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絕不能有苟安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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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冠一怒為紅顏?”
    王和垚看了一眼劉玄初,搖搖頭道:“人人都說吳三桂是為了陳圓圓投了清軍,是無奈之舉,實則是大錯特錯。要真是如此,他也就不會殺了永曆帝父子。”
    王和垚話語裏,不無唏噓。
    “除了吳三桂為首惡,一個小小的緬甸,也敢欺淩我大明皇帝,來日有機會,我一定要這些蠻夷付出代價!”
    永曆十二年,清軍三路大軍入攻雲南,雲貴淪陷。
    永曆十三年,永曆帝在李定國的保護下,由雲南逃到緬甸境內,被緬甸王莽達收留。吳三桂攻入緬甸,莽達之弟莽白乘機發動政變,殺死其兄後繼位。
    永曆十五年,莽白發動咒水之難,殺盡永曆帝侍從近衛。
    永曆十六年,莽白將永曆帝獻給吳三桂,明朝皇統徹底滅亡。
    隨後,永曆帝父子及眷屬 25人,在昆明篦子坡遭吳三桂手下大將吳國貴用弓弦勒死,終年 40歲。
    “吳三桂此賊,甘為韃子驅馳,反複無常,寡廉鮮恥,雙手沾滿了我抗清誌士的鮮血,實乃我中華一大罪人!”
    趙國豪恨恨說了出來。
    “吳三桂人麵獸心,不是個東西,兄弟們心知肚明。不過……”
    鄭思明終於回歸了主題:“南京城城牆高厚,內外城好幾重,還有滿城,數萬清軍據守,要想破城,恐怕不容易。”
    自滿清一統江南,原來的南京皇城變成了江寧滿城。江寧駐防的清軍大致保持在五千人左右,由江寧將軍節製,負責彈壓整個江南一帶。
    現在是戰時,南京城的清軍大大增多,至少兩萬。
    “南京城固若金湯,到時要是久攻不克,可就進退兩難了。”
    屈大均道。
    他年輕時去過南京城,見識過南京城的高大威猛,並不是那麽容易被攻破。
    “再難攻,也不過是城牆而已。”
    王和垚道:“眾位兄弟所擔心的,不過是南京城牆高大堅厚而已。我要是能破了南京城牆,不用攻城,兄弟們還擔心嗎?”
    眾人都是驚愕,片刻,趙國豪才道:“大人的意思,是像杭州滿城一樣,破了南京城牆?”
    “炸毀城牆!原來如此!”
    鄭思明連連點頭,心裏放鬆不少。
    杭州滿城就是這麽破的,南京城牆,完全可以照葫蘆畫瓢。
    如此一來,南京豈不是唾手可得?
    “要是能炸毀南京城牆,清軍又有何懼?一通萬人敵,一通火炮,即便是整個南京城的清兵一起上,又有何懼?”
    張世豪滿麵紅光,興奮道。
    “此為軍中機密,不可泄露出去。”
    王和垚目光轉向了陳遘:“水師可以調多少船隻?要多長時間?”
    江南水鄉密布,沒有船隻寸步難行。杭州水師的二三十艘戰船,正好可以用上。
    “運兵船可以征集民船或商船,加上糧草輜重火炮等,恐怕得 300艘左右,大概得七八日左右。也不知道,到時夠不夠用!”
    陳遘估摸著算了出來。
    “不夠用!”
    王和垚冷冷道:“打了蘇州水師,船隻自然夠用!”
    一直想著攻打蘇州,現在不用想,直接開幹就是。所不同的是,他沒有時間攻打蘇州城,破了蘇州水師就是。
    陳遘搖頭:“那倒不用!轉運將士與糧草輜重,應該足夠了!”
    又不是要戰船,江南水鄉的民船多的是,光是武林門外碼頭,民船都不止幾百艘。
    “好,征集船隻,整頓兵馬,半月後出兵,直奔南京!”
    王和垚斷然下了軍令。
    屈大均猶豫道:“大人,衢州那邊怎麽辦?”
    王和垚看了一眼李仲麟,溫聲道:“李公子,我會派人護送你去衢州,讓你父子相聚。轉告令尊,讓他守好了衢州府和金華府,為大軍遮蔽後路吧!”
    王和垚有些失望。從四月份的衢州之戰,到如今已經是三月之餘,李之芳依然是穩坐釣魚台,不動聲色。
    這個老奸巨猾的大清舊吏,還在作壁上觀,不見兔子不撒鷹,八麵玲瓏,讓他又鄙夷了幾分。
    讀書人,果然是讀書人,實則是讓人難以捉摸。
    屈大均和李行中等人麵麵相覷,沒有吭聲。
    李之芳城府極深,總想著兩全其美,自己不擔任何風險,實則是太無恥了點。
    王和垚冷靜,思慮周全,似乎並不因為李若男,而對李之芳心慈手軟。
    二人都是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實則是棋逢對手,不分伯仲。
    幸好,二人在救李若男這件事情上,殊途同歸。
    王和垚看了一眼眾人,站起身來。
    “鄭思明、李行中與趙國豪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
    他看了一眼陳遘:“陳遘,你知道幾位將軍的喜好,去和六姐準備一下。”
    ……………………
    後院的廳房中,桌上擺起了酒菜,王和垚示意鄭思明幾人坐下。
    鄭寧給每人倒上酒,包括自己。
    “大人,我並不是反對出兵,隻是不想……不想……”
    趙國豪訕訕道,支支吾吾。
    “今天這裏沒有大人小人,叫我五弟或老五就行。自家兄弟妹妹,不用說那麽多廢話。都把酒端起來!”
    王和垚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眾人紛紛站了起來,端起酒杯。
    “你我兄弟出生入死,今日難得坐在一起。這第一杯酒,先敬二哥!”
    王和垚說完,把酒灑在了地上。
    眾人都是肅穆,紛紛照做。
    陳遘趕緊,給眾人和自己及鄭寧添上。
    “李大小姐與我有恩,這第二杯酒,謝兄弟們陪我出征。我先幹為敬!”
    王和垚說完,一飲而盡。
    眾人也不說話,紛紛照喝。
    “四哥不用解釋,李若男對我,如同各位兄弟,你們要是身陷囹圄,我又豈能不救?”
    王和垚一句話,堵住了趙國豪的嘴。
    後者麵色泛紅,隻能傻笑,心情卻豁然開朗。
    “四弟,我知道你和林姑娘在一起。隻要你心裏喜歡,娶了她,我們兄弟都沒有二話。五弟,你說是不是?”
    鄭思明插進來一句。
    “感情上的事情,無法感同身受,隻要四哥自己喜歡,我們這些兄弟,當然不會反對。”
    王和垚舉起酒杯:“來,咱們祝賀四哥,祝他早生貴子,為陳家開枝散葉!”
    眾人嘻嘻哈哈,紛紛與趙國豪碰杯。
    趙國豪喝了酒,滿懷心事坐下,屁股隻掛了椅子邊,差點摔倒,陳遘眼疾手快,趕緊扶住。
    “四哥,這下放心了,坐都坐不穩了。”
    陳遘嘻嘻笑著說道。
    “五弟,我軍如今上萬兵馬,既然要出征,各營規製,還是要定下來的好。否則亂糟糟一團,將領也難以駕馭。”
    鄭思明咳嗽一聲,回到了軍政事務上。
    隨著浙江地麵上治安日趨穩定,義軍的人數基本穩定下來,總人數基本在一萬八千左右,但各軍人數不一,其中以趙國豪紹興部人數最多,超過了五千之數,其它各營,大多在兩千左右。
    “諸位兄弟,各營如何規製,你們有什麽看法,不妨直言。”
    王和垚點點頭道。
    “大人,此事我已想過,可如前明軍製。”
    李行中首先開口:“我軍可設五營,前營、左營、右營、後營、中營。中軍下設標營,炮營,騎營,哨營,輜重營,工兵營等。”
    前明規製:五人為一伍,十伍為一隊,十隊為一司,設把總配司旗,兩司一千人為一部,設千總,兩部為一營,設中軍及坐營官傳達軍令,參將為總部的佐官。
    也就是說,五營一萬人,再加上炮營,騎兵營,水師,哨營等,共一萬八千人。
    如果除去水師與騎兵,哨營與炮營輜重營等,隻有五千人。
    除去炮營與哨營,輜重營隻有不到三千人。
    注意到王和垚的疑惑,鄭思明解釋道:
    “此次北上,都是水路轉運,因而不需要多少輜重兵。況且我浙江義軍軍紀嚴明,人人都是戰兵,人人都是輜重兵。大人不必憂心。”
    “大哥為浙江總兵,總領我軍軍務,各營將領是誰,大哥有什麽建議?”
    王和垚將皮球,踢給了鄭思明。
    有鄭思明與屈大均,以及杭州知府包世寧這些精明強幹之人解決後勤問題,他可以輕鬆許多。
    “大人,我是這樣認為……”
    鄭思明思索著,一一說了出來。
    趙國豪為浙江副總兵,統領前營;
    李行中為浙江副總兵,統領炮營;
    陳遘為浙江水師副總兵,統領水師;
    胡雙奇為騎營副總兵,統領騎兵等等……
    王和垚輕輕點頭,鄭思明考慮周全,公正廉明,推薦的人選,基本都八九不離十。
    “大人,其實我以為,可以讓林三木擔任哨營副將,他本就是綠林出身,膽大心細,比曹五要強上許多。”
    陳遘插話進來。
    王和垚點點頭,絡腮胡子外粗內細,又是綠林好漢,做斥候,似乎比曹五更為妥當。
    “我軍將領雖多,但佼佼者太少。武備學堂的學員中,有一些不錯,可以帶上出征,盡快補充軍中。”
    李行中跟著說道。
    “三哥,你這話,可是說到了點子上!”
    王和垚道:“陳遘,此次北上,水師責任重大,張少儒與曾大成二人,可予以重用。”
    提起水師,王和垚仍然是信心不足。
    “我曾聽屈先生說過,清廷無水師。為對付台灣鄭氏,清廷搞遷界令,片帆不得下海,水師多有裁撤,隻重陸戰不重水戰。此番北上,水戰倒是不怕。”
    鄭思明輕聲說了出來。
    王和垚不由得振奮:“真是如此嗎?”
    他最擔心的就是水戰,因為這不是他的強項,他也沒有經曆過水戰。
    現在聽鄭思明這樣一說,心裏的石頭卸掉了大半。
    “不管清軍水師如何,我浙江水師都不怕。”
    陳遘道:“如今水師的戰船都多加了火炮,一船頂清軍四五艘戰船。再加上水師配備了萬人敵,一陣的狂轟濫炸,就是海船也招不住,更不用說清軍那些破船了。”
    “如今這打仗,可是與以前不同了。那麽多火炮,那麽多擲彈兵,連騎兵都不怕,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隻要訓練有素,隻要火器夠犀利,怕什麽鳥清軍?”
    陳遘感慨道。
    “野戰倒是不怕,倒是攻城戰,死傷太多。還有水戰,有把握嗎?”
    趙國豪疑惑道:“五弟,我可是聽說過,南京城牆固若金湯,能炸塌嗎?”
    杭州滿城是在水門破城,水門處是城牆最薄弱的地方。
    南京城牆可不一樣,聽說許多地方直接和山體結合,又厚又高。更不用說,裏麵還有一座江寧滿城。
    “我沒有足夠的把握,但七八成總是有的。”
    王和垚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硬來。那種拿將士性命填城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李若男陷在南京城,無論如何,我都要一試。”
    “五弟,李大小姐對你有恩,也對我等有恩。隻要有一絲希望,我等也願意嚐試。”
    鄭思明沉聲道:“我軍雖有上萬之眾,但操練時間太短,打不了敗仗。一旦大敗,必會土崩瓦解,後果不堪設想。這才是我擔心的地方。”
    “五弟,大哥所言極是,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
    趙國豪接話:“從衢州大溪灘,到杭州滿城,我軍都是摧枯拉朽,沒有經曆過敗仗。要是經曆敗仗,軍心一散,可就要亂了!”
    “大哥、四哥,你們是謹慎有餘,膽量不足。”
    陳遘搖頭:“大人向將士們授田,無人克扣餉銀,將士誰不用命?你就說水師,以前沒授田,克扣餉銀,還不是照樣玩命?大人如此優待他們,船堅炮利的,他們能不玩命嗎?”
    李行中點頭附和道:“先不說船堅炮利,有了授田,一家人衣食無憂,孩子不花錢上學堂,誰還不賣命?難道平日裏的日子好過嗎?”
    船堅炮利?
    王和垚莞爾一笑。
    浙江義軍,成了列強嗎?
    “兄弟們,聽我一言。”
    王和垚輕聲一句,房間裏眾人都是安靜了下來。
    五弟五哥王大人,又要提綱挈領,振聾發聵了。
    “當年宋室南渡,偏安一隅,始終無法北伐成功,你們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陳遘提起了精神:“大人,請明言。”
    “大宋之所以北伐無功,其一大原因,就是大宋君臣安逸慣了,尤其是江南士大夫,舍不得他們一畝三分地的瓶瓶罐罐,並不想北伐。”
    王和垚道:“我之所以這樣說,是想提醒大家,我軍始終要北上,直到進了紫禁城,直到將滿清朝廷徹底推翻。因此,兄弟們千萬不能有苟安的念頭。浙江隻不過是座客棧,你我不會長待,要時刻準備北上,直到恢複我整個漢家天下。”
    眾人都是肅然。
    “我也有些想法……”
    陳遘忍不住,首先開口。
    外麵暴雨傾盆,堂上卻是氣氛熱烈,眾人觥籌交錯,你來我往,兄弟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