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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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一驚,“去未央池做什麽”
    秦纓不知如何解釋,而李韻聽見“未央池”三字,直嚇得依偎到德妃身邊去,德妃攬住李韻,蹙眉道:“未央池才出過事,這會兒天都黑了,你要翠嬤嬤去那裏做什麽”
    翠嬤嬤也滿麵驚悸,“縣主,這——”
    秦纓眉眼一片寒肅,“請嬤嬤隨我走一趟,不會費嬤嬤多少功夫,待我問幾個問題,嬤嬤便可歸來。”
    翠嬤嬤欲言又止,又去看德妃,德妃凝眸看了秦纓兩瞬,道:“那你便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翠嬤嬤隻好應是。
    秦纓這時又看向李韻,放輕語聲道:“公主別怕,這剩下的天燈,公主和娘娘一同放飛,我改日再來陪公主說話。”
    李韻神色木木的,秦纓便對嬤嬤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
    白鴛候在一旁,也很是意外,待離開菊園,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穹道:“您去未央池做什麽那地方剛死了人,不吉利——”
    秦纓秀眉緊擰,“去了就知道了。”
    白鴛不敢再說,翠嬤嬤也萬分納悶,兩個打著燈籠的內監在前引路,也未想明白秦纓怎忽然起了這興頭,待行至通往未央池的儀門,守衛在此的禦林軍亦頗為意外,雖不敢攔著秦纓,但等秦纓幾個進園子,轉頭去找上司回稟。
    “縣主,這是要去攬月樓”
    翠嬤嬤語聲驚惶,秦纓點頭,“不錯。”
    翠嬤嬤麵色一白,掌燈的內監也心驚膽戰地互視了一眼,秦纓腳步飛快,沿著未央湖往西北走,半盞茶的功夫不到,便近了梅林。
    憑著那夜記憶,秦纓很快找到了與李芳蕤折梅之處,她駐足,“從現在開始,請嬤嬤仔細想想,那夜帶公主離開後,是怎麽走到了攬月樓的。”
    翠嬤嬤緊張地絞著雙手,“奴婢那夜帶著公主往這邊來,是因為一開始放燈的時候,便看到天燈飄去西邊了,奴婢們沿著梅林往西北走,本來是想從梅林與攬月樓之間過,往千華堂的方向去,可沒想到剛繞過梅林外那道假山,便看到攬月樓那邊閃過一道亮光——”
    “亮光”秦纓蹙眉道:“請嬤嬤帶路,去你發現亮光的地方。”
    翠嬤嬤沿著梅林往假山去,待轉過假山,便見入目皆是雪色,那夜意外似未發生過一般,翠嬤嬤左右比對,又仔細回想了一番,方才在距離假山七八步之地站定,“此處,奴婢們是站在此處看見的——”
    秦纓與翠嬤嬤站在一處,“亮光在哪裏”
    翠嬤嬤蹙眉片刻,而後指向了攬月樓西北方,“應該是那個方向,一道亮光一閃而逝,我們便以為是燈籠掉在那裏——”
    秦纓繼續道:“然後呢,又在哪處看到了趙參軍墜亡”
    冬夜寒意迫人,想到趙永繁慘狀,翠嬤嬤縮著肩膀,戰戰兢兢地往前走了七八步,“這裏,我們走到了這裏,本來是要往廊道上去,結果還沒上去,便聽見攬月樓頂有動靜,定睛一看時,便見有人在慌亂掙紮,我們還沒辨出那人是誰,便見他被推了下來——”
    翠嬤嬤說著,緊張地垂下眸子,不敢看攬月樓,也不敢看那塊沾了血的石階,秦纓上前站在她身邊,“你確信聽到了趙參軍的呼救”
    “沒聽清喊什麽,但像有呼痛的‘啊啊’之聲,墜樓之時,也‘啊’的叫了一聲,我們也嚇得驚叫出來,而就在那一刹,那阿讚曼身影驟然消失了——”
    秦纓蹙眉,“身影真是阿讚曼身影有推人下樓的動作”
    翠嬤嬤點頭,“當時攬月樓內無燈,我們從下麵看上去,趙參軍也看不清臉的,因此起先我們都沒認出是誰,而那道身影隱在屋簷之下,就更看不清了,他是在動的,但具體是何
    動作,奴婢們也看不清……”
    秦纓沉聲道:“嬤嬤再想想,看看可還有別的細微異常。”
    翠嬤嬤絕不願回想那一幕,可秦纓態度誠懇,她便又抬頭去看攬月樓,這一看,令她腦海中靈光一現,“古怪奴婢不敢說,但奴婢此刻瞧著攬月樓,隻覺得……隻覺得今夜的攬月樓,似乎比那一夜漆黑許多,您看,此刻,連那圍欄的樣式都是模糊的……”
    晴夜照雪,此時的攬月樓坐落在一片灰蒙蒙的雪光中,樓舍依稀現個輪廓,秦纓道:“今夜梅林之中並未點燈,自然少了燈火映照。”
    翠嬤嬤搖頭,“您這樣一說,奴婢越發確信了,攬月樓離梅林近,朝著梅林這一側,那夜的確被映照著,但趙參軍所站之地,卻並非這側,就算被餘光照到,也不該令我們把他掙紮的樣子看得那般清晰——”
    翠嬤嬤雙手抬起,又往身後揮了兩下,“奴婢抬眼時,看著趙參軍正從屋簷下走出來,他雙手往後揮動,仿佛要把來捉他的手甩掉似的,下一刻,他身形猛地往前一傾,人便摔了下來,而那阿讚曼的身影比趙參軍還要高些,一閃便不見了。”
    隨著翠嬤嬤所言,秦纓呼吸漸漸緊促起來,而這時,數道腳步聲在幾人身後響起,秦纓回頭一看,眉頭揚起,“崔大人”
    崔慕之披著件月白鬥篷,正與一隊禦林軍趕過來,他快步上前道:“底下人說你帶著人往這裏來了,我便來看看,這麽晚了,你怎會來此”
    秦纓肅容道:“今夜本是入宮給永寧公主送燈,可就在剛才,我發現趙參軍之死有些古怪……”
    崔慕之一驚,“古怪”
    秦纓欲言又止,隻問道:“趙參軍之死的後事,陛下交予了誰料理”
    崔慕之唇角微抿,頓了頓才道:“交給了龍翊衛,趙永繁身份不低,又得陛下看重,他令龍翊衛肅查因果,到時候給他家裏人一個說法。”
    那夜黃萬福前來宣召,將與未央池護衛無關的謝星闌也一並叫去了崇政殿,秦纓便想到,趙永繁之死,是鄭欽與崔慕之有失,皇帝多半不會將善後交給他二人,此時崔慕之一言,便算應證了她的猜測。
    秦纓便道:“那勞煩你派人,去把謝星闌請來。”
    崔慕之眉頭大皺,“何以如此趙永繁若當真死得古怪,那我在此處,也可做刑部分內之責,你難道隻相信謝星闌一人”
    秦纓麵不改色,點頭道:“看來,得我自己去一趟金吾衛了。”
    “你——”
    崔慕之未想到秦纓如此沒有商量,他眉眼微沉,終是看向身後武衛,“這個時辰了,直接去將軍府找——”
    秦纓忙道:“別,先去金吾衛,他多半還在衙門。”
    崔慕之心口又是一窒,那武衛看看秦纓,再看看崔慕之,一時不知該聽誰的,崔慕之深吸口氣,“先去衙門吧。”
    武衛領命而去,崔慕之麵色黑如鍋底
    秦纓不為所動,一邊往前走一邊道:“既然來了,便叫人多打幾個火把過來照照路,兩個燈籠不夠——”
    崔慕之唇角抿得愈緊,深吸口氣才吩咐,“打火把來!”
    等十多個武衛打著火把,將整個攬月樓中庭照亮時,秦纓正立在雪地裏,抬眸看向趙永繁墜樓之處,那夜大雪,已讓攬月樓披上了銀裝,除了缺失的圍欄,整座樓闕看不出一絲異樣。
    沒多時,秦纓轉身,打量橫在兩樓之間的假山群,這片假山奇峰錯落,曲徑通幽,最高處足有三丈有餘,行走期間,隻有高高仰著腦袋,才能看到攬月樓高聳的飛簷,而翠嬤嬤幾人看到趙永繁墜樓之地,視線同樣受阻。
    崔慕之不知秦纓在看什麽,但她一臉沉思,顯然多有算計,他正欲發問,秦纓卻一轉身入了假山。
    假
    山內積雪層疊,秦纓緩步期間,每走至一處登高之地,便駐足琢磨一番,期間還要沿著石階而上,比劃探看一番才下來。
    如此耽誤了兩盞茶的功夫,崔慕之與其他人仍一臉疑問,又見她越走越遠,眼看著要往兩丈外的邀月樓而去,崔慕之忍不住出聲,“你到底在找什麽趙永繁死在攬月樓,你在此地合計什麽”
    秦纓看也不看崔慕之,隻問:“這兩座樓舍隔了多遠”
    崔慕之道:“四五丈有餘。”
    此言落定,秦纓微微眯眸,不做他想地朝邀月樓去,崔慕之皺著眉頭跟上,很快,秦纓步入邀月樓前的小庭院,又抬頭往上看去——
    崔慕之道:“攬月樓臨近梅林,邀月樓臨著荷花池,兩座樓台布局也頗為相似。”
    秦纓看出來了,她掃了一眼門上的銅鎖,“可能將鎖打開”
    崔慕之看向身後武衛,立刻有人上前開鎖,樓門打開,秦纓抬步而入,想也沒想地直奔四樓,崔慕之不知她要做什麽,也自己掌燈跟來,便見秦纓一上四樓,便往朝攬月樓那側的軒窗走,到窗欞之前,又舉著燈籠仔仔細細探看。
    崔慕之見狀便問:“你在找什麽”
    秦纓擰著眉頭,“找證據。”
    崔慕之上前來,迷惑道:“這窗戶上一塵不染,能有何證據”
    秦纓此時也直身站定,她盯著完好無損的窗戶,秀眉擰著,似陷入自疑,見她如此漠然,崔慕之到底忍不住氣性,“難道真要等龍翊衛來了,你才肯說明一切”
    秦纓思緒被打斷,不由臉色一冷,崔慕之見狀斂了神容,等了片刻,終是無奈道:“你莫非是……因從前之事心有芥蒂,仍在怪——”
    “砰、砰、砰——”
    崔慕之話未說完,身後卻響起了極重的腳步聲,他皺眉回頭,很快目光一沉。
    謝星闌一襲墨色武袍加身,此刻一大步踏上樓板,沾滿了雪泥的官靴,在懸梯上留下一串醒目的印痕,堪堪蓋過了秦纓與崔慕之上來的足跡,他看也未看崔慕之,隻朝剛轉過身來的秦纓道:“趙永繁死的古怪”
    秦纓見著他,擰著的眉頭驟然鬆了,還未接話,先前那請人的武衛,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他站在懸梯上,隻露出半個身子道:“大人,謝大人果真還在金吾衛衙門,就、就是他來的太快了,小人未及通稟……”
    崔慕之寒聲道:“行了,你退下。”
    秦纓此時倒也不避崔慕之,徑直道:“那阿讚曼的鬼影多半是人為,若是如此,趙永繁的死必定不是意外,沒有人能預知他在此墜樓,除非是有人謀劃了這一切。”
    秦纓語速極快,話音落定,又掃了一眼窗欞,“但我在此地沒有找到猜測的證據,這裏正對著趙永繁墜樓之地,按理是最可能的地方!”
    謝星闌雖不知秦纓發現了什麽,但他掃了一眼這閣樓,忽然道:“這兩座樓有些距離,三樓是否也能算正對著攬月樓”
    秦纓眼瞳微明,立刻往樓梯處去,謝星闌自然緊隨其後,崔慕之眯了迷眸子,這才一同跟了上去——
    “看窗戶上的破損。”
    “對著攬月樓這一麵都要看。”
    還未至三樓,秦纓交代的話便響起,待崔慕之步下懸梯,便見他二人已分頭檢查起軒窗來,崔慕之尚未近前,又見謝星闌腳下一頓,“你來看——”
    謝星闌身形高挺,此時正看著齊胸口的一格窗紙,待秦纓靠近,他退後一步,任由秦纓拿燈籠去照那窗格。
    那窗紙遠看著完好,被燈火一照才看出異樣,而燈籠照上去的同時,秦纓沉肅的眉眼頓時振奮起來,“沒錯!就是這裏,找到了!”
    燈火映著窗格,現出窗紙上一個扳指大小的破洞,但莫說崔慕之不明白,
    便是謝星闌也不解,“這是證據這個洞孔,便能變出阿讚曼的鬼影”
    秦纓瞳底閃過一抹銳色,轉身道:“沒錯,利用這個洞孔,很容易便能在對麵憑空變出阿讚曼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