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雨逍遙津 第七章:不歸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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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稿老人揮扇力道加重幾分,清風撫動少年緊貼鬢角的發絲,一語正中少年所思所想:“既然已有所思所悟,不妨試試看看?”
    沈浪呼出一口燥熱氣息,盯著棋盤沉默不語。
    聽到這裏,少年思量了一會兒,盯著義父開口詢問:“生機暗淡,三麵埋伏,能否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歸峰一座密室內,沈浪盤坐在一團蒲草上,手執白子,與一位枯稿老人在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對壘,你來我往,殺機四伏!
    老爺子又從崽子手裏拿回扇子,悠哉遊哉:“我下棋最多推演算出三至五手,放在任何一個棋壇大師眼中都是不入流的角色,但!”
    說到這裏老人微微一頓,開始輕搖蒲扇,話峰一轉:“我講究一個‘變’字!。”
    這座天下第二高樓的最頂端,世人稱其為‘不歸峰’,淵源久遠,不可考究。
    沈浪撿起那枚被擠出棋盤的棋子,啪地一聲,扣在西北星位。
    少年笑得有些喪心病狂:“原來是隨機應變!”
    絕處逢甘霖,西北局麵大好,登高而望遠。
    現今勝負,白六黑四!
    義父板著臉麵色鐵青,當下也沒心情給崽子扇風了。
    擠出一張笑臉,將手伸向西北星位:“不知為父能否再…”
    少年果斷搖頭拒絕:“不能!”
    義父老臉一紅,不情不願的縮回了手,片刻過後,感覺無力回天的老爺子終於炸毛了。
    豁出老臉不要,伸手將黑白棋子攪得稀亂。
    然後又指著少年罵道:“不下了!不下了!兔崽子,會不會尊老愛幼啊?”
    沈浪二話不說,就拍了個五顏六色的馬屁:“父親棋力手勁之大,世俗罕見,細微之處見文章,若非有您老人家指點迷津,我早已被殺得片甲不留,如今不小心打亂棋子,已經無法複盤,我僥幸與父親大人持平,您看如何?”
    為老不尊的老爺子努了努嘴,示意小兔崽子分揀黑白棋子裝入棋缽:“這還差不多!”
    沈浪隻得聽話照做。
    “這還差不多。”拿捏住少年的老爺子翹著二郎腿,撫須道:“喝茶還是喝酒啊?”
    分好棋子的少年站起身,回答道:“喝茶吧!”
    老頭擺擺手:“還是喝酒吧!”
    說完後,老人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邊把頭伸了出去,罵道:“你狗日的掛在外麵上吊呢?去給老子拎兩壺酒來。”
    暮色黃昏中,一個宛如蝙蝠一樣,倒掛在瓦沿陰影下,閉目養神的蒙麵男人陡然睜開眼睛。
    男子回答一聲遵命後,鬆開腳掌,墜入雲海之中,消失不見。
    老人坐回原位,正色道:“浪兒,你說他們有幾分勝算?”
    “老家夥終於舍得說正事了。”
    沈浪在心裏嘀咕了一加,對此也不奇怪,逍遙津若是沒有幾名鎮場麵的好手,那才讓人難以置信呢!
    回答道:“明麵上一分沒有,不過既然有所動作,想必是有一定依仗。”
    “去趟玄武淵,拎幾個死囚出來,對待他們就不必像李嵐冰那般給臉,給個活命的機會,他們就會動心,拿幾本秘籍出來,他們就會拚命。”
    說完後,老爺子叮地一聲彈飛一枚古樸銅錢,彼為自傲:“莫要折了我逍遙津的威風。想我趙璞二字,在西域和九夷可叫小兒止啼!”
    沈浪伸手接住,攤開手指一看,正麵篆刻了一隻振翅的飛禽,反麵則是一隻奔走的猛獸,整體烏黑,並不在市麵流通。
    眼睛微眯:“哦?黑執事?”
    老爺子擺了擺手,笑罵道:“滾吧!滾吧!”
    少年把銅錢揣入懷中,笑容諂媚:“好咧!您老歇著!”
    趙璞看著崽子離開的背影,笑得老辣而又玩味,突然間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事,衝少年扯著嗓子喊道:“滾回來!”
    感覺不妙的沈浪捂著胸口,死命搖頭:“想拿回去?打死我都不給!”
    “瞧你這點出息,不要你的,過來陪爹喝口酒。”
    少年撓了撓頭,走到義父麵前相對而坐,率先開口:“幕容蘭一事,義父可有耳聞…”
    趙璞盯著義子意味深長:“魚餌罷了!”
    不等少年有任何反應,老爺子就已經撚著黑子,將天元位置的白棋死皮賴臉地擠了出去,占為己有。
    而後自吹自擂,哈哈大笑:“此等羚羊掛角,妙手偶得之,簡直妙不可言!”
    “我+&?”少年嘴角抽搐,差點爆出粗口。
    這記無理手段,好死不死竟然真的打開白棋局麵,宛如神兵天降,一舉破開黑棋壁壘。
    白棋死灰複燃!
    少年頓時眉頭舒展,心曠神怡:“破而後立!”
    老人咦了一聲,好不容易做好的大龍,三步之內就可以施展屠龍手段,白棋彈指之間生機斷絕,如今布局被破,勝負重歸五五!
    老爺子頓時就不淡定了,沉吟了一小會兒,從棋盤西北角,撚起一顆黑子,下了一個決定,他盯著義子,開口道:“且慢!且容為父悔一步棋。”
    小半響後,少年陡然撚起一顆白子,舍棄西北良好局麵,落子天元!
    “‘變’字何解?”沈浪皺眉疑問後,暗自揣測玄機:“是不變應萬變?還是隨機應變?莫非是瞬息萬變?”
    盯著沒羞沒臊正在引經據典,自誇自受的老爺子,他握住胸口,有些絞痛。
    晃過神來後,少年蔫頭耷腦地看了眼棋盤,偶然瞥見西北角那道缺口,精神一振,宛如提壺灌頂。
    棋盤勝負白四黑六,黑棋已漸成合圍之勢,逐步蠶食,動輒鯨吞,白棋已陷入泥濘沼澤之中,越是用力掙紮,便越是深陷其中。
    枯稿老人笑吟吟地看著自家崽子,拎起身旁蒲扇,掀起一片片微風,為年輕人帶來一絲清爽。
    雖已入秋,天氣卻仍然悶熱,少年捏著白子,敲擊在棋盤上,急於下出一兩手妙招,以破困局。
    人生如棋,世事無常,越是深思苦尋,卻越是要而不得,急得他背後衣衫濕透,豆大汗水劃過臉頰,順著下巴滴落在棋盤上,遲遲不敢落子,生怕被偷掉大龍,一觸即潰。
    沈浪從義父手中拿來扇子,大力揮動,頓時清風陣陣,盯著老人,試探問道:“義父步步為營,也是步步殺機,莫非是要這屠大龍?”
    老人眺望窗外黃昏,意有所指:“身為執棋之人,越是困頓於荊棘,就越要泰然處之,有些時候不妨放下棋子,跳出棋盤,當一個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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