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好大的夠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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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徐徐,熾熱的陽光還在逞強,想要世間萬物臣服,卻不知她的季節就要過去,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苟延殘喘而已。
“將軍,你為何要攻打南京城?你區區萬餘兵馬,能闖過重重關卡嗎?你這不是雞蛋碰石頭嗎?”
總督府衙,大堂上,鄭明珠擦著臉上的汗珠,連珠炮開口,直抒胸臆。
萬餘兵馬,也敢北伐,哪裏來的勇氣?哪裏來的自信?
即便是她英明神武的父親鄭成功,萬餘兵馬,也不敢去南京闖闖吧。
“鄭大小姐,先擦擦汗,喝杯茶吧。”
王和垚示意對方坐下,稍安勿躁。
台灣鄭氏終於來了使者,還是鄭錦的弟弟妹妹,外加一個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陳永華。
“將軍,妄自尊大,隻會自取其辱,還可能萬劫不複。將軍還是再想想吧!”
鄭寬看著王和垚,跟著開口。
和妹妹一樣,他對眼前這位浙江“賊首”,同樣十分好奇。
此君比他還年輕,卻已經幹下了如此驚人之事,闖下了如此大的基業。
“二位,此一時彼一時。大軍出征,豈是兒戲?”
王和垚回道:“多謝二位的美意,在下必會謹慎行事。不過,南京在下是去定了。”
這位鄭家小姐果如她的名字一樣,黑發紅顏,身材太挺太直,年輕,漂亮的一塌糊塗。
年輕、貌美、家世,一樣不缺,天下百姓,又有幾人這樣?
“將軍,舍妹性子急,但沒有其它心思。將軍揮兵北上,能打下南京城嗎?若是功敗垂成,將軍想過後果嗎?”
鄭寬跟著開口。
一旦兵敗,浙江必然失守,台灣與浙江結盟,豈不是黃粱一夢?
更不用說由此引發的動蕩,豈是失了浙江那麽簡單,恐怕東南半壁都會大事不妙。
“將軍,萬餘大軍盡出,孤注一擲。將軍如此,豈不是太草率了些?將軍隻要再厲兵秣馬兩三年,待兵強馬壯之時揮軍北上,豈不是更有把握?”
陳永華徐徐說道,眼睛看著王和垚,希望對方能回心轉意。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特立獨行的人,會麵之前他曾有過推測,此人要麽是瘋子,要麽就是有極其強大的自信。
投身綠營,從一介低級武官做起,身經數戰,蟄居達一年之久,一擊致命,其掌控時勢與禦眾的能力,以及隱忍果敢,都是讓人歎服不已。
這樣隱忍,這樣心思縝密的一個人,有“縛蒼龍”的胸懷,怎麽會選擇以卵擊石,做出如此衝動的事來?
要麽他有強大的兵馬,可以橫掃一切;要麽事出有因,他不得不為之。
現在看來,王和垚是後者。
“兩三年……”
王和垚苦笑,他也想等兩三年,但他敢嗎?
“將軍,你傻笑什麽?我等為結盟而來,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可以退兵,台灣與浙江聯手,共謀抗清大業?”
鄭明珠對王和垚的漫不經心,似乎十分惱火。
“鄭大小姐,你真是個急性子!”
王和垚靠回椅子,收起了笑容。
“南京城有一位在下的知己,於在下有大恩,有情有義。如今她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全是拜在下所賜。沒有她,就沒有在下的今天,沒有今日浙江的抗清大勢。在下欠她的,一定要還。諸位不必勸了。”
“欠個屁!你難道不知道,你隻是動動嘴皮子,就有千萬人血流成河嗎?你是一軍主帥,眼光難道不能長遠些嗎?你這樣去,救不了人不說,還有可能把自己與麾下將士搭進去。你醒醒吧!”
鄭明珠再次開炮。
王和垚再次笑了起來。
美女養眼、直率,身材那麽好,讓他出征的心情,不知不覺好了許多。
“鄭大小姐,已經來不及了。”
王和垚搖搖頭:“大軍已經動員北上,豈能說改就改?諸位不必再勸了。”
蘇州水師、鎮江水師、南京水師,凡是躲不過去的,直接開戰就是。預定的戰略,騎兵配合,水師偷襲蘇州清軍水師,跳過無錫、常州,然後直奔鎮江,摧毀鎮江水師後,一路西進到南京。
他就不信,憑借杭州水師訓練有素,就憑杭州水師強大的火力,突襲作戰,還怕了清軍水師不成。
“將軍操之過急。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陳永華道:“永曆十三年,國姓爺親率數萬大軍北伐,會同張煌言部進入長江,勢如破竹,連克鎮江、瓜洲等,圍攻南京,江南震動。後因國姓爺中清軍緩兵之計,遭清軍突襲,我軍大敗,諸如甘輝、萬禮、林勝、陳魁、張英等大將皆沒於是役,反清大業一蹶不振。”
他看著王和垚,年輕的臉龐讓人羨慕,甚至還有許多天真,這讓他更加起了惜才之意。
“將軍以區區萬人北伐南京,有勝算嗎?”
他看了一眼旁邊默不作聲的屈大均,很是有些詫異。
王和垚發兵要去南京,可以理解,畢竟年輕氣盛。屈大均閱曆豐富,足智多謀,作為幕僚,怎麽也不勸勸自己的主公?
“陳先生,恕在下直言,即便當年國姓爺占了南京城,最終也會被滿清趕回台灣。當年滿清已經占據我中國大部,區區一個南京就想翻盤?戰爭打的是國力,不是想當然。”
猛然間心頭浮現張煌言的影子(雕像),王和垚不自覺多了許多話出來。
“當年最好的機會,是國姓爺與李定國將軍東西夾擊,水陸並舉,先占據長江以南,然後北上伐清。李定國將軍在廣東獨自奮戰,台灣大軍遲遲未到,以至於李定國將軍兵敗,孫可望降清,抗清大業功虧一簣,漢家再也無北顧之力。”
曆史總是有許多缺憾,讓人意難平。作為後來者,不是當事人,難以感同身受,不明白鄭成功當時的形勢,但遺憾總是有的。
“大膽!”
鄭明珠眼睛一瞪,拍了一下身旁的案幾,上麵的杯盞都被震得東搖西擺。她站起身來,戳指怒道:
“王和垚,你是在詆毀家父!你好大的狗膽!”
看她臉泛潮紅,顯然十分惱怒。
“將軍,大小姐性情率直,口無遮攔,但無惡意。還望將軍見諒。”
陳永華趕緊站起身來,向王和垚賠罪。
“舍妹年少無知,將軍息怒!”
鄭寬跟著站起身來,肅拜一禮。
看他麵色溫和,語氣輕柔,似乎養氣的功夫不錯。
“諸位不必多禮,也無需歉意,在下一家之言,就事論事,並無詆毀之意。”
王和垚站起身來,回了一禮。
他看著怒目而視的鄭明珠,指著自己的手指修長纖細,白的仿佛能透出光來。
“鄭大小姐,且不說國姓爺,就如令兄,三藩起事,荊湖江西大戰正酣,令兄卻向耿精忠用兵,隻不過為了區區幾個州府,鼠目寸光,私心作祟,卻毀了抗清大業。”
王和垚直抒胸臆,不吐不快。
曆史上,耿精忠與吳三桂聯合攻打江西,要不是台灣鄭錦在後拖後腿,局勢尚未可知。
“我要是令兄,早就揮水師北上,不說直奔北京,順長江口入內河,攻打鎮江,南京,揚州等地,滿清腹背受敵,疲於奔命,此刻長江一線,恐怕已是我漢家的天下了。”
王和垚衝幾人拱手行禮:“在下已經說了,隻是就事論事,諸位有什麽疑慮,說出來就是。”
陳永華與鄭寬都是訕訕,沒有說話,各自還了一禮。
鄭明珠則是憤憤道:“站著說話不腰疼。鄭氏兵微將寡,難以北上。吳三桂狼子野心,自立為周王,隻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與野心,並非反清複明。換做是你,你會率軍北上嗎?”
“兄弟鬩於牆,而外禦其侮。”
王和垚懶得再說前塵往事,朗聲道:
“在下出兵之意已定,諸位無需再費口舌。當年張蒼水於杭州弼教坊就義,我已讓人在那裏修建祠堂祭祀。諸位無事,可以去拜祭一下蒼水先生。”
“蒼水先生,我等自會前去拜祭。將軍詆毀先父,多有不實之處,請將軍收回此言!”
鄭明珠麵紅耳赤說道。
王和垚輕聲笑了起來:“鄭大小姐,在下隻是分析戰事,甚覺惋惜,哪有不敬的道理?在下閑來無事,便私下算了算,自我抗清勢力與滿清作戰以來,在下殲滅清軍將領之戰果,可排前三。”
“前三?”
鄭明珠立刻起了興趣,脫口而出:“那你前麵二者是何人?”
陳永華與屈大均幾人,也是一起看著王和垚,等待他的回複。
“這排在第二位的,便是晉王李定國將軍,用兵如神,兩蹶名王,共斬殺旗軍將領六十餘人,世人景仰。”
王和垚思量著說道。
明末抗清兩大戰神,東南鄭成功,西南李定國,後世愛好曆史者,應該都不陌生。
陳永華笑著問道:“敢問將軍,那這第一位又是何人?”
他已經猜出了王和垚要說的人是誰。
這真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鄭氏兄妹,一起看向了王和垚。
“這第一之人,當然是國姓爺了。國姓爺用兵剛猛,十餘年抗清,共斬殺滿清八旗軍將領逾八十人,功蓋天下。也正因為國姓爺屢次大敗清軍,清廷才搞了個遷界令出來,禍害我漢家數百萬百姓。可惜啊!”
王和垚搖搖頭,也不知道,他話裏麵可惜的是什麽。
“算你還有點見識!”
鄭明珠喜笑顏開,跟著問道:“那這第三人又是誰?斬殺了多少韃子將領?”
這位短發“賊首”,還算有些見識和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