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鷹視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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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都,豐毓樓,雅間內。
    “大哥,今日我等必須一醉方休!”曹泰端著酒盞,大喇喇的說道。“你少喝點,別又罪了。”曹真在一旁勸道。
    今日乃是曹昂的一幫結義兄弟、曹家、夏侯家的二代們再一次相聚的日子,就連不善飲酒的曹馥也安生的坐在一旁。
    “子丹哥哥,你好不曉事,你是同大兄征戰歸來,酣暢淋漓了,徒留我們這群兄弟眼巴巴的看著。”曹泰撇嘴道,曹真聽罷指著曹泰笑罵道:“你這疲懶貨,到成了我的不是了?”
    夏侯霸在一旁道:“子丹哥哥,莫要多言,快快飲酒才是。”夏侯楙在一旁慫恿著。
    “你們這些狗東西。”曹真笑罵出聲。
    “子丹。”曹昂笑著開口道:“不要模仿我。”眾人聞言先是一靜,隨即大笑出聲。
    曹真聞言苦笑道:“是弟弟不對,我自罰一杯。”說著就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眾人拍手叫好。曹昂對著一幫弟弟們道:“都將子丹配好。若不然我拿你們是問。”
    “兄長放心便是。”
    “大兄,這等事怎需你吩咐?我們自然會將子丹陪好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著。
    曹昂點點頭,看向許儀等人,端起酒盞道:“許都一別,你我多日不見了,今日當痛飲,以續我等結義之情。”
    許儀與典滿相視一笑,紛紛端起酒盞與曹昂碰杯,隨著征伐袁術的終結,樂綝與徐蓋累功至夏侯淵麾下校尉,在外公幹,而今自然五驍諸人自然無法聚首,“而今四弟與五弟在外忙碌無法抽身,我等這杯酒有三敬。”
    聽到曹昂的話,二人為之一振,紛紛正襟危坐,聆聽大哥的訓示。
    “我有三敬,這第一敬,謹祝我們的四弟和五弟在外的一切都順順利利,待二人休沐時,我等兄弟一同聚首,把酒言歡。”
    “第二敬,祝我二弟和三弟,在都城內,恪盡職守,彪炳功勳。”典許二人會心一笑,紛紛點頭。
    “這第三敬。”曹昂說到此處,環顧眾人,一旁曹真等人也收起嬉笑的姿態,見曹昂的視線掃過來,一個個也是不約而同的紛紛端起了酒盞。
    曹昂望著屋中眾人,道:“第三敬,敬我等眾位兄弟,今後無論高低貴賤,一同攜手同富貴、共患難,掃平亂世,轟定天下!”
    “掃平亂世,轟定天下!”眾人齊聲大喝,那聲音振聾發聵,讓一旁的侍奉們莫不動容。
    語罷,紛紛暢飲盞中酒液。曹昂講著捏在手中,輕輕敲擊酒盞的盞口
    “叮”
    “叮”
    “叮”
    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出,曹昂開唇輕啟,吟唱著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這是詩經裏的詩歌,秦風無衣。
    眾人隨即跟著曹昂的拍子一同在吟唱,“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幾人的腔調雖然與優美搭不上半分關係,然則,吟唱的情緒充滿了激昂慷慨、同仇敵愾的情感,那種氛圍令人不禁受到強烈的豪情壯誌之感。
    “篤篤篤。”便在這時屋外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坐在最外麵的曹馥看向曹昂,見兄長向他點了點頭,曹馥會意,輕聲開口道:“請進。”
    “吱呀”一聲,門開。
    隻見門外一男子,年齡與曹昂相仿,隻見其身材高大,一身玄色袍服在身,腰係玉帶,也不隻是故意還是天生如此,腰背始終有些微駝,麵色有些病態的蒼白之色,噙笑卻顯得冷冽,發冠裹挾著發髻高高豎起,隻見他掃視屋內眾人一眼,向著上首的曹昂作揖道:“河內司馬懿,不請自來,冒昧拜見長公子。”
    曹真眉頭一挑,心道:“此人怎得來了?”隻見曹昂挑眉,目光灼灼的看著司馬懿,這個他前世比較痛恨的人之一,司馬仲達許都令大員司馬防的二子,用曹昂的話說那便是,曹魏集團大股東之一家的孩子,其人自幼便是聰明多大略,博學洽聞,伏膺儒教。
    師從陸渾山有著“鍾瘦胡肥”美譽的胡昭,胡孔明。名門子弟出自名仕,這在漢末這個時節,司馬懿乃是妥妥的閃光存在,說起來,曹操與他司馬家淵源頗深,隻因為當年就是靠司馬防的舉薦,曹操才能成為設置五色棒揚名都城的洛陽北部尉,乃至後來,曹操可以名列西園八校尉,司馬防都給予了曹操支持。
    今時的曹操集團有如此規模,除了宗親與潁川士族的功勞外,也少不了以司馬家為首的河內士族的扶持。所以在集團的內部,司馬家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
    “仲達來了?還請上座。”曹昂和煦的說道,雖然此時司馬家欲扶持曹丕已經是藏不住的事情,但是明麵的友好還需維持,且今後的較量也要克製,需要在曹操的底線之上來進行,說好聽點就叫做君子之爭,且看是曹昂與宗親厲害,還是有河內士族扶持的曹丕更勝一籌。
    司馬懿搖了搖頭,道:“方才,吾於外麵,聞得諸位在此吟唱詩經,可謂慷慨激昂,心中生出仰慕,特來討上一杯酒水,還望長公子不吝賜下。”司馬懿此話倒是不假,自學藝歸來後,便想著廣邀好友與此樓中酒宴,他確實是奔著曹昂來的,隻不過不全是因為什麽詩歌的吸引,他尚在山中之時,就收到父親多次來信,心中都是在提及司空長子曹昂此人。
    首先司馬懿很是欽佩曹昂的膽量,因為以士族的眼光來看,曹昂無論是不喜與他們相處,還是兩郡所謂的“土地改革”都是與士族作對的信號。
    士族比起寒門、庶民來說,各種資源異常豐富,一個家族通過很多年的發展,它本身就具有豐富的資源,他們本身“家底豐厚”,後代們先天就可以在衣食無憂的環境下長大。不僅僅是這樣,他們的勢力基礎也很厚,於是機會就會變多,就會很容易成功。
    他們有著更多試錯的機會,一個人,想要成功,必須要經曆不斷的試錯。一個貧窮的人,隻要犯一次錯,他可能需要很長時間來彌補錯誤。而家族資源多的人,他們有錢可以讓子弟們多次試錯,這樣獲得最後的成功的機會就變多。
    士族家庭能夠延續主要還是家族勢力在起作用,士族們一般和其他貴族產生聯係。士族們之間相互通婚、互相捆綁,最終,形成了一整個尾大不掉的勢力,哪怕是當權者也不得不在考慮他們的利益同時再去做別的事,士族子弟們依靠這種家族勢力,很輕鬆就能得到平民沒有的官職以及機會。
    士族們能夠長久的維持家族富足,最主要之一還是要依靠教育。
    學識的普及才是士族子弟們能夠成功維係的關鍵因素,其中,士族們更加靠近中央的管理係統以及社會的優勢階層,他們更知道未來社會優勢階層更需要什麽樣的人才,於是他們對後代的教育就變得更有方向、更有效率。
    此時便有天下藏書一鬥,士族獨占七分,兩分在皇室,一分在天下寒門的說法!
    最令士族鳴鳴得意的便是,他們深諳處世之道,比如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無論當權者是誰,收益的隻有長盛不衰的士族。
    曹昂那“土地”改革,就是割向士族的第一刀,沒有了兼並的土地,就少了很多的資源,同時庶民在獲得土地之後,每年隻需要向朝廷繳納=稅收,一年的收成可以養活一大家子,很明顯的就可以杜絕,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現象,這是利國利民的政策,但卻是在割下士族身上的肉才能實現的。
    這隻是第一步,士族們認為,如果不阻止曹昂,那麽屆時,天下百姓人人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之後,他們就要學習,士族同樣知曉,曹操有唯才是舉的構想,到那時父子倆一唱一和,縱容庶民寒門的崛起,那麽士族的作用就會越來越渺小,屆時,覆滅與興亡隻是曹操一念之間的事情。刀刀致命,若不想成為被溫水煮熟的青蛙,那麽他們的反擊就要開展了。
    因此,士族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任曹昂如此的肆無忌憚,於是他們扶持曹丕與曹昂爭位就是他們的反擊,隻是反擊不能太過瘋狂,他們也是投鼠忌器,曹操需要顧忌他們,他們也同樣顧忌曹操,士族與諸侯之間也是相互製衡的存在。
    “這是來向我宣戰的吧?”曹昂心中如此想到。
    一旁的曹馥,端起酒盞呈到司馬懿的麵前,後者謝過端起酒盞在手。曹昂緩緩起身,走到司馬懿麵前,看著司馬懿良久才笑道:“世兄何故如此生分,一杯酒水而已,算得了什麽呢?”
    司馬懿又怎會不明白曹昂話裏的意思?開口道:“憑白討酒一杯,該當銘記於心,屆時需將長公子請到寒舍,一醉方休才是。”
    曹昂目光深邃,緩緩點點頭道:“若真到那時,還望世兄以盡地主之誼了。”司馬懿眯縫雙眼,含笑道:“一定一定。”
    曹馥見狀,呢喃道:“火藥味很是濃鬱啊。”
    曹真聞言,輕輕推了曹馥一把,小聲問道:“這話從何說起,二人不是聊得好好的嘛?”曹馥搖搖頭,小聲呢喃道:“那隻是表麵上,兄長在兩郡的舉措人盡皆知,士族怎麽會不有所行動?這司馬仲達是來宣戰的。”
    聽得曹馥所說,曹真登時領會,司馬懿借一盞酒水比喻曹昂的宣戰,曹昂以酒水暗示司馬懿以及他背後的團體不要去計較一時的得失,司馬懿則是內涵曹昂,他們不會忘卻曹昂的所作所為,並意味深長的用請曹昂光臨寒舍,以此來暗示曹昂最後會一敗塗地。
    心甘情願的成為士族的傀儡,至於曹昂最後的話那就是在表達“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司馬懿則是在回敬曹昂,讓他拭目以待。
    “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真是拐彎抹角的,累不累啊。”曹真一臉厭棄的問曹馥,曹馥笑而不語。
    司馬懿喝完酒水,將酒盞放在一旁的桌案,同時對曹馥點頭謝過,至曹昂麵前作揖道:“仲達不再叨擾諸位雅興,告辭了。”
    “世兄慢走,不送,”司馬懿頜首,一步步的向門外走去,快要跨出門檻之時,“仲達。”聽得曹昂叫喊。一時無有防備之下,生出警戒之意。隻見司馬懿,麵正向後,而身巍然不動!其目光銳利如刀,狠戾衝煞。
    如此姿態令在場眾人大驚,曹昂見司馬懿此態,喃喃開口道:“此乃鷹視狼顧之相!”司馬懿很快醒悟過來,眸中的驚恐一閃而逝,忙回過身來,作揖道:“長公子還有何事?”
    曹昂擺擺手道:“無他,待我定親之日,世兄定要前來飲上一杯才是。”見曹昂沒有在自己在方才的表情動作上做文章,心中鬆了口氣,道:“那是自然,屆時定然準時赴約。”
    曹昂頓首,司馬懿如蒙大赦,這便退了出去。曹昂笑著望向眾人,曹馥揉搓指肚,分析道:“鷹視狼顧,身不動而轉頭視人,其人心誌堅定沉穩,不因外力而改,目光犀利如劍刃冰寒。與其對視令人汗毛炸起,脊背生寒。”
    曹馥分析的頭頭是道,曹昂點點頭開口道:“此人眼神犀利,心神同樣如此,遇事決然果斷,有威儀,這位世兄是個成大事的人。”
    “如此說來,此人很是棘手啊。”曹真感慨道。
    曹昂擺擺手道:“若非如此的話,與其相鬥怎能其樂無窮呢?”說罷便舉杯道:“來,來,來,諸位兄弟,莫要被打擾了興致,接著喝。”說完,便招手示意侍奉,請舞姬樂師入場,絲竹亂耳,心曠神怡。
    欣賞著舞姬的身段騰挪,曹昂目光深邃,心中在思慮著那位鷹視狼顧的司馬仲達,心中腹誹道:“且看是你仲達三馬同槽,還是我曹子脩定亂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