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拳中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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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穿著機甲被繩索五花大綁的押了出來,這點破爛麻繩,在機甲的防禦下,自然是形同虛設,裝裝樣子給眾人看罷了,來到城堡前的大坪上,能文能武一左一右,押著三人站定,舅舅跳上一處木箱,登高一呼,眾軍士圍攏過來,他滿臉悲傷道:“各位,今天,圖克族長一家人全部死了......”
此言一出,周邊頓時嘈雜起來,他不得不停下發言,隻聽到軍士裏有人高呼:“副族長,族長怎麽死的?”“將這三個宰了給族長一家報仇。”......眾人隨著喧嘩,望向了五花大綁的三人,眼裏滿是憤恨和報仇的欲望。
“大家靜靜,靜一靜,且待我說完,”特尼克停頓了,等四周稍微安靜了點,悲痛沉重的繼續道:“這三位地球來的大使,其中一位是我們族人,曾經的皇族!見咱們長期的戰亂和四分五裂,這次在地球文明的支持下,準備幫我們南部去征服東部和中部,來達到統一。兄弟們,這個想法大家認同不認同?”
話音一落,坪裏又是一片嘩然,眾軍士又紛紛叫喊道:“盼這天好久了,幹啊!”“搞死東部那群畜牲,我認同!”......見眾人情緒高漲,特尼克喊道:“大家靜靜,聽我說。”
“這三位大使本意便是如此,無奈圖克不答應,所以,三位大使便殺了他全家,可惜啊,我來晚了一步,族長沒救到,不過抓住了這幾個凶手,本想直接砍了。但,考慮到大使是為咱南部的將來,才跟族長起的衝突,委實不好下手,兄弟們,現在兩個選擇,一、殺了他們為族長複仇,二、跟著他們一起征服東部和中部,一統天下。你們做決定吧!我這個代理族長聽大夥兒的!”
話音一落,眾人皆想著該如何處置,人群反而寂靜下來,巴伊亞聽完,到了此時已然明白他的陰謀,這從側麵證明了自己在特尼克一黨中,隻是個邊緣人物,不然,為何不信任他,而將他調離呢?想到這,屈辱感直衝腦門,心想必不能讓他陰謀得逞,張口大喊道:“副族長,沒了他們大使,難道我們就不能征戰另外兩部了嗎?為何要依賴這幾個異族人,何況族長之仇豈能不報?”
本來眾人就左右皆可,正兩難之際,有人推波助瀾,自然跟著起哄,一而十,十而百,不一會,城堡之前的大坪外,吼殺之聲一片響。
特尼克定睛瞧那帶頭出聲的地方,看清楚是巴伊亞之後,頓時心中惱怒,但麵不改色,急擺手道:“諸位,且聽我一言,個中利害關係也怪我事先未曾說清楚,咱南部部族這多年了未曾再得一塊地盤,是為何?難道我們的士兵比別人怕死?難道我們的武器比別人差勁?難道我們的將軍指揮不如他們的將軍?都不是,而是三方製衡,大家勢均力敵,如今,大使們來支援我們南部部族,使我們更加強盛,打破了這種製衡,如此才有戰勝另外兩部之可能,現在大家還覺得這三位大使可殺嗎?”
這舅舅引導眾人的話音一落,坪裏又是一片寂靜,繼而嘈雜起來,有的說該殺,有的說該放。一時半會,雙方爭論不休,特尼克見狀,知道跟這些粗人也說不清,道不明,看著這紛亂的場麵想了想,抬手揮舞著,打斷各人紛爭道:“各位安靜,如此,大家各執己見,難以決斷,要不等明日,十大郡城城主來了,我們再做判決吧,今日我暫且將他們收押在城堡之內,大家散吧!”
待眾人散去,安頓好李健等人,特尼克領著能文能武回到了大廳。能文望著他疑惑不解:“父親,為何要如此護著他們?難道還當真幫他們去奪天下?當族長目的已經達到,何不趁機將他們斬殺了,以絕後患?”
特尼克大笑道:“文兒啊,若不救他們,咱們如何百尺杆頭更進一步呢?再者,你看他們任我綁縛,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又豈是我等能殺得了的?你仍需曆練呐。”
城堡客房內,李健覺得有必要好好溝通一下,團隊已經出現裂痕,任由發展,隻會分崩離析。
“舅舅手段狠辣,大家都有見識到了,咱們是兄弟、是姐妹更是家人,俗話說,家無隔夜仇,對於此,倆位有啥看法,都聊聊,話不說開,悶在心裏容易出事情。”李健開門見山道。
“當時情景,我是看不下去了,可更讓我傷心的是,你們竟然一點勸阻的意思都沒有。所以,我選擇離開。”茉莉也不客氣,直抒己見。
“茉莉,圖克不是好人,他殺我父親,哼,我母親之死也與他難脫幹係,我舅舅如此所為,也是情理之中。”維鋼解釋道。
“那後院一家老小幾十口也曾害過你爹娘?”茉莉聲調提高了幾分。
“這到沒有,然而,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也是難防。本想勸阻,想到這一層,我便任他去了。”
茉莉想了想,柔聲道:“你說的是這個理,我也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我始終認為如此草菅人命不是一個好君主,不是一個好皇帝。”
維鋼見茉莉語氣緩和下來,也應允道:“我知道,這是父母之仇,不得不報,對其他人,我絕計不會如此。你放心好了,此事我會謹記於心。”
“老大,你也是,憑你的智慧,應該早就能想到假裝被擒這招,來挽救那些無辜之人,卻不見你幫她們做點什麽,我曾有一刻感覺不認識你一般。”
“說實話,一來,當時事發突然,我沒想到這舅舅居然會如此心狠手辣,二來,也是自己思想在作祟,認為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加上不是自己所為,所以任其發展,但後來在外麵被眾人審判之時,看到群眾憤怒之情,才想明白,我犯了個認識上的錯誤,這幾十條性命不是小節,而是大義。”說到此,轉頭又對維鋼道:
“維鋼,咱們雖不是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為報你父之仇,我也責無旁貸,但是,斬殺圖克一人足矣,牽扯進他的家人,確實不義,不義之人易犯眾怒,好比今晚在場眾軍士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你所考慮的,斬草不除根,後患會無窮,這個道理是站不住腳的,從實際的角度來講,當時救下這一群後宮老小,可能表麵上看對你成王沒什麽幫助,但,你想過沒有,他也沒有給你成王帶來阻力呀,說不定還能因此而獲得人心,並且從長遠來說,就算他的子孫來找你複仇,到那時,你早已根基牢固,又何懼於他?我們文明,荊軻刺秦王的故事,你有知道的吧?並非荊軻不能得手,而是見秦王一統天下後,結束了戰亂紛爭,老百姓們終於可以安生過日子,若他一死,天下又會大亂,所以,荊軻失敗,由此可見,他日,你若統一了天下,加上仁愛之心來治國,即使,有人想尋你報仇,恐怕亦難成事。這是從我們文明的發展曆史中總結出來的道理,你一定要記得,那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一國之主,一家之長,人心才最重要,心不齊則國破家亡。切記,切記,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不僅是開導維鋼,同是是開導自己,經過這一天來的思慮,他明白了,為什麽錢盛昌一再要求,不能引發這裏戰爭的更深一層用意,這才是他政治上的高明之處,這才是應該向他學習的方向,而那些靠玩弄權術手段,獲取政治資本之人,哪怕再高明,再天衣無縫,與約翰遜、舅舅一黨又有何區別?
聯想到這層,他驚出一身冷汗,若不是那小孩用死及時拯救了他,恐怕,自己與維鋼此時正在步入舅舅及約翰遜的後塵,心中不由得對錢盛昌更加敬畏。
天色蒙蒙亮,這一晚三人都沒睡,李健無法睡,穿著的機甲不能脫,即使睡,睡得也不舒服,茉莉不需要睡眠,打打坐足以應付好幾天,維鋼思考著即將來臨的審判,成敗與否,在此一舉,若得不到南部各郡城城主的承認,後續計劃全是空談。
“老大,一會各郡城城主來了,咱們如何應付?”維鋼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放心,你這舅舅厲害著,他會幫我們搞定,幸虧他貪心,如果隻安於族長一職,昨天,我們就得撤了,想統一高赫星球,基本沒戲。”說到這,似乎想到了什麽,李健愣住了。
維鋼不解,問道:“怎麽了?老大?”
“我想你這舅舅,這麽盡心盡力的幫我們,他圖個啥?”
維鋼有點不自信地回道:“或許,見我是他侄兒?或許想謀個官當當?又或許兩者都有?”
李健心中已然隱隱有了答案,但怕維鋼心裏藏住不事情,不敢明說,打定主意,多幫他留意著便是,於是淡淡道:“你這舅舅不簡單呢,心計重,手段毒,有心機有手段,再親之人也得防一手。別多想了,今兒這事,他一準安排好了。離審判時間還早,好好休息吧。”
李健猜得沒錯,特尼克為他所圖也是一夜沒睡,精心準備著。說詞嘛,自然還是東征北伐那套,這是文的。為了保險起見,還了準備一手武的,隻要確保達到目的,手段文武均可用。提前叫來了阿爾泰,吩咐到時候帶上禦林軍假意在外巡邏駐守,實則準備聽令行事。安排妥當一切之後,隻待各郡城城主的到來。
天色大亮,離得近的郡城城主已然抵達。南部十個郡城裏最為重要的莫過於前線四個,其中兩個因為與中部區域隔著塊巨大沙漠,所以,重要程度略差點,因此,四個郡城之中,與東部接壤的兩個最為重要,一名江源,一名大丘。自然,這最後兩個郡城的城主來得最晚。
城堡大廳內,長桌兩旁或坐或站已然坐滿,僅靠近族長之位的左右兩邊,那兩張首座椅子空著。這是留給江源和大丘城主的,李健三人也下來了,不需要演戲,也打算必成之事,所以幹脆連綁都懶得綁,直接讓他們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聽審便是。
“大丘城主——卡斯巴到~~~”門口衛兵大聲通報著。席上眾人一聽,都不吱聲了,誰都知道。這是南部的元老,當年,正是他陪著圖克,南征北戰,打下這大片江山,有關他的傳聞著實不少。
譬如,高赫南部紀元前103年,時值隆冬季節,為了斷敵之退路,圖克令他率十萬士兵,兩日之內,繞行數百裏,去敵後方斷其退路,路上遇到一條大河阻擋,怕因此延誤戰機,他下令十萬士兵橫渡激流,結果,有兵士怕凍壞身體,戰場上施展不開,奪不到軍功,待編筏而渡,被他知曉後,編織排筏的幾十人全被斬首示眾,以明軍令。從此,他所帶之兵以軍紀嚴明著稱於世,由此可見一斑。
又譬如,當時圖克一部僅幾百萬之眾,麵對周邊數十部落的包夾,卡斯巴率幾十萬前鋒,愣是從對方數百萬之眾的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將圖克等帶到南部最南端,從此,有了大後方,為圖克一統南部,打下成功的基石,其功勳可見一斑。
至於其它勇武事跡,更不用多講,什麽一人一狼與千軍萬狼之中七進七出,萬軍之中斬敵將首之類的不勝枚舉。這些都是小兒科,最讓他自己得意的就是額頭上那道疤,那是身為大元帥必須通過的考核,整個部族內隻有他一個人擁有,這是唯一的驕傲,這是獨一份的榮耀!是以,眾人一聽他的名號,全場靜默。
李健也覺奇怪,一個老頭威武之姿闊步走來,麵相上看隻能說還算精神,若不是額頭上那道既寬又深的疤痕,證明了他往昔的輝煌,全身上下也沒見有特別出彩的地方,何至於將這眾人,光聽名號便唬成這樣。好奇心起,抬手碰碰了維鋼,小聲道:“這是什麽人?為何他們如此敬畏?”
“這是南部最大功臣,唯一的大元帥,圖克在世時也要敬重他幾分。”說完,維鋼也滿眼敬畏,這是他打小就崇拜的大元帥兼大丘城城主——卡斯巴。
特尼克見大元帥走得近了,趕忙起身迎接,親自上前,將左首椅子拉出來一點,尊敬道:“哎呀,卡老元帥一路辛苦,快快,請上座。”他明白,若得卡斯巴支持,全天下人都反對不了他,是以,格外小心客氣。
“有勞副族長了。”說完,大大咧咧坐下,也不塔理眾人,卻打量起對麵待審的李健三人來。
這特尼克一聽他開口,便知今天之事有點難辦了,看樣子這大元帥對他並不待見。事實的確如此,特尼克怎麽混到副族長之位的,這老元帥心裏門兒清,任副族長之後,幹的那些齷齪勾當也略有耳聞,什麽任人唯親,精於算計這些都是親眼所見,就這次圖克去大丘視察時,他還進言過,這副族長得換人來當,不然小心禍起蕭牆,果不其然,圖克回來沒多久,就出事了。雖然死因不是很清楚,但憑他多年的閱曆判斷,定然與特尼克有一定幹係,言語上對他自然也是毫不客氣。
正打量李健三人間,門口守衛又喊道:“江源城主——瓜拉尼到~~~”,李健隨著呼喊之聲,扭頭鬆開與卡斯巴的對視,看向來人,隻見一年輕魁梧之人,個子極高,步伐極大,論外形氣概比剛才那老元帥可威武霸氣得多,如果說卡斯巴是老一輩的代表,這瓜拉尼則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論年紀大不了維鋼幾歲,都是和平時期的新生代,沒有經曆過大規模的戰爭,自然軍功較少,卻當上了元帥,眾人起初不服,後來兩件事情卻讓眾將士們,不得不心服口服。
第一件,南部紀元401年,當時東部卡魯見兵強狼壯,時機成熟,打算擴張,相比之下南部比中部更好下手,而從東部進犯南部,隻有兩條路線,一是橫渡陵江直抵江源郡城,另一條路線是繞過十數座懸崖穀道,再跨過高原,攻打位於懸崖之上的大丘郡城。這兩座城池隻要突破其一,後麵便一馬平川。相比之下,自然是攻打江源容易得多,於是那年,卡魯命上將軍布來格率五十萬軍士為先鋒,出發攻打江源城,他再親率一億士兵,發兵於後。誰知,瓜拉尼提前埋伏十萬軍士於陵江之內,布來格的幾十條渡江線上,各處開花,雖然水戰本就是高赫人的強項,士兵不懼,但攻城器械、紮營物資等,全失落於江中,待水中混戰完,上得岸來,軍士已損失過半,加上沒有物資紮營,眾兵士散落於河岸歇息,然而,不等布來格喘過氣來,瓜拉尼便親率十萬士兵將其擊潰,亂軍之中,布來格也被瓜拉尼親手斬於狼下。初戰失利,卡魯趁大兵未發,索性斷了這念想,從此,兩家雖互有挑釁,但總體來說還是相安無事。自此,將士們見瓜尼拉軍事才能與勇猛,這才信服。
第二件,這瓜拉尼不僅打戰有勇有謀,經濟建設,戰略部署也是一把好手,他知道這江源城僅依靠一條大江為險,且在高赫人這天生的水性麵前,大海裏都能生存個百八十年的,這區區大江根本算不上險要,於是,任城主之後,便將城牆沿江岸修築,一直連綿到上千公裏,城牆上,城牆後均建造大量遠程攻擊器械防守,最終憑此人造天塹為險,將江源城防守得固若金湯。卡魯一見這陣勢,更無進犯之意了。這一下因城牆圈的保護地域擴大,原來的江源城則變為內城,居民們紛紛出城發展,幾十年後,該城池雖在前線,卻成了十座郡城裏人口最多,經濟最好的郡城。這幾年,隨著這效果日益顯著,族人們對他更加刮目相看。而他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如果不是圖克當年破格提拔,也無今日之輝煌。因此,一直都特別感激圖克的賞識之恩,此次,聽聞圖克已死,十大郡城裏,屬他最為難過悲傷。
隻見瓜拉尼麵色沉重,三步並作兩步,徑直來到桌前,功勳資曆明顯不如老元帥,眾人雖然一樣給予肅靜的規格以示尊重,但這椅子卻沒人幫抽了。他也不介意,自己抽出椅子,背靠著李健三人,於右首坐下。
見大家都到齊了,特尼克示意門口衛兵關門出去,大廳裏隨著吱呀一聲,便雅雀無聲,隻待他開口發言。
清了清嗓子,特尼克環視了一圈,平靜的目光從各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老元帥身上,緩緩開口道:“今日,請諸位城主過來相商兩件事情,先說第一件,圖克昨日已死,家不可一日無長,這族長之位雖由我暫代,但仍需及早定奪,以絕他人口舌,本來,按部族之規定,圖克死後,由他子孫繼承,然而,他全家直係親屬無一尚存,因此還請諸位拿個大家都信服的方案來。下麵,請諸位城主發表各自看法吧......”頓了頓,怕眾人懾於老元帥在此,不敢搶先吱聲,又言:“要不,老元帥先請?”
見點到他名,卡斯巴也不起身,坐著朗聲道:“我年紀已大,以後這還是你們的天下,各位先請,我視各位意見最後再說吧......”看著瓜尼拉接著道:“瓜帥年輕有為,將來全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來支撐,要不,從你開始吧。”
瓜拉尼聞言起身,目視老元帥悲痛道:“眾所周知,圖克與我有著莫大的恩情,他全家之死,此仇必報!”隨身匕首撥出,“篤”的一聲,插在木桌上,刀柄仍在不停地顫動。眾人見狀,均氣憤填膺,神情激動。
表明了態度後,這才緩緩開口道:“至於立族長一事,我尚年輕,任各位大人作主,我均同意。”說完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盯著李健三人看了一眼,這才扭頭,繼續背靠他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