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感覺到身前來了人，他淚眼模糊的抬起了頭，就看到了張醫生。
    張醫生很平和的看著他。
    因為得到了別人的關注，小李看起來倒是好受了點。
    張醫生也不說話，他就在小李對麵的地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小李。
    趙醫生見張醫生坐過去了，不知道張醫生有什麽主意。
    他索性就在離兩人不遠的位置，也席地坐下了，靜觀事態進展。
    時間一點點過去，小李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抽噎也慢慢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小李抬起頭，小心看著張醫生，小聲道謝，“謝謝你，張醫生，坐在這裏陪我。”
    能正常說出話來，說明抑鬱已經慢慢過去了。
    這循環速度著實是有些快，張醫生皺皺眉頭。
    他盡量溫和的開口，怕嚇到小李，“小李啊，我問你個事。”
    小李的聲音有點中氣不足，“張醫生，您說。”
    “之前開的藥，你最近還在吃嗎？”
    小李沉默了。
    張醫生歎了口氣。
    “小李啊，藥還是要好好吃。你看這次發作，你是不是很難受。吃了藥的話，現在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小李還是不說話。
    張醫生有些不忍，但還是要把話說透。
    “這也不光是為你著想，你也想想趙醫生。趙醫生頂著壓力帶你，你不吃藥，出了事，趙醫生要怎麽做人呢。”
    小李眼神動了動。
    他看向不遠處也坐在地上的趙醫生，趙醫生正擔心的望著他。
    小李此時抑鬱還有點後勁，對人的情緒是很敏感的。
    但他可以負責任的說，從趙醫生的眼裏，以及他的肢體動作，他隻看到了擔心。
    趙醫生純粹在擔心他，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
    小李心裏很受觸動，剛剛張醫生說的時候，他還沒什麽感覺。
    現在因為趙醫生對他全心的擔心，他開始有些愧疚自責了。
    應該吃藥的，不該擅自停藥。
    小李一直不願相信，從小到大成績優異，蘭大醫學院本碩連讀的自己，前途光明的骨科實習醫生，會被確診雙相。
    他一直對第一個給他下診斷的醫生存疑。
    即使後來，蘭城本領域資深的張醫生給出了同樣的診斷，他仍然對此存疑。
    開始也吃過一段時間藥，他也一直沒有複發，他就以為自己好了。
    於是更加對他們的診斷存疑了，畢竟自己要是患的雙相，怎麽會說好就好呢。
    他就誰都沒說，直到今天，突然就發病了。
    事實證明，醫生的診斷沒錯，他也確實沒好。
    小李一直以來提起的那口氣，泄了。
    之所以頂著別的醫生質疑的眼光，也一定要留在蘭城醫院，也是因為小李一直堅信，他沒病，是醫生誤診了。
    事實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他忽然就灰心了。好像醫生的職業生涯也沒什麽意思，自己也沒有繼續留下去的理由了。
    這時，眼前遞過來了他常吃的藥和一杯溫水。
    小李抬起頭，是趙醫生。
    趙醫生關懷的看著他，“小李，沒事的，把藥吃了吧，吃了就沒事了。”
    他猶豫了下，還是接下了藥片，就著溫水吞服了下去。
    果然吃了就沒事了。
    服藥沒兩分鍾，小李就打起了瞌睡，上下眼皮止不住打架。
    趙醫生和張醫生扶著他，去了值班室，等把他安置在小床上後，小李很快迷迷糊糊睡著了。
    兩人走了出去。
    趙醫生緊鎖眉頭。
    張醫生看他一眼，也是理解。
    “算了，擅自停藥確實是有點危險了，也許當初你留下他，就不合適。”
    他給趙醫生提了建議：“不如趁這個機會，聯係他家裏人，早點把他接回去吧。”
    趙醫生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張醫生比他還詫異，“怎麽，難道你還要留著他？”
    “這次的事鬧得這麽大，領導不可能不知道，可能已經要影響你提科主任了。”
    他勸趙醫生慎重考慮，“你還把他留在身邊，圖什麽？”
    趙醫生正色道；
    “不圖什麽。科主任我本來就無所謂。提我，是領導覺得我肯幹，不提我，我也繼續這麽幹著。”
    他擔憂的是小李，“他這也是第一次停藥，可能沒意識到這事的嚴重性，我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眼看張醫生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他抬起手止住張醫生的話頭，他知道張醫生擔心什麽。
    “放心，我會跟他好好說的。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狀況。”
    張醫生還是不讚同，趙醫生握拳，輕輕錘了張醫生胸口一拳。
    “我知道的，再犯一次，我肯定讓他回去。”
    這事在趙醫生看來，也算是解決了，後續也就是掃個尾。
    趙醫生也不想再跟張醫生探討小李的去留問題了。
    他腦子靈光一閃，胳膊一把摟過張醫生肩膀。
    “我覺得我們可以討論一下別的，比如說，”趙醫生動作豪放，真說起來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比如說，剛才的女病人。”
    他緊張的吞了口唾沫，生怕張醫生誤解成雲夢歡了，“就剛剛撞上我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