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何期驟雨降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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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夏侯霸心中這樣想,嘴上卻不會說出來。


    畢竟現在的薑維是三軍統帥,而自己作為新降的魏將,當務之急是得到眾人的信任。


    五萬蜀軍舍近求遠的繞道走了好幾個月,從陰平郡出發,一路上晝伏夜出,為的就是給鎮守狄道的王經一個驚喜。


    蜀漢散布了大量的謠言跟虛假動作,製造出蜀軍將兵分三路從祁山、石營、金城來攻,以此迷惑敵軍。


    薑維等人長途跋涉,在經曆數月之久的遠征途中,抵達了枹罕。


    枹罕並非無人地帶,此處距離狄道隻有十日的腳程,王經駐有前部在枹罕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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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的大規模軍事行動也在枹罕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隻把魏軍驚得魂飛魄散,一麵召集軍隊抵抗,一麵送書信至狄道,請求王經的支援。


    然而,請求支援是肯定來不及的。


    薑維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冷笑著發號施令道:“夏侯霸、張翼,你二人率左右兩翼,十日內給我攻下枹罕!”


    夏侯霸渾身一震,終於有了為蜀漢立功的機會,當即大聲道:“是!”


    薑維拿出令箭,交給二人,明白枹罕的守軍不過二千餘人,以夏侯霸等人的才華,十天時間攻下都是綽綽有餘的了。


    次日天明,夏侯霸與張翼各率一萬人,直攻枹罕的魏軍,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請求支援的消息傳至狄道,儒生打扮的王經給吃了一驚,食快掉落在地上,訝然道:“竟然被玄伯給料中了,薑維從祁山、石營、金城三路來攻是假,取狄道是真!”


    他想到數個月前,陳泰便察覺薑維的三路出兵是假,攻取狄道才是最終的戰略目標,因此特讓王經嚴防死守,不要給蜀軍有了可乘之機。


    王經即使認真對待,此時也不禁吃了一驚,五萬蜀軍從天而降一般,枹罕守軍不過二千餘人,根本擋不住薑維的腳步。


    而從枹罕到狄道,中間隻隔了桃水。


    斥候滿臉苦澀,皺眉道:“王刺史——小人來通風報信請求支援算是快得了,可這一來一去,中間還要耽誤些許時間,援軍到枹罕的時候,恐怕枹罕已經失守了。”


    王經哼了一聲,搖頭道:“此間枹罕已不是最重要的了,守住狄道才是關鍵。立即命兵馬啟程,至桃水布陣,一定要把桃西給守住。”


    在場的諸將無不心頭一凜,狄道有三萬魏軍鎮守,現在急遇戰況,命人臨時征調青壯也能增加二萬人,以五萬大軍至桃西阻攔,蜀軍必然不能占了上風。


    王經眼看諸將鬥誌昂揚,本來沒有底氣的他,也憑空生出了幾分勇氣,暗想薑維不過就是一個降將而已,有什麽可怕的呢?他哼了一聲,朗聲道:“我軍啟程桃水,再命人前往陳倉,告訴玄伯從陳倉率主力前來。”


    手下人聞言有些吃驚,連忙道:“王刺史,您可不能忘了奮威將軍的忠告啊,奮威將軍早就吩咐過了,一旦發現蜀軍從枹罕來攻,就要急守住狄道,等奮威將軍率主力從陳倉趕來,再一齊鉗製蜀軍。現在擅自出擊,唯恐有誤軍令。”


    王經橫了他一眼,破口大罵道:“用兵之道,豈能坐等錯失良機,不知形勢之變化莫測?我意已決,即可發兵三萬,再召青壯二萬人,合為五萬人馬,對外號稱十萬,向桃西進發。”


    手下人無奈,隻得立即起草書信,又發向陳倉。


    鎮守陳倉道的陳泰正欲洗漱後睡去,突然之間就被門外的喧鬧給打斷了,親兵在外邊大聲道:“將軍,不好了!枹罕形勢有變,五萬蜀軍當真是不從祁山來攻,而是繞道枹罕,直取狄道!”


    陳泰聞言剛準備伸到床上的腿又放了下來,急忙穿上鞋子,披上外衣,快步走了出來,皺眉問道:“蜀軍來了五萬人,當真是薑維親自率兵前來麽?”


    親兵遞上書信,大聲道:“將軍,從狄道來的斥候是這樣贅述的。”


    陳泰眉頭微微一皺,作為常年鎮守隴右一帶的將領,他如何不認識薑維呢?一直以來對薑維的才華大加讚賞,認為魏國失去了這員虎將著實可惜。


    早在去年他便算出了薑維肯定不走祁山、石營、金城三路,可卻是算不出薑維此次居然帶領了五萬蜀軍而來,心中的躊躇登時寫滿了臉上。


    “這下可就糟了,天水薑伯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當年費禕把持政務之際,似乎受費禕的限製,每次出兵北伐,都是不足萬人。而今趁著我大魏三麵起火,竟然出兵五萬,這可就不能輕覷了。”


    陳泰臉色微微一變,明白這次出兵北伐蜀國是動真格了,以五萬蜀軍殺奔而來,自從諸葛亮病逝以來,就不再有這樣的規模了。


    他沉吟稍許,皺眉道:“王經是否固守狄道,等我陳倉的主力抵達後會師再戰?”


    親兵搖了搖頭,解釋道:“王刺史並未選擇固守,而是率軍向桃西設防。”


    “如此一來,凶多吉少了。”


    陳泰登時苦笑一聲,他千叮萬囑讓王經一遇蜀軍,便謹守狄道,不要管天塌下來,必可保住雍涼無事。


    事到臨頭,王經依舊是沒能遵守自己的想法。


    親兵從奮威將軍的臉上,看出了深以為然的憂色,忙道:“將軍,咱們應該怎麽辦?”


    陳泰道:“能挽救一分是一分,明日即刻收拾行囊,八日後出兵。”


    從陳倉抵達枹罕,要比狄道出發又要遠上一大截,可陳泰心知來者是薑維,又親率五萬蜀軍,枹罕這個時候恐怕早就失守了,等自己趕到之際,狄道不失守已是上上簽,別無所求。


    眾人心中一凜,諸將各自回營收拾行囊,一夜未眠。


    陳泰對王經的一意孤行感到氣憤,拍了拍大腿,他可是明白此人有幾斤幾兩,隻會紙上談兵,好言縱橫之論,實則內無一才。若是坐談詭辯,按著兵書照本宣科辯論,薑維肯定不是王經的對手。


    可現在是戰場,彼此之間的變化瞬息萬變,陳泰真的很懷疑王經的那點三腳貓功夫,能不能抗住薑維的進攻?


    事已至此,陳泰別無選擇,啟程狄道的同時,又命人傳書於關中的司馬孚,贅述西邊戰事即將吃緊,務必保持良好的後勤保障。


    薑維的神兵天降,幾乎讓整個魏國的西邊,從雍涼、隴右再到關中長安,人人都大吃一驚,開始了緊急的軍事備戰。


    多年未有大規模出兵的蜀漢,第一次有了當年諸葛亮五伐中原的名場麵:


    “雍涼不解甲,中國不釋鞍。”


    ——


    公孫修下達的兩道命令,很快就由林川跟楊祚操辦完畢。


    林川造水龍炮已經是輕車熟路,各種材料、工具、圖紙一應俱全,木匠又是之前的同一批,根本沒有任何的難度,很快就造好了上百架水龍炮。


    當一字排開在城頭上,每一架水龍炮都是呈現四十五度角向上,隻有這個拋物線的角度才能把射程範圍達到最大。


    公孫修站在城頭上視察水龍炮,恍忽中有了幾分天馬行空的想法,暗想:“這要是能把樹木換成銅的鑄成炮管本身,桐油換成火藥硝石之類的,直接從冷兵器時代進入熱兵器時代,不出兩年就能武統三國了吧?”


    當然,這種假設完全是很難實現的,公孫修可沒這樣大的本事,隻能心中幻想幾分,聊以安慰。


    楊祚從昌城、廣城、土垠三縣的大量桐油都收集了過來,他先是嚴厲禁止不許往桐油中摻水,每家每戶按照人丁多寡上交桐油。


    收桐油的方式則采取了十戶為一體的收集,十戶人家要上交的桐油,全部合為一桶。對於這一方麵,是鄧艾的提議,他觀察得出發現油重水輕,往桐油裏摻水,始終是水漂浮在上麵。


    因此,十戶人家的桐油合為一桶,就能清晰地觀察到最上方是否漂浮著水。一戶摻水,另外九戶也得跟著受處罰,一時間商賈百姓人人自危,都不敢在桐油內摻水。


    三縣百姓也意識到了燕軍的文明,自進城以來,不偷不搶,也不濫殺無辜跟奸淫婦人,治軍之嚴,古之未聞。


    當桐油都收集完畢,加上燕軍自備之油,足有數萬桶儲備。


    這其中當然不乏其他可燃燒的油,楊祚嚐試過可以點燃的火焰,就立即收為軍用。


    最讓公孫修側目的是一種被百姓稱為“石漆”的東西,據說燃燒的速度要比桐油更加耐用,一經點燃,便是熊熊火焰。


    公孫修聽得莫名其妙,親自視察了所謂的石漆,隻見色澤通體呈黑,又是半凝固的液體,濃稠至極,氣味更是刺鼻。


    他看了好半天,才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是石油。”


    楊祚一愣,撓了撓後腦勺:“王上,這是石漆,又叫石油麽?”


    公孫修心想這是叫法不同而已,笑道:“這個可是好東西啊,從哪裏來的?”


    楊祚道:“從一戶商賈手裏頭‘借’來的,那王八蛋敢藏私,被末將拖到軍中鞭了二十下,什麽都如實招來。從地庫中就取出了八十桶這個石漆——啊不,是石油!”


    他想燕王都把石漆稱之為“石油”,那自己也得跟著喊為石油才是,雖然那股濃稠難解的模樣稱作石漆更為貼切。


    公孫修沒想到能在三國時期就看到了石油,暗想究竟是什麽商賈,竟能挖來石油?這樣落後的年代應該不具備開采石油的能力才對。


    事實上,中國很早就有了對石油的記載跟具體用法,隻是未曾大規模應用於日常生活及軍事。


    東漢的班固在其《漢書·地理誌》中記載到“高奴縣有洧水可燃”,這裏的高奴縣在今陝西省延安東北,此處說的大約是水上有外溢石油漂浮。


    諸如此類的記載也不勝枚舉,例如“縣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極明,不可食。縣人謂之石漆。”


    古代發現的石油都是自然流出而非人工開鑿出來的,而大多湧出的石油是未經過加工的原油,其外表模樣更接近於黏湖湖的石漆,而且石油品質各不相同,其色澤也大有區別。


    直到宋朝把石油應用於軍事上,給它取了一個很酷的名字:猛火油。


    將桐油運上了城頭,鄧艾命軍中的木匠,將全部裝桐油的木桶蓋用盾牌代替。


    不僅如此,城頭的水龍炮,其炮管上也極為奢侈的披上了將士脫下來的盔甲,除了末端的炮口不以盔甲遮蓋,其餘全身都覆滿了鐵甲。


    他明白司馬懿也不是蠢人,或許會被水龍炮射出的火油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城頭堆滿大量易燃的桐油,隻要命手下的弓弩手,把燃燒的箭頭給射上來,桐油一經燃燒,城頭的桐油堆積如山,慘的可就是燕軍了。


    公孫修眼看眾人忙成一團,心下有些感慨,望著天外的滾滾黑煙,徐無山的大火連續燒了快二十日。在風助火勢的情況下,受火麵積平白無故的擴大,仿佛要把整個天地都燒光一般。


    鄧艾看出了他的憂慮,道:“王上,不要擔心,不出兩日應該就會有一場大雨,或許火勢能控製住。”


    公孫修並不是什麽環保主義者,對焚山燒林並未有什麽大的感觸,隻覺這般行徑是對萬物的褻瀆,他搖了搖頭,道:“司馬懿引發如此大火,山中的蛇蟲鼠蟻、飛禽走獸相繼死盡,實在是作繭自縛。若非他放了這樣的山火,士載也不能鑽研出水龍炮的另一種用法。他焚了山林,不積陰德,我們等他來攻,把他給焚了,這就叫一報還一報。”


    鄧艾拍手大笑,說道:“不錯,這便是因果循環了,王上高見。”


    果不其然,第二日便下起了牛毛細雨。


    公孫修登城讓兵卒看好桐油,別不小心混進了雨水,全部收到倉庫中堆滿,嚴禁任何的火燭。


    到得第三日,大雨如注,一連下了快八個時辰,整個徐無山脈那仿佛要吞噬天地的山火,就在這一場洗滌世間萬物的大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把火勢給控製住了,隨後火焰也消泯於無形。


    公孫修歎為觀止,打趣道:“司馬老賊這是觸怒上蒼了,連天都看不過眼了,愣是在旱季下了場大雨把火給滅掉。”


    鄧艾苦笑道:“王上,若當真是天看不過眼,應該是我等駐軍於徐無山之際,司馬懿一經放火便下大雨,那是觸怒上蒼。如今徐無山都要燒得七七八八了,大雨把火給滅了,司馬懿率領的魏軍又能輕易的在山中要道駐兵。”


    給鄧艾這麽一解釋,公孫修到了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心想並非沒有道理,要按照這麽一說,上天不是再害司馬懿,而是助司馬懿啊。


    他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不會重蹈上方穀之戰的覆轍吧?暗想:“雖然上方穀之戰是羅貫中虛構的,真實曆史中,孔明並未把司馬懿引至上方穀內用火燒,但又不得不說,司馬懿真的是有幾分天命在身的。”


    想到這裏,他鄭重地對鄧艾道:“一定要挑選好到天氣晴朗之際,再用火攻。司馬懿能成就如此大的事業來,運氣是如影隨形的,咱們挑個最好的時機,把火油噴了魏軍一身,再用火攻,老賊必死無疑。”


    鄧艾點了點頭,笑道:“王上放心。臣觀天象四時的本事不如司馬懿,這一點臣承認。可恰恰就在於,司馬懿觀四時雨水的本領會害了他自己,此人謀前預後,算無遺策,所選擇的攻城時機,必然是天氣最為晴朗的時候,咱們用火攻那是一拿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