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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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莊眼睛酸脹,把宣紙接了過來,放在眼下看了一眼,就遞了回去,道:“不對,眼睛要再細長些,鼻子寬厚,嘴差不多,給人的感覺陰沉的很。”
老畫師聽完心中一怒,憑借多吃兩年白米飯的教養,他沒有罵出聲,咬著牙根提醒道:“後生,老夫前麵畫的幾幅,你不是說眼睛略顯細長......”
“呼嚕......呼嚕......”老畫師無奈忍住,手下的畫像捏緊。
“就是嫌棄......”
“呼嚕......”這群後生隻是太累了,忍住不氣,來,深呼吸。
“嫌棄......”
“呼嚕......”深呼吸個屁,一個下午就他拚命改畫,他們這個睡完,那個睡,一個接一個,呼嚕磨牙就沒停下來過!老畫師火上心頭。
他怒斥出聲:“就是嫌棄太過圓潤無害!!”老當益壯,不留餘力的將心聲喊出,直接把眾人從睡夢中嚇醒,更有甚者顧及不到臉頰上的口水,下意識把身側配刀拔出,帶著困意的口音,不停念叨著抓凶徒。
趙莊離得最近,老畫師不顧形象的怒吼,伴著口水噴到他的臉上,他呆愣的坐在凳子上。
直到傳來“砰!”的一聲,才把他從驚嚇中喚醒,老畫師的摔門聲劇烈,一肚子的怒氣全部撒在房門上,趙莊清醒後趕忙追出去,眼睜睜老畫師連錢都不要了,氣呼呼的朝著縣衙大門跑去,那速度連趙莊這樣一個壯年漢子都趕不上。
此時的趙莊拚命追過去,換個人再來畫又得重來一遍,耗費時間更長,一下午死死撐著眼睛不是白瞎了,他邊跑邊喊:“老人家,快回來,馬上就要好了,您這走了算怎麽回事?!”
剛說完,他就看到記柳站在老畫師身邊,將他攔下來了,趙莊跑到兩人身後,正巧聽到她在勸說老畫師留下。
“老人家,縣衙馬上要要開飯了,何不留下來嚐一下?大廚手藝可好呢。”記柳正準備出發去醫館,晚上和陳七換一下,讓他回去休息,一位老伯就從她身邊跑過,差點將她撞倒,身後趙莊的聲音跟著一起傳過來。
她想都沒想,直接趁著老伯轉頭和她對視時,上前伸手攔住。
這時候的老伯可沒心思白嫖一頓縣衙的晚膳,他右手手腕酸痛不已,後頭還有趙莊催命般的喊叫聲傳來,急急說道:“不了,不了,老夫還是先告辭吧。”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就在這一瞬間的功夫,記柳輕輕拽住他的衣袖,老伯沒能跨步離開,被追了他一路的趙莊環住雙肩。
老伯在他的壓製下瑟瑟發抖,顫抖道:“後生,老夫是真的畫不動了,你們這群人自己都不知道要畫個啥樣的,逼我這個老頭子,又有何用?!”
人像畫哪裏容易畫的惟妙惟肖,真正似活人般靈動的,都是有真人在前,畫師不斷描摹修整,最終得以成型。
趙莊等人本就懵裏懵懂,他們本身並沒見過那位男子,僅憑一張畫就想複刻出來,簡直天方夜譚,就是再給老畫師千萬年的功夫,也是無法畫出他們心中滿意的效果。
“哎呦,老人家,您看不如再試一遍?已經很接近了,總得交差不是?”趙莊也很為難,並不是他不想盡快將人像畫出來,這老畫師畫出來的東西,他是怎麽看都覺得像又不像,說不出來的怪異。
他眼尖瞥到老畫師手中用死勁拽著的人像,無奈勸慰:“再說了,您畫了一下午,總歸要把報酬拿到手吧?!”趙莊本以為看在錢的麵子上,老畫師會留下來再試一次。
誰曾想,不提還好,剛說完老畫師的臉色變得更加青白了,他來了一下午,竟是除了咬牙切齒,再也沒剩下什麽,他說:“因著是替官府辦事,老夫一幅畫隻要了五文錢,說好了一會兒就能畫好,你們愣是耗費老夫這麽長時間。”
“五文錢老夫也不要了,你們就拿著這幅畫去交差吧!”老畫師邊說還邊把剛畫好的最後一幅人像,朝著趙莊扔了過去,趙莊沒能及時接住,宣紙輕飄飄的掉到了地上,還是在一旁看熱鬧的記柳蹲下身撿起來的看了一眼,隨後抖動兩下,除去粘上去的灰塵。
她本想將宣紙放到老畫師手上,結果剛一抬頭,就隻看到他步履匆匆離開的背影,遂收回視線,看著滿臉尷尬,踟躕不安的趙莊,笑道:“趙大哥,五文錢確實有點忒少了。”
戲說間,幾經波折的畫像最終回到了趙莊手裏,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道了聲謝,默默拿著它去和文月城回話了。
記柳笑著搖頭,鬆了鬆衣襟,一番折騰,著實有些燥熱,耽擱下來,天際盡頭鋪滿霞光,即將落下的太陽透過雲層射出紅色的光線,仿佛在預示著她接下來的生活該是多麽熱火朝天。
比如說,當她剛剛踏入盛禮的房門,就看到陳七脫光了盛禮的上衣,正在粗魯的給他換藥。記柳開門的聲響打擾到了兩人,俊美的臉上神色各異。
盛禮出事當晚,高燒不退,記柳早就將他扒光了,看了個遍,講真,她也是有兩天沒有看到盛禮胸腹部凸起的肌肉了。
就算兩人都齊刷刷盯著她,記柳也不會害羞的,這種情況下,誰先避開眼神,誰就輸了!
記柳心中百轉千回,就是不肯避開。
三個人六隻眼睛,看似氣氛凝滯良久,實則也就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陳七首先敗下陣來,他咳嗽一聲,麵無表情別過頭去,他總覺得盛禮撇過來的眼神,蘊含著“趕緊滾”三個大字。
就這樣,記柳眼看著陳七以一種她從未在這張臉上見到過的,別扭和同情糅雜在一起的眼神,深深望了她一眼,尤其是他替兩人關上房門的那一刻,複雜程度等同於記柳被逼做女紅時,纏繞心髒的焦灼感。
隨著“吱嘎!”一聲,房門被緊緊關閉,盛禮對著站在身邊的記柳說:“記姑娘,這兩日辛苦你了。陳七安排的差不多了,晚上無需太過緊張。”
說完,便掙紮著將外衫掙紮著套上,動作笨拙到讓記柳看不下去,她走上前,將軟塌上亂七八糟的衣服整理好,撐開,然後繞到盛禮背後,扶著他光潔裸露的臂膀順勢塞了進去。
肌膚接觸時,盛禮感覺有點癢,忍不住瑟縮一下,但記柳柔軟的手好似有種神力,瞬間就撫平了他全身滕然升起的心慌煩悶。
他任由記柳幫助他把衣服穿戴好,乖巧的讓記柳起了壞心,禁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這兩日悶熱,”記柳大眼滴溜溜轉動,壞心思一覽無餘:“大人要擦拭一下身子嗎?去去汗。”
盛禮身子一緊,麵色漲紅,他提手將擠成一團薄被拉扯到胸前,下意識依靠外物擋住了身體的異樣,回話的時候也是結結巴巴:“不,不,不用了。”
說完生怕記柳胡思亂想,便又補充道:“孟老說我恢複快,過兩日就可下床走動了......”
“到時候自己擦洗。”剛停頓的話頭,突然抬起,盛禮快速說完剩下來的話,把頭埋低,之前他想著麵具在記柳麵前形同虛設,便也懶得戴了,現在簡直後悔至極,好歹也能遮擋掉大部分的紅暈。
“嗬嗬,”記柳被他逗笑了,她輕輕安撫兩下,說:“民女又沒說親自替您擦洗,醫館男學徒可是不少,哈哈哈。”邊說邊笑,完全不給盛禮麵子。
就算這樣,她手上也沒停,按壓著盛禮的肩頸。
記柳在替盛禮放鬆的時候,感覺到他的身體很燙,男子陽氣旺盛,灼熱的力量透過接觸的地方傳遞,她皺了皺眉,抬手拍了一下盛禮,道:“大人放鬆些,繃得太緊小心傷口裂了。”
“還有,”她說完還伸手摸了一把盛禮的額頭,並沒有摸到汗水,記柳疑惑道:“身上怎麽這麽燙,莫不是又發燒了?我去找孟老過來看看。”
盛禮燙的奇怪,都頂得上前兩日了,她還用手心探了探自己的額頭,確認盛禮真的在發燒,趕忙朝外走去。
沒等她跨出半步,盛禮就把記柳拉了回來。
記柳不明白,他卻十分清楚,這哪裏是在發燒啊,明明就是控住不住瞎想了很多不該想的事,身子不知為何,也奇奇怪怪的,孟老過來把把脈,看出端倪,那還得了!
盛禮看出了她的疑惑,努力提醒自己保持冷靜,可是做了虧心事,連張開嘴連話都說不利索:“我......我我......我沒事。”
記柳卻是不管,她直接撫開了盛禮拉著衣角的手,焦急如焚:“哪裏沒事了?大人您連臉都燒紅了!就在醫館,也不耽誤事,還是看一下。”
每晚精心照料,一方麵是為了報答兩人遇險時,盛禮以命相護,助她逃跑。
至於另一方麵,記柳還是存了些小心思,如果盛禮這段時間身體無法徹底恢複,文月城不會安排他押送李玉,她更希望是和盛禮一同上都城,而非他人。
說完,她再次轉身準備離開,盛禮情急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可以說用上了此生最大的力道,他死盯著記柳不放,嘴裏強調:“沒事,真的!就是剛剛陳七帶我走動了兩圈,發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