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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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他是皇帝欽點的中郎將,備受榮寵。
    別看太原公主好像在外人麵前半點不給嚴斌麵子,說擠兌就擠兌,實際上太原公主除了嚴斌外,難有打理旁人的時候,也就嚴斌與她關心親密,才能引得她教訓一二。
    “幾位——”薛九頓筆抬頭,問:“是誰?”
    緊接著,兩人就聽到前堂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
    嚴斌被眼前這張昳麗悅目的臉閃到了眼睛,卻仍舊冷笑一聲,微抬下頜,強說:
    “吾乃戶部尚書之子,右千牛衛中郎將嚴斌!前來尋被擄庶弟,難道有什麽不妥?你這娘子先是擅自帶離我家懵懂不知事的弟弟,後又拒絕開門交人,便是告到太守麵前去,那也是我在理的!”
    薛九連眉毛都沒抬一下,“讓他敲,若是敲爛了,回頭賠給我就是了。”
    “你這娘子,說話好生粗鄙!”
    範中通是宮中那位已故的範寶林的兄長。
    範寶林位份不高,膝下一女一子皆因體弱而早夭,她自己也在不久後思念成疾,撒手人寰,卻因此成了皇帝心裏不可玷汙的舊夢。
    舊夢如海上懸月,越看越醉人。
    正是在這日益加深的思念催化下,皇帝對範寶林的娘家愛屋及烏,格外容忍範家這些平庸的子嗣。
    就拿範中通來說吧。
    資質平平的範中通算不上什麽大奸大惡之輩,但也著實與勤政愛民扯不上幹係。如果不是乘了範寶林的餘蔭,範中通這些年貪墨的東西不但支撐不起他坐到鴻臚寺卿之位,相反還會害了他舉家性命。
    至於範平衍,平素溜須拍馬、捧高踩低,當個衙門佐事官都勉強,如今卻能身居國子監博士一職,與身邊這點世家子弟同站一堂。
    “對粗鄙之人,自然隻有粗鄙之語。”薛九手中不停,儼然將院中這些人不當回事,“令弟孤身躺在雪地裏,饑寒交迫,奴不忍見其受凍,好心將他請進院中,好吃好喝供著。該是奴問嚴郎君,有何不妥?”
    觀薛九氣度,好些人心裏有了計較。
    “看著不像是小戶人家的女兒。”
    “這儀容談吐,非王侯不能有,便是比之旁邊那位……也不輸分毫啊……咱們要不還是撤,這人不也找到了嘛。”
    “是啊是啊。”
    “院子簡陋,但保不齊是哪位地方大員的女兒喜歡此等格調呢?咱們近來確實得緊著些皮,少惹事。”
    能在長安聲色犬馬的,還是少有真草包。
    不是草包的一眾世家子弟既看出了薛九身份不俗,也就不欲再陪嚴斌一道丟人,免得最後威風沒逞上,還有回家挨頓揍。
    嚴斌卻不樂意了。
    他扭頭掃了一圈身邊的人,橫眉道:“這小娘子行事傲慢無禮,見你我亮出身份後,依然不出來行禮,分明是不將我們放在眼裏!你們沒點反應就算了,居然還畏懼至此,真是可笑。”
    “不若說說你來這兒的另外一個理由,老是不著調,拿不準重點。”
    “你們是誰?!居然擅闖民居,聚眾行凶!”
    前一句話是看熱鬧的太原公主所說。
    後一句,則是出自從市集上回來,詫異發現妹妹的院門哐啷倒地的薛柏耀之口。
    氣急了的薛柏耀把手裏東西一方,擼起袖子,蹬蹬蹬衝過人群,沿途抬腳踹開阻攔自己的奴仆,怒火中燒地接著喝問:“還不快給我滾出去,這也是你們可以撒野的地方嗎?”
    到底是跟著兄長在軍營裏摸吧滾打過的,薛柏耀氣勢洶洶,把在場的人鎮住不少。
    能如薛柏耀這種傻小子般送出熱切關心的,薛九懷疑,整個兒薛家,可能就隻剩下兩個遠在北境戍邊的胞兄了。
    嚴令本要爭辯,可他還沒張嘴,後頭那幾個嚴家的家仆就衝過來,捂嘴的,反剪其手的,一通忙活。
    “原來是嚴尚書的郎君,實在抱歉。”嘴裏說著抱歉的薛九,連起身都沒起,甚至眼睛都重新望向了麵前的臨帖,“若是嚴郎君不說,奴還以為是哪兒來的鄉野村夫呢,竟能衝破主人家的院門,如此長驅直入。”
    酸腐文人指的是內院滿園芝蘭,強附權貴則指的是特意將宅子買在這世家大族之列。
    再者,薛九這院子的院門上沒有牌匾。
    彼時京官大多喜歡購置別院,可但凡是有頭有臉的官員,其別院必然明匾在前,內秀其中。若隨意買個院子就入住,那對外有辱身份不說,自個兒住著也不熨帖。
    薛九也清楚這一點。
    所以她從入住的當天起,就明白,長安那個便宜父親大概也是不太喜歡她的,可能不至於抗拒她回長安,但肯定不重視,以至於對她落腳處草草了事。
    其次,薛九所住的這處院子相較於別的華貴雅苑而言,太過寒酸、偏僻。在嚴斌眼裏,不管是從外麵看,還是走進來,四處都透漏著一股酸腐文人強附權貴的低等。
    其實嚴斌這麽敢鬧騰,是有原因的。
    好一番擠兌,叫旁邊看戲的太原公主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能跟著嚴斌過來的,大多是認同這院子的主人並不顯赫,故而嚴斌鐵青著臉不開口,站在他右邊的鴻臚寺卿範中通之子範平衍先指責起了薛九。
    太原公主也來了,隻不過她慢悠悠地由婢女扶著,踩公主儀仗入院,似乎並不打算將自己與其他人劃為一類。
    “閣下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擄人行竊。”嚴斌開口就把薛九的行為打入了不軌之列,又轉頭喝令窗下嚴令,“阿令,還不過來!”
    門,大概的確爛了。
    沒多久,一群人以嚴斌為首浩浩蕩蕩地衝進後院,頗有一種要將院主人就地正法的氣勢。
    此時,太原公主已經坐在了婢女扛著的軟椅上,老神在在地打量著薛九。
    貴為公主,她當然不需要仰旁人鼻息,畏懼這不明小院的主人。隻不過唱戲還得分個紅臉與白臉,她也沒必要跟著嚴斌風風火火進來,所以還是謹慎一些,稍作觀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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