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威帶著弟弟的屍體走了。
    他直到走都沒有說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其他人一眼。
    那些跟過陳威的南營千戶們也沒有來送他。畢竟已經死了一個千戶了，此時沒有人再敢顯露出自己和陳威的聯係。
    陳泰明命人清理了帥帳前的血跡，眼神還停留在陳威走的那個方向。
    岑明歎了一聲，勸道：“大統領，你放了陳威一條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要是陳威賣糧給金國人的事被朝廷知道，一定會判株連九族的。”
    陳泰明收回了目光，也是輕輕一歎：“罷了，此事到此為止。”
    他原先還想逼問陳威南營之中是否有其他人參與了倒賣軍糧，現在想來也沒有必要再行逼問。
    陳威被廢了丹田，其弟陳亮，長史崔元武，以及南營的一個千戶人頭落地，南營中若還有陳威同黨，此時也想必是嚇破了膽，再也不敢做什麽違背軍紀之事了。
    陳泰明吩咐岑明道：“岑將軍，對於那個姓夾穀的金國商人，你怎麽看？”
    岑明神色有些凝重，說道：“夾穀是金軍排名第三的大姓，這個夾穀姓的金國商人絕對背景不一般。”
    他沉吟片刻，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聽說，夾穀部與金國二皇子的交情甚好……”
    陳泰明點了點頭：“我也聽說過類似的消息，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愁容，手指在案台上輕輕敲著：“金國二皇子背後是金國的主戰派，覬覦我北境許久。之前跟在樂正弘深身邊的軍師，人稱塞北狐的巴新翰，就是金國二皇子的謀士，這在金國人盡皆知。看來，兩次戰爭的背後都有金國的二皇子啊。”
    巴新翰出身草莽，沒有任何的背景，卻能修煉到合一境的修為，成為上次進攻北境的金軍第二號人物，除了靠他本身的超凡智慧外，就是靠著金國二皇子這棵大樹。
    謝學凡對於金國的狀況不甚了解，問道：“大統領，我聽說金國朝廷勢微，權力都掌握在三大宗門手中，為何這金國二皇子勢力如此之大，竟連合一境的高手都指揮得動？”
    陳泰明嗬嗬一笑，解釋道：“金國二皇子的背後，正是金國三大宗門之一的青焰劍派，塞北狐雖是聽從二皇子的號令，可一身修為都是傳承自青焰劍派。青焰劍派是金國三大宗門之首，有他們的支持，金國二皇子才有信心與大皇子爭奪帝位。”
    “原來如此。”謝學凡恍然，“看來金國的奪嫡之爭，其實也是門派之爭。”
    岑明在一旁補充道：“青焰劍派和二皇子是金國的主戰派，而金國大皇子則是主和派，這其中大有深意啊。謝將軍也許不知，如此金國大皇子因為嫡長子的原因，在奪嫡之爭中略占上風，這也是為什麽二皇子想要盡快奪取軍功，獲得更多人的支持，而大皇子竭力阻止戰事的原因。”
    就在幾人分析著金國的局勢之時，外麵突然起了一陣騷亂。
    緊接著，震耳的號角聲響起。
    “金軍又要進攻了？”岑明眉頭一皺，“我出去看看。”
    陳泰初對謝學凡道：“金軍恐怕又要攻城。學凡，你就跟在我身邊，做我的長史吧。”
    長史崔元武已死，北境軍長史一職空缺。長史雖沒有官階，可權力卻極大，幾乎代表著陳泰初本人的意誌，故而謝學凡正是接替他長史之位的最佳人選。
    謝學凡自然是願意領這個職位的。他的官銜與各營協領相同，總不能讓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真的去領一個營，長史這個位置最適合他。
    “是，大統領。”
    不一會兒，岑明就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焦慮：“大統領，金軍撤去了陣法，似乎全都朝雲州堡這邊壓過來了。”
    “什麽？”陳泰初猛然起身，“快，全部退回城內，上城牆！”
    雲州堡的城門被打開，原先待在城外營中的北境軍軍士有條不紊地退回了城內。
    謝學凡跟著陳泰初上了城牆，地平線處已經出現了一條黑線，定睛一看，大量的金軍正朝著雲州堡方向挺進。
    陳泰初脫凡第二境開元境的修為爆發，精神力朝著遠處探出，不一會兒便皺眉道：“還真是全軍壓境了。”
    他轉頭對身邊的岑明道：“你速去南營，兼任南營協領。南營的軍士，絕對不能亂。”
    岑明點了點頭，快步走下城牆。
    大戰在即，內部是絕對不能有絲毫的動亂的。陳泰初可不希望南營因為陳威的原因出現軍心動蕩的情況。
    不一會兒，城牆上軍士目力可及之處，就布滿了穿著鐵甲的金軍。
    “拉弓——”
    陳泰初目光一凝，喝道。
    城牆上的北境軍軍士登時拿起了手中的弓，搭上了箭，箭頭直指城下的金軍。
    果然，金軍漸漸在弓箭射程外勒住了自己的馬。
    謝學凡運轉天目通看去，隻見之前在獨石堡遇見的那個虯髯萬戶術虎雄就在金軍前麵的隊伍之中。
    突然，金軍前方的軍士往兩邊退去。
    一輛青銅馬車緩緩從金軍的陣中駛出。
    所有在城牆上的黎國軍士的目光都被這輛徐徐駛出的馬車所吸引。
    陳泰初悄然動用精神力朝著那輛馬車探去，忽然悶哼一聲，腳下也向後退了半步。
    這半步很小，再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馬車所吸引，隻有謝學凡觀察到了陳泰初的異狀。
    是什麽人，竟然能夠隔空逼得陳泰初這位開元境高手退了半步？
    感受到謝學凡的目光，陳泰初沉聲道：“這馬車內坐的是誰，竟讓一個開元境的修士來拉車！”
    謝學凡臉色微變。
    開元境的強者都隻能當作車夫，馬車內坐的莫非是位合一境，甚至是不染境的大能？
    謝錚走後，北境修為最強的就是開元境的陳泰初。若是敵方主將強過陳泰初，那對於北境軍的士氣打擊是巨大的。
    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馬車上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那位合一境的車夫下了馬車，竟然躬下了身子，將馬車的簾子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