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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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問,問的陸吾又慌了神,見祖神神色凝重,便也不敢再看嘉榮那切切的眼神,他恍然明白,自己方才被誆了。
    嘉榮見被識破了,小小緊張的瞥了溟涬兩眼,“……你是,誰,你自己不知道麽,為甚要問我。”
    “……我?”嘉榮疑惑了一瞬,大大眼睛轉了轉,“你們居然不記得我叫什麽?”誇張的仿若生氣一般。
    進了寢殿,溟涬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他意料之中的那一張燦爛的笑顏,甚至更為嬌豔,富有生機。
    “嘉榮殿下。”陸吾聞言放了心,他還以為殿下她失憶了呢。
    “對,我叫嘉榮!”這名字她很確定,就是自己的,她指著陸吾讚賞的點頭。
    嘉榮醒來的那日,榻邊隻有絳陽一人,說來也巧,本是溟涬在其側,偏偏那會兒他跑去寶經閣不輕不重的‘威脅’了眾人幾句,告訴他們慎傳言,陸吾就前來說她醒了過來。
    要不是那副樣子著實憨的可愛,少不得要被覺得冒犯。
    “你認識我。”嘉榮這話說的很是肯定,眼前人同青烏他們的神色不一樣。
    薰華著實沒想到,那日日在自己眼前晃的小狐狸,就是那位天宮的嘉榮公主,她當然認識,他們還是表親姐妹。
    “殿下,薰華還是您的妹妹呢。”她屈膝一禮。
    “不對,你不是我妹妹。”嘉榮不記得,可不代表能蒙騙自己。
    “她沒有騙你。”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不用回頭嘉榮都知道是誰。
    薰華見此恭敬的拜了一禮,還似有些委屈的開口,“拜見祖神,嘉榮姐姐她……”
    那不是她妹妹,一定不是!
    嘉榮相信溟涬,可是也相信自己,她跑到溟涬麵前,緊皺著眉頭,不能認同。
    見她麵有不愉,溟涬話鋒一轉,“你同她不熟,說不是也無妨。”隨後便領著她離開了。
    這一眾人被問了個遍,到了空桑這裏,可是猶如油鍋裏的那滴水。
    “你認識我嗎,我叫嘉榮。”她耐心的等著空桑的回應,隨即笑逐顏開,“你也認識我!”
    半晌回不過神的空桑,還沉浸在記憶中。
    這張臉,同那時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少了愁緒,明媚的耀人眼目。
    “隻是,一麵之緣。”空桑笑的含蓄,有些事情,不好解釋,便不解釋的好。
    他看著嘉榮身後走來的溟涬,便更為深刻那時的場景,也知曉自己初見祖神時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你,怎會見過她?”溟涬問道,或是說詰問。
    空桑眼見溟涬上步走至前,將嘉榮避在身後半步,仿若自己冒犯到了他們,可是明明被冒犯的是自己。
    “不知祖神,可曾聽過一個名字,趙善……”空桑話隻一半,不再贅述。
    溟涬閃了神,想去看身後的人,卻轉而定睛看了空桑好半晌,才開了口,“不曾。”
    說罷,便領了人走的瀟灑。
    目送他二人離開,空桑不知說什麽好,一個兩個自己都惹不起,指鹿為馬他也無可奈何不是。
    “你們在說誰?”嘉榮圍在溟涬身邊。
    “好罷你不說就不說,那剛剛我還沒問他是誰呢。”所以嘉榮的意思是:你要為我解惑。
    “崇吾山白帝,空桑。”
    得了回應,嘉榮越發積極,“他為什麽住在太華真人的院子,他們什麽關係?”
    ……
    沒得到回應,嘉榮再接再厲,“又不回答我,好罷好罷。”
    嘉榮也沒有氣餒,“陸吾說太華真人很厲害,但是沒有你厲害,那麽他應該是同太華真人一樣厲害,但是也沒有你厲害,所以他們都是很厲害,你是最厲害。”
    她跟在溟涬身後自說自話,嘮叨的像是曾經一般,那是溟涬記憶中少有的他二人相處的畫麵,不是趙善,而是自己,作為一個不小心欠下因果的仙友時的記憶。
    隻是現今倒不似以前那般嫌棄,反倒覺得這聲音跟在身畔,也很舒適。
    “你怎麽總是穿著湖青色的袍子,為什麽不穿白色的,你穿白色一定……”然話還未說完,嘉榮就撞上了突然停下的人。
    “……好疼。”呐呐的聲音,嬌軟又委屈,頭撞在背上的那種疼。
    溟涬轉過身,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為何,要穿白色?”從前他們不熟悉,她都要建議一番,且若是沒記錯,她也問過趙善同樣的問題。
    嘉榮很沒有頭腦,不明白這句話有何深意,“……就是,就是見太華真人他們都穿著仙氣飄飄的白袍,想著你換上,定是比他們好看。”
    溟涬笑了笑,這般解釋也倒是合理。
    然嘉榮卻深陷在他的笑顏中,深深凝視著他的眼,有些癡迷。
    “在看什麽。”溟涬同樣回望著她,這雙眼,濃重的像是九天的夜,淬著萬千星辰,凝視著她,同樣為她所凝視。
    “你的眼。”
    “為什麽要看?”
    嘉榮有些羞澀的攪了攪手,“不知道,就是想看,想一直看。”那雙不一樣的眼,讓人心安,讓人愉快,讓人深陷,讓人欲罷不能。
    “好。”
    “好什麽?”
    “好讓你可以永遠看下去。”
    太華得知溟涬現今隻剩四成功力時,雖然吃驚,倒也未有太過擔心,畢竟沒有大損修為,遂同空桑離開了昆侖。
    被‘用’完的絳陽則是很糾結,沒人提起要送她回天宮,然去找祖神提,顯然他老人家當下也沒空,不尷不尬的在昆侖待了好幾日,才得了陸吾神君的話,可以留在昆侖學習,當然,還是沾了嘉榮殿下的光,哪怕不記得,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偏愛自己。
    寶經閣的學子,除卻加入的絳陽,都還在按部就班的研習。
    嘉榮除卻每日有個把時辰見不到溟涬,算得上是時時刻刻圍在他身邊了。
    今日她正抱著寢殿內的被子,躲在床腳,一副防備的樣子,而陸吾則是在一側略微為難的勸說著。
    “我就覺得你們在騙我,這明明就是我之前睡的床,我天天都來的,怎麽現在我一定要住偏殿呢!”嘉榮醒來就被騙去偏殿住,溟涬和陸吾都說這不是她的房間,可是她明明就睡在這裏最熟悉。
    陸吾被磨的頭都要大了,心說從前您是隻狐狸模樣,睡祖神懷裏也行,可現在真的不行啊。
    但這話陸吾也不敢明說,隻盼著祖神修習快快結束,這些日子,每每祖神閉關的時辰,殿下都要來折騰好一番,然隻要祖神出現,說一句話,她又乖乖巧巧搬去偏殿。
    “殿下,您就別為難陸吾了。”
    “為難什麽?”溟涬自門外走進,他比平日早了一炷香回來,就聽見陸吾的話音。
    嘉榮則是立時就放下了床被,鋪好的同時還整了整,跑到溟涬身邊,乖巧的看了他半晌,在陸吾準備開口的時候,留下一句,‘該午憩了’便風也似的走了。
    溟涬倒也沒挽留,坐下身聽陸吾的解釋。
    然一番解釋過後,祖神還是那副不痛不癢的樣子,讓陸吾覺得,祖神可能並不相信自己,而後強調了一句,“祖神,陸吾說的都是真的。”
    誰知溟涬輕笑了一聲,擺了棋子在盤上,“明日的課本,給她送去雙份。”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花了好半天陸吾才消化,恍然大悟般領了命下去。
    要說這嘉榮殿下失憶一事也真是稀罕,這修習的術法典籍,隻瀏覽一遍,她就能熟記於心,祖神每日安排送去的書,半天就能讀完,今次送去兩倍的量,想來殿下她當是沒工夫來寢殿折騰自己了。
    另一邊,說是回去午憩的嘉榮,卻是跑到了絳陽的院子,然絳陽現人在寶經閣,屋內空無一人,遂她自己便無聊的蜷在蹋上真的睡了過去。
    導致絳陽回來的時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因為……
    祖神就坐在床邊看書呢。
    看到她進門,溟涬倒也沒客氣,還輕拍了拍嘉榮幾下,叫醒了睡了一整個晌午的人。
    睡得太過舒適的人,轉了轉身,迷蒙著眼看清了身邊人,嘟囔道,“你不讓我住你寢殿,那我搬來這裏好不好。”這裏的床也很熟悉,很舒服,她以前也一定住過。
    闔了書本,溟涬起身,留下一句‘不好’,便要離開。
    走了兩步卻停下身回看那賴在床榻上的人,眼中很是不滿。
    嘉榮知道,這是問自己怎麽還不走,遂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走前還親親昵昵的抱了抱絳陽,那樣子,舍不得的很呢……
    回過神,順了順她耳邊的細發,溟涬執起她的手來,一筆一劃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後替她握上拳,將那二字緊緊包在手心,“溟涬,我的名字。”
    嘉榮認認真真的看著那筆畫,記憶中,她似乎早已經將這個名字的每一筆看的透徹。
    “溟涬,我是嘉榮。”那端坐在榻上的人,眼月彎彎……
    然小狐狸脫口而出,“不對,你不是。”別問為什麽,她就是知道肯定不是這個名字。
    “那我是誰?”嘉榮的樣子,讓人困惑更甚。
    小小身形萎了下去,知道自己瞞不住,“我想不起來。”聲音滿是委屈,“你是很重要的人,可是我不記得你的名字。”
    很重要……
    溟涬心中默念,看著眼前那乖順討巧的模樣,神思卻飄向了遠方,有一瞬間,他仿若見到了趙善記憶中的‘阿榮’,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她。
    “我是,太華真人。”溟涬開口試探。
    溟涬卻收了她的臂膀,強迫她看向自己,“我是誰。”
    嘉榮前兩日還隻能在寢殿內活動,待出了門,便見人就問對方是誰。
    溟涬在時,會主動為她介紹,溟涬不在身邊,她就要盯著人家的眼睛打探個一清二楚,還要追上一句,‘你認識我嗎,我叫嘉榮’。
    陸吾著實被嘉榮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絳陽則是驚呼出聲,隨後覺得太過失禮,便捂住了嘴。
    嘉榮這時從懷中抬起頭,晶亮的眼仰視著溟涬,“是你,你還記得我嗎,那天也是你抱著我的。”
    她盤坐在榻上,長發披在身後,素淡衣衫,又柔順又乖巧,見到自己時眼睛一亮,沒說話,也沒動作,手中攪著一簇發絲,像是在等待什麽。
    絳陽等人退避開,溟涬走至床邊,那姑娘倒是忽而展了雙臂,一把抱住溟涬腰身,而他卻隻能看見一個毛茸茸的頭頂。
    這是嘉榮醒來的第一句話,卻少不得讓在場三人心裏一頓。
    溟涬耐著性子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睛,“可知你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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