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 路途
字數:4759 加入書籤
虔州城外的一條小山溝外,文天祥看著被文壁接回來的家人,仔細看了看,便問道,“柳娘呢?”
作為宋朝最後的丞相,文天祥在處理國家事務方麵能保持著最為的頭腦,但是唯獨對於家人,也帶有一份虧欠。
是他讓這些他最親的人失去了落腳之地。原本江南富豪人家,現在卻也隻能和普通人一樣的風餐露宿。
但是在眾多的子女之中,文天祥最為喜愛的還是文柳娘,因為唯有這個女兒最得他的遺傳,不僅頭腦靈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對於國計民生也有自己獨到的看法,讓文天祥感覺到唯一可惜的接是文柳娘是個女兒身。否則讓其跟隨在自己身邊,絕對是一個得利的助手。
“柳娘,柳娘她……。”文柳娘並非文天祥妻子所出,而是他的小妾顏氏所生。此時說話的正是顏氏,因為女兒一去不返,而全家人在他離開不久之後便被文壁接走,很是擔心當日一別,此生再也不能相見。
“柳娘她到底怎麽樣了?”文天祥原本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由於宋太祖的基因緣故,宋朝曆代皇帝的長相都很不錯,因此對於官員的要求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人要長得帥氣,能成為狀元的文天祥可不僅僅是因為能力強,其中的相貌也會他在殿試中爭取到了不少的分數。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美男子,此刻卻如虯髯大漢般一樣的落魄。焦急地看著自己的家人。
“柳娘猜測你軍中並無良將,並且老爺所擅長也並非軍事方麵,所以他帶著家中僅有的護衛,說是要北上洪州,找張世傑大將軍為老爺求得一員良將。”和顏氏不一樣,文天祥的妻子歐陽氏來自歐陽家,而歐陽家自從在兩百年前出了歐陽修這個震古爍今的人物之後,在宋朝,歐陽家族的傳承便一直延綿不絕,雖然再沒能出現歐陽修這種人物,但是其子孫早已遍布朝堂內外,因此。出身歐陽家的歐陽氏在見識和膽魄方麵遠比顏氏強出許多,三言兩語便將文柳娘的去向和目的交代清楚。當然這也和文柳娘並非她親生有關,換成文定娘或者文壽娘,她可能也會不知所措,這也是難說之事。
“唉~!”文天祥長歎一聲,國難思良將,他何嚐不清楚自己的能力,隻是宋朝自開國以來就一直重文抑武,前些年還好,有餘玠、孟珙等人,但是現在卻隻有一個張世傑,但即便是張世傑,麵對強大的蒙古騎軍,所做的也的極為有限。
而且根據他得到的消息,張世傑也早就不在江州了,虔州山多,加上他長期和元軍作戰,消息更是不便,他也是在這幾天才知道,早在兩個月前,張世傑就已經前往臨安勤王了。看來文柳娘這次隻能是空走一遭。
現在他最擔心的還是文柳娘能否安全回到廬陵了。
“大哥,元軍又追上來了!”才從廬陵返回虔州不久的文壁本不忍心打擾大哥一家的團聚,但此時也不得不衝過來急促地說道。
“走!”文天祥也顧不上和妻兒敘舊。他散盡家財召集的三萬大軍在一年的時間裏,在經過幾次和元軍的戰鬥之後,人數急劇下降到了五千,就是文天祥自己,對於眼下的情況也幾乎沒有了半點信心。到現在還讓他堅持的原因,也無非就是身為漢人,心中最深處的那一份信念。
“老爺,怎麽廬陵比虔州更在北方,但是在廬陵沒有見到元軍,怎麽在更南方的虔州,元軍反而如此多呢?”一對人馬翻山越嶺,好不容易再找到一個落腳之地,歐陽氏便忍不住詢問道。
文天祥用手指了指西邊才說道,“大理淪陷,廣信府也早被元軍占領,元軍就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
“正因為虔州韶州和廬陵之間有著南嶺山脈的阻隔,所以元軍一時之間還到不了廬陵,但是張世傑大將軍前往臨安勤王,江州沒了他的防禦,元軍估計很快就會從黃石山橫渡長江,一路南下了。”文壁也說道。
隻是他們都還不知道,自知道張世傑離開之後,元軍很快就占領了江州,而在江州更南邊的饒州早在兩個月前就被元軍攻陷。眼下的江州城頭早換上了元軍的旗幟,至於饒州,則成為了一座死城,以饒州城為中心,方圓五十裏的範圍再無一片人煙。
和文天祥被困在大山深處以至於信息不通一樣,江澄雖然處在番陽湖大平原之間,而且周邊還有江州以及洪州兩座不小的城市,但由於手下實在無可用之人,對於外界的情況也是一無所知。好不容易有了瀟瀟這個人才,但卻一直被派去了解元軍動態。
也幸好瀟瀟的功勞,這才能讓他在瓦屑壩碼頭給元軍來了個迎頭伏擊,否則在對元軍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元軍的刀下又必然要增加幾萬的刀下亡魂。
但這也導致江澄的目標一直是前往虔州韶州一帶,畢竟他所知道的當年宋軍主力和元軍決戰的地點就是在崖山,而韶州距離崖山並不算遠,這也正能說明韶州虔州一帶是最後才被元軍占領的地方。
因此,在江澄看來,至少在眼下,這一片地方還是難得的一片淨土。
此時距離瓦屑壩之戰已經過去了幾天,羅漢軍的速度依然不緊不慢,這自然不是因為羅漢軍的士兵們依然受到戰馬的拖累,事實上,幾天下來,所有的士兵對於戰馬的掌控已經到了相當熟練的程度,不說騎馬衝鋒,但是趕路還是不成問題的,即使就是韋和平,也能自如地縱馬奔跑而不至於被巔下馬來。
讓羅漢軍不緊不慢趕路的正是江澄,因為這時他們已經追上了在陸地上前行的難民,當時江澄找遍了饒州城周邊,也不過找到一百多艘船隻,而這些船隻自然承擔不了幾萬人的運力,因此,除了老弱病殘之外,還有近乎一半人不得不沿著番陽湖沿岸,用雙腳那度量這的每一寸土地。
對於羅漢軍突然多了這麽多的戰馬,這些人都是羨慕萬分,但是在見到羅漢軍的戰士已經不足一半之時,這些人又是悲痛莫名,即便是再沒良心的人,也知道犧牲在瓦屑壩渡口旁的士兵們是為誰而犧牲的。
除了要照顧步行的難民之外,江澄也在和時間賽跑,因為江澄知道,如果自己真要為這個世界,為這個民族做點什麽的話,那麽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單憑他一人的力量是萬萬不能做到的,而這三百名士兵,正是他要播下的一顆顆火種。
因此,在這段時間內,羅漢軍不僅要趕路,而且一樣少不了要接受和在瓦屑壩碼頭旁邊一樣的訓練,隻是這個時候的訓練再也不是像站木樁一樣簡單了,最明顯的就是增加了體能方麵的訓練。
根據江澄戰後了解的情況來看,很多士兵並不是死在元軍的刀下的,而是死在了自己的脫力。
不要說普通戰士,就是江澄自己,在連續戰鬥了一個多時辰之後,也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因此,除了麵對危險時的膽量,體能便成為了江澄最為重視的一個科目。
每天天還沒亮,羅漢軍戰士就不得不來個五公裏的往返跑,緊接著便是布置訓練場地,如單雙杠,鐵絲網,障礙物等,緊接著就是吃早飯,飯還在嘴裏的時候,士兵們就不得不快速跑到訓練場上,進行各種體能和力量方麵的訓練。
訓練場上設施簡單,但是士兵們的訓練並不簡單,先是拉單杠一百次,緊接著便是扔標槍,江澄原本是想打造個大的鐵球,無奈這個想法實在沒法做到,繼而隻好改成扔標槍了。
在做完這些之後,就是不間斷的折返跑,隔著障礙物跑、順著山坡跑、在泥濘裏跑。
跑,跑,跑!直到癱倒在地,爬起來依然還要繼續。
羅漢軍的戰士對於江澄的訓練直感覺到苦不堪言,甚至於不少人懷疑江澄是不是故意整他的,直到看見江澄在臉不紅氣不跳完成了三百個拉單杠的動作之後,又將他手中的瀝泉槍扔出了五十多丈遠,緊接著背著五十斤重的沙子麵不改色跑完了一萬米的距離。這才讓士兵們閉上了嘴唇。
而且很多人都很知道,江澄的大腿在不久前才受到一次極大的傷害。
江澄本身都是如此,其他人還能有什麽不滿呢?
不僅士兵,包括孟釗吳棋這些羅漢軍的將領也不得不接受江澄這魔鬼般的訓練。
隻是他們比起江澄就差太遠了,孟釗在力氣方麵看上去倒是和江澄差不多,但是在其後的體能,也就是攜帶沙子跑步方麵,就被江澄比下了一個檔次不至。
接連兩次讓江澄感覺到極度失望,這些天來孟釗的話語更少了,倒是不自覺地時時刻刻關注起江澄的言行,吳棋也不藏私,每次都將自己理解到的江澄行動或者是話語中的意思解釋給孟釗聽。
正因為這樣,孟釗在看見江澄以身作則之後才更在他的後麵做著一樣的動作,而在後麵的跑步過程中,在看見吳棋力有不逮之時也不忘記拉著吳棋一把。
這讓江澄看著倒是讚賞不已。
韋和平也不甘落於人後,隻是畢竟年幼,在力氣方麵實在沒辦法和成年人相比。因此無論是在單雙杠以及跑步方麵都遠遠落在眾人身後。
這自然沒人敢嘲笑他,不說他的身份,就是他這麽小的年紀和大家做著一樣的事情,就足夠讓所有人另眼相看了。
到了下午申時,羅漢軍士兵就拔營起塞。騎上戰馬,追趕上前麵的難民。
而在吃過晚飯之後,士兵們依然不能馬上休息,還要在江澄以及吳棋這些讀書人的教導之下讀書識字,聽著江澄將一些他們從來沒有聽過的故事和道理。
直到亥時,疲憊不堪的戰士們才能有著屬於自己的時間,隻是到了這個時候,誰還能有精力做其他的事情,往往是頭一碰地,便見到了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