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駒過隙
    驚風朝升跨月息
    彈指花開又花落
    時光荏苒似悲啼
    惋歎十祀少年夢
    垂眸譏神是非弄
    終不似且無尋處
    曰：後來亦後來
    ……
    ……
    方辰碩垂下了細長的眸，瞳中閃過了一絲感慨，又有那麽一點譏諷流露，氣場所散發的威懾力讓眾人不敢輕舉妄動，雖然是友軍，但他體內所蘊含的那股元氣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近的。
    十年……真的可以把一個人改變甚多。
    方辰碩抓握五指的習慣還在，他懶散的活動一直手臂，似乎在感受著什麽。
    “已經……結束了嗎？”舞仲道有些不可置信，他們付出了多少努力都無法讓麅鴞逼至絕路，甚至連古代這樣強大的人都沒辦法完全消滅麅鴞，可是十年後的方辰碩竟像是走了個過場就把一位千年前的神祇殺死。
    十年的時間，換做普通人再怎麽極力的訓練都不可能達到這麽大的實力差距，可方辰碩的十年前後，根本就來自不同的次元，這種無法逾越的鴻溝，真是天方夜譚……
    “不，還沒有結束！”古代撐大了瞳孔，他嗅到了一絲麅鴞的元氣，與自己戰鬥時一模一樣的場景，明明肉體被消滅，可是元氣未散。
    突然一股陰風刮過，吹的眾人衣襟急速抖動，在強壓的作用下睜不開雙眼，方辰碩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風中，看著天空元氣所聚集的地方。
    果然在這一瞬間，麅鴞的肉體再次顯現，隻不過比之前要虛弱很多，他慘白的肌膚黯淡了下去，淩立在空中，大口喘著粗氣。
    在麵對方辰碩時，麅鴞再也沒有了原先真神降世的壓迫感，甚至元氣都產生了山丘與高峰那種天地之差。
    “如此高貴的身份竟然得以延續。”麅鴞額頭流過一絲冷汗，倒掛在鼻尖。
    “高貴……”在聽到這個詞匯時，方辰碩的神情顯出失意，但轉瞬即逝，抬頭看向麅鴞，並伸出了一隻強有力的手臂。
    “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一切也會因你結束！祖！”麅鴞呐喊聲震碎了天的一角，全身膨脹著巨大元氣形成了旋渦，表情扭曲到誇張的程度直至癲狂。
    他盡全力的朝著方辰碩俯衝而來，身後帶動著巨大氣流割裂著空間，這股強勁的風撲麵而來，讓人像溺水般無法吞咽無法呼吸。
    古代甚至沒有看清楚麅鴞是如何接近方辰碩的，這般速度讓他驚詫麅鴞的體內竟然還隱藏著富裕力量，如果不是杜爾迦所施展的“天機”一術，也許世界早已經毀滅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對戰麅鴞時，自己確實沒有什麽贏麵。
    麅鴞離方辰碩大概一人身位時，極速轉體，由於過快的速度使得空氣產生爆裂聲，麅鴞掃腿橫踢，萬噸的力道撞擊造成衝擊波讓武裝部成員掀飛。
    可是麅鴞根本沒有碰到方辰碩絲毫，掃踢在距離他一指的距離停了下來，似乎撞在了由元氣形成的保護屏障上。
    對於這一擊，方辰碩甚至沒有看向麅鴞，微微歎了口氣，不知從哪個方向憑空出現的銀色尖銳長矛突然刺穿了麅鴞的心髒，黑色且渾濁的血液濺向空中。
    緊接著兩根、十根、數百根……
    無法抵抗的情況下，麅鴞眨眼間被穿透成了刺蝟，骨肉分離身體扭曲，他的喉間發著讓人厭惡的哀嚎。
    方辰碩右手伸出，突然拳心中憑空出現又一根長矛，緊接著發力刺穿了麅鴞的頭顱，之後再拔出。
    此時奄奄一息的麅鴞露出了懼色，那遺留在內心中千年的餘悸此時爆發，身體開始了顫抖。
    “雖然隻是換了容貌，但你和從前一樣的極惡。”黑色的血呈柱狀順著嘴角傾流，麅鴞明白了他的用意，方辰碩完全可以用那強大到離譜的能量轟擊自己，可他卻沒有那樣做，因為隻有這種純粹物理傷害才可以讓自己極致的感受疼痛，現在的方辰碩冷麵鐵心，他在享受這蹂躪折磨的過程。
    “貪婪所聚之相，也會麵露懼色，真是矛盾。”方辰碩的語氣冰冷刺骨，他毫無感情的撕裂麅鴞每一寸肌膚，像是小時候蹲在泥地旁，切割蚯蚓般平靜，可沒人知道此時方辰碩內心在想些什麽，玩弄神明與股掌之間又是什麽感覺。
    這場戰鬥對於其他人來說，就像幼兒時的自己看家長之間的爭吵，你可以擔心、緊張、害怕、哭泣、崩潰，唯獨沒有辦法插手和阻止。
    方辰碩最後一次拔出長矛，上麵還沾染黑色粘血的餘溫，他朝著一旁隨意撇去，斜插在大地。
    麅鴞的麵部已經留下無數的孔洞，他失意的垂頭，似乎已經沒有了戰意。
    “你還有餘裕吧，我能感覺的到，你的元氣並沒有枯竭。”方辰碩看著麵目全非麅鴞的樣子，冰冷言語。“你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對吧？”
    音落，麅鴞撐大了瞳孔，他不明白方辰碩到底在想什麽，明明勝負已經分出，為什麽遲遲不給自己最後一擊。
    此時杜爾迦的“天機”一術已經接近了尾聲，石化狀態已經到達了脖頸，也許隻剩下最後兩分鍾的時間。
    “方大哥！快點了結他！”居依在一旁落淚大喊！她對麅鴞的恨意釋放，現在隻有方辰碩可以幫她報此殺父之仇，尖銳的呐喊在大地回蕩，可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十年後的方辰碩無視了居依的請求。
    “呃……”古代注視著方辰碩的一舉一動，他也想不清楚為什麽遲遲沒有動手，但這種陌生感讓他覺得，站在眼前的這個男人唯一和方辰碩相似的，隻有長相。
    “如此貪婪，如此醜陋的你，吸納了千年的精華，甘心就這樣結束嗎？”
    “你是想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吧？”麅鴞怒意被激發，他無法容忍這樣的侮辱。
    “酣暢淋漓的戰鬥？嗬……”方辰碩垂眸冷笑，“你那不堪的破壞力，甚至無法接近我。”
    “愚昧的神明，你要怎樣才能對我的身心造成傷痛呢？”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震擊麅鴞的內心，他努力恢複著軀體，剛剛的孔洞已經完好如初，可還依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方辰碩。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方辰碩在想什麽，他之所以沒有殺死自己，並不是想來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而是借助自己的手，達成他的目的。
    “這世界如果存在絕對的惡，那便是你，祖。”麅鴞淡淡的吐出一句話若有所思，隨後麵目猙獰雙手合十，身體騰空而起。
    巨大的元氣從麅鴞體內迸發，身體在眾人的視線中，突然爆裂四散，形成了大約五百塊兒的碎片，撒落與地麵各處。
    “是辰碩消滅他了嗎？”秦弛不解戰場的走向。
    “不清楚，麅鴞更像是自爆了。”舞仲道接話。
    一顆不起眼的肉塊兒摔落在古代一旁，他眉目緊鎖注視著麅鴞的碎片，這種不和諧感到底來自哪裏？隻是在簡單的交談後，麅鴞就選擇了自盡嗎？可是這星星點點的肉塊兒上，都充斥著麅鴞的元氣，而且非常穩定。
    亦或者說，這是什麽困獸之鬥的招術嗎？如果是，為什麽方辰碩還能這麽冷靜的站在那裏？
    可是沒有太多的時間讓眾人思考，突然一股陰風席卷而來，這五百餘的肉塊兒開始了蠕動，甚是惡心。
    方辰碩隨之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
    不規則的肉塊兒上突然長出了手腳，並且急速膨脹，形狀也在逐漸完善，直至變化成了麅鴞的模樣。
    “這！”遴選大驚，他喉結哽咽雙腿不自覺的後撤，眼前的一幕讓他無法理解。
    五百餘個完整的麅鴞摻雜在眾人之間，雖然元氣沒有之前強大，但每一個麅鴞體內蘊含的能量都不是目前武裝部成員可以解決的。
    沒有留給眾人多餘驚訝的時間，五百餘麅鴞突然展開了廝殺，哀嚎聲瞬間遍布整個戰場。
    “喂喂喂！”秦弛瞠目結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就看到一個麅鴞的手，刺穿了武裝部成員的喉嚨。
    身旁一絲空氣流動，秦弛下意識拔劍格擋，另一個麅鴞的手砍在了刀刃上，磨出星點火光。
    “力道之十四，矮國！”一聲怒喊聲蕩起，舞仲道從人群中躍起，筆直砸落，巨大的威力砸碎了一個麅鴞的頭顱，黑色渾濁的血濺進瞳孔中，漸漸散化。
    不斷的反擊中，也有大部分成員不斷倒地，死亡。
    古代想要站起加入戰鬥，可顫巍的雙腿根本無法支撐起身，由於部分內髒壞死，軀體早已經達到了極限，體內元氣也無法調動。
    在這破綻百出之際，五十個麅鴞向古代衝刺而去，手中附著著極具破壞力的元氣朝著心髒穿刺。
    “該死！”遴選緊貼古代，身後撐出巨大的火焰翅膀，隨著扇動，根根燃燒的羽毛迸射擊落麅鴞，但是無法造成致命傷害，一批麅鴞倒地，另一批衝出。
    遴選雙手擊掌，釋放出巨大的火焰龍卷，其高溫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麅鴞的進攻。
    “果然你不適合近身戰！”火龍卷未波及到的地方，突然一個麅鴞閃身拉進了距離，遴選毫無防備的後背被重擊，身體飛出去十餘米，拖出深深的劃痕，火龍卷消失之時，數十麅鴞瘋撲淹沒了遴選。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無動於衷呢？”古代一直看著滿臉無所謂的方辰碩。“你應該完全可以阻止‘城池’同胞們的死亡，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做。”
    古代這一刻低下了頭陷入了沉思，剛剛方辰碩到底和麅鴞說了什麽，為什麽麅鴞會停止與方辰碩的戰鬥從而把目標轉移到了眾人。
    方辰碩為什麽不加入戰鬥？
    這十年，到底改變你了什麽？
    杜爾迦的“天機”一術馬上就要結束了，你真的不在乎世界的毀滅嗎？
    “方辰碩！”古代怒吼，可隨即一口鮮血從嘴中吐出，現在他連簡單的訓斥都無法做到。
    當他抬起頭時，映入雙眼的，是方辰碩那極為厭世的表情，他的臉上寫滿了對世界的失望，對生命的不屑，那所表現出的感情，並不像是人類。
    曾經的你，總是滿臉自信，笑容洋溢……辰碩，你從何時起，擁有了那樣的表情。
    思考之餘，一灘溫熱的血撒在了古代後背，他遲緩的回頭，發現秦弛一直在身後保護著自己不受麅鴞的進攻，可剛剛，一隻慘白的手臂刺穿了他的腹部。
    由於劇痛，秦弛眉目緊扣，他揮劍砍出斬擊被麅鴞輕鬆躲過，之後空中轉體一腳甩碎了秦弛的肩骨，報廢的軀體飛出被舞仲道接住。
    “老秦，你還好嗎！？”舞仲道緊張的語氣能感覺的出秦弛的情況不容樂觀，曾經陪伴自己一起參加各種任務的同伴，如今像是垃圾一樣被麅鴞蹂躪。
    二中隊的虎諸全力以赴的釋放禦道來保護身後的武裝部成員，即使是麅鴞分裂成了五百個，剩餘的元氣平分成了五百份兒，但每一個個體都足以虐殺他們這些人。
    百餘個麅鴞的元氣轟炸，讓虎諸不斷吐出鮮血，可即使意識在下一秒就會喪失，但這一刻他也要做出最大的貢獻，即便是付出生命。
    “誰來……幫幫我們……”居依止不住的流出眼淚，她也是虎諸保護的對象之一，看著大部分成員被屠殺，她那繃緊的神經即將達到崩潰的邊緣。
    “求求你們，誰能來結束這場戰爭！”
    杜爾迦此時的石化已經達到了嘴部，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靜靜的看著方辰碩，那雙眼中流露出的，是理解，在這原本陌生的天地間，沒有什麽事或人是一成不變的，雖然不清楚是何種原因導致你變成了如今模樣，但我相信，你一定痛哭流涕了很多次吧。
    數十個麅鴞從人群中奔出，朝著杜爾迦伸出了利爪，可就在距離越拉越近時，方辰碩的瞳孔突然縮成了點狀。
    “凶瞳！”
    在一聲聲連環爆炸中，準備攻擊杜爾迦的麅鴞們灰飛煙滅。
    “呃……”古代看到了這一幕，在麅鴞虐殺同伴之時起，這是方辰碩第一次出手，保護了杜爾迦。
    兩人四目相視，原本冰冷的瞳中，突然顯露出了無盡的遺憾，似乎有想說，卻無法說出口的抱歉。
    一聲炸耳式的巨響，虎諸到達了極限，七竅迸射出鮮血到底，他拚盡了全力，在這數百餘麅鴞的狂轟濫炸下，堅持了足足一分鍾。
    禦道解除，這數百個麅鴞發瘋式的衝向眾人，他們像是極其渴望殺戮的惡魔，隻有人類的昂灑的鮮血才能得以滿足。
    居依的瞳孔中，麅鴞的身影愈發放大，那強有力的手臂，朝著自己的頭顱砍去。
    一滴淚順著臉龐劃落，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就連方辰碩這原本唯一且絕不會有變數的希望，也破滅了，那這如同煉獄的世界，就在下一秒離開也罷。
    肉體撕裂聲響起，一道人影閃過，替居依扛下了致命的一擊，在慌亂中，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
    待她定神，癱軟的坐在了地上，雙手捂住嚎啕大哭的嘴，淚水模糊了整個視線，但依舊可以看清楚，馬克羅那雄闊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