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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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亂下,廟中的師兄弟要麽投奔戰場,報效朝廷,要麽另謀生計,混口飯吃;本來廟中還有些師伯師叔,但三年來總有匪徒來襲。”
    “長此以往,很多師伯師叔不堪其擾,漸漸病死了,久而久之,廟裏隻剩小僧一人。”
    “大師真是個好人。”
    覺遠和尚臉色一變,驚疑不定地回首!
    魏宇目光微閃,正要喝口茶,不過醒起小赤牙曾經舔了一口,又輕輕放下,笑道:“被這些匪徒糾纏一年,還能替他們說話,魏宇佩服。”
    “魏施主言過了。”
    魏宇三人前後進入廂房,尚未落座,突然陣陣慘叫從身後傳來,慘絕人寰!
    月晚花聽得雲裏霧裏,沒太能理清楚。
    覺遠也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擠出笑容,“陳年往事,便不說了。魏施主,時辰不早,不如待我備些齋飯,你二人用罷後,休息一夜,明日再上路?”
    “好呀好呀!”
    月晚花這句話聽懂了,頓時眼神發亮。
    魏宇卻搖搖頭,“多謝大師好意,不過魏宇另有要事纏身,恐難久留,還是下次再聚吧。”
    月晚花低著腦袋,不說話了。
    “……也罷。”
    覺遠和尚臉色略黯,而後猶豫片刻,從懷中摸出布袋,鼓鼓囊囊,像裝滿錢兩。
    他遲疑道:“這些香火是那位方氏遺孤奉送的,本不該予人,然戰亂時局,小僧拿給蔡首領許多次,不差這一回,還請魏施主收下,留作路上盤纏。”
    魏宇眼眸一抖,心有感動。
    要不說還不知道,覺遠懷中始終放著方子岑的香火錢,以方子岑的性子,多半不會少給,但蔡德恒討錢時,覺遠終未拿出來,原來竟是想留給自己。
    須知他隻跟覺遠見過兩次麵,覺遠卻已願意頂著風險,私留錢財,當他的盤纏……
    三年,覺遠又幫過多少落難人?
    “我一個外人,豈能收大師的錢?”
    魏宇深吸口氣,正色道:“魏宇路上也不缺盤纏,這些香火大師留著自己用吧,三年過去,大師消瘦不少;不過,臨行前我送大師一件禮物。”
    “禮物?”覺遠一呆。
    魏宇露出一絲微笑,遂起身走出廂房,但見門前血淋淋一片,蔡德恒正靠在門上,臉色蒼白,緊緊捂住右耳,鮮紅卻止不住地從指縫間擠出來。
    小赤牙趴在所有人前方,安安靜靜。
    眾匪滿臉驚悚,看都不敢看小獸一眼,見得魏宇走來,不少人都鬆了口氣!
    “叫你們老實點,還不聽話?”
    魏宇眸光掃過眾人,帶著笑容道。
    七人顫顫巍巍,一句話都不敢說,蔡德恒也不說話,因為說不出話。
    魏宇蹲在蔡德恒旁,小赤牙一躍,舔幹淨嘴角的鮮血,懶洋洋趴在肩頭,他伸手一指,送出真元。
    若換做之前,魏宇肯定撒手不管;
    但如今回想起蔡德恒與覺遠的交談,以及覺遠的描述,方知此人的確隻謀財不害命。
    一年來隻要錢給夠,便不說二話,甚至明裏暗裏庇護,倒不算白拿錢。
    況且剛才打算強占廟宇時,也沒手起刀落要覺遠的命,反而讓覺遠離開,可見這人不算壞到骨子裏。
    真元鑽入心底,蔡德恒的眼神多出幾分清醒,臉上的痛苦之色緩解不少。
    魏宇淡淡道:“蔡首領,既然你是首領,那後邊應該沒有老大了吧?你們這夥人叫什麽。”
    “德恒幫,我、我就是首領,還有些手下在別的地方,但他們都聽我的命令……”
    蔡德恒再也沒有反抗的心思,虛弱道。
    “那好,蔡首領,待會你將其餘人都叫來,你們不是想入住此廟麽?
    “從今日起,你們德恒幫便居住在此了,但並非白住,你們一來必須保護覺遠大師的安全,二來不得破壞廟中任何物品,若有求佛人,你們都得好生招待。”
    魏宇道:“三來,你雖說仍是德恒幫的首領,但須得聽從覺遠大師的吩咐,他說一不二!首領,這三點若有破壞,其餘人我不知會怎麽樣,但你必死無疑,聽明白了麽?”
    “是……”
    蔡德恒和眾匪都麵露苦色,心知魏宇哪是讓他們住在這裏,簡直就是將他們當作免費打手,偏偏魏宇實在太神秘,他們連一隻小狗都搞不定,又哪來膽量拒絕?
    “真乖。”
    魏宇滿意點頭,道:“我也不是什麽惡人,不久後我會再回來一趟,屆時便還你們自由。”
    “……”
    德恒幫眾人一陣沉默,想罵娘又不敢開口,蔡德恒咬牙點頭,“高人放心,一定辦好!”
    “好說,若一切無誤自有你們獎賞。”
    魏宇拍手起身,看向後麵的月晚花和覺遠,此時二人的臉色都頗為複雜。
    魏宇不以為意,笑道:“大師,盡管這些人潦草了點,許會壞了佛門清淨,然戰火年代,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大師別將這些人當作佛門子弟,權當打打下手,也算讓他們為這些年拿的香火付出代價。”
    “這……”
    覺遠沒想到這就是所謂的禮物,猶豫半晌,聯想到小廟處境艱難,低歎一聲,“多謝魏施主。”
    “大師不必客氣,那魏宇準備上路了。”
    魏宇拱手告別,伸手一推,又是一陣清風來,殿門緩緩敞開,外界已是昏黑如墨。
    德恒幫眾人顫顫巍巍起身,不敢擋路。
    “我最後再告誡你們,別想耍花招,若覺遠大師和寺廟出了任何差錯,保準你們過不上安穩日子;反之,若待我回來那一日,一切順利平安,我送你們一場機緣。”
    魏宇聲音洪亮,字字鑽入所有人心中。
    眾匪神色複雜,暗暗叫苦,卻也不敢反抗,個個應下,魏宇不再逗留,最後向覺遠拱了拱手,便沐浴著目光離開,月晚花緊緊跟在身後。
    送走瘟神,蔡德恒等人無不麵露輕鬆,好似一塊大石頭從心頭落了下來。
    “……諸位施主,有勞了。”
    覺遠目帶不忍,猶豫道:“魏施主的話,你們不用放在心上,若不願待在小廟,可自行離去,小僧不會阻攔。”
    “禿……和尚,你可別害我們。”
    蔡德恒嘴角一抽,捂著耳朵道:“那位大人絕非常人,你跟我們說的這些話,指不定都被聽著呢,和尚,你要真為老子……為我們幾個好,就讓我們待在這裏,有事就吩咐,反正那位大人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
    眾匪深以為然,慌忙點頭。
    “原來如此……”
    魏宇追憶藏經閣中翻書的老和尚,心中泛起悲哀,短短三年流逝,又一位故人遠去。
    “……實不相瞞,魏施主,隨著清渠大師的離開,小僧也對你頗感好奇,下山采購物資時,看到懸賞令,那畫像名叫魏秋,麵貌與你一致。”
    “說起此事,自從一年前蔡首領等人來了,小僧便沒有見到什麽江湖客了,想來是被嚇退了。
    “隻怪小僧沒有慧眼,壞了佛祖的休憩之地。”
    “大師所言差矣,戰亂時,你尚且能兼顧他人,真可謂佛心,佛祖若得知,隻會慶幸。”
    魏宇頗為敬佩,思索片刻,又問:“大師能保存廟宇到今日實屬不易,是了,魏宇記得當年有位清渠大師,難道他也遇難了麽?”
    “……當年幫助魏施主找到秋施主後,清渠師叔總認為你不同尋常,下山過一段時間,後來杳無音信,時至今日也不知所蹤,隻是清渠師叔上了年紀,下山時又撞上戰火,恐怕九死一生。”
    覺遠道:“魏施主應看到院中有戰鬥痕跡,某些江湖客負傷前來,求個住處,小僧將他們收留,卻總會引來許多變故……這導致小廟越發破敗。
    “大師,適才我聽你們交談,三年來,小廟遭遇的種種變故似乎極為殘酷……為何隻剩下你一名僧人?”
    覺遠沉吟道:“滄州運天府距此千裏,施主遠赴而來,且禮數有加。小僧雖不知內幕,卻相信施主是個善人。”
    魏宇沉默不語。
    “……魏施主真是有大本領。”
    覺遠坐下,終於知道魏宇為何膽敢跟上。
    魏宇坐回蒲團,輕聲一笑,道:“大師放心,佛門清淨之地,魏宇不會妄造殺孽,隻要這幾個小賊聽話,不至於丟了性命。大師,來,莫讓幾個小匪壞了我們交談。”
    月晚花小臉微白,回想起月夜下初次看見小凶獸,不禁吞下口水,默默坐在一邊,“魏師兄說得對。”
    他額頭脊背都冷汗津津,歎息一聲,“三年的修行,魏施主今非昔比,還以為換了個人。心境也讓小僧佩服,不妄造殺孽是對的。”
    他雙手合十,拜道:“戰亂之下,朝不保夕,相信蔡首領等人亦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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