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蹙眉，並沒有立刻接過文件。
    這就是聞野的真實目的嗎？
    她淡聲，“你應該清楚，這樣臨時換主治醫生，對病人影響有多大。”
    聞野不為所動。
    “能者多勞，我相信你的實力。”
    南初不用看就知道，聞野一定是把最難搞的病人全都打發到她這裏來了。
    “我以為，你至少還有醫德。”
    南初語氣冷漠，捧著文件離開。
    聞野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聽到南初這麽說，他心裏竟然還有些不舒服。
    南初回到診室，趁著預約的問診時間還沒到，迅速查找整理幾位病人的相關信息。
    “你準備怎麽辦？”
    馮悅支著下巴，一邊幫南初打印資料，一邊問。
    南初思忖片刻。
    “這樣，上午你替我跑一趟。”
    “去通知病人以及病人家屬更換主治醫師的事情，記住，態度一定要溫和。”
    “不管他們有多少不滿，讓他罵，不要還嘴。”
    “都在樓上住院部，不會太麻煩。”
    馮悅瞪大了眼睛，不情不願，“好吧……”
    對上馮悅懷疑的眼神，南初莞爾。
    “中午午休的時候，我會親自過去，製定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她能做到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午休前的最後一位病人，是個二十多歲的男青年。
    開了藥，南初忍不住問。
    “你是霍氏的員工？今天不是要上班嗎？”
    怎麽一個個都跑到她這裏來開藥？
    “我們霍總說，凡是到您這裏就診的，憑掛號記錄，可以開兩個小時的假呢！”
    “……”
    怪不得有這麽多人。
    青年也是個八卦的，趁機旁敲側擊南初和霍西辭的關係。
    南初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著。
    忽然，陸昔沒有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他敲了敲南初的桌麵，壓低聲音，“上樓看看，出事了。”
    南初臉色一變。
    她才剛剛把馮悅打發到樓上，去安撫病人家屬。
    她來不及多想，立刻往住院部跑。
    剛走出樓梯口，就聽見遠處傳來爭吵的聲音。
    馮悅臉氣得通紅，一副強忍怒火的樣子。
    對麵則是一個三十幾歲的中年女人。
    女人叉著腰，“趕緊叫你們領導過來，我不跟你這種小護士生氣。”
    “我說了，您有什麽問題，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馮悅幾乎是咬著牙說完這句話的。
    “別廢話——否則我就去投訴你們醫院！”
    南初快步走過去。
    她少見地沒有露出一絲笑意。
    “您好，您是劉桂珍老人的家屬是嗎？”
    女人警惕地看了南初一眼。
    “我是您母親接下來這段時間的主治醫師，也是這個小姑娘的領導。”
    “所以，有什麽事，您可以和我說。”
    女人湊到南初胸口的胸牌前仔細看了看，確認她的醫生身份。
    隨後抱著胳膊，表情傲慢。
    “我信不過你這個小丫頭，給我調回到原先的醫生那裏。”
    “你——”
    馮悅又要起爭執，南初趕緊把她拉到自己身後。
    “很抱歉，這是醫院的安排。您可以和醫院高層進行溝通，我完全服從安排。”
    南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如果你有能耐，就去找醫院換回來，她非常樂意。
    女人一噎，開始胡攪蠻纏。
    “我不管，耽誤了我母親的治療，你們誰能負得起責任？”
    這是個無解的局。
    南初想，如果是上一世的她，處在馮悅的年紀，遇上這樣的事，恐怕也會和對方吵起來。
    對方根本不想解決問題，一味地用吵鬧逼迫別人來達成目的。
    南初沉吟片刻，有了主意。
    “我權利有限，但是可以給您提供兩個方案。”
    “第一，轉去仁德私人醫院，隻要錢到位，醫生可以隨便挑。”
    女人想也不想，就反駁，“我哪有那麽多錢！”
    “第二，這次病人調配是聞醫生負責的，也就是您母親之前的主治醫師。”
    “您可以去找聞醫生，或許他可以滿足您的想法。”
    女人一怔，真的開始考慮起這種可能性。
    在她心裏，南初就是個黃毛丫頭，沒有權利也是正常的。
    倒是這個聞醫生，把嚴重的病人打發給一個小丫頭，居心叵測。
    女人心裏的那杆秤頓時傾斜了。
    南初又交代了聞野的上下班時間後，帶著馮悅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馮悅紅著眼眶。
    “南初，我是不是闖禍了？”
    南初溫聲：“沒有。”
    “是我沒有交代清楚，並不是什麽情況都可以一味地忍。”
    有些時候，越是退讓，對方就越會變本加厲。
    見馮悅心情還是低落，南初忍不住開玩笑。
    “之前囂張跋扈的馮大小姐哪兒去了？怎麽不見你對我這麽溫柔？”
    馮悅跺了跺腳。
    “還不是怕給你惹麻煩！”
    憋死她了！
    她抹了把眼淚，拿起名單給南初看。
    “還差一個，是個小姑娘。”
    南初看了一眼信息。
    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叫管寧寧，急性淋巴性白血病。
    越是嚴重的病症，家屬對更換主治醫師這類事件的接受度越低。
    南初敲了敲病房的門，帶著馮悅走進去。
    她按照床位號找過去。
    果然，床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小女孩。
    “你是寧寧嗎？”
    南初彎下腰，對著管寧寧友好一笑。
    管寧寧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點點頭。
    “你家人呢？”
    這麽小的孩子，自己待在醫院，實在奇怪。
    “媽媽去上班了，中午會回來看我的。”
    “姐姐，你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我再告訴媽媽。”
    管寧寧張口，甜甜的小奶音聽得南初心裏一軟。
    她伸手，輕輕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醫院有了新的安排，讓姐姐來治療你的病，好嗎？”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小姑娘似曾相識。
    管寧寧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用力點點頭。
    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姐姐，我喜歡你。”
    馮悅在旁邊被可愛到不行，湊過來，非要小姑娘也說一句喜歡她。
    南初拉起馮悅，轉身就要離開。
    一個提著塑料袋的女人站在她們身後。
    看見南初的一刻，女人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驚訝，恐懼……
    南初仔細辨認著眼前的女人。
    女人十分憔悴，眼中布滿紅血絲，瘦得隻剩一副骨頭架子。
    熟悉，但是想不起來究竟什麽時候見過。
    對視許久，女人顫抖著開口。
    “你……你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