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滿漢全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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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和喜兒驚訝地看著彼此,片刻後一同朝床幔中望去。
    “繼續啊”金嬌嬌眼部沉重,睡太久的緣故,慘白的嘴上是發幹的唇皮。
    “小姐,你還不知道吧,那樂舒的畜生父親以為她飛上了枝頭成了鳳凰,就找到顏家勒索,她那般歹毒心腸,攤上這種爹,也算她活該,真是一物降一物。”
    沈禦醫給金嬌嬌把過脈,又看過她之前食用藥方後,隻是捋著長胡須皺了皺眉頭,告知金文若是讓他來開這藥方,用藥劑量也和之前的大夫無甚差別。
    “還有還有,那可惡的顏懷真前日放值晚了,回家的路上讓人套上麻袋暴揍了一頓,堂堂翰林編撰,陛下禦賜的探花,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偏偏昨日陛下祭天,他必須得在隨行之列,不得告假,頂著那張豬頭臉,”喜兒越說越激動,“真是解氣,小姐快快好起來吧,說不定還能欣賞一番探花郎如今之姿,再晚可就看不到了。”
    “喜兒丫頭,”劉媽端了盆清水進來給金嬌嬌換帕子,壓低聲音說:“小姐重病,大夫說了需要靜養,你可消停些吧。”
    正如沈妙兒所說,沈禦醫一把老骨頭了,還要經常被勞累出宮給人問診,果然人不能太有名。
    “想必那姓顏的得罪的人不少,”金嬌嬌眉毛止不住地往上揚,“我真想現在就去看看他那熊樣。”
    眾人皆是一笑,喜兒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道:“還有一事兒也挺奇怪的,小姐病倒後,我帶著家丁去街上清理那些印著小姐契約的告示時,竟發現有人先咋們一步,已經提前清理掉了所有的紙屑,一張不留。”
    “一定是小姐曾經幫助過的好心人暗中做好事回報小姐的恩情。”
    金嬌嬌左思又想,不記得自己幫助過誰。
    喜兒不知道的是,純粹隻是金錢的誘惑而已。
    ......
    “你啊你,還是先把身子養好再說吧,”金文寵溺地戳了戳她白皙的額頭,“經此一遭,我算是看透了,咋們家以後離當官的還是遠些,也少些麻煩。等你和顏家退婚後,爹自會給你尋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看來她爹這是被坑出陰影了,金嬌嬌並不想就此放棄,掙紮道:“爹爹,又不是所有人都如那顏懷真一般,像刑部劉大人那樣的,就......”
    “他都能做你爹了。”金文被驚得眼皮子狂跳,吼了一嗓子直接打斷金嬌嬌的話。
    金嬌嬌好笑地解釋:“不是的,爹,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說劉大人那樣的官就很好,明察秋毫,這次多虧了劉大人相助,我們真應該好好謝謝人家。”
    “對了,怎麽以前從未聽爹爹提過您和刑部劉大人還有如此交情啊?”
    金文臉色霎時就變了,“我和他能有什麽交情,本就是他們做官的職責所在。”敷衍道:“好了,好了,你這病情才剛有起色,趕緊躺下好好養著,我還有一堆事處理。”
    “喜兒,好好照顧小姐。”
    吩咐完,金文直接開溜了,好似這劉大人如洪水猛獸一般,連聽別人提起都像在犯他的忌諱。
    表明了不想提及此人。
    金嬌嬌心裏小聲嘀咕:人家的職責所在,那還拿蕭山先生絕筆字畫讓我上門求人家救你;還說沒交情,沒交情,還騙人家說是什麽家裏的傳家寶?
    金嬌嬌越想越糊塗,直覺告訴她,倆人之間一定有什麽不可見人的秘密或者交易。可惜她是半個字也沒法從金文那老狐狸嘴裏套出來。
    算了,來日方長。
    汴京兩大消息:
    第一件事:聲名狼藉,使出霹靂手段欲嫁進士夫君的金府大小姐金嬌嬌被顏家無情退婚了,百姓們紛紛拍手稱讚,這婚退得好啊!誰娶這種品行不端的女子誰倒黴。
    第二件事:翰林院顏大人與歐陽家的小女兒歐陽清芷訂婚了,才子佳人,書香配名門,世人皆稱讚這才是上好姻緣。兩人婚期就訂在了中秋節氣之後,真是喜上加囍,福上添福。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金嬌嬌的病已經好利索了。
    仍然驕縱跋扈,仍然心比天高,仍然沒心沒肺......
    一個小小樂舒,還打不到她,全當是被自己養的一條狗給咬了,大不了以後不養狗了。
    過了一陣子,明間關於她的那些流言蜚語,詆毀辱罵之聲,才漸漸淡了。
    隻是病好以後,金嬌嬌又開始琢磨做官夫人這一偉大執念。接著便陷入了人生瓶頸,因為她磕破腦袋這事兒也是一籌莫展。她隻恨女子不能入學考試,不然她也用不著靠男人啊。
    金文實在不願她再重走老路,開始暗中打探汴京有名商戶人家的公子哥。金家在商界的地位,即使出了金嬌嬌那檔子事兒,仍不缺上趕著巴結的人。
    這不沒多久,已有不少人家懷揣著結姻的心思向金文示好,金文也確實在這些人家中物色出了幾位不錯的候選人。
    一日傍晚,金嬌嬌正和喜兒在園中踢毽子,下人來稟說是金文在萬客來包場擺了滿漢全席,讓金嬌嬌好好收拾打扮前去赴宴,就當慶祝大病初愈,劫後重生了。
    玩兒得正歡的金嬌嬌不明白自己老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畢竟小小的一個慶祝沒必要搞得那麽隆重,金家親朋好友大都不在京中,就他們倆人慶賀,包下整個萬客來著實離譜了些—鋪張浪費。
    盡管心中存疑,金嬌嬌還是依著吩咐,仔細梳妝打扮前去赴宴了。
    一到萬客來,金嬌嬌便察覺了端倪,非年非節的,這萬客來布置卻比平日熱鬧雅致許多,張燈結彩就算了,樓上樓下擺滿了豔麗的玫瑰和月季。
    喜慶中透著詭異。
    店家客客氣氣將她引到了二樓,指了指雅間的方位就退下了。
    金嬌嬌一頭霧水,自己走到了雅間門口,裏邊言笑宴宴,顯然不止她爹一人。
    她更疑惑了,難不成還請了金家的合作商來慶祝。
    金嬌嬌推開門,清一色全是年輕兒郎,個個兒生得風神俊逸,有兩三個她還打過交道,分別是李氏藥行的二公子,楚氏錢莊的三公子,陳氏酒行的陳大公子,加上其他九位麵生的,一共十二位公子。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門口怔怔的金嬌嬌,若不是她老爹金文就坐在正桌的位置,她真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難怪離府的時候,劉媽笑得別有意味,連喜兒那丫頭都借口說自己晚上有別的事兒,告假一天,原來是早有預謀。
    金嬌嬌尷尬的掃了眼眾位青年才俊,真是名不虛傳的滿“漢”全席啊。
    這誰吃得消啊?
    主位上的金文滿麵紅光,看來是已經喝了不少了,親切得拉過自己女兒就開始一一向她介紹各位在場的青年。
    麵對這場變相的相親,一次還相十二個,金嬌嬌隻想撒腿就跑,奈何金文拉得她太緊,壓根跑不掉,還得假笑著和別人打招呼。
    一圈下來,金嬌嬌感覺臉已經僵得不屬於自己了,眼睛也已經審美疲勞,並成功產生了厭男情緒,包括金文。
    關鍵她那不自知的爹爹還使勁朝她使眼色,父女十幾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金嬌嬌立刻就讀懂了他眼神的意思。
    盡管挑選,看上誰直接打包帶走,樓裏樓外都是自己人,早已經布置妥當,不必害怕,爹為你全程護航。
    金嬌嬌趁大家不注意,在桌子地下猛踩了金文一腳,她爹一定是嫌她名聲還不夠臭,才又來變著花樣坑她。
    金文忍者腳痛,笑容逐漸扭曲,欲哭無淚的金嬌嬌覺得每分每秒都很煎熬,然後......
    然後她爹撂下一句“你們年輕人慢慢吃慢慢喝,他一老頭子就不多打擾”後。
    就跑了.......
    一屋人都在尬聊。
    大夫又來把了脈,總算露出了笑臉,稱高熱已經徹底退下,細心將養一段時間,必然沒什麽大問題。
    金文本來在和客商談生意,一聽到丫鬟通稟,高興得失去了語言能力,生意也不談了,當即回家,上演了一番父女情深。
    老淚縱橫的金文:“那狗官,被人打了也真是活該,我還真相結識一下收拾他之人,真是有膽識,有魄力。”
    喜兒最先反應過來,激動的上前抱住金嬌嬌,“小姐,你可算清醒了。”
    弱得跟雛鳥似的金嬌嬌被勒得差點再次暈過去,好一陣咳嗽。
    “喜兒,我剛醒,你想謀殺我嗎?”
    劉媽連忙放下盆,拉開倆人,又傳喚了別的丫鬟去向金文稟告小姐已醒的好消息。
    懸在金府頭頂的烏雲,這才有了要消散的趨勢。
    “是哪位俠士幹了我最想幹卻沒來得急幹的事兒?”語氣還很虛弱,但帶著笑意,金嬌嬌艱難地撐著上半邊身體,想要坐起身。
    “沒事兒,多讓她說些吧,我愛聽。”
    金嬌嬌原本還以為是自己老爹安排打手幹的。
    喜兒神秘道:“聽坊間有人傳,那夜有打更人瞧見了那行俠仗義之人,是兩個黑衣男子,就是蒙著麵,打更人並未瞧見真容。”
    心急如焚的金文感覺他這話無異於是說金嬌嬌已經病入膏肓了,等著收屍吧一樣。
    這日,金嬌嬌剛服過藥睡下,金文就出門處理生意去了,家族產業龐大,這兩個月以來,基本都是王管家和他兒子王虎頂在前麵,但許多積攢下的事務,還是得金文親自處理。
    “身病易治,心病難醫,唯有自渡。”
    “小姐這關,隻能靠她自己了。”
    喜兒伺候在金嬌嬌病床前,眼睛紅得像兔子,也不知自己私下偷偷哭了幾回。
    她坐在一旁,嘴裏絮絮叨叨說著近日汴京趣事,也不管床上病人能不能聽見,想不想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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