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山西省內巡遊一直持續到臘月十五正式宣告結束，兩人還在回程途中，靈丘附近的太行山餘脈裏遇上了一小夥流寇。
    好在這群山匪得知來人是晉王府的王爺和王妃，便沒敢多做驚擾，讓開道路將宋清月和李昭放走了。
    李昭麵無異色，好似知道這群賊寇會放走他們似的，宋清月卻是被嚇得不輕。
    “好端端的，怎麽會有那麽多山賊？”宋清月抱緊了小李琨，眉頭深鎖。
    李昭道：“怕是去年大旱，還是有人對救災糧下手了。”
    “當初的押糧官不是你麽？如何還會有人敢動手腳？！”
    李昭道：“我隻負責將糧食押送到府城，由府城向州縣，再由州縣下發到各個村裏卻是各級知府、知縣的事情。”
    “怎麽就有人為了錢不要命的！”宋清月恨恨道。
    李昭跟著歎氣：“是，有人就是不怕死啊。”
    好在如今清查救災糧的分發情況，朝廷已經有了一套標準化的方法，即下鄉抽樣尋訪，直接向農戶詢問，拿到手裏的糧食到底有多少，最後再根據統計學方法進行估算，這就不難得出各級官員到從中抽取了多少。
    最後再查一查跟各級官員府上有關係的糧店基本就能定罪了。
    靈丘是大同府下轄的縣城，多多少少都跟代王府有關係。
    那些人大約怎麽也想不到，晉王來山西不到一年，給大家的開年大禮包已經準備好了！
    官場裏頭那些彎彎繞和花花腸子，宋清月是弄不清楚的，也懶得去理會。
    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山西全境掃盲的事情。
    特別是經由祭河一事，她甚至覺得識字和反迷信的事可以合在一塊做。
    這件事可以從教材上頭下手。
    整個新年過得很是繁忙，太原附近的官員都趁著新年放假，跑來王府想要抱一抱李昭的大腿。
    宋清月的夫人外交自然也是要搞的。
    正好，她可以借此機會弄清楚，太原附近的州縣的情況，掃盲之事也可以先從太原地區開始。
    這一次宋清月打算放棄男女合校的執念，分開辦男校和女校，教授內容跟京城一致，除了識字、算數、生活衛生之外，宋清月打算再加一點點的關於地理、科學的課程。
    比如世界是個什麽樣子的，大周朝到底有多大，山西在大周的什麽位置，為什麽黃河會泛濫之類的知識。
    聽不懂也無所謂，有些事情，隻求大家聽一聽，懵懵懂懂地了解一二就可以了，起一個開蒙的作用。
    所謂開蒙，不就是讓人睜開眼睛，打開心胸，不再被輕易被蒙蔽麽。
    聽說晉王妃想要在太原地區建更多學校，官太太們這一次就沒像之前宋清月跟李昭微服私訪的時候熱情了。
    大家都覺得這個王妃行事很是奇怪，甚至有騙錢、強製她們給晉王府上供的嫌疑，於是大家嘴上說得好聽，稱讚宋清月心中仁德慈悲，卻不見大家有什麽實際行動。
    直到元宵節結束，宋清月從那群官太太手裏籌到的資金不足一千五百兩，這還是算上那些官太太們捐出來的叉環首飾呢。
    而且元宵節過後，太原地區就有傳言，說晉王妃是個貪得無厭，強迫官太太們給她賄賂的人。
    宋清月根本不在乎她們到底如何看待自己了，她做的事情的確與時代格格不入，好在中原大地一向崇拜文化人，法律更是不曾禁止過什麽人不許讀書認字，更不曾禁止女人念書，反而文人騷客們對於才女還是很推崇的。
    倒是白嬤嬤聽聞此等傳言，氣得覺都睡不著了，還跟宋清月說，定要把傳出流言的人找出來，好好教訓一頓不可。
    宋清月搖著頭笑她：“不礙事，隨她們去，嬤嬤倒是幫我想想，建商社的事情。”
    她都想好了，反正掃盲這種事是不能指望朝廷的，李昭那裏就算給幫助，也有限得很，純靠她一個人的話，兩三百兩萬兩的家底還是有點不夠看。
    她目前有兩個計劃。
    第一，是建立一個以山西為大本營的商社，出門考察過後，她打算整合整個山西的資源，先弄個商社出來，將山西本地的特色產品，進行標準化生產，做出品牌，打出知名度來，銷往全國，甚至海外。第一批被她選中的產品有山西老陳醋、太原汾酒、沁州小黃米、交城駿棗和絳州澄泥硯。
    第二，就是在太原建立一個類似義烏那樣的商品集散地，可以稱之為百貨公司的地方，供百姓和各大商戶交易。
    第三，便是建設以蒸汽機為動力的煉鋁和水泥製造廠。
    煉製鋁還需要尋找礬土礦，不過山西境內就有不少，年節一過，宋清月就催著李昭派勘探隊出去找礦了。
    李昭手頭沒有現成的勘探隊，隻能張貼懸賞的榜單，凡是山西境內，有人找到礬土礦者，賞三百金。
    在找到山西境內的礬土礦之前，宋清月倒是先把蒸汽動力的水泥廠給建起來了。
    天啟五年的第一季度，宋清月都在製造和調試新的蒸汽動力球磨機。
    她從山西本地的木匠鋪子和鐵匠鋪子裏高薪招收了一批經驗老道的老師傅，跟他們簽了賣身契和保密協議之後，便開始要求師傅們學習認字、算數。
    好些師傅光有手藝卻不認字，實在有礙於他們日後將自己的所思所想總結歸納成紙質文件，以便技藝的傳承。
    除了文化課以外，她還要求師傅們跟著自己學習機械相關的知識和原理。
    什麽加速齒輪、減速齒輪啦，各種曲軸啦，還有螺旋機構、帶傳動機構、鏈傳動機構等等，絕對都是大家從前從未學過的東西。宋清月自己本也是個門外漢，她教得東一榔頭西一棒亂七八糟的，不過光是她了解的那些東西就足夠讓人大開眼界的了。
    比如這次蒸汽動力的球磨機設計，宋清月就用到了減速齒輪和以煙片橡膠為紐帶的帶傳動裝置，效率可以比齒輪要多了！
    從前靠水力和畜力開動的球磨機，現在被重新設計，規模大了三倍。當然，由於宋清月現在還沒法解決蒸汽機的同步問題，現在通過一個曲軸，她隻能讓兩台蒸汽機保持同步。
    也就是這個原因，蒸汽機裝置的馬力也受到了限製，因此球磨機不能像後世那樣造得太大，不然以現有的蒸汽機帶不動。
    但就算如此，如果不計算機器的損耗，製造水泥的時間和成本也被壓縮到了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
    李昭知道山西境內石灰礦豐富，但看到這個結果，人也直接傻了。
    宋清月則一點不感到意外，這就是技術革命的力量啊。
    “所以，娘子現在有何打算？”李昭語氣裏甚至帶了一絲小心。
    雖然他還不知道“傾銷”這個詞，但憑著直覺也曉得，一旦宋清月當真降價售賣這批水泥，整個大周的水泥廠都會被山西的水泥給擊垮。
    算上運輸費都贏不了那種。
    宋清月的手放在桌案上敲了敲，想了一會，才道：“該怎麽賣怎麽賣，但機器總是會有問題的，第一年的產量肯定不會太大。”
    “你……你打算如何定價？”
    “先降價三分之一吧，先做朝廷的生意，也給朝廷省錢不是？”
    “也是，一步一步來沒，還是要等機器穩定以後再擴大生產。”李昭鬆了一口氣。
    宋清月笑盈盈的，李昭則無奈搖頭，立刻寫了份折子給老爹。
    太原府壽陽縣原本就有一個頗具規模的水泥廠，裏麵有皇帝的參股。現在宋清月這個水泥廠一旦開起來，那個水泥廠定然就沒了競爭力，勢必要垮掉。
    而宋清月這次給皇帝的股份隻有一成，儼然一副打算好好跟皇帝討價還價的架勢，也不知父皇心裏到底要想要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