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梆子的聲音

字數:3609   加入書籤

A+A-




    可琴南姑娘不能站出來給薛玄淩作證,不能暴露自己夜訪過薛玄淩,因為那樣的話,她手底下雇傭的車夫謀害望安郡主一事就會暴露。
    屆時,琴南姑娘有口難辯,自是惹禍上身。
    可這麽一說,放眼整個千雪苑,以薛玄淩的處境來看,薛玄淩能找出這個人的存在,可比直接去強殺喬梓年要難得多。
    邦!邦邦!
    能想通這一層,於羌也就對薛玄淩更為放心了些,隻不過該問的還是得問。
    琴南姑娘站在院外,一聽,雙手不禁攥緊了袖擺。
    邦!邦邦!
    又比如薛心宜,這位就更好看懂了,一喜一怒都擺在臉上,甚至不需要去揣度她的表情和動作,就能清楚地猜到她的心情。
    到了薛玄淩這兒,似乎又另有些不同。
    薛玄淩站如鬆坐如鍾,表情和動作永遠得體,極少細微的動作或神情變換,可所展示於人前的情緒卻是有違常理地外放,熾烈而直白。林含章不受控製地被吸引著,哪怕他知道自己快被灼傷了,也甘之如飴。
    “望安郡主覺得,誰的嫌疑最大?”於羌又問。
    躺在於羌袖兜裏的那枚玉佩沉甸甸的,一動,便引得於羌眉頭緊蹙,仿佛有一座山壓在背上。
    “誰最大?徐大娘子吧。”薛玄淩使著滿兒搬來幾張矮凳,坐在院中的老樹下,“能拿到我的耳墜,又與我有那麽些過節,也隻能是她了。”
    倘若沒有那枚畫蛇添足的耳墜,薛玄淩倒不會立刻想到徐若雅,偏偏耳墜就被人丟在了喬梓年的屍體邊。
    當時在寒梅園,徐若雅的神情不太對勁,再回想一下徐若雅先前與蔡若堯之間的暗湧,一個比較合理的前因後果就浮現在了薛玄淩的腦海中。
    可惜沒有證據。
    一切都隻是薛玄淩的猜測。
    跟著坐過來的於羌苦笑一聲,神情無奈地說:“您是真跟著徐大娘子有過節呀,翻來覆去地提人家。”
    薛玄淩眯眼回以微笑,一本正經地解釋:“過節是過節,推論是推論。”
    “徐大娘子的神情的確耐人尋味。”林含章開口道:“平日裏,徐大娘子雖然算不上與長安城裏的娘子們人人交好,但她秉性持正,隻偶爾在女子行為舉止上與人爭執。她倒是很符合先前我等推斷的那個……可以讓喬三娘不設防地開門的人。”
    “林司業知道的挺多。”薛玄淩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地說。
    “都是從林池那兒聽來的。”林含章一副老實巴交地模樣,“林池對這些了如指掌,我聽多了,自然也就記下了些。”
    於羌沒去聽林含章和薛玄淩的對話,他支著耳朵,好一會兒後,不解道:“這梆子聲變了?怎麽回事?不是說隻讓他們來回敲子時的梆子?”
    子時的梆子是一慢兩快,如此反複九次。
    現在響著的,卻分明是一慢三快,是醜時的梆子!
    “望安郡主,這個是怎麽一回事?”聯想到來時薛玄淩與打更人交談過,於羌連忙扭頭去問薛玄淩。
    薛玄淩杵著下巴,偏頭解釋:“如果將一切的設想都建立在徐若雅是凶手之上,那麽她唯一能動手腳的地方,就是這打更人的梆子上。”
    正說著。
    牆頭冒出兩個腦袋。
    一個是林池,另一個則是薛心宜。
    林池晃了晃自己手上兩根蒙著幾層厚布的木棍,說:“剛才於少卿聽到的的確是醜時的梆子,隻不過在我故意混淆之下,兩聲變三聲,也就成了醜時的梆子。”
    “你的意思是,盧杏妙聽到的,並非是醜時的梆子,極有可能是子時的。”於羌臉上愁雲滿布,“可她先前聽到的子時梆子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亥時的?”
    亥時九響,間隔相等。
    “嗯,可以這麽猜想。”薛玄淩點頭,“千雪苑裏沒有漏刻,一入夜,很容易就錯判了時間。後院與中庭相隔較遠,想要動些手腳並不難。”
    薛玄淩抽回思緒,回答道:“當晚我累了,很早就歇下了,不記得是什麽時辰。”
    一旁的林含章注意到,薛玄淩的右手垂在身側,拇指與食指不斷摩挲著,毫無目的,卻必有含義。
    意味著撒謊,還是思考?
    再一想,琴南姑娘想到薛玄淩先前那句話,這會兒的心也穩了些。不管薛玄淩是要向她示好,還是別有目的,這個人情她記下了。
    薛玄淩倒是的確想要賣琴南姑娘一個人情。
    眼下車夫、千金榜、江淮毓秀閣的幾個問題,薛玄淩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不想提前暴露自己的目的,引人猜忌,所以順水推舟地讓琴南姑娘按下不表。
    畢竟薛玄淩頭上還有個郡主的身份壓著大理寺,即便是大理寺卿秦代清親自過來,也不可能直接將薛玄淩拘了去。
    “望安郡主?”看薛玄淩不說話,於羌又喊了聲。
    哪怕之後查明車夫與自己無關,來年的新年茶會,盧氏也不會再允許她來主持。茶會不能沒有,像她一樣的女子,盧氏卻是想培養多少就能培養多少。
    昨晚子時,薛玄淩的確有不在場的證明,當時薛玄淩正與琴南姑娘在一起,就車夫一事商談。
    林含章喜歡這樣去觀察周圍的人。
    如林池,他不高興時,眼尾微垂,兩耳對不自覺地翕動幾下。
    以於羌多年的斷案經驗來看,喬梓年更像是死於突然,某個人在與她會麵時,一言不合,痛下殺手。
    而且,喬梓年生前穿的是不見外客的薄衫。
    遠處的梆子聲像是隔了層紗似的,聽著並不清晰,但若全神貫注,也的確如盧杏妙說的那樣,能分辨出具體是個什麽時辰。
    於羌此刻處在薛玄淩的院子裏,四周沒有閑雜人等,說話也就敞亮些,“望安郡主,您跟臣直說一句,當天晚上您到底在做什麽?”
    要是照這麽分析,那薛玄淩這個和喬梓年有衝突的人,絕不可能喊開喬梓年的門,除非有另一人來協助她。
    這個人還得是與喬梓年十分熟悉,能讓喬梓年放下戒備,不著外衫。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