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治療這例腿部壞疽，周燦也積累了不少寶貴的治療經驗。包括清創術的重大領悟與提升。
    把病人送出去以後，馬曉蘭卻是遲遲沒有帶新的手術病人進來。
    周燦的眉頭微皺，時間寶貴，接個手術病人怎麽這麽磨蹭？
    他正準備叫羅士紳出去看看怎麽回事，馬曉蘭滿臉驚慌的跑回來了。
    “不好了，外麵打起來了！”
    “誰打起來了？”
    周燦追問道。
    “一群的家屬，已經打傷了好幾個醫生護士。場麵太嚇人了……”
    她輕輕拍打著胸口，一副心有餘季的表情。
    家屬在醫院鬧事、打人，這不是什麽稀奇事。幾乎是家常便飯。
    特別是有些刁民類型的家屬，對醫護人員各種爆粗口，甚至動手打人。完了以後，他們還會索要賠償。
    因為不公平待遇，被逼死的醫生不是一個兩個。
    “我去看看！”
    周燦把急診科當成了自己的家，聽說好幾個醫生、護士被人打傷，他絕不可能坐視。
    外麵的大手術間，並沒有看到許醫生的身影，可能已經出去查看情況了。
    急診科一直很團結，遇到什麽事情的時候，大家都會站在一個陣營。不像有的冷血科室，醫生挨了打，連個拉架的都沒有。
    “周醫生好酷哦！這才是我心中的真漢子！”
    馬曉蘭一臉的花癡，全然忘了剛才受到的驚嚇。
    “我也出去看看！”
    羅士紳的臉上有些掛不住，這時候要是縮在手術室不出去，事後還怎麽在女同事麵前抬頭做人？
    與周燦的果斷、迅速反應相比，羅士紳出去時顯得不那麽情願。
    磨磨蹭蹭。
    這種膽怯的行為落在喬雨與馬曉蘭眼中，不由對他一陣鄙視。
    “喬雨姐，咱倆要不要去看看？萬一周醫生被打了怎麽辦？”馬曉蘭在手術室工作一陣後，漸漸喜歡上了這份工作。
    而且她對這個月的薪水很是期待。
    每天做的手術這麽多，有時候還是加班做的，手術提成應該少不了。
    萬一周燦受傷，她恐怕就得臨時調到其它崗位幫忙。
    “放心吧，周醫生才不怕那些鬧事的家屬呢！咱們趁這個機會趕緊把手術室與物料櫃整理一下，周醫生回來就可以更高效的做手術。”
    喬雨見識過周燦的武力值，簡直爆表。
    那天下班回宿舍的路上，那個瘋狂糾纏她的患者拿刀想要砍周燦，結果被周燦輕鬆製服。在她的心目中，周燦簡直就是完美的男神。
    果然，過了二十多分鍾的樣子，周燦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周醫生，外麵怎麽樣了？你沒受傷吧？”
    馬曉蘭這人的職場生存能力挺強的。
    她第一個上前迎接周燦，語氣中滿是關心。
    說白了，就是拍上司馬屁嘛！
    喬雨則顯得含蓄多了，站在手術台旁邊，隻是用關切的眼神看著周燦。
    “保衛科的人來了，派出所也及時出了警，幾個主要的打人者已經被帶走了。咱們急診科有四個醫生和三個護士被打傷，韓副主任直接被打得臂骨骨折。這夥人實在太囂張了，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周燦這話是對馬曉蘭、喬雨一起說的。
    “之前我伸頭出去看的時候，那情景太嚇人了。直接追著一名護士打到了手術室外麵的走廊上。打人者凶神惡煞，直接拿腳往護士身上猛踢。”
    馬曉蘭提起看到的場景，依然驚恐無比。
    “醫患關係真是越來越緊張了。這樣的環境下行醫，真的是一點安全保障都沒有。”喬雨對此深有同感。
    “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打人啊？”
    馬曉蘭好奇的問道。
    “有個重症患者被家屬送過來救治，隻說是有點發燒。接診的醫生按接診流程開了檢查，讓家屬送去做檢查。結果家屬送去檢查的路上，老人不小心從平板推車床上摔了下來。然後當場就不行了。醫生護士發現情況後，都及時實施了搶救。老人的情況本來就糟糕，摔過之後童孔很快擴散，連對光反應都沒了。醫生宣布臨床死亡。家屬卻認為這一切都是醫院造成的，讓醫院給個說法……”
    周燦在行醫生涯中也遇到過一些醫鬧，各種各樣的都有。
    圖雅屬於省級大醫院，情況還算好的。
    至少那種三天一大鬧，一天一小鬧比較罕見。
    小醫院沒什麽實力，與地方派出所的關係不緊密，人家就有可能出警慢。醫院本身請的保安也基本以關係戶居多，真有危險時，那是真不頂事。
    可想而知，遇到醫鬧會非常被動。
    大醫院基本不存在上述的問題，隻要鬧的人過份，隨時可以叫警察過來抓人。
    就像昨天到心胸外科鬧事的那批人，就沒占到什麽便宜。
    雪燕主任也是平安無恙。
    “保衛科的那些人好像對咱們急診科有意見，來了也不見拉人。我明明看到兩個保衛科的人就在那站著，任由家屬追打那名護士。”
    馬曉蘭說起這件事情時，多少有些氣憤。
    兔死狐悲。
    那個護士今天的遭遇，很可能下次就落到她頭上。
    急診科的地位低，這是出了名的。
    保衛科的人對急診科醫護的態度不好，也不是頭一次。
    “討論什麽呢？趕緊幹活！”
    許醫生板著臉進來了。
    他倒是沒有受傷。
    至少看不出明顯受傷的痕跡。
    “我去接手術病人進來！”
    馬曉蘭得知外麵已經沒事了，這才敢去手術室門口接患者。
    “我進來時已經交代了羅士紳，估計等他換好衣服，很快就會把新患者接進來。”
    在更衣室換回手術服要排隊。
    羅士紳的地位最低，自然而然排到最後。
    “小周，下次有人鬧事，就算你能打，也盡量克製。一般敢鬧事的家屬，要麽是個破罐子，要麽有點關係背景，我們隻要保護好自己人就行了。真把人打傷了，很容易把你自己牽扯進去。”
    許醫生一臉嚴肅的對周燦說道。
    馬曉蘭聽得一陣詫異，周醫生難道把那夥人打傷了嗎？
    周燦從外表看上去，斯斯文文，身體也並不是特別強壯的那種。至少不是肌肉猛男。她還真不知道周燦的戰鬥力強悍。
    “明白！剛才我是看到那貨想拿椅子砸您，這才氣不過！”
    在周燦心目中，許醫生是他最敬重的人之一。
    有人敢打許醫生，他肯定不會坐視。
    衝上去直接就是一腳，把那名中年壯漢踢飛幾米遠。
    “幹活吧！”
    許醫生沒有再多說什麽。
    過了片刻後，羅士紳帶了新的患者進手術室。
    眾人開始忙碌。
    馬曉蘭和喬雨發現一件很有趣的現象，羅士紳看向周燦的眼神，以及流露出來的表情，就像在看著一位崇拜的戰神。
    兩人暗自猜測，周燦在麵對那些凶悍的醫鬧患者時，怕是比行凶者更彪悍。
    ……
    下午六點多一點，周燦這一組就下班了。
    因為外麵已經沒有要處理的手術病人。
    急診多位醫生、護士受傷，人手不足，臨時向上級匯報，從其它專科室調了幾個人過來替崗。
    有兩個急診接診窗口不是急診的醫生坐診，輸送到手術室的病人自然就少了。
    下班後，從手術室出來，周燦看到葉婷婷從處置室端著配好的鹽水應該是準備到輸液區給病人輸液。
    “婷姐，看你今天走起路來，腳下都帶風呀！”
    周燦主動跟她打招呼。
    “能不帶風嘛？三個護士受傷，我們護士站的工作量大增。”
    葉婷婷顯得很無奈。
    甚至有那麽一點悲憤。
    “打人者確實可恨，就該刑事起訴那夥人，讓他們蹲監獄。”周燦說是這麽說，心裏卻是明白，那些人怕是很快就能放出來。
    甚至當天問完話放出來都有可能。
    這年頭，醫鬧的成本非常低。
    無形中也助長了醫鬧之風。最可怕的就是醫鬧黑產業。有專門的‘醫鬧專家’在幕後指揮。
    鬧到醫院賠錢為止。
    錢拿到手以後，大部分流進‘醫鬧專家’的腰包。
    這些醫鬧專家可不是一個人作戰，而是一個完整的團隊。甚至還有專門的法務人員參與其中，專門規避法律風險。
    簡直就是醫療行業的一顆毒瘤。
    另外，醫院領導層、上級主管部門，現在有一個趨勢，那就是誰鬧誰有理。
    遇到醫鬧，往往以調停、賠錢、道歉、和解為主。
    鬧事者為的也就是經濟補償。
    上級求的是穩，求的是太平，鬧事者求的是錢，雙方都達成了目標。唯一倒黴的就是臨床科室、臨床醫生與護士。
    有的護士明明沒錯，是個人都知道家屬或患者在無理取鬧。
    可是醫院接到投訴後，仍然讓護士賠禮道歉，扣罰當事醫生、護士的工資。
    接個投訴罰50元，醫生辛苦加個夜班，本來按上級主管部門規定至少有50元。可是實際到手能有30元，就是醫院良心了。
    一個投訴罰掉50元，相當於罰掉了醫生、護士兩個夜班的加班費。
    你說誰不心疼？
    心疼過後，剩下的就是心寒，然後辭職。
    “不跟你說啦，我要趕緊過去給患者輸液。一下午，我這腿都快累到抽筋了，恨死那些行凶的醫鬧人員了！”
    葉婷婷抱怨道。
    “哎，等等。韓副主任不是受傷挺嚴重的嗎？他在哪治療呀？”
    周燦準備過去看望一下。
    韓長青與他的關係還算好，現在受傷嚴重，周燦過去探望，可以拉近兩人的關係。
    上次周燦的大伯住院，韓副主任也給予了關照。
    這些人情，其實都是要還的。
    人情就是你來我往，知恩圖報，這樣才能關係長久。
    “韓主任好像到骨外科治療去了。手臂都被打骨折了，太慘了。”葉婷婷說完後，又湊近周燦，壓低聲音道“聽說婁主任專門為這事找醫院領導去了。”
    “好的！你忙吧！”
    周燦點點頭。
    婁主任前去找醫院領導訴苦，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急診上個月的業績高速上升，這個月繼續保持高位，都給了婁主任說話的底氣。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借著這個機會，婁主任肯定要向醫院領導問些好處下來。
    要是能把層流手術室申請下來，那就太棒了。
    至於跑去投訴保衛科不作為，估計最終不會有什麽下文。
    保衛科的關係戶一大堆，沒哪個院領導會輕易動保衛科。除非保衛科真的嚴重失職，祝院長發怒，這才可能掀起一陣整治之風。
    正常情況下，一點小事情，根本不足以撼動保衛科的穩固如山地位。
    周燦打聽到了韓副主任的下落後，先是把自己份內的工作完成。查完了急診的住院病房，這才去外麵買了點水果，徑直前往骨外科。
    圖雅的外科科室，他幾乎全都熟。
    骨外科呆的時間總共是三個月。
    住院部呆了兩個月。
    這麽長時間過去，人家還認不認他，真不好說。
    “嗨，忙著呢？”
    周燦衝著護士台後麵的護士笑著打招呼。
    正在專心寫護理記錄的護士抬頭看向周燦，隨即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似乎覺得這張英俊的臉龐有點熟悉。過了幾秒的樣子，她的眼睛瞬間變得明亮，驚喜的笑容也是在臉上迅速綻放開來。
    “周醫生，可是有很長時間沒見著你了！現在規培完了嗎？”
    “嗬嗬，還記得我呀！我早就規培完了，現在回急診科工作呢！跟你打聽一個病人，韓長青，手臂骨折，有在這邊住院嗎？”
    周燦挺享受這種時隔兩年多，依然被人記住的感覺。
    “你算是問對人啦！這個病人就住在病區57號床位。喏，就在那邊。”
    “好的，謝謝！”
    周燦發現兩年多過去，骨外科的變化並不大，差不多還是原來的老樣子。
    來到病區，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坐在57號床位上的韓副主任。
    隻有一個瘦弱的老婦人在旁邊照顧著。
    應該是韓副主任的妻子。
    周燦走了過去。
    “韓主任，傷勢怎麽樣了？”
    周燦上前打招呼。
    “喲，周醫生怎麽來啦？我沒什麽大事，就是右臂被打骨折了。”
    韓副主任今天也是倒了八輩子黴。
    當時他正好在值班，聽到打鬥，身為科室領導趕緊出去勸阻。瘋狂的家屬直接把他給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