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女人什麽最重要
字數:6784 加入書籤
風隨星神情有些黯然,沉默片刻,才回頭望向吳秋舫。
秋舫站在一側,微微將頭扭向別處,並不想攪和進這兩位的矛盾。雖然事情因他而起,但目前的局麵已不是他能夠妄言的了。
“這屋子,我猜姐姐有一兩年不曾踏入過了吧。”
“姐,這不過是一個下人。”
見風隨星沒有回話,風隨雲突然在門口駐足,目光在周遭的桌椅箱籠之間來回跳躍,嘴角也勾起一抹玩味的壞笑來。
“那又如何?”風隨星噘嘴回擊,但語氣已不如方才那般理直氣壯。吳秋舫在一側安靜待著,感覺此事有些不太對勁。
令秋舫意想不到的是,出聲者竟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風隨星。
少年郎心中這樣想,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隻是裝出有些畏懼的模樣道:“小少爺法力高強,我一雙腿怎麽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風隨星聽了這話,再是一愣,糾結的目光從秋舫身上掃過。秋舫一介凡夫俗子,跑自然是跑不了的,可總不能時時刻刻將他帶在身邊,這讓父親大人知道了,少不了一頓罵。
正待她猶豫之間,秋舫的耳朵裏卻傳來何望舒的聲音:“你給她說,讓你換個離她近的住處,隻要能為小姐效勞,即是柴房也可。”
秋舫不算精通世事,卻也不是個笨人。若真是給他安排一間柴房住下,那每晚要往哪走也無人察覺,行動上的便利是實打實的好處。
念及此處,他便硬著頭皮說上一句:“小姐,小的白日裏都在小姐院子裏做活,倒也不怕,若是晚上也能離小姐近些,估計跑也是來得及的。”
秋舫此言一出,風隨星卻臉色一變,平常雖然飛揚跋扈慣了,但歸根結底還是個未出嫁的閨秀,哪裏聽得了這話,反手呼來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來得出其不意,秋舫腦子裏也沒多想,竟下意識地一趔,恰如其分地躲了開來。
這不躲還不打緊,這一躲卻讓風隨星更是生氣,嬌喝一聲:“你還敢躲?”
秋舫暗叫不妙,趕緊低下頭顱,小心翼翼地說道:“小的在家挨打慣了,也躲慣了,實屬無意,請小姐再打。”
秋舫說罷,半閉著眼睛將臉往前湊了一湊,打定主意挨一下便挨一下,這戲總得做個全套。
風隨星見狀,心中的怒氣倒是被他湊上來的臉給打得煙消雲散,撇著嘴哂笑道:“本小姐還不打了呢。”
不過她似乎又回想起方才之事,話鋒又一轉:“我的院子,豈容你酣睡。”
見風隨星誤會,秋舫連忙辯解道:“小姐真是誤會,小的是想找個離小姐近些的住處,這樣跑也來得及。”
見秋舫說得如此誠懇,風隨星量他也不敢有所僭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左手襯在下巴上,細細思考起來。
秋舫見她這般模樣,心想此事有戲,趕緊趁熱打鐵:“小姐也不必為難,隻要能為小姐效勞,就算是間小小的柴房也可。”
“這可是你說的啊。”風隨星聽了他的話語,細想竟大有道理,便是立即回應道。
秋舫倒是無懼,他在山裏的日子,本不是過的什麽奢華生活,柴房隻要收拾得幹淨,與山中茅屋也沒幾分不同,說不定睡起來還更加香甜。
既然自己不會挑剔,秋舫自然趕緊點頭,應允下來。
風隨星雙手抱在胸前,略加思索道:“有了,你立馬回去收拾東西,然後到我院子裏來,我帶你去尋個新住處。”
“小的立馬去辦。”吳秋舫連聲應下,一刻不敢怠慢地往住處行去。
方才耽誤這一陣子,天色已經晚了不少,其他下人陸續收工,簡陋的住處接近人聲鼎沸,似乎大家都知道了有人負傷一事,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說些小話,氣氛或多或少有些奇怪。
秋舫這剛一進屋,閑著的眾人便投來古怪的眼神,畢竟這是唯一一個在大小姐院子裏當差的男丁,終歸是有些與眾不同。
少年郎也不把旁人異樣的目光掛在心上,反正過了這一刻鍾,大家便要分道揚鑣。
想到這裏,他便三步並作兩步,直徑去收拾自己的被褥包裹。
臨近床邊,秋舫的目光先是落到臨鋪的負傷少年身上,少年縮作一團,雙目緊閉,也不知道是痛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隻有微弱的呼吸聲宣告著他還是個活人。
這裏人多眼雜,秋舫也不便再為他做些什麽,隻好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裝,來時本就光溜溜的,收拾起來倒也挺快,不多時,這堆被褥衣服便被他塞進一個小竹筐裏。
“大哥。”
秋舫正欲轉身離去,卻聽著有人喚他,聽這氣若遊絲的聲音,他也猜到是誰。
“你好些了麽?”
秋舫將手中的竹筐擱下,稍稍湊近那少年幾分,低聲關心。
“大哥要走麽?”
這少年也不回答秋舫的話,見到秋舫手中的包裹,忙不迭地追問。
“小姐有令,我要暫離些日子。”秋舫經過這許多事,知道這屋子裏人心隔著肚皮,除了一起做工幾個之外,互相之間多不理睬。今天秋舫對著小少年多關心了幾句,這小少年自然對他生出了一份好感與依賴。
“哦,那大哥去吧。”
少年聞言,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但也知道這一切皆是沒辦法之事。
秋舫見他沒有挽留,反倒有幾分不忍,微微蹙起眉頭,三步一停地往外走去。
風隨星此時已安排了女婢去給統管下人的門房打了招呼,早早地叉著腰站在院子正中等著秋舫到來。
秋舫也不敢耽擱半分,自打出了下人的居所便心急火燎地往此處趕來。
“小姐久等。”
秋舫說話時,悄悄打量著風隨星的神色,生怕她又是一個不樂意,把定好的事給變了。
“其他的我已經安排好了,你隨我來。”
風隨星並未生氣,反倒精神奕奕地喚著秋舫隨她而去。
“這小妖女怎麽還挺來勁似的。”
秋舫心中犯著嘀咕,畢竟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寧願開罪自己的弟弟,多少是讓人費解。
少年郎哪裏知道,白日裏一個剛受過挫折的妙齡少女得了他一句誇讚,已在不知不覺間將他瞧順眼了,畢竟當主子的,總得有一兩個自己的心腹,不論少年是否願意,他似乎正逐步得到這樣的機遇。
新住處在風隨星院子的後邊,尋常人三十來步便能走到。秋舫站在這略顯破舊的小屋子麵前細細打量了一番,周遭隻有一些花草樹木,別說還有什麽樓閣屋闕,就連遊廊也未延伸到這裏來,當真是個闃靜之所,正遂了秋舫心意。
“喏,獨此一家,沒有更差也沒有更好的了。”風隨星用手指著這小屋子,側著身子朝秋舫說道,臉上寫滿了嫌棄。
秋舫卻不以為然,微微笑道:“無妨,比起小的家裏,已經好上許多了。”
見秋舫不挑剔,風隨星撇了撇嘴:“你也不先瞧瞧再說這話。”
說罷,風隨星頓了片刻,又道:“若是不願意,你可以直說,免得傳出去說我虧待了你。”
吳秋舫心中嘀咕,要真說了不願意,按你的脾氣,這事就黃了。
知道後果的吳秋舫依舊隻能賠著笑臉,學著何望舒的模樣溜須拍馬道:“小姐多心了,這裏清靜怡人,比原先的住處好了不少,小的還怕他們說我獨享此等好事,在背後戳我脊梁骨呢。”
這話對風隨星而言,自然受用,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鼻腔裏卻哼了一聲道:“算你知趣,那你自己拾掇拾掇,這破房子有陣子沒人來過了。”
此刻已經入夜,見風隨星心生去意,秋舫正是求之不得,趕緊跟上一句:“小姐早去歇息,小的自會收拾幹淨。”
風隨星今日東跑西竄,倦意早已爬上心頭,見此間事已了,便不多糾纏,隨意地擺一擺手,轉身欲走。
可她剛轉過半個身子,卻又突然發問:“你說,你們男的,都喜歡什麽樣的女的?”
這不問不打緊,一問卻把秋舫問得頭皮發麻。他在山中生活十六年,連女人都沒見過兩個,甭提喜歡什麽樣的女的了。
見少年郎半晌不答,風隨星麵露不悅道:“怎麽,你不是男的?”
秋舫聞言頗感尷尬,但又不敢忤逆,沉吟片刻才敢張嘴:“想是活潑開朗,心地純良的吧。”
說此話時,秋舫的腦海裏不知為何冒出傅芷的音容來,令他臉上發燥。
“那不活潑、不開朗、不純良的,就無人喜歡了麽?”
令秋舫意想不到的是,風隨星竟在低聲呢喃,並沒有想象中的暴怒。要知道這三個詞,沒一個與她沾邊。
“隻是小人的看法而已,小姐不必在意。”秋舫見她神色有異,不免寬慰一句。
“女人究竟什麽最重要啊。”
風隨星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秋舫的答案。但不待秋舫說出他的答案,便獨自回身朝著她的院子行去。
見她遠走,秋舫自然不能追上去說出他的回答來,畢竟他也不知道這個答案究竟是什麽。
身旁桂樹枝葉上掛了些許露珠,經微風一吹,盈盈落下,仿佛還遙遠的春意也跟著淌來。此刻秋舫抬頭望了望天空,月已站上梢頭,他竟想起那個活潑伶俐的傅芷來了。
“小姐,少爺為何上來便要小的脫去衣衫。”
秋舫雖然猜了個大概,但沒有得到證實,好奇之心一時半會是消滅不了的,此刻正好岔開風隨星的思緒。
風隨星愣了愣神,看那臉色,像有什麽難言之隱。
秋舫愣了愣神,這樣瞧來,風隨雲應當是有些什麽怪癖,風隨星對此自然是全盤皆知,所以才會叫秋舫知會她一聲,為的是能及時救場。
少年郎雖然難得地生出幾分感激來,但內心卻是頗感無語,若是被風隨雲盯上,在不露出馬腳的情況下,他哪有時間往外通風報信。
“剛才有人瞧見他帶你往這邊來了,及時告知於我,否則今晚這事還不好收場。”風隨星見秋舫愣住不答話,解釋了一句。
風隨星說罷,便將目光落到這屋子裏,這裏青磚鋪地,耳房之中擺了一座妝台,上麵擱著菱花鏡、紫檀木妝匣等物,隻是落了一層淡淡的薄灰,想來久未有人居住。
吳秋舫見她良久不言,疑惑地望了風隨星一眼,隻見她眼中竟有霧氣縈繞。
“他下次再來找你,你告訴我一聲。”風隨星見風隨雲走遠,回過身來,衝著秋舫說道,眉目之間掛著一絲憂慮。
“不如何,隻是覺得姐姐忘得可真快。”風隨雲的話音一落,一步邁出門檻,黑色華袍被微風鼓起,不再給風隨星回話的機會。
過了半晌,她才支支吾吾地道:“問你該問的。”旋即,她的語氣又轉為冷冽,“他真要帶你走,你就往我這裏跑,出了事我保你。”
秋舫心中大為詫異,也不知道這小妖女是轉了什麽性,竟維護起他來,這墨宗裏的人不該是同流合汙麽。
秋舫第一次覺得她的傲慢竟不那麽惹人生厭了。
風隨星的突然闖入,讓風隨雲知道他想做的事已被攪黃,隻好意興闌珊地撇撇嘴,不再與風隨星多費口舌,反而兀自搖著頭地往屋外走去。
風隨雲見自己的姐姐殺氣騰騰地闖進來,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端端正正地站在堂中。他們兩兄妹在墨宗之內都是一呼百應的嬌貴子弟,但在這嬌貴子弟中,風隨雲明顯又要矮上一頭。
“下人,那也是我院子裏的下人,與你何幹?”風隨星不同往日,大步流星地走進屋子裏,將秋舫護在身後,再不緊不慢地回擊道。
隻是他一邊邁著步子,一邊與風隨星說道:“姐姐還真是什麽都不願與我相讓呢。”
風隨星聞言,眉峰一聚,眼中添了一分冷然。但她也不想與風隨雲爭吵,任由自己在口舌之上吃了回癟。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