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五百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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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曼曼不太清楚荀爵士這個等級的富豪還忙不忙——他坐輪椅, 可是,坐輪椅似乎也可以是因為懶得走路, 因為荀爵士露麵時多數顯得精神健朗, 半個月前的新聞上來看,至少比昨晚要年輕十歲,金曼曼猜想他上鏡以前大概是有化妝的。
隻能說, 像是荀爵士這個級數的大人物, 他可以忙,也可以不忙,大概一切都已經隨他高興了,荀爵士中意aanda,便可以頻頻傳召, 有了他給的工牌,荀嘉俊乖得像鵪鶉, 再不敢來搗亂分心, 十幾個小時音信全無, 沒有騷擾兩個美女。第二天中午,林俏剛衝到海港城購物完, 就被ic車回來,帶上金曼曼一起再訪豪宅。好在她耳朵上已戴了一對碎鑽寶石耳環,否則豈不是真要被金曼曼比過去了?
“h家的,怎麽樣?”
“好看的, 多少錢?”
“十八萬多, 戒指便宜,九萬多, 我還買了兩三條項鏈,鎖到保險櫃裏了, 回去再給你看。”
但往上到六位數的話,非大眾款,定製商仿製的經驗就不足了,就算寶石還是真的,工藝不同,一眼假將失去高仿的意義,因此真正的名媛出街,要看她的高級珠寶,這方麵,沒有捷徑可走——鑽戒方麵,倒是可以以假亂真,但獵豹胸針這價位的東西,它的火彩、鑲嵌,寶石的選用,高級珠寶的工藝與氣質,不是輕易能仿得出來的,那些數百萬的珠寶更不比說,每一件都是有數的,非常好查,戴假貨就如同穿假高定,翻車隻是時間問題。
有錢如四太,日常可戴幾百萬的名表,佩戴百萬級別的耳飾項鏈,林俏的身家、年紀,來到荀家這樣級數的社交場,ogo入門款便顯得寒酸。荀爵士的饋贈其實已經劃定了荀家的社交門檻,你什麽都不戴,那你就是如ic一樣的服務人員咯?
林俏自然不是服務人員,金曼曼也因荀爵士另眼相看,得到荀宅下人的尊重,階級是不可見的,但它確實就在那裏,如影隨形,一個傭人對來訪的客人是一種態度,對客人的屬下又是一種態度,金曼曼從ic身上明確地感到這一點,也在荀宅其餘仆人身上感受到了工牌的作用。他們上咖啡時,居然先遞給金曼曼,隨後再送給林俏,絕大多數時候,這個順序都是倒過來的。
在外島,錢就是一切,你的錢決定了人們對你的態度,金曼曼沒有錢,但她從荀爵士身上獲得了金錢的認證,於是此時也就狐假虎威地享受起了這其中的好處,一枚胸針,把她和平民百姓暫時地區別開來,讓她沉浸到了這個圈子裏。
林俏倒不在乎這些,因為她一向處在圈子裏,她和荀爵士也能聊得來,先回顧了兩家的相識與合作,在南洋共同的親友,還有在美國他們是同一棟豪華公寓的業主,那是荀爵士去紐約固定的住處——有錢人總是這樣,可以通過各種方式結交。
當然,林陽自小也是經常能見到荀爵士的,荀爵士說,“你哥哥比較活躍,你呢就是後起之秀,自力更生,這樣很好,我女兒和你一樣能幹,其餘的孫女外孫女,不提了,都是等著嫁人的貨色,花家裏的錢開個藝廊就敢叫自己是設計師。”
他對林俏的讚譽有些過火,但對自家孫輩的嫌棄是真心的,外島的有錢人,講究多子多福,兒女上雙數,孫子孫女幾十人他們才覺得興旺,不過反過來說,老頭子也難免抱怨自己供養這麽一群不肖子孫的辛苦,“這個玩表,那個玩車,沒有一個會幹活,連書也不會讀,都是撲街仔。”
金曼曼看了林俏一眼,林俏也不是完全的草包,趕緊接口說,“嘉明阿哥就很會讀書。”
老爺子立刻露出微笑,“bos當然不一樣了。”
陽光下又不同於夜色中,荀爵士和林俏相談甚歡,並未對金曼曼多加關注,反正他擁有絕對主動權,是否示好完全隨他的心意,如果不是這枚胸針,金曼曼幾乎要以為是她內心戲太多了,她逐漸放鬆下來,還有點小自嘲:難道真是鍾情妄想症?還好沒和林俏說,不然豈不是要被她笑死?
人老了難免嘴碎,聊了一大通親友近況,內地的營商環境之後,荀爵士總算開始看ppt,因為他喜歡art de風格,金曼曼連夜改了呈現方案,又練習設計師找例圖,荀爵士看著設計圖,就像是玩模擬人生的搭房子——不同的點隻在於他是在現實中玩,“我中意簡潔中又帶有一點身份的設計,線條最好都要以幾何為主,我不中意太多花花草草啦,做點綴就好了。那個扇形的圖案,我想體現在建築結構裏是最好的。”
扇形的放射陽光,是art de這概念的核心,金曼曼倒是很喜歡這種要求非常明確的客戶,她低頭不斷做筆記,“爵士喜歡有什麽樣的功能室,客房安排多少呢?”
“客房都不必太多了,我們這個房子就是房間太多,人太多,嘈吵,是非也多。”
荀爵士說話間,四太和另兩個中年伴護來來去去,一會兒給他喝水,一會兒給他吃點心,這時候屋子裏又走進兩個荀家人——不看長相,看穿著和氣質就知道是自己人,大概都是荀爵士的兒子,很親熱地走到父親身邊一道看ppt,哈哈笑著打岔說,“靚女,不要聽老頭子的,他不設客房,到時候我們去看他就隻能打地鋪,多少億身家的人了,還要睡沙發床,傳出去貽笑大方!”
荀嘉明的父親、姑姑都在外出差,這個中年人身穿poo衫,麻質短褲,大概是剛去打過高爾夫,談吐上看也不像是大家族下一代掌門人的樣子,不過,如果他常駐大宅,大可以先換了衣服再過來,金曼曼猜他是二房、三房的公子,並非在大宅裏照顧老人的大房三叔。
荀爵士指著這個人說,“你就是我不設客房的原因,要遠離你啊,無賴子,次次見麵都是要錢,說啊,這次又看上什麽了?”
雖然語氣不太好,但或許這反而是受寵的表現,至少四太很平靜,中年人說,“老豆,不是我看上什麽?是嘉俊,想要買艘小船,放到碼頭上去,得閑出去滑水啦,釣魚啦,又可以開去菲律賓潛水。他從s市回來,暫時沒事做,每天同成班狐朋狗友無事生非,我被纏得家裏呆不住,逃到這裏來躲清閑。”
原來這是嘉俊爸,也是二房唯一一個在集團做事的兒子,其餘人都沒有一個走商業路線,金曼曼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眼角餘光掃去,嘉明媽帶了個女傭走過來了,女傭手上端了三層點心籠,金曼曼想,說不定大房還更希望大家都是廢人,一年扔點錢養養,買點名牌包做禮物了事,看看進集團做事後,胃口被養得多大,開口就是一艘能出遠洋的探索艇,想也知道便宜不了,不是一兩百萬能打得住的東西,豪車比起來反而又低一個檔次,要便宜得多了。
林俏和金曼曼兩個人被夾在宅鬥現場,倒有點尷尬,要走麽,嘉明媽又端著點心過來了,主要是款待林俏,對金曼曼她不會這麽熱情,但倒也說不上多冷淡——工牌的威力,“小金嚐嚐蝦餃,這個餡是用帝王蟹、老鼠斑做的,很鮮甜,是我們家的私房菜,內地應該不多見。”
的確鮮甜,蟹黃小籠包滿滿當當都是蟹黃,豬肉徹底淪落為配角,大家坐下來用點心,金曼曼注意到嘉明媽對嘉俊爸隻是點頭,沒有稱呼,心裏雪亮:兩房爭鬥看來正在白熱化,嘉俊爸要老爺子出錢買遊艇,如果是幾百萬大概也就算了,上千萬的那種,嘉明媽怎麽開心得起來。但是,如果不買遊艇,天知道荀爵士為了安撫二房,會不會給荀嘉俊又安排什麽要緊的職位膈應荀嘉明。
“遊艇家裏不多得是?”荀爵士不以為然,“碼頭上001到010,十個泊位都容不下他了?他最近不是常用嘉明那艘arie號?”
原來荀嘉俊用遊艇也是經過荀爵士首肯的,難怪理直氣壯到別墅來落腳。嘉俊爸嬉皮笑臉地說,“那些都去不了遠海嗎。”
“說胡話,去菲律賓夠用,他到底看上哪種?要多少錢?”
“是有一艘好船,去北極南極都得,也不貴,千五百萬——”嘉俊爸拉長聲音頓了一下,荀爵士斬釘截鐵說‘沒可能這麽便宜’,他才加上結尾,“美元。”
一艘船要將近一億元!
看來不論是怎麽樣的人家,不肖子弟都是找得到昂貴愛好的,這世上真沒有揮霍不完的錢。嘉明媽一句話不說,荀爵士拿起身邊的拐杖作勢要揍嘉俊爸,“撲街仔,又沒本事賺錢又有本事花錢,千五百萬花在你身上,回報率0,走走,都走,個會不能好好開,五秒鍾都要來打擾次,看見你們就吵得心梗。”
他發起脾氣沒幾個人不怕的,嘉俊爸看來也沒想過第一次就達成目標,趕緊說,“那阿爸你先好好休息,聽日我再來——”
他笑嘻嘻地走了,嘉明媽看老爺子臉色仍不好,也趕緊招呼四太,“cathy,我們去走走,給老爺點空間啦。”
為了照顧林俏,她今天說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四太和幾個護工也都退出屋子,金曼曼踢了林俏一腳,林俏凝固的微笑猛地一下流動起來,從看熱鬧狀態醒覺,張口就要問,“那功能室——”
“爵士,我們剛才說到扇形太陽射線——”金曼曼直接搶話,跳掉功能室,重新確認建築上的元素。“還有幾何圖案,其實art de還有圖騰元素的,爵士怎麽看呢?……好的,好的,圖騰也不要,就要幾何元素,品味都幾好,不愧是爵士。”
她的白話單詞不倫不類,荀爵士也被逗得失笑,臉色緩和多了——機靈的小姑娘緩和氣氛的確有自己獨到的優勢,他說,“不要講白話啦,講吳語吧,你看白話多吵人,女孩子還是要說吳語好,吳儂軟語——”
他指著金曼曼說,“曉得伐,你長得很像我年輕時候認識的一個姑娘,她就是蘇州人。”
實際上,金曼曼祖籍和蘇州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在荀爵士指著她時,她一下就緊張起來,心跳加速:如果她有鍾情妄想症該多好!可惜這一切全是現實。
這也解釋了老爺子為什麽一見麵就喜歡她,有些人天生隻喜歡一種風格的美女,金曼曼知道,現在這就是唯一一個出口了,在荀爵士往下說之前,她還可以婉轉地拒絕他一次,不傷情麵,客客氣氣,荀爵士甚至不會感到自己被拒絕。
林陽給她提供了一個借口——為什麽要帶道具來?因為道具是他妹妹,林俏為什麽和金曼曼合作開工作室,隻因為是老同學嗎?會不會是因為林陽和金曼曼是低調的情侶關係?荀爵士再好色,不會搶林陽的女人,鬧出來確實不好看,這個借口是完美的脫身機會,但是,也意味著她和荀嘉明是不可能再有所發展了,至少再也過不了家裏這一關。
金曼曼心裏一時湧起很多想法,她很難確切說明自己這時候的思維,利弊、欲求太多太微妙,最後,她隻是遵循著本能的判斷,垂下頭嫣然一笑,不無嬌羞,“bos也講過,說我同一個女明星很像——就不知道,和爵士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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