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世界焦點新東方 008章 代郡府~:夜色星辰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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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位冉冉升起的明星,誕生於代地盆地中央,直抵塞外低垂的天空,未來將照耀在華夏文明北緣的每一名男女老幼的身上。夾雜著現代文明光輝折射的星辰,將會引導起人民形成怎樣的‘新曆史’?
在門外隻得瞥見宦者令身影的時刻,這位內廷長官補上了非正式的最後一項朝會禮儀:“都散了吧,今日先這樣,明日再來。”眾人聽聞,心中各有不同滋味,或不甘,或欣慰,但這就是王製時代的常態啊!比起被郭開聯合春平君與內侍蒙蔽的大王遷,已經好過十倍了,起碼現在能直接搭上話,還有無限可能,一切也都來得及。
醒悟過來的公子畤,瞬間認清了局勢,跪倒在地,而宗室集體也像被打蔫的冬菜,眼神中藏不住的失落。公子騭不愧是坐左首席的一等貴族,見風向不對,立即拔出插在地板上的寶劍,從公子畤之側向其雙手砍去,麵部表情上絲毫看不出憐憫的神色。
人在前途渺茫的時刻,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選擇擁抱過去抗拒的保守習氣,就比如宗室子弟,在目前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拚命擴大自己的權力,以宗室貴族共和保證統治階層穩定,當然,也會象征性地給隨同前來的外姓大臣們一些帶肉渣的湯羹表示天下為公;外姓大臣們呢?自然希望能原本被郭開一黨弄權的朝政普遍開放,成為中高層官僚與貴族共同的話語權表達場所,這也是他們願意隨同前來的必然原因,沒人願意當花瓶,自己也是痛心國政的忠誠,眼見韓王國滅亡後貴族基本安然無恙,再肯冒險創業,當然不是為或有或無的權力暴漲而起意;而參見代郡主要官員們目前的態度,自然也可想到雁門、雲中、九原三郡地方官員們的態度:‘要開放不要專擅、進朝堂不留地方’,爭取更為務實有效的、能保證自身前途與民眾安定的新政,起碼要能防備被失去趙廷中央威力壓製的暴民推翻自身統治,甚至在有必要的情況下,可以接受秦軍進駐而投降,畢竟蠢蠢欲動的胡人帶來的普遍屠殺壓力更恐怖!
趙從簡立馬予以製止:“方才赦滅死罪,此不得作忤逆視,休要施加刑罰。”
情況為之一變,公子騭首先拜倒在地,代替公子畤感激涕零地表示謝過王上寬恕,而右列大臣也強行牽動其他宗室子弟和代郡官員下拜,稱讚王上英明。遭此變故恐嚇的公子畤,則表示看不懂形勢發展變化,癱倒在地昏了過去。繆豐年見此情景,心中冷笑,暗許到:自己以後就徹底是王上的人了。
趙從簡想起頗為經典的‘養雞場的科學家’故事:一群火雞每日都被定時投喂,迷信而淺薄的多數火雞都認定,這是神明對自己照顧有加。而另一些並不墮於思考的雞,在這種探究中逐漸形成‘火雞族科學家’一職,他們並不沉迷進食,而是更關注機器對雞食的投放流程。久而久之,這些聰明的科學家終於‘突破’蒙昧的常識,提出了一個偉大的定律——每天的6點、12點和18點都必然出現雞食被投放到集體宿舍中。之後,這群科學家們又圍繞這一條定律推導出不少衍生推論以及更多等待被證實的猜想,其中就包括‘進食與清水的投放規律與其對火雞身體的健康’等重要發現,後來幾乎所有火雞都受益於此能茁壯成長,火雞群眾們對此很滿意,並將進食的第一順序讓給了科學家們。直到感恩節來臨,所有火雞都沒能成功‘渡劫’——並非食物中下了毒,而是他們見識到了聞所未聞的屠宰設備,就在科學家積極上前,準備好好觀摩一番並提出新的理論成就時,災難便發生了。首先受難的火雞科學家們一並帶走了‘種族智慧的結晶’;而後來的火雞六神無主,挨個成為新機器的犧牲品;反倒是相機行事的極少數投機客衝出了新環境,成為一些人家的短期寵物,直到私宰降臨;最有福氣的自然是被公開釋放的那一隻,不因為任何原因,唯運氣而已。
使威,使恩,王道之術,順手時,還是很暢快的嘛。
於是他決定在尿崩的前一刻再次忍住片刻,折返回正堂門外,留下撥動被他召來的代郡官員命運的一句話:“代郡丞馮義卓有見識,即日起升任為郡守,原守臣明日聽命,另有重用!”
在代郡府召開的趙國流亡朝廷第一屆分權會議,就在強為的平靜中落下帷幕。
而自覺做得有些過分的趙從簡,此時手也有些顫抖:誰能想到權力的本質竟會是這種樣子的呢?有形生於無形,而無形的力量來源又是如此玄妙,今日,竟被自己一個現代人運用的爐火純青。
門外,天朗氣清,太陽已有向西的征兆,與遠處山峰之巔的祥雲交相呼應,形成一幅邊地特有、波瀾壯闊的畫麵——在形成秩序之前,逃不過巨大的混亂,後人看來或許十分恢弘,但當事人無一不覺驚心動魄。今日的尊卑之議論,就算塵埃落定了。
聽到會議要被繼續擴大化,成為宗室、外姓大臣與地方官三方角力的戰場,宗室子弟們紛紛坐不住席,直接駁斥起虞博言,絲毫不顧及他們在邯鄲城中日夜串聯時同仇敵愾的友誼。
趙從簡也徹底惱火,打算直接‘喂飽’這群挑三揀四的宗室餓狼,大聲喊道:“凡邯鄲從行大臣,無論貴賤長幼,悉數拔為貴卿,彰公忠體國之念,大小罪過無論,非叛免死,不除爵位!上天與知,有違此誓,神靈共棄,甘遭滅國,為秦兵斬首,宗族戮盡!”隨後不顧阻攔離開上席,示意繆豐年開道,並指了指下體,要求出恭,連一直站立的代丞都沒顧及。
究竟該如何平衡這三類人之間的力量與欲望,並照顧到那些看不見的民眾生活,以及馮義話裏話外透露出的‘文武之爭’呢?趙從簡一時也想不到好的辦法——能直接對答出馮義積壓已久的肺腑之言,絕非自己辦得到的事情。而且,在這種情況下絕不能再容忍出現另一名巧舌如簧之徒展開表麵上的反擊:所謂一時想出的辦法,從來都隻是治標不治本的樣子工程。
就在因煩躁情緒上升而引起膀胱漲大問題嚴重發酵時,自認為有資格出來打圓場的右首座席大臣虞博言開口了:“王上,臣聽代丞馮義所言,亦有不少可取之處,然而事理未澄,過在無辯,臣請召諸郡守官,一應與會,十日後再行議事!此中時間,征諸郡兵共守代郡,絕秦兵侵境之危!”
這時,仍舊不死心的私通著左三座席大臣大喊‘須厘定官爵再行散會’,趙從簡的耐心直接消耗殆盡,回擊道:“王位讓於君,滾去發號施令!”眾人被突如其來的撂挑甩得猝不及防,方才還竊喜獲得極大允諾的右列大臣們,瞬間成為新王利益的堅定守護者。見公子畤竟欲強行拉扯王上,紛紛怒嗬聲討,而明白過來君主大位就是燙手山芋的趙從簡,依仗右列全體的搖旗助威,竟然仰起頭,鼓足氣力,伸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火辣辣地拍在那養尊處優的寬麵頭顱上,後者直接楞在原地。
這一掌,直接擊碎了公子畤的私通上位夢:趙國有無數的宗室子弟,相當多的先王後嗣如今都淪為平民,侍候稼穡者大有人在。在禮法極為苛刻嚴密的時代,揪扯君王,至少要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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