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霧都開膛手 E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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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裏,寧準抓住黎漸川的胳膊,仰著臉看他“康恩探長,我也好怕”
    黎漸川“”
    他的嗓音都在發抖。
    又有幾道尖叫聲響起。
    暴風雨裏,廢棄的莊園出現這樣恐怖的一幕,誰也不能冷靜淡定。
    興奮討論賽馬的年輕人們和那幾個賞畫的男人也都麵帶驚疑,僵在了原地。
    “上帝”
    一名穿著馬靴的年輕人突然站起來,臉色蒼白,激動地說,“那名車夫和女仆死得太詭異了,他們離開客廳隻有十幾分鍾是誰殺了他們我認為沒有人可以這麽快完成這件事”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天知道這個陰森詭異的莊園裏有什麽”
    “離開我們怎麽離開”
    一個矮個兒年輕人反問,“不要開玩笑了,布魯克,外麵的暴雨太大了,我們的馬車沒辦法渡過那條河,我們會被淹死”
    布魯克搖頭,堅決道“我們可以騎馬過去,然後遊過那條河。那條河並不寬,也不深,就算這場暴雨讓水麵漲起來了,我也有信心可以過去你們呢,你們誰和我一起走一起離開這裏”
    沒有人回應他。
    矮個子青年勸他“別出去,布魯克我覺得和大家待在一起更安全。”
    布魯克沒有理會他。
    他咬咬牙,獨自快步走出了客廳,不顧同伴的阻攔。
    黎漸川在布魯克離開時就注意著別墅內的動靜。
    但奇怪的是,等了一會兒,別墅大門的方向也沒有傳來開合聲,花園裏也沒有馬叫聲。
    大雨可以掩蓋一些聲音,但無法遮掩一切。
    黎漸川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他主動握住了寧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將他微微遮擋在身後。
    寧準仿佛明白他在想什麽,突然開口說“剛才那位布魯克先生是要騎馬離開嗎我好像沒有聽到別墅大門的聲音。”
    矮個子青年頓時臉色一變。
    客廳距離別墅的大門隻有十幾米的距離,矮個子青年深吸了口氣,奪過一名中年男人手裏的蠟燭,大步朝門口走去。
    中年男人猝不及防,色厲內荏地罵道“真是沒有教養的小兔崽子誰準你拿走我的蠟燭”
    他跟上去幾步,就要再奪回來。
    但前方的燭光卻晃動了下,照出緊閉的門旁邊,一個僵硬站立的身影。看背影,就是嚷嚷著要離開的布魯克。
    中年男人譏笑“喔,這不是要遊回去的小夥子嗎”
    矮個子青年卻鬆了一口氣,上去拉布魯克“別衝動了布魯克,外麵的雨真的太大了,德蘭鎮很少有這樣的暴風雨,可能很快就停”
    他的話音漸漸消失在喉嚨裏。
    他手裏抓著的布魯克的胳膊冰涼濕透,袖子還在滴水。他注意到布魯克的腳下濕了一片地板。
    別墅的大門關著,布魯克沒有出門,為什麽渾身都濕透了
    矮個子青年心裏發寒,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卻忘了鬆開拽著布魯克的手。
    布魯克一下被他拽倒,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一張被水泡得浮腫青白的臉正對著客廳的方向,兩顆眼球暴突出來。
    “啊”
    中年男人蠟燭也不要了,踉蹌著往回跑。
    這下連尖叫聲都仿佛窒息了。
    沒有人再敢發出一絲聲響,客廳內隻有壓抑駭然的急促呼吸聲。
    矮個子青年僵硬著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去拉大門。
    但無論他用多大的力氣,別墅的大門都紋絲不動。
    他退回來,把蠟燭放在圓桌上“門打不開了,我們離不開這裏。布魯克站在門內,卻渾身都濕透了”
    “窗戶呢,窗戶可以離開嗎”
    一道輕柔慌張的女聲問。
    客廳內的人們想起黎漸川之前扔地毯的舉動,立刻有一名年輕人衝過去,去開窗戶。
    但在窗戶打開的一瞬間,那兩張紋絲不動黏在玻璃上的人皮突然像是活過來一樣,如蛇一樣嘶嘶尖叫著,一左一右啪地糊在了年輕人臉上,將他往窗外拉。
    年輕人扒著窗戶,拚命掙紮。
    “救命救命”
    他的叫聲從人皮的縫隙刺出來。
    在他掙紮時,黎漸川極為出眾的視力好像在一瞬間捕捉到了什麽。
    有什麽的東西似乎在這名年輕人的後背上一閃而逝。
    “凱爾”
    幾名賽馬的青年迅速反應過來,撲上去抓著凱爾的身體往後拉。黎漸川和喬治也趕緊過去幫忙。
    人皮的拉力極強。
    幾個男人的力氣竟然沒有立刻將凱爾拽回來。
    但很快,在一陣大聲嘶吼的瘋狂發力後,黎漸川就感覺手下一鬆,凱爾被他們拉了回來,慣性讓一群青年向後退了幾步,凱爾撲通一下砸在前麵兩人身上。
    “嘿,凱爾,起”
    一人去推凱爾,卻忽然摸到了一具滑膩的血糊糊的身體。
    窗戶上響起啪嗒的聲音。
    一道電光劈落,客廳內一陣明亮。
    忽地,又一張新鮮的人皮滴著血,黏在了玻璃上。
    客廳內一靜,所有人都在克製不住地發抖。
    “到一起來,大家都到一起來”
    握著最後一根蠟燭的絡腮胡男人瘋狂大叫。
    他手裏的蠟燭被窗外刮進來的風雨吹得晃動不止,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他率先霸占了圓桌中心的位置。
    連續的詭異的死亡讓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驚恐,他們像是被喚醒了一樣,快速靠過來,圍著圓桌上的一支蠟燭坐在一起,好像隻有這一點光亮可以給他們帶來安全感。
    一名貴婦哽咽著握緊自己胸口的十字架,低聲祈求著上帝。
    幾名年輕人也不敢再亂動,死亡的陰雲籠罩著他們。
    黎漸川單手抱著寧準,坐在邊緣的位置。
    這種情況也顧不得別的,繼續將寧準放在輪椅裏並不安全。而寧準一旦死亡,借助寧準的魔盒進來遊戲的他有什麽結果,他也不敢確定。
    燭光照亮一圈慘白的臉。
    其中少了那對中年夫婦。但沒有人去詢問。隻是他們的臉色更白。
    黎漸川觀察著桌邊的人,精神高度集中。
    他覺得眼前的情況不太對勁。
    如果遊戲裏的死亡不會無理由出現,那麽那幾個死去的人是觸發了什麽特定條件,才導致的死亡
    掛在樹上變成人皮的女仆和車夫,墜落的吊燈,站在門口好像被淹死的布魯克,無聲消失的夫妻,還有開窗被人皮拽走皮膚的凱爾
    黎漸川敢肯定,一定有什麽東西,自己沒有注意到。
    他想起剛才凱爾後背一閃而過的什麽東西,下意識地向後靠了靠,眼角的餘光注意著旁邊人的後背。
    安娜坐在黎漸川的右手邊,臉色很白,但神情勉強算是鎮定。安娜的另一邊,是雀斑少年,再然後是喬治。
    “這是什麽鬼地方”
    有人崩潰地低叫,“我一定是在做夢”
    喬治聲音嘶啞道“是真的,吉爾特莊園的傳說是真的莫莉夫人一定還在這座莊園裏,這是對我們這些擅闖者的懲罰你們還記得進來時,看守莊園的那個啞巴說的話嗎”
    “他讓我們不要亂走動,在客廳等雨停”
    喬治的眼睛亮得有些瘮人,“死去的人都是想要離開客廳的。”
    “那、那隻要我們乖乖待在客廳裏不動,就不會死”
    一個年輕人問。
    “我猜是的。”喬治呼出一口氣,“至少我們現在還活著。”
    這番話似乎消除了人們的一些恐懼。
    他們老老實實圍坐在蠟燭邊,不敢再有其他舉動。
    似乎是過了一段時間,外麵的雨聲變小了一些,也沒有人再死亡。
    大家的神情慢慢放鬆,為了緩解氣氛,有人強笑著說起了一些趣聞,幾位女性被逗得露出和緩的神色。
    但黎漸川心裏危險的警兆卻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
    說笑中,之前提議坐在一起的那名絡腮胡男人邊掏懷表邊說“暴雨變小了,希望還沒有到晚上,我們來得及趕回市區,雨後的夜間趕路可是十分糟糕的事情”
    鍍金表蓋彈開,他的聲音突然一頓。
    “怎麽了,卡特先生”
    他旁邊的女人疑惑地看過去。
    絡腮胡卡特勉強一笑“哦,或許是我的表壞掉了。這個蠢東西還停在下午兩點,我們進入莊園的時候好像也就這個時間吧,可能是那時候沾了雨。”
    人們麵麵相覷。
    有人抖著手從衣服裏掏出自己的懷表“兩點十分我的也是兩點十分,可能也壞了”
    “我也是”
    “怎麽可能都壞了”
    刻薄的年輕貴婦麗莉突然尖叫“我們被困在這裏了,蠢貨雨不會停,時間不會動,我們走不出去我們會永遠被困在這座吃人的莊園裏”
    她激動地差點把尖指甲戳到黎漸川臉上,喉嚨裏發出咯咯的瘮人的笑聲“這是複仇這是對住在白教堂街的惡鬼們的複仇我們都會死”
    “麗莉,你瘋了”
    挽著她的女人喊道。
    她試圖抓住她,製止她的瘋狂。
    她們就坐在黎漸川的左手邊。
    麗莉似乎是想從冷酷強壯的康恩身上找些安全感,所以搶占了這個位置。
    此時她們糾纏起來,黎漸川過於靠後的姿勢在背光的黑暗裏,一下子就捉到了麗莉背後飛快閃過的東西。
    那是一行非常小的血字。
    像是有一根細長的手指沾著血,在她背後迅速寫下。
    血字極快地滲進了麗莉的身軀,如果不是黎漸川一直在關注著左右的動靜,根本注意不到。
    但此時他看到了那血字的內容
    “這是一座吃人的莊園”
    而就在這行血字閃過消失的瞬間,試圖製止麗莉的女人突然驚呼一聲“不放開我放開我麗莉菲娜救救我救我”
    女人坐在椅子上的身體詭異地不斷下陷,她哭叫著去抓桌子,攥著麗莉的胳膊。也有人伸手去拉她。
    但這根本無法阻止她下陷的速度。
    她的身軀飛快地向下變矮,然後在慘叫聲中,消失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最後的視野裏,隻能看到一隻保養極佳的白皙的手抽搐著鬆開了麗莉的胳膊。
    哢嚓一聲,一蓬鮮血噴出,濺了麗莉一身。
    “哢吱哢吱”
    尖叫消失後,咀嚼的聲音就變得格外明顯清晰。
    蠟燭隻能圈亮桌麵以上,而桌下的黑暗,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為可怖。
    麗莉渾身是血地坐在那裏,臉色青白僵硬,眼神空洞。另一邊的菲娜發出無聲的尖叫,然後渾身一陣抽搐,暈倒在了桌子上。
    一雙雙眼睛驚恐萬狀地看著那個座位。
    “她、她被吃掉了”一個年輕人顫聲道。
    在客廳裏,在光亮裏,一個女人被活生生吃掉,慘叫的聲音猶在耳畔。
    所有人都沒辦法再欺騙自己這裏是安全的。他們僵在椅子上,絕望地捂著臉。
    黎漸川手心突然一癢。
    他感覺得到寧準的手指在他掌心滑動,寫下了兩個字女人。
    黎漸川有點詫異這個提示,不太確定寧準指的是什麽。說起女人,這時候桌上的女人隻剩下麗莉和菲娜了,跟著她們的女仆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想了想,撫摸了一下寧準的後背。
    那雙桃花眼在鏡片後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寧準將頭埋到了黎漸川的頸窩,仿佛很害怕一樣。
    “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難道要坐在這裏等死嗎”
    死死攥著煙鬥的地中海男人恐慌道,他求助似的目光看向絡腮胡卡特,“卡特,你一直都最有辦法我們不能死在這個鬼地方”
    卡特的臉色也很難看“不要慌,大家先不要慌”
    “我們都要死了,怎麽能不慌”
    “要想辦法,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
    所有人都瀕臨崩潰。
    一個女聲突然道“看門人呢那個看守莊園的人呢”
    卡特立刻反應過來“對去喊那個啞巴是他領我們進來的,他住在這裏這麽多年都沒有事,他一定知道怎麽離開喊他進來”
    “不不行”
    一直沉默的雀斑少年突然慌張叫道“我們不能相信他我小時候我小時候就住在德蘭鎮,我從來沒有見過吉爾特莊園有看門人他可能是他們新招的人也可能是怪物,他那麽強壯”
    黎漸川突然瞥到,一行血字飛快地塗寫在雀斑少年背後
    “他像怪物一樣,會拖著斧子砍死我們”
    黎漸川瞳孔猛然一縮,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而就在雀斑少年話音未落時,一道閃電照亮天地。
    所有人都看到了別墅門口那道拖著斧子的高大身影他姿勢怪異地站著,斧頭上的血染紅了地板,強壯的身軀上全是凸起的蠕動的血瘤。那些血瘤裏發出孩童嘻嘻的笑聲。
    “怪、怪物”
    麗莉木愣愣,囁嚅著。
    旁邊的聲音傳入耳中,黎漸川脊背一寒,忽然明白寧準在他手心寫的“女人”兩個字的意思了。
    桌上隻剩下兩個女人,菲娜已經暈倒,而麗莉的聲音尖細嘶啞,很容易辨認,而且她目睹吃人之後一直在呆滯中。
    那麽,問起看門人的那個輕柔慌張的女聲,是誰
    這張桌子上,多了一個女人。
    客廳頓時亂作一團。
    眼看地毯上的火有漲大的趨勢,黎漸川快速起身,將整張地毯都扯了起來,暫時裹住火焰,然後打開窗戶就將著火的地毯扔進了雨裏。
    豆大的雨珠夾雜著血腥味撲打在他上半身,他瞥了一眼那兩張人皮,關上窗退了回來。
    黎漸川懶得理他,一轉頭,突然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哢吱聲。
    他立刻循聲望去,就看見天花板上的裝飾吊燈突然一沉,砰地一聲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吊燈下方正好是擺放幾根蠟燭的圓桌,一聲巨響之後圓桌被砸翻,所有蠟燭全都滾到了地毯上,瞬間燎起火焰。
    “天哪”
    “火火燒起來了”
    您還幫女屍塞過腸子呢,怕他個小餅幹啊
    喬治抓著他的禮帽,臉色十分糟糕。
    大部分蠟燭斷了,客廳內漆黑一片,隻剩下賞畫的那幾個中年男人手裏的兩根蠟燭,散發著微弱的光亮。
    “離開這裏”
    女人們瑟縮成一團。
    劈啪的驟雨瘋狂拍打著窗子,閃電帶來的耀眼白光。
    年輕貴婦跌倒在地,雙腿軟得如同麵條,根不起來。
    那兩個帶著仆人的女人驚恐四顧,其中一個顯然認識年輕貴婦,抖著手攙起她,聲音裏帶著驚悸的哭腔“天哪麗莉,那是菲娜和艾倫的衣服,他們、他們不是去找清理壁爐的工具了嗎”
    扭曲瘦長的人形黏在窗上,拓下可怖的影子,就像有人死死地扒在窗戶外,窺視著屋內的人。
    靠窗安慰妻子的那名中年男人肥厚的腮幫子哆嗦了下,鼓起勇氣,一個箭步衝過去將被吹開的窗簾呼地拉上,然後飛快地抱著低聲尖叫的妻子遠離窗邊,到客廳外的陰影中“沒事的,艾米麗,沒事的,那隻是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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