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此一時彼一時,成功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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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何副主任應該是得了消息,從值班室趕了過來。
連工作服的扣子都扣歪了。
如果沒猜錯,何副主任應該正在值班室睡覺。畢竟年紀也大了,現在都已經深夜十二點,他實在熬不住。
周燦與雪燕主任進入病房的時間還不長,最多也就五六分鍾的樣子。
何副主任能這麽快被人叫醒,並且迅速趕到病房,說明何副主任在科室內的勢力相當強。
要知道,現在可是深夜,整個科室值夜班的醫生、護士連白天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護士有小夜班與大夜班之分。
小夜是晚上五點到淩晨一點上班,大夜就是淩晨一點到次日早上八點。
現在基本接近護士的夜班交接時間點,但是上大夜班的護士還不會這麽快到場。所以,給何副主任通風報信的人除了值班醫生,恐怕就隻剩下值小夜班的護士了。
誰給何副主任報的信,其實沒必要去追究。
本身意義也不大。
周燦隻是根據這個小細節,推斷出何副主任在科室的影響力相當驚人。
薑是老的辣。
雪燕主任雖然仗著有胡侃主任的遺言,成功奪得了科主任的位子。但是並未穩固,何副主任更是一直虎視眈眈。
這件事,恐怕還得想辦法幫幫她。
否則,要是真換了何副主任當這個科室主任,對心胸外科絕不是什麽好事。
周燦以後要借助心胸外科的力量辦什麽事,也絕不會有現在這麽容易。
“雪主任,患者的引流量好像又增加了,你看該怎麽處理比較好一點?”
何副主任與雪燕、周燦兩人打過招呼後,準備直接把包袱扔給雪燕主任。
“走,咱們出去說吧!”
周燦提議道。
何副主任盡管對周燦這種喧賓奪主,‘以下犯上’的行為有些不滿,但是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有眼底深處掠過的一絲怒火,顯示著他的不滿。
出了病房後,三人並沒有站在病房外麵的走廊上討論,而是去了辦公室。
“雪主任,你是胡侃主任的高徒,在胸外、心外領域的手術本領極為高明,經驗豐富。那位患者交給你處理,可以嗎?以後再有手術難度高的肺葉切除手術,我再忙也會抽空積極參與。”
何副主任這是想要跟雪燕主任達成利益交換。
把病人轉給雪燕主任,條件是以後有肺葉切除手術,他會主動幫忙。
隻能說,他太瞧得起自己的外科本領了。
他的胸外手術本領、經驗都不弱,但是絕對算不上頂尖。放在資深的胸外科主任醫師裏麵,撐死了也就是一個中下水平。
周燦看過何副主任做手術,除了速度慢這個硬傷外,他在手術中缺乏靈活變通,做手術馬虎,高等外科醫術能力弱,這些都是他的缺點。
“何主任,醫院實行首診製度是有著多重考慮的。你是那位患者的首診醫生,也是他的主刀醫生,你對患者的情況最熟悉,對患者的病情最了解。所以,病人由你一直負責到底最為妥當。”
雪燕主任的回答讓周燦感到無比舒服。
就像六月天喝了一杯冰鎮茶。
他最擔心的就是雪燕主任心一軟,答應對方。
還好,她是真的變成熟了,已經有了一位成熟的科主任該有的狠辣無情與委婉。
何副主任提的條件被拒,不禁愣了愣。
隨即又補充道“以後有難度高的胸外手術,我隨叫隨到,絕不推卸,可以嗎?”
這已經是明著在增加籌碼,跟雪燕主任談條件。
“何主任的工作態度能夠變得積極,這是好事情。不過——”她故意拖長了音。“我的手術團隊非常優秀,已經具備了挑戰任何胸外手術的信心。何主任隻需要量力而行即可,遇到能勝任的手術,你就接,勝任不了的,沒關係,該推就推。”
此一時,彼一時。
雪燕主任今天在周燦的全力幫助下,已經成功完成了那台頗有難度的下肺葉切除手術,這也給了她前所未有的自信。
再也不必被何副主任卡脖子。
以後遇到有難度的胸外手術,完全可以找周燦商量。
“這……這……”何副主任傻了眼。
連著兩次被拒,而且雪燕主任的態度一次比一次強硬,底氣十足。
他不禁暗自納悶,這才短短的幾個小時,雪燕這個娘們怎麽突然變得如此自信?
何副主任的目光不由看向周燦。
難道與這小子有關?
“要不,還是先談談那位患者的病情吧!”周燦一臉玩味。
“有什麽高見請講!”
何副主任為了這個病人,直接睡在醫院的值班室,就是擔心萬一病人掛了,他被追究一個玩忽職守,嚴重失職的罪名。
本身年紀一大把,五十好幾了,再幹幾年就退休。
要是因為這個病例被問責,挨了主管部門的處罰,那可就是晚節不保,下場肯定好不到哪去。
最少也失去了繼續爭奪科主任的資格。
就連這個科室副主任的位子都得拱手讓人。
“剛才我看了護理記錄、患者病曆,從術後回病房開始計算,昨天一天的引流量接近700ml。今天的引流量還在增加,保守估計至少900ml。這種快速上升的趨勢,您知道意味著什麽嗎?”
周燦的表情變得嚴肅。
“請指教!”
何副主任被他拿捏,不斷吊胃口,這讓他感到憤怒。
不過周燦的診斷本領是出了名的厲害,就連胡主任在世時,都經常誇讚周燦關鍵時刻能破解難題。
所以,何副主任再怎麽不滿,也得聽聽周燦的診斷意見。
“這意味著患者發生了術後大出血!”
周燦的語氣加重。
像是一柄巨錘狠狠轟擊在何副主任的心頭上。
“那……你能判斷出是哪個部位出血嗎?”
何副主任的臉色明顯變白了一些,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與恐懼。
術後大出血、產後大出血……這些都是可怕的死亡前兆。
要出事的節湊。
由不得何副主任不緊張。
“手術範圍挺廣的,具體哪個部位出血,還真不好說。不過如果這台手術是我做的,那肯定能夠推算出來。何主任可以仔細回憶一下,手術過程中有哪些創口沒處理好。再提醒一點,患者現在的情況千萬不要想著用凝血藥劑控製出血,隻要患者出現高凝,必死。”
周燦跟著胡侃主任學習那麽長時間。
胡主任把穩刀術、心胸外科的手術本領幾乎全都傳給了他和雪燕兩人。
現在患者出現嚴重的術後並發症,何副主任的診療經驗與手術經驗都很豐富,但是使不上力。
一是他沒辦法像周燦一樣靈活運用各類醫術知識,再者,他的診斷能力一直是個弱項。
最後一點,他做手術馬虎早就成了習慣。
術中究竟留下了哪些隱患,他想找也難以找出來。
有時候,可能他自己都沒在意。
“周醫生,我知道你得了胡主任的真傳,診斷水平更是極高。這位患者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先幫著把出血原因找出來。等到事情解決後,我請你吃飯。下次你有用得著我幫忙的地方,都好說。”
何副主任也確實被他嚇得不輕。
患者死於術後大出血,他這個主刀醫生受到的影響太大了。
這年頭,家屬沒幾個是吃素的。
隻要患者死在醫院,或者術後不久死亡,家屬沒理也要鬧三分。要是這位患者真是因為何副主任在手術中馬虎,處理不到位造成術後大出血死亡,到時候家屬申請屍檢,何副主任的處境將會十分被動。
這種情況下,他低個頭,向周燦請求幫助,還真不算什麽。
周燦能夠說出患者正在術後大出血,說明很可能已經有了一些眉目。
“要說幫忙,我還真一件事。”
周燦的目光閃了閃。
“請說說看!”
何副主任的臉色有些發僵。這個姓周的小子,那是真不跟他講客氣。
現在有求於人,他對周燦卻是必須客氣。
“也不是什麽大事,何主任肯定能辦到,而且對你不會有什麽損失,反而有好處。”周燦澹澹的說道。
“到底是什麽事?”
何副主任生性謹慎,絕不敢草率答應。
畢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答應了以後再反悔,那就有些掉份了。
但凡有點地位的人,都是極其注重自己的信用。
一個成年人,如果超過三十歲還沒有信用,滿口跑火車,今天答應的事,明天就忘。這種人十個有十個在社會上混得一塌湖塗,最終活成可憐蟲。
因為不講信用,首先不會有真正的朋友。親戚們都會遠離這種人。
沒人願意與這樣的人合作,更不會有人願意借錢給這種人。領導對這種人也會極度不信任,永遠不可能把這種人放到重要崗位上。
最終,這種人注定活成社會最爛的底層。
“我要你放下所有的成見,從此以後真心服從雪主任的領導,一起把心胸外科建設好。”
周燦一本正經的說道。
胡主任臨終前對他有過交代,現在心胸外科內鬥得很厲害。外部壓力就更不必說了。
如果不能及時製止內訌,心胸外科很可能被撕裂,或者一步步勢衰,最終會有大量的人才流失,淪落為三流科室。
所以,周燦必須想辦法製止內訌。
矛盾的源頭在何副主任身上,他不服氣雪燕主任當了科主任,於是搞山頭主義。
時不時的給雪燕主任上眼藥,挖坑。
這些行為其實很壞,但是醫院是一家單位。何副主任哪怕壞到腳底流膿,頭頂生瘡,隻要他不違反醫院規定,誰也奈何不了他。
這一點,可以參考那些公立醫院內有編製,卻因為得罪了領導,前途暗澹,徹底擺爛的人。
麵對這種人,連院長都頭疼。
但是卻沒什麽辦法。
雪燕主任沒想到周燦會在這種情況下,直接要何主任臣服於她。而且還是擺在桌麵上明著講。
她的心中既感動,又為周燦的魄力感到欽佩。
要是換成她,絕不敢把這種事攤在桌上。
很多事情挑明說,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要麵對撕破臉的巨大風險。
“就隻是幫著一起找出患者的出血原因,你便提出這麽大的條件?”何副主任臉上明顯露出不屑。這個姓周的小子也太天真了,到底年輕。
兩個條件的份量明顯不對等,他怎麽可能答應?
周燦卻是一本正經的點頭。
“我不但會幫著找到出血原因,還會幫著一起治療患者,讓患者轉危為安。如果最終患者死亡,咱們的君子協議作廢。如果患者平安出院,你必須放下成見,真心配合雪主任的工作。”
周燦的表情始終嚴肅。
他並不是職場菜鳥,敢提出來,自然有他的權衡。
“我要是不答應呢?”
何副主任顯然還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放棄爭奪科主任。
“你一定會答應的。那位患者已經出現了典型的貧血貌,留給您的搶救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位患者隻要死亡,您肯定要吃官司。我看過陪護的家屬,可不是普通人家。到時候屍檢,發現是因為手術中的疏漏,不到位,造成患者術後大出血,您毀的可不僅僅是一世英名,還有前途、金錢。搞不好,您的家人都得跟著遭罪。”
周燦給他深度剖析其中的巨大風險。
臨床醫生最怕的就是醫療事故。
直接被家屬逼著跪在醫院門診大廳燒紙錢這算是輕的,有的醫生甚至被逼迫到跳樓自殺。
何副主任的額頭已經滲出汗漬,這是給嚇的。
恐懼藏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每個人都有恐懼的時候。
“周醫生能確定患者的出血一定是我手術中處理不到位導致的?我是按正常程序操作,手術本來就有風險,就算患者真死了,家屬也是簽過字的。要鬧就讓他們去鬧好了。”
何副主任明顯有些外強中幹,在這裏梗著脖子說硬話。
心裏麵卻是虛得很。
“家屬簽字,那是選擇信任醫院,信任醫護人員。但是並不意味著醫生可以在手術中馬虎大意,不把人命當回事。”
周燦戳破他最後的一點遮羞布。
要是擱在平時,何副主任早就跳腳罵他了。
此刻,如同遭受重擊,愣是沒有吭聲。隻有一雙小眼睛在亂轉。
額頭的汗珠變得更大了。
他不斷抬袖擦汗。
雪燕主任隻是站在旁邊,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周燦。偶爾看看何副主任。但是並不插話。
眼見何副主任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周燦繼續加把火。
“何主任今年應該56了吧?恕我直言,就算您當了心胸外科的科主任,也就四年不到。而且接手的是一個爛攤子,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哪有您現在當副主任輕鬆?人這一輩子,爭來爭去,最終什麽都會失去,真心沒那個必要。”
他一個青年對一位中老年人說這種話,還真有點違和。
偏偏何副主任還就聽進去了。
“行吧,我答應就是了。”
何副主任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深度權衡利弊後,最終選擇同意。
“這就對了嘛!何必非要執著於當上科主任呢?眼下的心胸外科,內憂外患,處境十分糟糕,您就算接手,也是找罪受。”
周燦見得用這件事成功把何副主任這塊又臭又硬的骨頭拿捏定了,也是長鬆一口氣。
“我還有一個條件,你前兩天說我的身體有問題,你得告訴我到底是哪有問題。”何副主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