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講講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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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公公,何以打卑職?是卑職哪裏做錯了嗎?”
    胡榮繼續盯著步塵風,逼近,幾乎鼻尖對鼻尖:“我說過多少次,不允許你們在外麵有私交。你把我的話,當放屁了嗎?”
    “一切聽胡公公安排。”
    西隔城存在的意義是屯兵。士兵們站在城頭就可以看到後宮,但他們走不進去。因為沒有門,更不會給他們準備梯子。若想進入後宮,除非他們從三丈高的城牆上跳下去。
    隨後劉傳誌就被幾名大內高手帶走。雖然他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但胡榮並不會殺他。因為還有幾個太監潛伏在門閥裏。如果殺了劉傳誌,其他暗樁恐怕就不會再忠心耿耿了。
    劉傳誌被送走後,胡榮身邊還有兩名皇城高手,分別是陳千缶和步塵風。雖然都在胡榮手下效力,但陳千缶是外城高手,而不是大內高手,因為他沒有步塵風那麽狠心,去內侍省挨了一刀。
    皇城,被許多帶有垛口的高大院牆分割成若幹個小城,比如緊挨著嬪妃寢宮的西側,就有西隔城。
    本應該昨天請客,可八小姐唐韻卻說,養傷期間,不許喝酒。後來又聽說二老爺宴請立功的武士,於是林桐就打消了當天宴請的念頭,而是改成了今日,在家裏,在八小姐的監督之下請客。
    張虎也接到邀請來林家赴宴。今天張虎有一個任務,代替林桐飲酒。雖然張虎受的傷比林桐還要重一些,可張虎還是爽快答應了。喝酒這種事,這對張虎來說根本就不是任務,而是獎勵。
    昨夜國公府的事,也不知是被誰傳出去的,清化坊裏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張虎是一個愛打聽事的人,喝過兩杯酒,就張開破鑼嗓子問蘇瓶昨夜具體情況。
    蘇瓶說,昨夜睡得很沉,不甚了解,隻是後來才跟著隊伍到處走走看看。蘇瓶隻是把現在外麵傳言的那些話再說了個七七八八。至於他送字條的事,當然是隻字不提。
    “我就說,國公府裏藏著神秘高手。這是老國公那時留下的。那高手與順內院合作,一暗一明,保護國公府。是那個高手把刺客嚇跑的,所以刺客隻是殺了一個衛兵,並未傷到別人。”張虎非常認同自己的話,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林桐卻道:“既然那高手已發現刺客,為何不把刺客拿下?”
    張虎道:“若拿下刺客,不就明了嗎?”
    林桐不認同張虎的話,但也沒反駁,隻是苦笑一聲,隨後舉起酒杯,再敬蘇瓶一杯酒。但他沒喝,因為坐在一旁的八小姐一直冷臉眯眼盯著他。他不時偷瞟八小姐一眼。目光碰撞,收回視線,心不甘情不願的把酒杯放下。
    雖然八小姐有些嚴苛,可蘇瓶認為八小姐是林桐的福。因為摯愛,因為關心林桐的身體,所以才管得嚴。十七歲的小夫人,正是較勁的年紀,林桐也蠻寵著她的。看著他們夫妻眉眼交鋒,蘇瓶覺得有趣。
    酒足飯飽,撤下席麵,三人坐在大廳裏喝茶閑聊。見沒有酒了,這時八小姐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八小姐一走,這幫男人開始聊屬於男人的話題,就聊到武威的幾位名妓身上。又從名妓聊到蘇大少的兩位好友,司馬鏡、許長青身上。
    說起這二位,真的是讓人笑掉大牙。
    其實司馬鏡不是什麽好人,嗜嫖,大街小巷的,家裏家外的,收攏過不計其數的男男女女。
    他壟斷生藥貿易,武威城裏的所有生藥鋪都是他家的。七分銀子進貨,賣三錢二分。就問你買不買?你換一家問價,還是這個價。除非你走出武威,去別的城市買。可普通人誰能為了幾錢銀子,跋山深水跑那麽遠。
    他還販賣人口。低價買來,每日隻提供一頓飯,然後牽羊似的送到大城市販賣。想那路途遙遠,而飯食不足,死在路上的人不計其數。這廝把人當畜生,隻要對方給的錢足夠多,他連自己媳婦都賣。
    當然,他不可能把正室夫人也賣了,因為正妻是吏部侍郎的侄女兒。通過這層關係,他能撈到不少好處。比如去年他就“捐”了一個七品千戶,在武衙門裏審案,頗有些權力,自稱父母官。不過現在他是沒咒念了,因為武威已落入敵手。
    蘇瓶苦笑一聲:“我曾對司馬鏡說,販賣人口喪盡天良,勸他浪子回頭。可你猜他怎麽說?”
    林桐饒有興致問道:“他怎說?”
    蘇瓶站起身,模仿司馬鏡的神態口氣道:“寶玉啊,你不能說我是喪盡天良,你應當說我是活菩薩降世才對。連年戰火,災民遍地,賣兒賣女的成千上萬。我買了他們兒女,那些兒女便算是有了活路,而孩子的父母也減輕了負擔。可如果我不買,他們都要餓死。這麽多年,我司馬玉麵救活最少五百人。我且問你,整個武威城,還有比我更積德的人嗎?你家開粥鋪,救得了一時,能救他們一世嗎?許長青跑到外麵,給災民免費送醫送藥,可他忙忙碌碌卻把家底兒敗光,到頭來還靠我接濟生活。我不接濟他,他就要餓死。那你來說,他救的人,算不算是我救的?”
    聞言,張虎道:“我覺得司馬鏡說得對!”
    張虎聲如洪鍾,震得耳膜疼,尤其像蘇瓶這種內功不俗的人,對聲音又格外敏感,不禁顰眉苦笑。
    站在門口的小廝,被張虎嚇了一哆嗦,不禁翻白眼。朱桃剛從將軍府飯堂吃飯回來,聽得正堂屋裏好大聲,她關心地小跑過來,趴在門口看了看。
    林桐也被震得不爽,掏了掏耳朵:“張虎啊,你能不能小點聲?好好說話不行嗎,總喊什麽呢?”
    言訖,林桐突然歎氣:“兵荒馬亂的,也不知司馬鏡許長青二位是否還在人世……”
    就在蘇瓶吃酒時,國公府派來丫鬟,招呼姑爺回沁香小築。丫鬟說,六小姐要給姑爺講講《唐氏家法》。
    陳千缶把狗尾草吐出去:“你願意當狗,那是你的事。老子不奉陪。”
    “難道你打算離開?”
    “我沒必要跟你說。”
    很顯然胡榮是受到蘇瓶的影響,以為步塵風曾經私下裏與蘇瓶結交。步塵風當然是被冤枉的,可倒黴的是,前一陣步塵風曾經私下裏見過他的師弟。步塵風以為,這件事被胡榮知道了。所以他立刻跪到地上。
    胡榮見他態度還算不錯,便饒了他,拍了拍手,拂袖而去。
    胡榮走了,但隻要他還沒走下城牆,步塵風就不敢起身,直到看不見胡榮的身影,步塵風才站起來,冷眼瞥向陳千缶。
    陳千缶抱著肩膀站在一旁,嘴裏叼著狗尾草,咀嚼幾下,那狗尾草一跳一跳的。此時陳千缶也納悶,胡榮是怎麽知道步塵風私交外人的。平時,胡榮都是派陳千缶出去調查,可這次沒有。
    但步塵風依然認為,是陳千缶跟蹤過他並且告密,於是冷笑一聲說:“都他嗎是看家的狗,還裝什麽大尾巴狼?”
    曾經混跡江湖的,誰能沒有幾個朋友?進入大內為皇室效力,需要斬斷塵緣,可又有幾個人真的能做到斬斷。
    胡榮突然轉過身來,陰鷙目光掃向步塵風。一句話也沒說,一巴掌扇在步塵風的臉上,把步塵風打得一個激靈,茫然失措地盯著胡榮。
    ……
    林桐一大早報門,邀請蘇寶玉去家裏吃酒。
    西隔城的西側還有寶城,而寶城西側就是洛陽城的高大城垣了。那裏有兩道專供後宮使用的城門,嘉峪門和洛安門。它們存在的意義,無外乎是更方便調兵遣將,也方便生活物質的運輸。
    皇室吃的喝的穿的玩的,都是特供之物。特供的糧食、特供的酒、特供的布料、特供的蔬菜、特供的車馬,特供的水果,特供的狗、特供的貓、特供的女人等等。總之,這裏的吃穿用度都遠比老百姓的要好。就是刷馬桶的水,都比老百姓喝的好。
    三丈高,普通人跳下來,估計要摔個好歹。即便是高來高去的武林高手,他們也不可能輕易從這裏進來。
    首選,那些衛兵就會幹掉他們;如果他們闖過西隔城,還要麵對那些武藝精湛的太監。這幫太監,號稱大內高手。而這幫大內高手的頭頭,就是大內總管,胡榮。
    大內總管胡榮,背手站在西隔城牆頭的一個封閉的望樓裏,他身後站著一名尖嘴猴腮三角眼的太監,這三角眼太監正是連夜從安國公府跑出來的人,名叫劉傳誌。
    “很好,從早我就看好你,果然沒看錯。你們劉家滿門忠烈,到了你這裏,依然對皇室忠心耿耿。潛伏門閥多年,不容易啊。你是暗樁的榜樣,我一定會讓你高官厚祿。不過暫時,你要先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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