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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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老搖了搖頭,直說軍營的事情他的好友也不能過多透露,不然他們來往的信件還沒到手,就都得去牢裏走一遭,文月城也知曉其中利害,放棄了追問的想法。
    可是要讓文月城死心是絕對不可能的,他的手伸不進軍營,但是可以動一動手上的藥,他和孟老再次確定了一下:“如果說那批被燒毀的金瘡藥有問題,會不會就出在龍骨上?”
    “不會,”孟老不用思考,直接搖頭否決:“龍骨很少見,認識的人也很少,就連老夫也隻是在書上看到過,采藥多年從未見到過實物。”
    “那您還敢買。”
    孟老說的有理,博覽群書的人未必能關注到如此稀有的東西,若非要做藥材生意,也很少有人能認識龍骨,別說私藏,不把當成塊破石頭壓過去就不錯了。
    文月城在看到丁臣包裹的如此認真的藥瓶時,恍惚間都看到了來年月銀又會升高,正為此合不攏嘴,誰知人生從天堂掉到地獄僅僅一瞬。
    “不行,”孟老歎息一聲:“老夫沒見過傳說中出了問題的金瘡藥,黑市上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這老頭子還真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叫他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富,做夢!
    他壞笑浮上眼角,慢慢靠近,直到將手拍上孟老的肩膀,迫使他回神,才盯著眼睛威脅:“您要是實在找不到辦法判斷金瘡藥真假,本大人也沒法子,隻能帶個話給刑獄司,讓他們從黑市下手了,畢竟......”
    不用文月城將後麵的話說完,孟老便咬牙切齒道:“文大人不愧是少年成名。”
    文月城就在邊上看著孟老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似乎想張開嘴說話,卻被胡子封印了。
    他可不管孟老心中的小心思,追查這件事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邊關將士,他繼續追問:“孟老可有辦法了?畢竟時間很緊呢!”
    這回,孟老不止是胡子要抖,手也有點抖,他甩開文月城搭在肩膀上的手,咬牙切齒道:“可以用桑螵鞘,但是誰用?”金瘡藥隻要有人能甘願犧牲,敢於嚐試,就能辨別真假。
    他告訴文月城,軍營特供的金瘡藥龍骨含量極高,混著桑螵鞘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嚴重嗎?”文月城挑了挑眉。
    孟老聽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拉長音調道:“不死人。”雖然不死人,但是一把子老臉要丟幹淨的,比如他剛拿到黑市裏的金瘡藥的時候那樣。
    “會......傷身體嗎?”
    “嗬,”孟老聽完他的話,福靈心至,他和文月城兩相對視,笑容越發陰險可怖:“對於年輕人來講,都是小事情,撐得住。”
    兩人一拍即合,商量完對策後,文月城去看了一眼盛禮,陳七在照顧他,記柳已經回衙門休息了。
    盛禮有些別扭,身子轉著朝向窗戶,陳七也是個悶葫蘆,整個屋子裏如深海般安靜。文月城沒有進去,他和陳七對視過後,便匆匆離開了。
    剛回到縣衙,文月城對著門房吩咐:“讓趙莊到書房來見我。”
    處理完一件事,另一件事也要好好搞搞。不管如何,州府的人在他的地盤擾的眾人不得安寧,大小也得了解一下發生了什麽事,值得他們大動幹戈。
    趙莊收到消息後,立刻趕了過去,他也算個聰明人,不然也不會和盛禮同一時期當上捕頭,到了書房見禮後,他恭敬回道:“刑獄司的人這兩天一直在搜查一位姑娘的下落,不過對著屬下並沒有明說,隻是讓衙門裏的同僚們人手一張畫像,上麵畫著一位男子,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每次問完男子後都會再問一次,可曾遇到過外鄉男女同行,女子眼角有顆紅痣。”
    文月城緩慢敲著桌麵,“噠噠!”聲仿佛敲在趙莊心頭,他仔細回想這兩日的行動,生怕漏掉一絲半點,惹得文月城不快,像之前犯錯的同僚那樣,被扔到外頭做好人好事。
    “私奔嗎?什麽人家的姑娘用得著這麽大的陣仗?”文月城根據趙莊的描述,捋了一下,不過即使算上整個歲西州,哪怕是州府老爺家的閨女私奔,都是請不動刑獄司的人的,更何況調動了這麽多。
    文月城小聲念叨幾句,總覺得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隨即問道:“男子的畫像呢?”
    “刑獄司的老爺每天晚上都會清點畫像數量,屬下無能。”趙莊也曾想過抽取一張畫像藏起來,奈何刑獄司的人都是這方麵的行家,一個個精的和猴子一樣,他不敢亂動。
    “沒有畫像,那就去畫一張,本大人還不信了,你們盯著這張臉三天,都記不住!”文月城雖然成日裏想的都是躺平養老,但是最討厭的就是別的人把手伸進自家屋子,他不能容忍昭灃縣裏存在超出他掌控範圍的事情。
    趙莊收到命令,馬上點頭稱是,看著文月城陰沉沉的臉色,他有理由相信,若是再晚一步,他就要被文月城派到鄉下給農戶喂豬,美名其曰,作為朝廷官員,須得愛民如子,替百姓排憂解難。
    隨著趙莊的離開,書房內隻剩下文月城一人在內,他沉寂片刻,攤出宣紙,磨好硯台,埋頭認真書寫起來。
    時間一晃眼又到了晚上,趙莊等人還在陪著畫師,抓耳撓腮的逼著自己仔細回想之前在手上捏膩歪了的男子臉部特征。
    隻是......
    ——太難了啊!怎麽會這麽難?!!
    趙莊頭疼不已,一起呆在畫師身邊的幾位同僚有的睡著了,有的滿臉呆滯,身子還在這裏,魂已經飄走了。
    震耳欲聾的呼嚕聲,混著夏日衙役通鋪的各種臭味,逼得趙莊不停揉著額角,他不時看一眼從路邊找來的老頭,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忍不住懷疑老頭是不是聽不見,聞不到。
    “是這樣嗎?”畫師哆哆嗦嗦抬起宣紙,慢悠悠遞到趙莊麵前,持續一個下午的作畫,手腕懸空,幾乎沒有休息,他早就累了,恨不得東西放下就走。
    “反正他們也不懂原本藥瓶裏有多少。”文月城恨不得親自己一口,太聰明也是一種負擔。
    孟老看到他臉上肆意張揚的笑,目露嫌棄,手上已經有了一個燙手山芋的他,又被文月城塞過來一個,一雙布滿老繭的手都要被燙掉一層皮,哪能同他那般高興。
    老了歸老了,可不能為了這件事汙了多年的名聲,他立馬把瓶子扔回文月城懷中,後退兩步道:“都說區分不了真假,留這麽些給老夫找事麽?!”
    假設邊關因為金瘡藥效果不行,導致大敗,皇上現在的動作就不會如此仁慈,早就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血腥,就算鬧得滿城風雨,百姓人心惶惶也在所不惜。
    斷然是不會任由劉將軍用軍功把軍需一家保下來。
    “如果我們的金瘡藥是真的,換藥的人就是求財,而其中最貴的隻有龍骨。”孟老再一解釋,事情就通了。
    確定之後,文月城隱秘的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小瓶不起眼的東西,遞到孟老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說:“您看,這是什麽?”
    孟老白眼一翻,伸手接了過來,打開瓶蓋後淡黃色膏體出現在他眼底,他懵了一下:“丁臣手中的金瘡藥?”本該隨著丁臣一起被帶到州府刑獄司的東西,還在文月城手上留著。
    “若是丁臣和老夫手上的金瘡藥都有辦法確定是真的,那問題一定就是出在龍骨上!”孟老很確信,金瘡藥出問題的那段時間他和老友通信,得到的都是邊關穩定的消息,雖偶有戰亂,也都是小型伏擊,不成氣候,兩邊也時常有這樣形式的小打小鬧。
    “孟老,您軍營裏的好友還透露過什麽消息嗎?”他心中有了初步猜測,繼續問道。
    文月城看出了老人的避諱,可他才不會讓這麽好的機會從眼前溜掉,昨夜從陳八帶回來的話裏,他就察覺到孟老對軍營特供的金瘡藥十分熟悉。
    要說不懂如何分辨,他完全不信,黑市上的東西大多價值千金,更何況含有龍骨的金瘡藥,能讓孟老豁出家財也要買回去的東西,怎麽可能有假!
    “說不定軍營流出來的假貨都比一般的金瘡藥效果好。”左右已經和文月城坦白從寬了,孟老已然無所謂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看著文月城。
    “如果兩瓶藥都給您,有辦法知道裏麵用到了哪些藥材嗎?”
    “賭,如果老夫當時不敢賭,文大人覺得盛捕快能這麽快活蹦亂跳的撩小姑娘?”說得好,簡直是正義的楷模,文月城都想給他鼓掌。
    文月城一時間被孟老帶歪了,轉過頭來想一想又覺得不對,他問:“不對啊,您買的藥在盛禮身上不是效果很好嗎?”
    “金瘡藥大抵成分相同,軍營的之所以特供,是因為其中一味藥,龍骨,”孟老本就是靠藥材發家,提起龍骨更是兩眼放光:“它極其罕見,生成條件苛刻,無法人為種植,但是愈合效果沒有任何藥材能夠替代,是以皇家不允許百姓私有,一旦發現必須上交國庫。”
    “這麽珍惜的藥材,總有人會偷偷藏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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