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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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寡婦跪在地上,雙手捏拳,本該心虛緊張的情緒,在快速判斷後,瞬間冷靜下來,她緊盯文月城的眼睛,道:“大人說笑了,奴家的丈夫早在兩年前就戰死了,名冊上也有登記,不信大人翻找一下。”
    “再者說,假設躲在奴家家中的真的是丁臣,又怎會容忍奴家長期輾轉於各個男子身下,嗬。”朱寡婦為了增加所說之話的可信度,又拋出證據,盡可能避開藏匿逃兵的罪責。
    張伯輕輕點了點頭,在文月城剛帶著朱寡婦回府暫押,而後去到後院換官府的時候,他就找過去,將男子的身份稟報給了文月城。
    文月城直接被她無恥的樣子逗笑了,他冷哼一聲,說:“昨晚我的人在你家門口打地鋪,看來,你還不知情吧?!”
    “嗯,丁臣入伍前,是這一塊有名的混混。”由於昨夜天色昏暗,加上丁臣都死了兩年了,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帶給人的感覺也截然不同,是以,張伯一開始並不確定。
    他繼續同記柳說:“起初,我並不知道他和朱寡婦有牽扯,還以為是認錯人了,剛剛大人帶著朱寡婦回府,我才敢上報的。”
    “不知大人在說什麽,昨兒晚上並沒有男子從我家離開。”朱寡婦臉帶疑惑,倔強的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文月城。
    陳八聰慧,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寬慰道:“說不定丁臣不想看見自己媳婦和男子廝混,躲在別的地方呢?”
    文月城聽完沒有回應,他腦海中不斷回想陳八的話,不自覺想起盛禮昨日和他講過,朱寡婦家中廚房各種需要掛起的物品放的很高,不是她輕鬆可以夠到的。
    文月城眼前一亮,心下輕快起來,不管不顧一把抱住陳八,還重重拍了兩下他的背,誇讚道:“聰明啊,小八,本大人封你為縣衙神獸,好樣的。”
    說完,便轉身朝著廚房的位置走去,嘴裏還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恢複到盛禮常見的不著調的樣子。
    陳八猝不及防被抱住,沒來得及反抗。
    被一個男人抱,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在文月城離開後,忍不住抖了三抖,他癟了癟嘴:“我靠,被玷汙了。”
    正在他想著要不要拋棄發神經的文月城,先行回到盛禮所在的醫館時,廚房那邊傳來高昂且沒有人性的笑聲:“哈哈哈,找到了,這回你們跑不掉了。”
    然後他還聽到,文月城不顧形象扯著嗓子喊:“小八,快來,我們搬點東西回去。”
    陳八默默將馬上要啐出來的口水咽了回去,出於對廚房裏被文月城找出的東西的好奇,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去,剛踏入廚房,就看到文月城蹲在地上,腦袋完全伸進了灶膛裏,屁股撅的老高,就連他平日酷愛的青色衣褲都弄得髒兮兮的。
    “......大人這是要把自己燒了嗎?什麽嗜好?”陳八有點不願意靠近這傻蛋,生怕傳染了瘋病,被盛家退回去。
    陳八的疑問隔著灶膛的土牆傳到文月城耳朵裏,些微有些沉悶,他不得不將頭從灶膛裏拔出來,頂著一張沾滿鍋灰的臉問道:“你說什麽?”
    “小的說,您有什麽事吩咐小的就行,不必親自做,難免汙了衣物。”陳八見他沒聽清,立刻咧出一嘴大白牙,恭維道。
    文月城一聽,當即也不客氣,直接就讓陳八把灶膛上架著的鐵鍋取下來。
    陳八想著,還好不是和文月城一樣,鑽灶膛,鬆了一口氣。
    誰知,他剛把鐵鍋抬起,就看到下麵一條隻夠一人通行的台階,延伸到地底,台階蜿蜒下去,黑漆漆的一片看不真切。
    他和文月城對視一眼,忍不住讚歎了一句:“大人厲害。”
    文月城在任何時候,觀察事物都很仔細,再配上他對人性的理解,和靈活的思維,確實對得起三思學院前三甲。
    陳八想,若是換做他來朱寡婦家搜查,永遠都不可能想到將灶膛的灰扒拉開,看看裏麵有沒有物什,必然也絕對不會發現灶膛底下別有洞天。
    這時,陳八也不嫌棄鍋灰髒,在朱寡婦家找來蠟燭,率先一步跨進了地道裏,文月城緊跟其後,他們靠著微弱的燭光摸索前進。
    好在,這條地洞並沒有挖的很大,沒多久就走到了頭,丁臣的生活痕跡完全暴露在他們眼中,裏麵物品堆放雜亂,顯然他並不經常收拾,隨便一樣東西拿出去,都能直接讓朱寡婦無話可說。
    丁臣在地洞內挖了一條狹長的小路,成年男子需要攀爬著才能通過,這條小路也不長,有斜著向上走的趨勢,他們嚐試了一下,爬出去直接就到了竹林裏的水井。
    這條水井是朱找人挖的,平日除了住在附近的老人家,旁人不會來打水,丁臣直接把小路的出口放在水井內壁,方便他抓住牽引水桶的草繩,洞口連個遮掩都沒有,也是大膽的很。
    他們一路爬過來,嘖嘖稱歎,這樣子的洞口,既可以讓丁臣生活在地洞內不會感覺到憋屈,又能成為一條逃命的絕佳路徑,難怪躲在家裏兩年都沒人發現。
    若是丁臣不貪心,不急於拿走錢慶豐的財產,躲到壽終正寢估計都沒人能夠發現。
    文月城和陳八身上拿了些地洞裏的東西,回了縣衙,重新將朱寡婦拉上堂審問,這次朱寡婦沒有辯駁什麽,痛快的承認了下來。
    兩人從她口中得知,丁臣讓她從錢慶豐嘴裏套出家中放置錢財的地方,然後準備趁著半夜直接去偷走,之後丁臣和她找個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過日子。
    誰知丁臣在去偷錢的那個晚上,聽到了李玉站在豬圈口,對著空蕩蕩的豬圈,神色萎靡,嘴裏還時不時發出控訴,指責錢慶豐無情無義,殘殺女兒。
    也讓他聽到李玉已經把錢慶豐殺了。
    震驚過後,丁臣決定改變計劃,名正言順的拿走,讓錢家沒有任何人可以追究,他和朱寡婦才能過得更加順遂,所以,丁臣第二日迷暈了入睡的李玉,把錢慶豐的屍體挖了出來,扔進了百花湖,利用百花節的熱鬧將事情鬧大。
    文月城想了一會,讓身邊裝模作樣的陳八把朱寡婦先關押起來,與丁臣分開看守。
    隨後,他帶著陳八回到了朱寡婦家。
    “大人想再找找證據?”陳八看著文月城來回在朱寡婦家翻找,為了盛禮,他也想一起幫忙,奈何文月城一句話都不交代,讓他無從下手。
    錢慶豐殺害錢小丫,而李玉為女報仇殺死丈夫,雖情有可原,但法不容情。
    可是如果拋屍的另有其人,能夠和李玉分擔罪責,記柳再給她找百姓向上呈情,或許還能保住李玉的性命,也不枉記柳這場奔波。
    現在,文月城最頭疼的就是丁臣不承認曾參與拋屍,他們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朱寡婦是個女子,心智斷然不如丁臣,他本想著從此女下手,案子會輕鬆些,誰曾想,她害怕承擔包庇逃兵的罪名,索性打死不認。
    真不是文月城偏袒記柳,李玉的事情任何人聽了都會生出惻隱之心,如果一心為家的女子,要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那這世道,女子哪裏還有出頭之日。
    文月城有些無奈,雖說丁臣的身份已經確定了,任由朱月如何狡辯,都無濟於事,但是錢慶豐的屍體是被誰扔到百花湖的,還沒有定數,若是她都不肯說真話,那整個案子隻能讓李玉全部吞下。
    記柳聽完,將視線轉回到大堂之上。
    文月城邊翻找,邊解釋道:“丁臣死訊傳回至今已有兩年,如果他很早就躲回這裏,兩年了,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她常年和各種男人打交道,家中留下的痕跡很多,”文月城皺起眉頭,他首先選擇的地方就是臥室,信心滿滿的以為一定會找到證據,結果卻不如他所想,嘴裏喃喃道:“這個朱月,臥室裏男子衣物都是零零碎碎大小不一的,她也不嫌丟人?!”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據她的了解,丁臣心知自己是假死逃離軍營,逃兵所受刑罰比拋屍要重的多,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不可能說出自己的身份。
    朱寡婦不肯承認家中有男子,也是擔心丁臣被抓,怪罪下來,她就是明晃晃的包庇逃兵,若是朝廷追究下來,她也沒有好日子可過了。
    他看著朱寡婦瞪大的雙眼,繼續刺激道:“你以為,為何昨晚他一去不回?入室偷盜他人財物,你們夫妻二人還真是臭味相投啊!”
    “!”朱寡婦沒想到,文月城等人已經知道了丁臣的身份,畢竟在眾人眼中,丁臣早在兩年前就已戰死沙場,連具屍骨都沒能拖回昭灃縣。
    與此同時,躲在明鏡高懸背後的記柳並不吃驚,早在看到盛禮拿出束冠給李玉的時候,她就隱隱有些猜測,隻是不敢斷定。
    她轉頭看向一起聽牆角的張伯,見他同樣是臉色未變,問:“您認識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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