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自有少年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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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查永陽坊縱火案,你們且同行,令尊既然有傷,便乘我的馬。”李九州下馬,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少女。
“多謝明公相救,怎敢騎官馬,我與阿耶身後隨行便是。”少女跪地拜謝,起身攙扶著老者。
李九州知道禮節繁瑣,尊卑有別,看老者的樣子,行走應該沒多大問題,便上了馬,緩緩前行。
那老少二人跟於身後,李九州見他兩衣衫襤樓,放慢了馬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怎會如此落難。”
“小女子名叫王玉英,一家本是蜀中人士,先前遭亂,阿兄死於亂中,這才到長安,哪知沒來多久,一夜之間,屋舍又毀於火中。”
蜀地因離南詔較近,免不了受戰火波及,又素聞楊國忠和鮮於仲通在蜀地任職時多魚肉百姓,王玉英之話應是不假。
李九州甚是同情,從懷中拿出銀子,見銀兩並不多,轉頭向萬南山說道:“萬捕頭身上可有銀兩,借我一些。”
萬南山拿出一腚銀子遞過,臉上肅然生敬,“此銀兩權當我給這老少的心意,李少尹不必再還。”
原來萬南山素來嫉惡如仇,先前見李九州在鮮於仲通麵前唯唯諾諾,還道他們是沆瀣一氣,因此甚是不屑。
李九州敬他有俠義之心,接過銀兩,便不提借還之事。
“不想李少尹為人仗義正直,先前不敬,還望莫怪。”萬南山又客氣到。
李九州勒馬說道:“想要懲善揚惡,就先得有實力,若不站穩腳跟,自己都是無助之人,又拿什麽幫助別人。”
萬南山被他恍然點醒,連連道:“正是,正是。”
李九州下馬將銀子遞給王玉英,王玉英哪敢要,連聲推辭。
李九州將銀子塞到她手中,“幫難不幫窮,我幫你們,不是可憐你們窮,而是這世道讓你們落難,回家好好照顧親老,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一番話把王玉英說得淚水漣漣,直呼青天大老爺。
說話間已到永陽坊,永陽坊縱火案,案情早已了然,雙方皆已公堂對峙。
此行隻是為了帶李九州到現場查看一番,幫助他快速了解案情,以便其審案。
說白了就是走個過場。
永陽坊位於西市西南,為長安外郭城坊裏之一,東有大莊嚴寺,西有大總持寺。
火災為一月前發生,就在離大莊嚴寺不遠處,焚毀民宅有十數間,現場尚是一片廢墟。
據小卒報來,這場火災,死者十二人,傷者三十八人。
現場已勘驗過,萬南山走到一處空曠地方,“此處乃是火源。”
李九州並未看過相關卷宗,一頭霧水,問道:“此案是何緣由?”
萬南山並不答話。
李九州看向身旁小卒,小卒亦遮遮掩掩不敢開口。
“我也不便多言,李少尹回去自己看卷宗便知,現場情況已看過,這便回去罷。”萬南山這才開口,似是有難言之隱。
李九州無奈,想了想,自己剛到京兆府,年少無功,別人不服也是正常的。
又或者是萬南山還是沒那麽相信自己。
王玉英已安頓好父母,知李九州是來查案,便走了過來。
“小娘子,你既是受難者,可知這火從何起?”李九州見萬南山等不肯說,便問王玉英。
“回明公,此火乃是王清所縱。”
“你且細細說來。”
王玉英於是將火災原因細說了起來。
京城紈絝子弟王清到大莊嚴寺燒香拜佛,聽了仆人的話,為表虔誠,半夜於大莊嚴寺外設壇祭拜。
是夜風大,火苗順著風勢,引起火災。
聽她說完,李九州忿忿不平:“此等豎子,草菅人命,罪不可恕。”
萬南山早在一旁咬牙切齒。
李九州見王玉英楚楚可憐,安慰道:“你先回去,我在京兆府辦事,定會為永陽坊受難百姓討回公道,到時還請眾多鄉親做個見證。”
待回到京兆府,李九州便立刻差人拿來永陽坊縱火案相關卷宗,翻看起來。
仔細看完,李九州皺起了眉頭。
永陽坊縱火案,案情並不複雜,跟王玉英所說相同。
受災的百姓將王清告上公堂,告他蓄意謀殺。
讓李九州不解的是,這麽簡單的一樁案子,京兆府耽擱了月餘,不聞不問,直至自己上任,方讓自己負責。
李九州料到這案子沒那麽簡單,找到了掌管訴狀、判決案卷的參軍。
“參軍可知,這永陽坊縱火案為何拖了這麽久?”李九州義正嚴詞卻不失恭謹。
這參軍已上了年紀,是個好心人。
見李九州年輕麵善,不懂其中門道,低聲提醒道:“那王清乃是禦史大夫王公侄兒,戶部郎中王焊之子,這樁案子,李少尹切莫太認真。”
他說的王公,是王鉷。
禦史大夫王鉷是前任京兆尹,身兼二十多個職位,人稱亞相,深得皇帝寵幸,朝庭內外皆畏懼於他的權勢。
李九州知道涉及權臣,不再多問,謝道:“多謝參軍提醒。”
又叫來了萬南山,“永陽坊縱火案,先前聽那王玉英所說,也不知是真是假,萬一冤枉了好人,上頭難免責怪,萬捕頭,你覺得那王玉英所言可否相信?”
萬南山是個直人,說話也不拐彎,“王清仗著其家勢,橫行霸道,飛揚跋扈,這種人,便殺一百次也不足以泄憤。”
“好!”李九州拍案而起,“隻是此案,咱們還得從長計議,我見你也是正直之士,且幫我一幫。”
“我本下人,自當聽從李少尹差遣,若真能為民除害,我便死也不懼。”
李九州端詳了半天,見萬南山絡腮虯髯,已有了主意,湊到他耳邊:“素聞王焊父子癡迷道法,你且這般這般……”
交代完,萬南山連連點頭退去。
微風輕拂著臉龐,李九州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享受著窗欞透進來的一絲暖陽。
這個看似繁華的太平盛世,私底下隱藏著太多的陰暗。
看來京兆府中並不是那麽風平浪靜。
鮮於仲通明麵上看起來對自己很好,實際是要讓自己這個新人當冤大頭。
這樁案子涉及到當朝最高檢察官王鉷,若審判得稍有不慎,前途難測。
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