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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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等人回房提筆開始戰鬥時, 陳標還在去往揚州的路上。
他的小屁股實在是受不了馬車的顛簸,車座上墊了厚墊子又太熱。
陳標這聰明的小腦袋,便把吊床拿出來綁在馬車四角, 趴在了吊床上小憩。
馬車晃悠悠,吊床晃悠悠, 陳標跟著一同晃悠悠, 就像是睡在搖籃裏, 可別提多愜意。
騎著馬的陳文正探頭進車窗,羨慕極了:“我也想睡吊床。”
陳標對著陳文正招招手:“馬車很大, 輪流進來啊。”
陳文正搖了搖頭:“算了,回去的時候再說。我要在外麵警戒, 保護你呢。”
陳標老氣橫秋道:“衝你這句話,等會兒你的烤肉醬有了。”
陳文正失笑:“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陳標擺擺手:“不用謝。”
陳文正飛快從車窗外伸出手,狠捏了陳標軟嘟嘟的臉頰一下,然後大笑著策馬離開。
陳標憤怒:“你的烤肉醬無了!”
陳文正:“哈哈哈哈哈。”
李貞對兒子道:“保兒,等會兒守好你的烤肉醬,文正肯定會搶你的。”
李保兒緊張點頭。
陳標所在的車隊暫時停靠路邊樹蔭處小憩, 準備烤肉時, 朱元璋這裏也準備開鍋烹肉。
隻是, 朱元璋要烹的是人肉。
在駐紮在揚州城外時, 朱元璋便讓軍中工匠為揚州之事刻碑立傳。
可惜,軍中無文采出眾之人,朱元璋遍尋軍中,竟無人敢提筆。
無奈, 才和兒子一同讀了沒幾年書的朱元璋, 隻能自己咬牙提筆為揚州之事撰文。
這時候的朱元璋連駢儷格式都不怎麽懂, 文采不夠感情來湊, 先用大白話把揚州之事說清楚,再抒發一下自己的憤怒。
結尾處,朱元璋想題幾句詩來“畫龍點睛”,但思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適的。
他本想寫“下民易虐,上蒼難欺”,但想起自己身負的天命,總覺得不太自在。
下民易虐?我不也是下民嗎?
雖有天命,但天命從來不會直接降下一道雷把壞人劈死,都還是得咱們這群下民自己幫助自己。
何況,他兒子和他說了“下民易虐,上蒼難欺”的出處,居然是後蜀亡國之君孟昶,一個驕奢淫逸親佞遠賢的壞皇帝所說。
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對了,他兒子還和他說,他以為的“知己”,唐代著名的“憫農詩人”李紳是個貪官酷吏,為官時常有百姓逃亡,李紳把逃亡的百姓比作飽滿麥子上被風吹走的秕糠。
各個都說的比唱的好聽。
最後,朱元璋越想越憋屈,大手一揮,寫下“都言下民易虐,吾當替民行道,教爾等下民難欺!”
老朱這題字照舊沒文采,很直白,全靠感情和語氣來湊。若是正統文人看到這題字,估計會嗤笑不已。
但朱元璋麾下都不是什麽正統文人。他們直愣愣地看著被立好的石碑,眼眶和臉頰都有些泛紅,竟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盤踞在心中。
委屈?憤怒?終於被人理解的喜悅?他們分不清,隻是在詢問周圍人石碑上幾個大字的意思後,認識字的不認識字的,都死死盯著那幾個大字而已。
一眾卸掉武器的青軍,被驅趕到了石碑前。
他們看著石碑後的大坑,都驚慌失色,以為朱元璋要把他們全部坑殺。
朱元璋本來有這個意思,但想起兒子的話,將心中暴虐情緒生生忍了下來。
若現在坑殺所有人,別人隻會說他肆意行暴,和青軍是同樣的行為。越是暴怒,就越需要理智。
朱元璋下令,麾下將士押著青軍去城中城外已經尋找到的幾處拋棄屍骨的地方撿取屍骨,將屍骨放入大坑中。
朱元璋全軍將士將袖子上的紅巾換成白布。朱元璋和徐達親自點燃香燭,手捧紙錢,在大坑邊緣揮灑。
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揚州僅剩的十八戶人家互相攙扶著來到石碑前。
這僅剩的人家,並非是與張明鑒勾結作惡的富戶,隻是老弱病殘,身有惡疾,又把糧食藏得極好。
健康的人全死了,倒是這些老弱病殘命硬,活得比健康的人還長久。
他們本來惶恐不安,但抬頭看到石碑,看到香燭,看到胳膊上綁著白布的紅巾軍,突然不怕了。
他們雖經過了紅巾軍幾日救助,也隻是勉強有了行走和站立的力氣。此刻,他們卻爆發了可能連他們健康時候都發不出的吼聲,就像是被逼到了絕路的野獸。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我的親朋好友,我的鄰裏鄉親,魂兮歸來啊!
張明鑒已經被砍成了肉泥,你們魂兮歸來,看上一眼,該報仇了!
聽著老弱病殘們的嘶吼聲,駐守在這裏的紅巾軍們也不由跟著唱和。
他們口音各異,有的人甚至不會官話,用上了自己在家鄉時聽到的招魂的土話。
各種聲音匯合在一起,形成了古怪又震撼人心的韻律,就像是古老部落中巫者敲擊著鼓,跳著奇異的祭祀舞步,鼓點和腳步的聲音仿佛落在了人的心口。
雜思沉澱,悲憤浮現,明明這些人與自己毫無關係,明明紅巾軍們已經見慣了亂世的慘狀,也與這大坑裏的屍骨共情了。
更令人驚訝的是,今日祭奠開始的時候,本是有陽光的。
但當祭祀開始,燭火燃起,悼詞念起,真的有一股煙塵盤旋上升,聚攏成雲。
若陳標在這裏,能給出很科學的解釋。
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又是燒紙又是高喊,攪動氣流,塵埃上升,能形成與人工造雲人工降雨一樣的效果。
但這個時代的百姓是“愚昧”的。他們不懂什麽科學,隻知道天本來是晴的,現在天陰了。
在他們高喊著“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魂兮歸來,魂兮歸來!”的時候,雲來了,天陰了。
那一定是揚州城上空聚而不散的怨靈們都來了。
青軍將士本來憤憤不平,想著自己都投降了,怎麽沒有降軍應有的待遇,要不要找機會反了。
當雲氣聚積,仿佛連周圍空氣都蒙上了一層帶著香燭紙錢焚燒香味的霧氣時,恐慌層層疊疊堆在他們心口,終於壓得他們胸口震顫,麵色蒼白,難以呼吸了。
當他們作惡的時候,真的是一點都不怕的。
什麽怨靈冤魂,若真的有,這世道也不是現在這模樣。
惡人都是不怕鬼神的。
但現在,他們居然怕了。
被綁著推到石碑前的降將們抬頭看著石碑,看著紅巾軍,看著朱元璋和徐達。
他們都知道,自己怕的不是什麽被自己屠戮的揚州老百姓的鬼魂,而是怕這打著為民除害的紅巾軍。
他們掙紮著想吐出嘴中的布,想要求饒,想要說自己很有用,想說自己會懺悔,想說自己將為朱元璋鞍前馬後。
死在戰場上他們一點都不怕,如果死在這裏,他們真的擔心鬼仗人膽,那群孱弱的冤魂會仗著有紅巾軍震懾,把他們死後的靈魂活活撕了。
他們不懼生死,但居然開始懼怕死後了。
常遇春帶隊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李善長本以為宋濂等人會離開,哪知宋濂等人不僅不打算離開,還對朱元璋多了幾分敬意,似乎下定了留在應天的決心。
他當機立斷,讓年紀最大的葉錚和宋濂去揚州相助朱元璋。其餘的文人則在應天安心作文,準備與其他勢力的文人以筆為武器,短兵相接。
葉錚是名人之後,宋濂自身頗有威望,他們若在朱元璋身邊,定能扭轉一些外人對朱元璋的印象。
常遇春之前被李善長當著眾人的麵一頓揍,正想辦法彌補,便帶著藍玉,領了一隊將士護送宋濂和葉錚兩位大賢來揚州。
陳標雖然先出發,但李貞得了朱元璋的命令,故意拖延行程。馬車走的是最好走的大道,走一個時辰休息一刻鍾,生怕累到了年幼的陳標。
宋濂和葉錚都是能騎馬飛奔的文人。他們比陳標晚出發一日,還趕在了陳標前麵到達,正好碰上祭祀。
常遇春等人下馬後,接過駐守在揚州的紅巾軍遞來的白布,換了胳膊上的紅巾。
紅巾軍還在仿佛不知疲倦的喊著“魂兮歸來”,有些人聲音已經沙啞,也不肯停下來喝口水潤嗓子。
體弱的揚州城遺民已經累得喊不出來,隻一邊嘴唇翕動,一邊往火堆中丟紙錢。
藍玉有點被嚇到了。
他拉了拉常遇春的衣角,小聲道:“姐夫,這、這是什麽?”
常遇春皺眉,低聲道:“祭奠揚州百姓。你不是知道嗎?”
藍玉肩膀縮了縮。他知道是知道,但沒想到是這種陣仗啊,有點被嚇到了。
藍玉本以為這祭奠,也就是朱大帥收買人心的方式,起了看熱鬧的心思,才隨常遇春來。
應天太壓抑了,他身為大將軍的妹夫,居然連搶個女人都會被揍。
更可氣的是,一直都很順從他的姐姐,竟然對著他一頓哭,哭得藍玉心煩極了。
他姐比他大不了幾歲,又已經出嫁,早就不是藍家人,哪有資格訓斥他?若不是他還得在姐夫麾下混飯吃……哼。
“姐、姐夫,怎麽天越來越陰了?”藍玉再次聲音顫抖道,“不會真的有鬼嗎?”
藍玉比常遇春矮半個腦袋。
常遇春低下頭,本想安慰藍玉。但他突的也有些不敢說話,怕話說出來會顫抖。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低沉的烏雲,表情悵然。
真的有鬼魂嗎?
如果真的有,他曾經被人殘害的親人鄰裏,他曾經手下屠戮的敵人和無辜人,他們的鬼魂在哪?
還是說,就算是鬼魂,也和人一樣,要找到一個主心骨,才能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朱元璋自己努力讀書,他麾下的將領們都咬著牙跟隨朱元璋的節奏。雖說沒朱元璋那個本事,常用字倒也能認個大概。
常遇春看著石碑,念出了站著老遠,也能看到的石碑上的大字。
“下民難欺……”常遇春喃喃,“是大帥的字啊。”
藍玉雖不喜懶得讀書。但他被常遇春反複叮囑,不識字可能隻能永遠當小將,當不了大將軍,所以現在也勉強識得幾個字。
他視力比常遇春好上不少,不僅能看見石碑上的大字,還看得見石碑上的祭文。
看完之後,藍玉肩膀又縮了縮,往常遇春的影子處躲了躲。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但心中就是忐忑不安,有點想從這肅穆的祭奠現場逃走。
宋濂和葉錚也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早就知道朱元璋這場祭奠肯定不倫不類。
朱元璋麾下的文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寥寥無幾沒跑的文人都鎮守在朱元璋打下來的各處城市中為官,安撫百姓,忙碌無比。沒人有空與朱元璋隨行。
所以朱元璋軍中大概率是沒有懂祭祀禮儀、懂撰寫祭文的人。
他們匆匆趕來,本想補上朱元璋的缺漏,讓祭奠後半截看上去正式一些。
但現在,兩人對視了一眼,將胳膊上的白布係緊了一些。
“常將軍,我們別打擾大帥。等大帥祭奠結束再過去。”葉錚道。
宋濂點頭讚同:“現在正是最肅穆的時候,不可打擾。”
常遇春猶豫了一下,決定聽大文人的話,帶著一眾士兵停在紅巾軍中,沒有上前。
朱元璋已經得知了常遇春帶著葉錚、宋濂到來的事。但他沒有激動地迎上去,隻輕輕點點頭,表明自己知道後,就繼續主持祭奠。
紅巾軍已經將散落的屍骨整理好,青軍隻需要從幾個堆積屍骨的地點,將屍骨帶到大坑中放好。
半日後,屍骨盡數歸與墓坑,青軍拿著木鏟開始填土。
宋濂和葉錚鬆了一口氣。隻是填土,不是坑殺。大帥沒被氣得失去理智。
但緊接著,他們倆就平靜不了了。
朱元璋居然讓人扛了兩個大鍋來,生上火,要現場給揚州的百姓們做祭祀用的肉。
火生好,紅巾軍抬上來一堆醃製好的、隻有腦袋勉強看得出來是誰的屍塊,噗通一聲丟進了鍋裏——朱元璋竟然是用張明鑒的肉充當祭品!
青軍開始瑟瑟發抖,被捆著的降將更是抖得褲子都嚇濕了。
宋濂和葉錚按捺不住,撩起衣袍跑到朱元璋麵前,想要阻止朱元璋。
因朱元璋已經和身邊士兵說過,沒有人阻攔宋濂和葉錚,讓他們倆順利跑到了朱元璋麵前。
藍玉嘀咕:“他們不是說別過去嗎?”
常遇春瞪了藍玉一眼:“閉嘴!”
藍玉縮了縮脖子,看著那沸騰的大鍋,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帥!”葉錚比宋濂脾氣耿直一些,當即道,“這樣不可!”
朱元璋對葉錚和宋濂拱手,先很客氣的打招呼之後,才道:“先生,這次祭奠,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停止。”
朱元璋指著已經累得暈過去一次,還是爬起來生火的揚州遺民。
“我們這種底層老百姓不懂什麽大道理,隻知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我要讓青軍知道,要讓天下人知道,也要讓我的將軍和士兵知道,殺人的時候要做好被人殺的心理準備,吃人的時候也要做好被人吃的心理準備。沒有誰比誰高人一等,他們仗著手中的刀作惡的時候,就要明白可能有一個比他們更大的惡人會對他們做同樣的事。”
宋濂皺眉:“大帥,你就要做那個最大的惡人嗎?”
朱元璋道:“有何不可。”
他抬頭看著石碑:“我讀了幾年書,看到史書中每次朝代顛覆,都是咱們底層老百姓自發的反抗。雖然最後勝利的果子總被一些更厲害的人摘了,但至少我們每次反抗都真真切切給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致命一擊。”
“先生們,你們看我題的詞。誰說的下民易虐?我就覺得下民最難欺,比蒼天還難欺。我也不替天行道。天自己多有本事?若真想做什麽事,隨便降下一道雷,有誰能阻止?如果有天命,那也是天授命與人。至於那人能不能完成天命,天是不管的。”
“這個叫什麽來著?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是荀子說的吧?盛世和亂世的差別,隻是承擔著天命和民意的君王,能不能在有災的時候救災,有禍的時候平禍。”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上皇帝,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但我知道我至少可以做替民行道那把最利的刀,做惡人頭上最懼怕的最大的惡人。”
宋濂和葉錚久久不語。
他們看著朱元璋,仿佛看到一個暴君的雛形,正在逐漸形成。
是了。
朱元璋的確有帝王之氣。但這不是什麽明君,不是什麽仁君,隻是一個暴君。
是一個可能會名留青史,引萬人唾罵,但也會讓萬人敬仰的暴君。
他們要留在這個未來的暴君身邊嗎?
朱元璋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吩咐徐達照看好兩位先生,然後親自提著刀走到石碑前。
他砍掉了那幾個降將的腦袋,將降將的屍體丟進了鍋裏。
宋濂和葉錚苦笑。他們該說“還好還好,朱元璋沒有活烹了這些人”嗎?
緊接著,朱元璋分湯分肉,擺上祭祀,已經熟爛的腦袋就像是牛頭、羊頭、豬頭一樣單獨擺放。
這一場祭奠,居然沒有用任何牲畜,全用的是人肉。
揚州遺民眼中閃爍著惡毒的非人的光,他們的表情都很痛快。
要什麽牲畜?這些就是上好的牲畜啊。
咱們的鄰裏鄉親,隻需要吃這些牲畜的肉,就能吃得飽飽的,開開心心上路了。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被殺得隻剩下十八戶的揚州人啊,你們的怨靈該回來享用你們的祭品了。
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咀嚼他們的內髒,吞噬他們的靈魂。
然後,帶著複仇後的暢快,回歸地府,回歸輪回吧。
朱元璋冷漠又殘忍地主持完分肉之後,讓人將人骨頭撈了出來,現場砸碎,和泥土混在了一起,灌入了早就做好的鐵人俑中。
那些跪著的鐵人俑,正好是張明鑒等人的模樣。
他們被鎖鏈困在,分列石碑兩邊跪著,就像是嶽飛墓前的秦檜等人一樣。
這個石碑、這個墓地、這些鐵人俑不知道能保存多久,不知道會不會被後世的人看到。
但至少現在,他們跪在了石碑前,承受著萬人的唾罵。
分肉的時候,朱元璋瞅到人群中的常遇春,讓人把常遇春和藍玉叫到跟前,和他一起燒紙填土。
居然被朱元璋叫來做這些事,本來就精神恍惚的常遇春和藍玉,精神更加萎靡。
朱元璋指著石碑道:“咱們都是下民,都應該懂下民難欺的道理。你常遇春投奔我的時候,說你不想當盜賊,想要為了前程棄盜為良。你現在已經做到了你承諾的話。但我希望你能在擁有你想要的前程之後,看得更久遠一些。”
常遇春抿嘴:“都聽大帥的。”
朱元璋看向藍玉:“我聽聞你的妻子很賢惠,但你妻弟怎麽是這麽一副紈絝惡少的德性?”
藍玉:“!!!”大帥是在罵我?!
常遇春道:“藍玉是藍家唯一的命根子,我夫人隻是藍家比藍玉大不了幾歲的出嫁女,如何能管?他也是在我麾下混口飯吃,我才能勉強製得住他。”
藍玉:“??!”姐夫是在甩鍋?!
朱元璋歎氣:“家中有跋扈惡少的時候,那家的女兒反而多賢惠,畢竟在家中就是被欺負的。我夫人也一樣,當年啊,郭家那幾個大少爺可沒少欺負我和我夫人。”
常遇春道:“藍家就剩他一根獨苗,我雖然管著他,但是也不敢下狠手,怕出了問題,我夫人無顏麵對嶽父嶽母。大帥,聽聞應天要開書院,能不能讓藍玉去讀書?行伍不適合他。”
藍玉眼睛緩緩睜大,滿眼的不敢置信。
姐夫!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你說我最適合行伍!將來一定能當大將軍!
我不是你最喜歡的妻弟嗎!
常遇春麵無表情地掃了藍玉一眼。
他原來的確是很喜歡藍玉的悍勇,但他因為藍玉的事被李善長當眾爆捶之後,他就不喜歡了。
他的大女兒向他告狀,說夫人躲起來為藍玉的事哭了之後,他就更不喜歡了。
身為前盜匪,常遇春的道德底線和喜好底線都十分靈活。沒有什麽比他那一小家子的前程更重要的事,包括藍玉這個夫人家的獨苗苗。
讓藍玉去讀書,他那個雖然賢惠、但對娘家十分懦弱的夫人,應該也不會良心難安。
朱元璋見常遇春如此識趣,點了點頭:“好。你都如此請求了,我來安排。”
常遇春這麽識相,再觀察一段時間,或許能把標兒的真實身份告訴他,畢竟兩家有婚約在。
想起這個婚約,朱元璋十分心虛。別說標兒,連夫人他都還沒敢告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