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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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思索這番話,白久原本怔怔的雙眼,竟然在此時慢慢清明起來。
四方竹陣四關,最後的兩關實則是連在一起的,一見過往,一眼未來。
想到這些白久閉眼盤膝,神識由外而內,一瞬千裏,再次出現時,便已經在那廣闊的平原之上。
此時這座位於山脈中央的真氣湖泊,不知擴大了多少倍,那塊青石之上,白久的神魄盤膝而坐,周圍圍繞著青綠色的光芒,模樣已經完全凝實,與此時的本體,沒有任何分別。
神念微動,轉瞬千裏,扶涯而上,直達山脈頂峰,然後不再繼續向前,而是駐足,望著那方磅礴沒有邊際的黑色海洋。
君子藏器,這片海洋何嚐不是白久的手段。
待時而動,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顯露,出手之日便是暴露之日,不一鳴驚人,便會身死魂滅。
這或許就是石碑上話的含義,文聖大人想要告訴自己的,莫非就是這個道理?
他苦澀一笑,心中不乏升起一絲感慨,自己離竹山還有一步之遙,隻是這最後一步便是最難邁出的一步,因為這不是身體,而是心性。
登山之路再遙遙之遠,依舊可以咬牙堅持走過。但是這最後一步的心性,則需要自身的改變,最不受苦,但也最難。
心性不過,即便文聖大人再如何的解惑,他依舊會走不上大道,看不透那漫漫長路。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是推門而入的哢嚓聲。
白久有些意外的看著來人,因為那人不是歐陽落,也不是唐椿,而是莫副院長。
莫副院長帶著一個食盒,他走到桌前,隨手放在桌上,然後扶衣坐下。
還未等白久開口說話,莫副院長直接說道:“還愣著幹嘛?讓我把這東西給你呈上來?”
白久這才從疑惑中解脫出來,趕忙起身,作揖行禮,然後打開了食盒。
江南道的茶,西涼郡的山羊肉,離陽的耗牛幹,淇水的豆花魚,還有就是一些開胃的小菜。
白久將這些東西一一拿出,放在了桌上,當然還有兩個碗筷和喝魚湯的食勺。
莫副院長正襟危坐,問道:“會泡茶嗎?”
白久搖了搖頭。
莫副院長笑了笑,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出意料,他把那壺泡好的茶水提在手上,說道:“望鶴樓的茶,來自江南道。”
白久沒有說話。
莫副院長將茶水在兩人的杯中各自倒滿,然後細細一聞,茶香撲麵神韻悠揚。
他緩聲說道:“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
“今天我不請你喝酒,我請你喝茶。”
白久笑了笑,說道:“副院長說的話,讓我這個做學生的倍感壓力,究竟有什麽事,能夠關乎這千秋大業?”
莫副院長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舉起茶杯,說道:“先喝茶。”
白久不知道那麽多喝茶的禮數,就隻好有樣學樣,先聞了聞,然後將那一杯茶水一口喝完。
莫副院長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喝茶就像喝酒,茶是品的,哪有像解渴那樣一飲而盡。像你這個喝法,任何好茶你也喝不出來。”
白久不知道怎麽接話,因為他真的不會喝茶。
房間裏一片安靜,茶香慢慢的在屋子裏彌漫,竟然沒有散去的意味,此時的氣氛沒有人說話,就顯的有些尷尬。
不知過了多久,莫副院長冷笑的說道:“堂堂與天宇辯論仁義都可以取勝的人,竟然待客的話也說不上來?”
白久的臉上漸漸生出笑意,語氣淡然的說道:“客來帶茶,揚言千秋偉業。事實還不如一壺酒,來的心直口快些。”
莫副院長聽後,哈哈一笑,問道:“著急?”
白久搖了搖頭,說道:“隻是好奇。”
莫副院長緩緩站起身來,負起雙手,不算高大身軀微微前傾,卻仿若一座山當道,帶著極為濃重的壓力盯著白久的眼睛,緩緩說道:“請你去一個地方。”
還未等他開口詢問,莫副院長從衣袖中抽出一道卷宗,放在了白久身前的桌上。
“自己看看吧。”
莫副院長看著白久神色略微凝重的說道:“如今這還是個秘密,所以看過之後先聽我說。”
白久想了想,從桌子上拾起了那份卷宗打開。
隨著閱讀,他的臉色逐漸的變化,疑惑,思考,凝重,複雜,終於他放下了卷宗,似乎明白了莫副院長為何說了那番話。
開卷提到了一個地方,叫做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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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很大,中洲曆經朝代更是有無數年的時間。這當中位於廟堂的位高權重,位於江湖的聲名遠揚,總有這樣或那樣的一些人,喜歡在生前為自己安排身後事,實則就是死後自己的歸處。
所以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墓陵,唐陵就是其中最巨大也似最神秘的一個。
為什麽說是巨大,因為唐陵並不存在這個這個世界的某快版圖中,而是存在於一方小世界中。就如紫杉園的山河境小世界一樣,有著巨大的空間,甚至不亞於整座永安城,
為什麽說是神秘,因為至今為止無論人們如何的尋找,依舊難以找到那處空間的具體所在,更不存在某一方的空間法器中,百年之前群雄逐鹿,大唐王朝分崩離析,開啟的鑰匙也在戰火中丟失。
大虞繼承大唐遺址,但卻隻找到了三把鑰匙中的一把。直到幾個月前,西離女帝放出邀請,想要開啟唐陵,緊接著北國燕皇回應,這時候大虞朝廷才明白,原來剩下的兩把鑰匙分別在西離和北燕那裏。
關於一同開啟唐陵的邀請,大虞朝廷並未直接回應,甚至紫杉園軍方更是提出武力壓境,讓兩大王朝交出鑰匙,大虞既然繼承大唐遺址,那這唐陵本應屬於大虞,何來共同開啟這樣的說法?
最終就在前幾日,潛龍試結束,白久拿到潛龍試的榜首,才有人在朝廷上提出,我朝年輕一輩優秀釋然,木秀於林,武力之爭竟然不可取,不如就公平開啟,各憑本事,也揚我大國之威名,揚陛下之仁義。
這個提議最終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意,隨後陛下頒旨於天齊四院,才有了現在莫副院長來輕白久喝茶的場景。
看到白久放下了卷宗,不等他提出疑問,莫副院長便開始說道:“唐陵自百年至今從未開啟過,更是因為某種奇異的規則,進入者的境界也有著嚴格的限製,必須是淨觀境以下。因為某種原因,唐陵對於大虞的意義非常的重要,並不僅僅代表國力和地位,甚至關乎我大虞今後的存亡。”
白久猶豫了一下,準備說些什麽,卻直接被莫副院長給打斷了。
莫副院長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一定會好奇,很想問:這關我什麽事,我隻是一個平常讀讀書,沒事修修行的普通學生。關於為什麽叫你去,這其中有幾點是明麵上不容拒絕的,也有私下讓你去的別的意思。”
“你是潛龍試的榜首,當下大虞年輕一輩中,你已經算是這個年紀最強的人物了。所以這一點有你,情理之中。唐陵規定隻有淨觀境一下可以前去,所以文武七斌無一能用。虞皇頒旨於天齊四院,你是清風院的學生,接下來更是竹山的人。當然這些都是外力所要求的,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因為我們認為你想去。”
白久將莫副院長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從心中過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後,問道:“外力所致,那麽為什麽您認為我會願意去?”
莫副院長拿起筷子夾起一片羊肉,放在嘴裏舒坦的咀嚼著,當聽到白久的疑問後,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這羊肉緩緩的嚼碎咽如腹中,一頓感慨之後,輕聲說道:“唐陵似乎有唐皇為何消失的秘密。”
白久震驚無言。
莫副院長又夾起一塊牛肉,可能是因為比較勁道的緣故,這次他咀嚼了很長世間,咽下後,他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問道:“這算不算是千秋大業?”
白久從震驚中修複過來,拿起茶水胡亂喝了一口,說道:“我覺的更像是萬丈紅塵。”
莫副院長說道:“於情於理,這件事你都要參加。一來是我清風院多年來積攢下來的名號,二來就是你自己接下來的體會了。”
白久點了點頭,心中不乏思緒萬分,他問道:“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莫副院長說道:“此次進入唐陵的人有很多,但是終究是我中洲的事情,除了中洲三大朝廷選出來的人選外,還有各國江湖中的一些宗門年輕俊傑。比起潛龍試,這一次的唐陵會凶險許多,人數可能眾多,魚龍較為混雜,但是境界最高也高不過神缺境。”
白久吃了一口魚肉,問道:“很凶險?”
莫副院長直言不諱的說道:“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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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黃昏之時,落下的陽光落在雲彩和水岸上,天空火紅一片,像極了雲彩在劇烈的燃燒。湖畔水中也是一片紅色,隻是這紅色更加的靜美一些,像是秋季先來落下的滿滿一川楓葉。
桌上還殘留中午吃剩下的東西,一點羊肉,半盤子的牛肉,魚湯小半碗,還有涼菜一些,茶也沒有喝完,不過這些都已經涼了。莫副院長把食盒帶走了,這些留給白久自己自行處理。白久沒有吃了,也沒有丟掉,而是坐在那裏怔怔的出神。
輕輕的敲門聲並沒有將白久從出神中驚醒,倒是那細微的推門聲後,白久驚醒了過來。
看著桌子上的狼藉,還有那已經飄著油昏的魚湯,歐陽落蹙了蹙眉頭,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白久望著她,滿臉笑意,說道:“莫副院長來過了。”
歐陽落想了一下,問道:“所以你一定要去嗎?”
白久說道:“於情於理嘛!”
歐陽落疑惑道:“什麽啊?”說著,他走到桌前,開始幫白久收拾那桌上的狼藉。
白久說道:“唐陵或許有關於唐皇為何消失的秘密。這件事關乎大虞,關乎南海,關乎仙界,也同樣關乎我自身問題。”
歐陽落問道:“什麽時候?”
白久說道:“一個周後。”
歐陽落哦了一聲,然後不再說話,她把那些吃剩下的食物倒掉,然後看到了那壺還沒有喝完的茶。
“你們沒有喝酒?”
白久疑惑道:“為什麽一定要喝酒?”
歐陽落說道:“莫副院長跟我家有一定的關係,很早以前就交好,他這個人與人吃飯從來都是隻喝酒,不喝茶。”
白久微微楞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中午吃飯時,莫副院長所說的一番話,隨即笑著說道:“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
歐陽落問道:“這是哪來的話?”
白久走到歐陽落身前,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裏,不顧對方的掙紮,說道:“你不知道這後麵還有一句話。”
歐陽落羞惱道:“什麽啊?”
白久笑道:“此身原本不知愁,最怕萬一見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