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年輕的夏小小瞬間被激怒。她握緊拳頭，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如一棵掛滿了刺的鬆樹，透過墨鏡與傅母對視。
    羞辱她可以，但提到她爸媽，簡直是拿刀刺她的心。她終於忍不住，惡狠狠地對傅母下了逐客令。
    “等我老了，也要跟你們一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她一遍遍挑起那根刺痛的神經，傅母終於忍不住了。
    說到太少了三個字，夏小小搖搖頭，一臉的嫌棄。與其憋屈的冤枉，倒不如自己把鍋接過來，再狠狠當著對方的麵摔回去。
    “你爸媽是怎麽教養你的，簡直是爛泥堆裏滾爬的村姑野婦。”
    傅母也專挑夏小小的痛處戳，語氣卻沒剛才急促，但話裏的傷害卻比剛才大多了。
    “老太太，我跟明哲是真愛。況且，您給的錢，太少了。”
    從來都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這樣高貴的老太太，狠命刺她的心，那就別怪她學以致用。
    傅母呆住了，夏小小欠揍的臉就在她麵前，她恨不得一耳光扇上去。
    “媽，小的都是真的，而且我也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突如其來的話，如一聲驚雷炸響。夏小小脊背一僵，也呆住了。
    “我看你是昏頭了！”傅母先反應過來，她拉下墨鏡，滿眼的怒火就要噴出來。
    傅母的話字字帶著利風，一下一下扇得人腦袋痛。這種變幻莫測的情緒，讓夏小小自愧不如。
    她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幾步，心裏卻不停地埋怨著。他怎麽這麽沒眼色？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她飛快地瞟了一眼傅明哲，隻見那顆平時高高昂起的腦袋，現在微微低垂，一言不發。
    從這對母子身上，夏小小得出一個真理：這世間最大的就是父母。因為不管孩子長多大，隻要她們一聲嗬斥，即便是白發蒼蒼的老人，也會乖乖低頭。
    隻是自己還在，這個老太太怎麽能當著外人的麵，對兒子這麽不留情麵。
    她悄悄把臉扭向一側，盡量弱化自己的存在。不是因為她怕，而是總裁當著她的麵被訓斥，這怎麽好意思看呢。
    不僅如此，她恨不得把地踢出一道縫，把天撕開一道口子鑽進去才好。
    “你瞎了眼了，居然跟這種人混在一起。錢多燒得慌，你去買股票啊。”
    一直被攥在手心裏的兒子，突然背著她連孩子都有了。這好比她苦心經營的傅氏突然被告知不是她的。
    傅母的血壓蹭蹭升的老高，比剛剛夏小小叫她老太婆還要讓她怒火中燒。
    冒著煙的腦袋一連點了好幾下，像瘋狂敲牆的錘子。像是恨不得把兒子的腦袋敲開看看，到底哪個部件壞了，他居然造反逆天。
    “對不起，我犯的錯，我自己承擔。”傅明哲用夏小小從未見過的慫樣道歉，聽得她心驚肉跳。
    傅明哲居然跟她一起扯謊。這下給夏小小整暈乎了。
    他這是做什麽？維護她？怎麽可能。陰謀，一定有什麽陰謀。不然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順著自己話去騙他母親。
    “你自己承擔？蠢貨！”擲地有聲地怒罵讓夏小小繃緊了嘴巴。這可比之前自己在心裏罵他的狠多了。
    本來看到傅明哲吃癟，她還有些幸災樂禍。可見他一動不動任由傅母責罵不由得心生同情。
    “你知不知道，你的愚蠢行為，給傅氏帶來多大危險！”
    傅母恨不得把牙齒都咬碎了說。她對傅氏注入了萬般心血，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如今兒子親手給人遞把柄，這叫她怎麽不憤怒。
    “邵家那個笑麵虎，正愁沒處挑傅氏的錯。我讓你跟他女兒培養感情，你倒好，為了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捅天。”
    捅天二字的尾音，隨著那根扶搖直上的食指一同升了上去。夏小小對這個老太太更加不喜了。
    “還有她，你知道她心裏裝的是什麽肮髒的想法，指不定是聯合別人給你下套。”
    傅母橫眉冷對，捅天的手淩厲一指，猛烈的怒火便悉數朝夏小小噴去。
    拜托，你們母子吵架關我什麽事。夏小小胸口發悶氣鼓鼓地瞥了眼傅明哲，偏過頭去。
    “想要多拿錢，就爽快點兒。別跟我扯什麽真愛。更不用跟我提什麽尊嚴。你們這種女人，也就這張臉值點錢。”
    傅母調整情緒，準備速戰速決，她在這裏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哈，她們這種女人，什麽叫她們這種女人？夏小小氣得嘴歪臉斜，七竅生煙。
    他們母子在她家裏吵架，沒有被她趕出去已經很不錯了，居然亂給她扣帽子。
    就算是古代的大家族長輩也不至於這樣蠻橫吧？
    “母親，您別這樣行嗎？捆了我這麽久，你也該放手了。”
    不等她開口，傅明哲先求了饒。這在傅母看來，無疑是在包庇夏小小，心裏的怒火更旺了。
    “我捆著你？”傅母橫著眼睛冷笑。
    “我看你是被這個女人蒙蔽太深了。摘了朵野花，就自以為獲得了自由，簡直可笑之極。”
    這話說得讓人窒息。夏小小默默承受著。
    雖然是傅母先跑來發瘋的，可誤會是她加深的。現在連傅明哲腦子都不清楚了。
    不知道的，以為他倆真有點什麽，正被惡婆婆棒打鴛鴦。
    傅明哲緊抿著雙唇，一臉的隱忍。夏小小心疼自己的同時，突然也心疼起他來。有這樣一個母親，他應該過得很壓抑吧。
    怪不得他冰冷的氣質裏總帶著些張揚，原來是在家裏壓得太狠了，拿她發泄呢。
    她心裏暗暗盤算，好得也是自己老板，要不要表一下忠心？更何況，尷尬的局麵也有她的一份力。
    “嗯。”夏小小清了清嗓子，給自己壯膽。“阿姨，你這樣幹嘛呀。阿哲的態度您也看到了，你這樣棒打鴛鴦好嗎？”
    不痛不癢的反擊，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傅母看都沒看她一眼，隻對傅明哲冷言說了句“想要她好好的，你就聽話點兒。”
    “夫人，該走了。”管家隔著門輕聲打斷了裏麵的吵鬧。傅母優雅地將墨鏡按到自己臉上，帶著來時的高傲離開了。
    傅母走了，夏小小慌了。她這就走了？那麽大的火氣，說消就消了？
    此刻她算是明白了傅明哲說的那句“真正的喜怒哀樂不輕易流露”是個什麽樣了。
    不過，佩服歸佩服，接下來的場麵，她更是頭大。
    因為，她說的都是謊話。現在隻剩下她和傅明哲，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收拾殘局。早知道，她應該趁傅母沒離開前，先發一通脾氣摔門離開的。
    她咬著唇，心裏暗暗期盼傅明哲趕緊追出去。那是他親媽，他應該跟著一起消失才對。
    許久不見傅明哲有動靜，夏小小心一橫，決定下逐客令。她四處遊蕩的目光剛轉到傅明哲直愣愣的眼睛上，就變成了憐憫。
    這孩子，真可憐。他一定經常被自己的母親這樣對待吧。不然怎麽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唉，罵人夏小小在行，安慰人，她就不行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熨平傅明哲皺起的眉頭。
    目光落在昨晚上洗的蘋果上麵，她眨了眨眼，走了過去。
    人都說把快樂分享給別人，會得到兩份快樂。把悲傷傾訴出去，那悲傷就會減少一半。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她本來是想表達她的肩膀很有力量，可以借給他哭一會兒。
    但她卻舉起一個蘋果，隻聽哢嚓一聲，蘋果在她兩手之間擠開。
    “傅總，吃點兒水果吧，心被裝滿了，就不會難過了。”
    可她畢竟是在窮凶嫌惡的環境裏摸滾打爬多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這種年紀脾性的丫頭，最是容易被激怒。所以她故意止了話頭，冷笑了兩聲沒有說下去。
    然而越是不說，越是能將傷害值放到最大。夏小小的胸口重重起伏著，她深吸一口氣掐著自己的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無非是仗著明哲單純，身邊都是大家名媛，沒見過你這樣帶刺的野草。”
    她說著從衣服上拈起一根細碎的頭發，手一鬆，那根頭發在空中蕩了幾下，飄落在地上。
    傅母似笑非笑上前一步，一腳踩在那根碎發上。手上耀眼的綠色寶石，更是狠狠刺痛了夏小小的眼睛。
    “他不過圖個新鮮，一時迷了眼。等意識到被你拖進泥潭裏，到那時……。”
    冷嘲熱諷的話突然停住，傅母輕蔑地翻了下眼睛。小丫頭嘴脾氣是很利索，她差點兒著了她的道。
    傅母紅唇一咧，輕輕笑了一下。
    “請你出去，這裏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就在傅母以為她要爆發時，卻見她眼睛一眨，哈的一下笑出聲來。
    “老太太，您說的對。我剛就說了，我跟阿哲，一見鍾情。年輕人嘛，都是熱情似火的，就算阿哲最後不喜歡我了，那我肚子裏的骨肉他總賴不掉的吧。”
    “老太太，看您一身貴氣，跟我們這種普通人應該不一樣。但您說話做事，跟我們小區裏一把年紀胡說八道的老太太一樣。”
    反複提起老太太三個字，狠狠戳痛了傅母的神經。她花費大量的金錢在臉上，居然被人叫老太太，簡直是奇恥大辱。
    傅母臉上帶著輕蔑的笑：看不出人小，還挺貪心。
    夏小小沒有理會她笑的意思，也不給她思考的餘地，嘴巴一張，萬箭齊發。
    “你……”女人最在意容貌和年紀，傅母也是。這會被夏小小氣得氣都不順了。
    “我真不明白，難道你們仗著自己年紀大，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夏小小不理會她，繼續裝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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