第十八章 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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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道為什麽,肖從亮死後,鬼魂卻一直遊蕩在李梅身邊。李梅雖然怕,可到底是少年情人,於是也漸漸接受了這麽一隻鬼夫的存在……
三年來,肖從亮的鬼魂一直在虛弱消散。小情侶以為是人鬼殊途,天道的懲罰,不知道能做些什麽,更不敢去請個先生來看。直到十幾天前,李梅成了出頭鳥,來責問我樓下段家設靈堂掛條幅的事情……
肖從亮鬼體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那天晚上葛淩本來打算給她個教訓,肖從亮不顧自己的虛弱,強行跟葛淩動起手來,直接被葛淩打了個吐血,將養了十多天,眼看是要徹底消散了。
“我恐怕幫不上什麽忙。”我雖然心裏頭有點觸動,可還是無能為力:“我跟他,關係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李梅的臉色一下子暗淡了,眼睛裏頭滿是絕望,她喃喃說:“是的,阿亮猜到了……所以他看出來你是鬼新娘,還是勸我不要來白費力氣……”
“李梅……”我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他是怎麽看出我是鬼新娘的?”
李梅看了我一眼,沒什麽力氣地懨懨說:“以陽之指尖血,染陰之額間魂,這就是冥婚的契約。阿亮說,你整個人都被濃濃的鬼氣包圍著,手指頭上又有一般人看不到的傷口,一定就是鬼新娘……”
濃濃的鬼氣……我想了想,應該是跟我肚子裏的鬼胎有關係吧,畢竟是鬼的孩子,有鬼氣也很正常。
可指尖血……也就是說,第一晚我被葛清強暴後,我們還沒有真正地冥婚。是我自己傻乎乎地跑去責問葛清和李先生,李先生才會給我下了個套讓我主動用自己的指尖血跟葛淩定下冥婚的契約……
這麽想著,我的肚子忽然就一抽一抽地疼起來。瞬間襲來的疼痛讓我不能控製地彎下了腰,把李梅也嚇了一大跳。
“你,你沒事吧?”李梅趕緊過來扶著我。
“沒事。”我強忍著疼,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站起身來。李梅卻忽然望著我微微鼓起的肚子發呆。
我咳嗽了一聲,捂著肚子阻斷了她的目光,說:“李梅,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幫你。”
我是真的無能為力,李先生走過有十幾天了,葛淩一次都沒來過,更何況我們上次不歡而散,我也不好開口問他。
“劉憐……”李梅忽然幽幽地開口:“我好像,看錯你了……”
我一愣,李梅又接著幽幽道:“你口口聲聲說著人鬼殊途,不願意救我的阿亮,卻又懷著鬼胎——是鬼胎吧!之前段宏說你懷了金主的孩子,看來根本不是金主的孩子,是你的鬼夫的孩子!”
她神色忽然扭曲了起來,站在原地死死盯著我,厲聲問:“劉憐,你就這麽狠心?”
她的話,一下子擊潰了我的心理防線。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肚子越來越疼,顫抖著往後退……
“阿梅……”一個虛弱的男聲忽然傳來,李梅的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影,正扶著她的肩膀,語氣溫柔中帶著責備。
“阿亮,你……你怎麽出來了,快回去,你不能亂動。”李梅也一下子亂了陣腳,她揪住那隻鬼的衣角,慌不擇聲地催促他。
看來這個還穿著一身迷彩服,渾身給人濕漉漉感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就是她的鬼男朋友肖從亮……
我的心裏依舊在天人交戰,肖從亮好像也看出來了,他摟著李梅的肩膀支撐著自己,溫和地對我笑了笑,說:“對不起,阿梅的脾氣是有點不太好……”
“你跟她有什麽好說的呀!”李梅急得眼淚都下來了:“這裏有光,你怎麽能出來呢?”
“我有些事,想跟劉憐講清楚。”肖從亮安撫著她,又帶著歉意地對我說:“打擾了,其實,你的確救不了我。我是鬼,在陽間久待,本來就會一點點消散,即使不打那一架,也是遲早的事。”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出現在太陽光下的鬼,雖然現在已經是黃昏天色昏暗,可強大如葛淩,也隻在夜裏見我……小山村殺葛清閆軍的時候,雖然是白天,但漫天的烏雲遮天蔽日,也是一點光線都沒有。
可隨後我就知道了,這隻鬼,是不惜燃燒著自己的鬼魂,來陪著李梅……
“劉憐,”肖從亮開口,整隻鬼看起來搖搖欲墜:“我能看出來,你懷了那位大人的鬼胎,鬼胎已經快成熟了,你把它照料的很好。隻是鬼胎,是天道不能容許存在的人鬼交合的邪祟,是必然不能存在於世的……”
我聽著他的話,微微有些恍惚,我捂著肚子,那裏越來越疼了……
“人和鬼相愛,本來就是違逆天意的……”肖從亮喘了口氣,手背上呲地冒起一道青煙,李梅又落下淚來,她脫掉自己的外套想把肖從亮罩上,可總會有她罩不到的地方。
肖從亮安撫地拍了拍她,繼續對我說:“我之所以這麽跟你說,一是因為我時日不多,想給阿梅做點善事,二也是我不想再看到有別的女人像阿梅這樣傻。人和鬼在一起,精魄會慢慢流失,你懷了鬼胎,更是這樣,想來你最近也是諸事纏身,因為你的命燈已經搖搖欲墜……”
“打掉吧,這個孩子。”肖從亮淡淡地說:“他活不下來的。我也能看出來,你沒有那麽愛他,你做不到像阿梅這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斷了念想,這也是為了你好。”
“阿亮,我不後悔,我真的不後悔。”李梅抱著他泣不成聲,可肖從亮的身上正接二連三地發出呲呲聲,冒出一縷一縷的青煙。
“好了,我們不是早就約好了嗎,到了這一天,你不許哭。”肖從亮帶著蒼白的笑,摸了摸李梅的頭,他又看著我說:“劉憐,你先走吧。”
我隱約猜到,他可能要在這裏對李梅做最後的道別,點了點頭,魂不守舍地就出了小樹林,上了往醫院去的公交車。
坐在公交車上,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我摸著肚子,神思恍惚。
一個聲音卻在我的腦海裏,越來越響。在說,劉憐,你看到了嗎?人愛上鬼,就隻有那一個下場。
人會被鬼氣所累,神魂漸弱;鬼也要承受滯留在陽間的代價,消散之後,就真正地從世間湮沒,甚至於連轉世投胎都做不到。
我越來越抖,肚子也越來越疼,不知不覺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艱難支撐著走到了醫院,掛了婦產科,接診的不是上次那個女醫生,而是一個寬厚慈祥的老奶奶。
她透過老花鏡看著麵色蒼白捂著肚子大口喘氣的我,眼睛裏麵沒有蔑視和厭惡,隻有身為醫者的慈悲和身為長輩的關愛,對我說:“孩子,你肚子裏麵的胎兒已經兩個月大了,你要流掉它,對自己的身體也是很大的傷害,你確定嗎,孩子?”
我恍惚地捂著肚子,兩個月大了嗎?時間雖然不對,可他是鬼胎,這一切好像又能解釋通了。
下午李梅和肖從亮的事情在我眼前久久停留著,我頓了一會,還是低低地說:“是,我要流掉他。”
老醫生點了點頭,說:“你去準備一下,今晚就住院,明天給你安排手術。”
我胡亂答應了下來,也沒什麽好安置的東西,直接就在住院部登記,花錢找了個單間住下。
醫院裏滿是消毒水的氣味,也許是像我這樣的年輕女孩單獨住單間的事情比較少見,給我做登記的護士一直忍不住抬頭看我,在填寫到“婦產科”一項的時候又突然了然。
我討厭這種帶著揣度意味的目光,進了房間,坐在病床上,抱著膝蓋,將自己蜷起來。
我給小璃發了短信說我這幾天不回去了,讓她別擔心,將手機往枕頭下麵一塞,摸著肚子又開始歎氣。
“為什麽偏偏是鬼?”我臉上的表情一會想哭一會想笑,正如同我的心緒。
可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就不會後悔……
“人鬼殊途。”我在嘴裏默默念著這四個字,李先生這麽對我說,肖從亮也這麽對我說。可李先生一心想撮合我和葛淩,肖從亮卻是寧願湮沒都不讓李梅受到傷害。
我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