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能給心胸外科的發展策略提幾點不成熟的建議嗎？”周燦打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說這事。
    早上本來就準備聊這事的，當時他急著回急診科上班。
    再加上雪燕的情緒不是很穩定，他就沒提。
    “瞧你這話問得，還拿我當你姐嗎？胡主任當初臨終時，可是把心胸外科托付給了我們倆。這如果是一家公司的話，你也是大股東之一哦！”
    她強調周燦在心胸外科的地位。
    周燦的特殊地位，誰也無法取代。
    “曆史上，當年明太祖朱元章曾向大臣們詢問平天下之策。我就借用朱升的三策，獻給燕姐。”周燦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朱升給明祖獻的三策我知道，就是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嘛！不過你不能打禪機，你得詳細解釋一下你的這三策。萬一我會錯意了，那可就會鬧出烏龍。”
    她在聊天中能夠帶著一絲俏皮，可見她是真的從昨晚的無盡絕望中走出來了。
    這是非常好的現象。
    周燦為她高興的同時，心中默默道“胡侃主任托付於我的事，總算沒辦砸。明年清明前去祭奠時，也能坦然灑酒了。”
    君子一諾，四海為輕。
    周燦這人最重信諾，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就一定會放在心上。
    “高築牆，就是守牢心胸外科現有的一切診療業務，技術、安全兩手抓。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圖雅醫院的心胸外科不管怎麽沒落，曾經可是省內首屈一指的王牌科室。隻要守住現有成果，不管外院怎麽來勢洶洶，三五年內，圖雅的心胸外科都能屹立不倒。”
    技術指的是醫學技術，需要軟硬件同時提升，與時俱進。
    圖雅心胸外科室雖然沒有頂梁柱級別的手術醫生，但是中流砥柱卻是不少。
    隻要他們自己不貪功冒進，應付一般難度的心胸外科疾病那是綽綽有餘。
    安全就不必解釋了，手術安全、診斷安全、治療安全、病房護理安全，全部都要嚴抓狠抓，落實到位。
    “有點意思，你就是讓我把醫療技術與醫療安全抓牢抓實，築起兩道無形的高牆，實住現有的業務盤麵，對嗎？”
    “燕姐太聰明了！正是這個意思。”
    周燦就喜歡與聰明人交談。
    “廣積糧呢？”
    雪燕聽了他的比喻，覺得特別新穎。
    “提升服務水平，包括服務質量與服務態度。也許用顧客是上帝這個詞來形容病人與家屬，有點不恰當，但是我相信每一位病人與家屬在求診過程中，都希望被溫柔對待。他們希望遇到貼心、負責的醫護人員。服務質量，則與高築牆密切相關。提升醫生的診療技術水平，提升護士的專業護理水平。如此一來，服務質量有保證，服務態度熱情、負責，病人和家屬自然會滿意。”
    “隻要病人和家屬滿意了，您還擔心沒病人前來求診嗎？”
    周燦微笑著問道。
    口碑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代表著一個科室，乃至一家醫院的人品。
    有了好的口碑，病人與家屬們，自會口口相傳，到時候求診者也就源源不斷。
    周燦所在的急診科，他這才帶領手術團隊工作了不到兩個月，就已經略微有了一些‘回頭客’。
    有不少，都是他們覺得在急診科做手術的治療效果好，於是當他們的家人、親朋好友有需要時，又介紹了過來。
    就比如周燦在兒科坐診一年多，盡管他隻是一個住院醫師，級別、資曆都比那些主治、主任們差得遠。但是經常會有一些病人專程找他治病。
    唯一的一次危機，就是那次給那個男孩複位肩關節。
    沒有發現那個孩子的關節盂發生了骨裂，差點被家屬告上法庭。還好，後來經過醫院的積極調解，並且拿出有力證據，向家屬說明情況，讓家屬知道孩子的關節盂骨裂發生在周燦為其正骨複位之前，並不是醫生所為。
    最終這件事情得以平息。
    那次給周燦的教訓非常深刻。
    “廣積糧，原來是這個道理呀！受教了！再說說緩稱王吧！”
    雪燕主任此刻雙眼異常明亮，臉上透著光輝。
    看似簡簡單單的三個建議，卻如同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給她指引前進的方向。
    “緩稱王，就是不急著與外院爭奪一哥稱號。這個社會早就實現多元化，可以容得下很多人共同生存。我們就算暫時不能成為最強的心胸外科室，同樣可以生存得很好。等到三五年之後，您和科室的其他醫生們更進一步，有了巨大提升後，我相信也就有了天下誰與爭鋒的實力。”
    周燦的這條建議極具遠瞻性。
    不計較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把目光放長遠，先穩固科室的人心與局麵，努力提升服務與醫療質量，讓心胸外科的實力節節攀升。
    有了實力，爭不爭第一其實也就無所謂了。
    相反，如果沒有那個實力，就算爭到了第一的虛名，反而是個禍患。
    虛名害人，正是這個意思。
    “前一陣子，是我一葉障目，利令智昏了。聽了你的三良策，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周燦弟弟，謝謝你，能夠與你成為同事，能夠認識你，能夠在我最絕望時得到你的支持，與你並肩戰半，我真是太幸運了。”
    雪燕主任由衷的感謝他。
    胡主任不在了以後，她最缺的就是一個能夠指引方向的人。
    以前她覺得周燦太年輕，不可能給她穩重成熟，且睿智的建議。所以她這一個多月，很少找周燦商量什麽事情。
    現在才明白，真是太湖塗了。
    放著一位這麽好的‘軍師’不用，非得一個人在那裏孤軍作戰，憋出一個昏招。
    好在這次的挫折雖然帶給她和科室很大的影響，但是還不至於把心胸外科室直接擊垮。
    以後再有什麽事，她肯定會主動找周燦商量。
    “緣分就是那麽美妙。我要是沒有遇到燕姐，根本不可能有今天。你還記得當初我考執醫證時，你給予過的幫助嗎？那時候我就想著，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這份恩情。能與燕姐並肩作戰，我非常期待。”
    周燦能夠感受到，與雪燕的兩顆心，緊緊走到了一起。
    不是男女戀愛之心，而是戰友、朋友的摯友之心。
    什麽叫戰友？
    就是在前線作戰時，能夠放心的把後背交給對方，性命相托，這才叫戰友。
    ……
    回到家，蘇淺淺果然又在等著他歸來。
    這種家的溫暖，讓周燦無比著迷。
    “淺淺，以後我要是回來太晚，你就早點睡吧！不能影響到你休息。”
    周燦把她擁入懷中。
    “沒關係呀！我現在都已經習慣了生命中有你，生活中有你，晚上不等到你平安歸來，我又怎麽可能睡得著？你看，我也沒有幹等著。這是我新寫的歌譜。”
    蘇淺淺最大的愛好就是音樂。
    唱歌隻是音樂的一部分。
    一首歌曲，準確的說，應該包括多個元素。
    靈感那些自不必說。
    歌詞、曲子、演唱，三者缺一不可。
    要說哪個最重要，應該是曲子最重要。它是一首歌的核心。
    至於歌詞，雖然也很重要，但是與曲子相比，歌詞的權重要低得多。
    最後就是演唱，一首成名的歌曲，找到一個最契合它的演唱者，同樣非常重要。
    就像蘇淺淺，比較擅長演唱甜美、清純的歌曲。
    有些很火的歌曲，會出現許多翻唱者。絕大多數，翻唱者都不如原唱那麽動聽。但是也有例外，有的翻唱者，比原唱更動聽，更火。
    這就是演唱者與歌曲是否契合的問題。
    契合度越高，唱出來的歌曲也就更動聽。
    很多成名曲，那些原唱們演唱時，會投入極深的感情，沉浸其中。不但聽的人會流淚，唱的人其實也私下裏流過無數次淚。
    “我就是五音不全，你把歌譜拿給我看，基本上等於對牛彈琴！”
    周燦笑著自嘲道。
    “嗬嗬！人家才不信呢！你的鋼琴彈得那麽好，要是你不懂音樂，怕是真沒幾個人敢自稱懂音樂。”
    蘇淺淺的心目中，自家男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對了，你喝了養腎的湯藥嗎？”
    周燦關心的問道。
    蘇淺淺剛才說，周燦早已經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對周燦而言，又何償不是如此？
    周燦同樣把她當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惜那兩味主藥太過難尋，著急也是無用。
    “喝了呀！”
    蘇淺淺突然把他緊緊抱住，腦袋伏在周燦懷中。
    “怎麽啦？是那養腎的湯藥難喝嗎？”
    周燦心疼的輕撫她的玉背與秀發。
    “不是！湯藥再難喝我也不怕。我怕的是這腎病治不好，耽誤你的婚姻……如果一直沒有希望……”
    她沒有再說下去，周燦卻是充滿了擔憂。
    蘇淺淺與普通女孩不同，她非常有個性。到時候，就怕她做出一些讓人遺憾的事情。
    “說什麽傻話呢，就算真的治不好，你也是我妻子。我覺得咱倆明天就應該去把證領了，然後請雙方家長商量婚禮舉辦的事情。正好我媽媽又催我倆結婚，可以如了她的願。”
    周燦一點都不在乎。
    哪怕她一輩子需要照顧，一輩子不能生育，他也願意娶她。
    情到深處自然濃。
    愛情除了甜蜜，更有擔當與守護，還有那刻進骨子裏的銘心印記。
    “我不同意。我一定要等到病治好了，再嫁給你。”
    她愛周燦愛到骨子裏，這是擔心拖累他。
    “好好好，咱不討論這事了。你千萬別著急上火。”
    周燦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劇烈，好像流淚了，趕緊安撫。
    洗完澡，擁著蘇淺淺躺在床上，周燦卻怎麽也睡不著。
    兩味中藥材而已，還真就不信找不到。
    這事不能一直幹等著，得想辦法主動出擊。
    芮氏企業沒這個藥，可以到民間找，到其它企業找。
    如今，網絡十分發達，可以借助網友的力量，迅速完成這個心願。
    有錢能使鬼推磨。
    周燦決定弄個懸賞試試。
    高價在網上求藥，或許算不上什麽好主意，但是值得嚐試。
    有了這個想法後，他不斷思考一些細節，加以完善。
    迷湖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照常上班。趕到醫院後，先是重點查看了那位壞疽患者的創口，詳細了解了患者的症狀、體征。
    創口的一些壞死組織部分，已經可以明確辨認出來了。
    血運恢複暢通，營養跟上，抗生素一直在使用。
    創口經過初次清創，開放引流，沒有再進一步發生壞死與腐爛。
    這些好的條件合在一起，也就讓患者擁有了二次手術機會。
    “給他抽血化驗一下，結果出來後，送給我或者許醫生看一下。我看他的情況正在明顯好轉，下午應該可以考慮安排二期清創手術。”
    周燦對蔣霜雙與值班護士叮囑道。
    “沒問題！”
    兩人對周燦都很尊敬，爽快答應。
    周燦又對病房內的其他病人進行了檢查。早晚各查一次房，是他的習慣。
    有問題也能及時發現。
    查完病房，他看到有護士推著病人緊急進了搶救室。
    後麵則是五六個滿臉悲痛的家屬。
    這種現象在急診科太常見了。每天都有需要搶救的各類病人送來搶救。
    急診隻負責搶救，不負責後續治療，也沒那個能力。
    一般情況下，經過一係列搶救，等到病人的生命體征平穩一些了。就會立刻聯係相應的專科科室，讓他們把病人收走。
    也有一些病情特別嚴重的病人，沒能搶救過來，走了。
    這裏幾乎每天都會死人，而且還不止死一個。
    周燦並沒有多管，他早已經習以為常。徑直前往手術室，準備新的一天奮鬥。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那位壞疽患者送進來做二期清創手術。
    周燦把患者壞死的組織徹底清除掉，然後又對那些淺表化膿的組織部分進行了謹慎清理。一些已經結成膿痂的部分，隻要不出現濕化，就可以保留著。
    要不了多久，下麵就會長出新的愈合組織。
    這位患者的二期手術非常順利，隻要不出現新的狀況，他的這條腿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