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乾綱獨斷暴君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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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夫人肚子裏揣上陳標的時候, 常遇春剛投奔朱元璋,正處於觀察期,在朱元璋手下當親兵和先鋒。
    征戰路上時, 朱元璋聽聞夫人終於懷孕,樂得昏了頭。
    碰巧常遇春說他夫人也終於懷了第一胎。朱元璋一時口嗨,說自己這第一胎一定是兒子, 常遇春這一胎一定是女兒,到時候就讓常遇春的女兒嫁給他兒子。
    朱元璋真的隻是口嗨, 隻是欺負一下常遇春。
    他和常遇春都盼了許久才盼得夫人懷孕, 眼巴巴等著兒子出來繼承香火。他說常遇春夫人的第一胎一定是女兒, 不是欺負人是什麽?
    哪知道, 他一語中的,他真的一舉得子, 常遇春真的隻得了一個女兒。
    更尷尬的是, 如果常遇春之後又十分努力,成為了他的心腹大將, 地位節節攀升。今年終於從先鋒榮升元帥, 可以獨自領軍了。
    那這開玩笑的指腹為婚……呃, 好像、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啊。
    以常遇春現在的身份地位,這婚事其實也結的。成親之後,再說起那個玩笑, 就成了佳話。
    但他的兒子不是一般人。
    朱元璋已經能想象出他兒子得知指腹為婚的事後,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說出什麽樣的話。
    爹啊, 有病吃藥, 我陳家給你治病買藥治腦子的錢還是有的。
    嗚, 兒子一定會這麽說!朱元璋心底的小人抱著腦袋滿地打滾。
    常遇春很識相, 沒有主動對外人提起過。可當時朱元璋興奮過頭,大嗓門巴拉巴拉,很多人都聽到了。
    咳,有點對不起常家的閨女,但孩子們還小對不對?不急,等等吧,再等等吧。
    朱元璋暫時選擇逃避。
    這不是逃避,是孩子們還小!不宜早說親!
    朱元璋把心腹愛將叫到身邊後,繼續主持祭奠。
    這一場祭祀,不僅是為揚州百姓報仇,也是為他麾下將士敲響警鍾。
    常遇春今年終於能獨自領兵為帥,朱元璋對他期望很重,希望他能收斂住匪氣,成為如徐達、湯和一樣紀律嚴明的好將領。
    朱元璋瞥了一眼常遇春和藍玉的臉色,心裏點點頭。他們知道怕,就可以教。
    被俘虜的青軍麵無血色地填土。
    看了朱元璋用人肉祭祀揚州百姓後,他們心中那股子惡魔當久了的氣息好像一下子散了,膽怯重新爬上心頭。
    膽怯也是人性的一部分。看著他們滿臉驚恐,嘴裏念著顛三倒四的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驅鬼的詞,朱元璋眼神有些黯淡。
    他眼神黯淡的原因,是意識到這群吃人的青軍原本也是人,都是被欺辱的下民,是和這屍骨坑中一樣的普通老百姓。
    人變成了惡鬼羅刹,真的是亂世的原因嗎?
    有什麽能徹底解決這件事?儒士們所說的“教化”有用嗎?
    如果有用,他們怎麽能麵不改色地任由母親妻女的腳變成那個鬼樣子?
    朱元璋以前腦子是懵的,和現在的常遇春一樣,隻知道出人頭地,讓自己和自家大妹子、孩子過上好日子。
    他看到常遇春,就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所以才對常遇春多加照顧。
    現在他讀了不少書。腦子好似清醒了,又好似更懵了。
    他看到了很多問題,卻翻遍了史書,都看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這些方法隻能自己思索嗎?可他連頭緒都沒有,如何思索?
    朱元璋蹲在坑邊發呆。
    宋濂和葉錚看著剛才還一副暴君氣質的朱元璋,現在突然變成了一個好像是蹲在門檻前曬太陽的樸素中年農民,臉上令人心驚膽戰的霸氣表情褪去,居然顯得有點憨厚,不由心情複雜。
    兩人歎了幾口氣,把袍子下擺係在腰間,袖子打了個結,也在幫著埋土。
    幫不幫這個暴君以後再慢慢考慮,先讓揚州百姓入土為安。
    坑填好,朱元璋帶著徐達、常遇春當苦力,三人一同抗了一顆粗壯的柏樹,種在了墳堆上。
    之後將領們依次上前,在墳堆上種下了更多的柏樹。
    宋濂和葉錚也一同親手種下柏樹。
    柏樹蒼蒼,如同護衛一樣,筆直地挺立在石碑後麵,讓可怖的祭祀場麵,終於回歸了肅穆。
    不過朱元璋把祭祀用的人肉和肉湯放涼後,全灑在了柏樹林中,肅穆又重新回歸可怖。
    宋濂和葉錚嘴角微微抽搐。
    朱元璋此人,做事隨心所欲,毫無章法,更不顧名聲,不計後果。怪不得李善長提起朱元璋,四十多歲的人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甚是狼狽。
    待柏樹林種好之後,朱元璋親手寫下不可砍伐,但可以進林子來拾取柴火的律令。
    宋濂很疑惑。若要保持墓林肅穆,應該全部禁止才對。
    朱元璋道:“占了這麽大塊地,若完全禁止老百姓進來,好事都變禍事了。我想林子下埋著的這些人,肯定也不介意分些柴火山物之類給貧苦人。”
    宋濂臉色有點白:“柴火就罷了,山物?!還能有人在這裏打獵不成?”
    朱元璋見宋濂這模樣,失笑:“人要是餓狠了,佛前的貢品都能偷,到墳堆裏抓狐狸、黃鼠狼、甚至老鼠來吃,多正常。好歹也是一頓肉啊。”
    當過和尚也當過乞丐的朱元璋對此非常有心得。
    宋濂歎了口氣,雖臉色仍舊有些不好看,但點頭道:“說的也是。”
    朱元璋見宋濂這反應,倒是有些驚奇了。
    他還以為宋濂會難以接受,沒想到這位宋先生,居然是個挺開明的人。
    一同埋了土,種了樹,朱元璋和宋濂、葉錚之間的氣氛好了許多。
    陳標馬上要來了,徐達把常遇春帶去老遠的地方住,以免他揭穿朱元璋。
    陳國瑞的住處安排在揚州臨時征用的大帥府的後麵,有暗門先通向徐達暫住的院落,再去大帥府。
    兩位先生的住處有些麻煩。徐達問過朱元璋之後,把兩位先生的住處安排到常遇春附近,美其名曰常遇春身上煞氣足,能鎮得住揚州這還未散去的森森鬼氣。
    常遇春欲言又止。其實他自己都還害怕呢。徐將軍真是太高看他。
    宋濂和葉錚對這安排並無異議。他們才剛投奔朱元璋,朱元璋肯定不會把他們安排在核心機密之處。讓常遇春給他們當“護衛”,朱元璋已經足夠尊敬他們。
    當晚,朱元璋在大帥府設宴,款待難得主動來投奔他的兩位大文人。
    剛祭祀完,不適合吃大魚大肉。但朱元璋身邊的廚子都是陳標在陳府中培養的人,隻用素菜和主食也能做出一桌子好菜。
    就是朱元璋捧著大盆子吃麵的模樣,實在是不雅觀了些。
    “抱歉,我本來想裝一裝,但以後大家要共事,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朱元璋不好意思道,“大半天沒吃東西,餓得我前胸貼後背了。”
    宋濂和葉錚看著朱元璋的憨厚表情,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隻看朱元璋現在,怎會想到朱元璋將來一定是一個暴君?
    有遠見的人都能以小見大。
    會殺人的人不一定會成為暴君。
    甚至屠城的人都不一定會成為暴君。
    朱元璋此次手段並不算太殘暴,但宋濂和葉錚認定他一定會成為暴君。
    濫殺的暴君遲早被人推翻,並不足為懼。文人們最擔憂的暴君,是如秦皇漢武那種,其“暴”,隻是他們作為優秀皇帝的手段。
    宋濂和葉錚雖然不讚同朱元璋用人肉祭祀,但他們並不是認為朱元璋這樣做有傷天和。
    張明鑒這種人,說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千刀萬剮都不為過。他們試圖阻止朱元璋,隻是因為這樣做,會對朱元璋的名聲造成危害。
    他們本以為朱元璋不知道這一點,但聽完朱元璋的話之後,他們發現,朱元璋對這樣做的後果很清醒。
    朱元璋說,他要成為惡人所懼怕的最大的惡人,要成代表民意的最銳利的那把刀。
    這句話就表明,朱元璋如果將來成為皇帝,一定不會選擇緩和的方式治國。
    貪官汙吏?豪強世族?快刀斬落,就算這朝堂空了大半又如何?
    宋濂和葉錚確實看得很準。
    曆史中,朱元璋不懂為什麽官員皆貪,他便將貪官剝皮充草,用更大的“惡”來止那些官員心中的惡。
    軍屯商屯、軍戶製度、糧長製度……這些在明朝中後期被人詬病的“惡政”,在朱元璋和朱棣當政的時候都是善政。因為他們手中的刀,比人心腐化的速度更快。
    朱元璋這種很清楚自己每一次“作惡”原因,每一次“作惡”都很冷靜很理智的人,就是合格的暴君。
    合格的暴君,也是合格的君王。
    但曆史中合格的暴君,最後都很容易變成不合格的暴君。他們失去了理智,被殺戮蒙蔽了雙眼,清醒的殺戮變成了純粹的釋放殺戮欲,給國家和百姓都會帶來重大災難。
    朱元璋現在確實是一個合格的暴君,但未來呢?他能控製住自己,不變成純粹的殺戮惡鬼嗎?
    宋濂和葉錚心裏都沒底。
    朱元璋也挺忐忑。
    他雖然覺得自己沒做錯事,但如果又把大文人們氣走,李善長會不會被氣得罷工?
    那可不行。李善長要罷工了,他就得頂上,沒工夫出外征戰了。他還想早點給兒子把這個江山打下來呢。
    “那個啊,宋先生,葉先生。”朱元璋一緊張就會搓手手,這是當農民當和尚當乞丐養成的壞習慣,“你們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宋濂和葉錚回神,看著朱元璋忐忑的模樣,更是無奈。
    這朱元璋……性格分裂的有些厲害啊。
    葉錚歎氣,率先問道:“朱大帥。你說你要為了百姓成為最鋒利的那把刀。你……你以後是準備把貪汙的人都砍了?”
    朱元璋道:“啊,對!”
    宋濂和葉錚:“……”啊對個頭!
    宋濂和葉錚感到了十分的心塞。這朱大帥……怎麽說呢,暴君是暴君,就是有點憨,讓人更頭疼了。
    宋濂和葉錚試圖告訴朱元璋,即使他們讀的是聖賢書,相信所有人經過教化都能成為聖人,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就算要整頓吏治,也不是直接提起屠刀這麽簡單。
    朱元璋聽得直撓頭:“好複雜。”
    宋濂和葉錚:“……”如果這是他們學生,他們已經上戒尺了。
    朱元璋也發現自己這樣子有點氣人。他拿出敷衍自家兒子的憨厚笑容道:“如果能一勞永逸就好了。唉,我也知道不是這麽簡單的事,隻是看著史書中的盛世,仍舊有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仍舊有貪官酷吏欺負人,仍舊有被逼得揭竿而起的人……”
    朱元璋頓了頓,繼續道:“我就想,盛世都是這個樣子,我想做得更好。”
    如果他和漢高祖一樣,代表著底層老百姓抗爭千年的“天命”,如果隻是做到史書中盛世那種地步,他不甘心。
    何況他還有個神仙兒子。
    他必須、也應該能做得更好。
    “當然,我也知道,光靠殺,肯定是殺不出一個盛世。”朱元璋摸了摸腦袋,得意笑道,“但我有個厲害的兒子。我先幫他把這天下打下來,把韃子都趕出去,再把貪官汙吏都殺怕。之後兒子再治國,肯定會容易很多。”
    宋濂和葉錚:“大帥,你兒子多少歲?”
    朱元璋豎起大拇指,露出並不太白的八顆牙齒:“五歲了!”
    宋濂和葉錚:“……”
    你現在就指望才五歲的兒子,你很……
    兩位大文人把心中罵人的話生生咽下,仿佛咽下了一口老血,有點內傷。
    朱元璋還在那裏憨笑:“宋先生,葉先生,你們是不是不走了?”
    宋濂和葉錚同時歎氣。
    “嗯,不走。”
    “一開始就沒打算走。”
    “但大帥,你的性子還是改改吧。至少偽裝一下。”
    “是啊大帥。我知道你心係老百姓,但治理國家還是得讀書人來。你若在他們中名聲太差,就算你打下了許多城池,誰來幫你治理?”
    “至少裝裝樣子。史書中有許多例子,大帥,我可以為你講解。”
    “雖一些讀書人迂腐,但總有能用到他們的地方。物盡其用,大帥你應該懂得。”……
    宋濂和葉錚你一言我一語,苦口婆心勸說。
    朱元璋啊啊哦哦地敷衍,看上去虛心聽教,但宋濂和葉錚都知道,這人絕對把他們的話當耳邊風。
    朱大帥還不是皇帝,就已經頗具暴君乾綱獨斷的雛形。
    兩個大文人相對歎氣。
    “那你走嗎?”
    “不走。你呢?”
    “濂修儒也修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嗬。”……
    朱元璋幹咳一聲:“他們打起來了?”
    親兵:“也不算打,就是互相踹了對方幾腳。”
    朱元璋失笑:“沒想到這兩個文人私下性格挺……挺有意思。”
    親兵心道,再有意思,應該也不會發展到李先生那樣,揮舞著拳頭追著武將揍的地步。
    應該。
    朱元璋揮揮手,讓親兵退下。
    他穿過徐達的院子,搶了正在庭院中吃夜宵的徐達的烤雞,一邊啃雞腿,一邊回“陳國瑞”的宅子。
    祭祀後不能吃肉食懂不懂!烤雞沒收!
    徐達看著朱元璋的背影,悄悄對朱元璋比了兩個中指。
    朱元璋回到“陳國瑞”的宅子,啃完雞後,洗澡換衣服,穿著一身文人的寬鬆袍子,點起油燈,盤腿坐在榻上,從枕頭下取出《馬氏哲學》繼續看。
    這本《馬氏哲學》的目錄十分混亂,朱元璋懷疑陳標是想到哪就寫到哪。
    胡亂寫了一些顛三倒四讓人看不懂的內容後,陳標終於開始寫“總綱”。
    第一部分是辯證唯物主義。
    朱元璋已經很努力看了,但那什麽物質意識唯物唯心,字他都能看懂,連在一起完全不懂什麽意思。
    朱元璋愁眉苦臉。不愧是天書,念著和佛經的催眠程度差不多了。
    算著時間,就算李貞再怎麽拖延,明日陳標應該也到了。
    朱元璋把看不懂的部分翻過去,不再死磕,看向下一部分。
    曆史唯物主義。
    ……
    “阿嚏。”陳標揉了揉鼻子,“什麽味道?”
    李貞嗅了嗅,道:“像是香燭紙錢的味道。”
    陳標捂住鼻子:“這也太濃了。”
    李貞道:“聽說大帥昨日在揚州城立碑祭奠揚州城死難的百姓,所以味道才這麽濃。”
    陳標嘀咕:“他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堆上嗎?等他以後屠城的時候,他還怎麽狡辯?”
    李貞疑惑:“大帥為什麽要屠城?他沒做過屠城的事。”
    雖紅巾軍不是從一開始軍紀就那麽好,做過入城後搶劫的事。但若說專門屠城,至少朱元璋的部下們還沒有做過。
    陳標道:“那個被李叔暴揍的常遇春不就喜歡屠城嗎?”
    李貞哭笑不得:“標兒,你從哪聽來的謠言?常遇春今年才剛獨自領兵,仗還沒打幾場,或許他的部下也有殺良冒功的壞習慣,但屠城絕對沒做過。”
    這個時代,無論誰的軍隊都免不了破城後搶劫,更免不了殺良冒功。所以在世人眼中,這算不上汙點。
    陳標道:“現在沒有?那可能是以後吧。啊,可能是我記錯了。哎呀,鼻子好難受,阿嚏,阿嚏,阿嚏!”
    陳標捂著鼻子連連打噴嚏,打得雙目通紅淚眼汪汪。
    李貞趕緊裁了一截防蚊的薄紗,裹在陳標的口鼻處,替陳標遮掩住過濃的香灰味。
    陳文正試圖嘲笑陳標太嬌弱,但在陳標舉起小拳頭時,他果斷閉上嘴。
    當陳標要用小拳頭揍人時,就證明陳標真的生氣了。
    雖然陳標那肉乎乎的小拳頭誰也揍不疼,但陳標真的生氣,就代表他在陳標消氣前別想吃到好東西。
    其實陳文正不是特別貪那口吃的,無奈全家人都在吃好吃的,他一個人被孤立,那滋味不好受啊。
    當李貞的車隊進入揚州地界之後,就有朱元璋的親兵親自來接,引領他們直接去“陳國瑞”處,以免露餡。
    每當朱元璋攻占了一處城池,陳記商行的人立刻就會來幫忙重建城中經濟秩序。
    李貞等人的到來,並未引起其他紅巾軍將領的注意。
    他們順利駛入陳國瑞暫時居住的府邸。李貞下馬,把趴在吊床上裝死的陳標抱下來。
    徐達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當他看著蔫噠噠的陳標,擔憂極了:“標兒怎麽了?”
    李貞道:“被香灰味熏的。”
    徐達失笑,從李貞手中接過陳標,拍了拍陳標肉乎乎的小屁股:“怎麽這麽脆弱?”
    陳標扯掉臉上薄紗,拽住徐達衣襟擦鼻涕,一邊擦一邊道:“我就是這麽脆弱。我爹呢?我爹還好吧?沒抽風吧?”
    李貞帶著陳文正和李保兒去收拾從應天帶來的物資,徐達抱著拿他新換的綢緞衣服瘋狂揩鼻涕的陳標往裏走:“老大能抽什麽瘋?標兒你說什麽胡話?老大就在裏麵,我帶你……”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徐達腳步一頓。
    “我悟了!!我悟了!!!”
    徐達腦門上開始冒汗。
    聽著屋內的鬼哭狼嚎,陳標呆愣了一瞬,然後使勁扯著剛洗完頭的徐達垂在胸前的長發:“快!!快進去!!”
    徐達抱著陳標往裏衝。
    進門後,朱元璋一手拿著“天書”,一手握拳,雙手向上伸直,跪在地上仰望蒼天,涕泗橫流。
    徐達趕緊放下陳標,跑向前:“老大,老大!你怎麽了?”
    陳標大喊:“快搶走他手中的書!”
    陳標高吼時,徐達當機立斷,迅速抽走了正心神激蕩的朱元璋手中的書本。
    朱元璋一愣,然後怒吼道:“還給我!”
    “怎麽了怎麽了?誰在嚎?遇到刺客了?”陳文正和李保兒聽見吼聲,急匆匆跑進來。
    徐達趕緊把書丟向陳標,然後被朱元璋一拳頭捶倒在地。
    朱元璋:“我的書!”
    倒在地上的徐達一個猛撲,抱住朱元璋的腿:“快跑!”
    陳標撿起書揣懷裏,小胖指頭一指:“快按住我爹!”
    被朱元璋發瘋的姿態嚇得呆若木雞的兩義兄弟終於回過神,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胳膊上腿上掛了三個人,還能一步一步往陳標那裏挪動。
    他語帶哀求,通紅的眼睛布滿血絲,居然落下了淚珠:“標兒,天書給我,讓我看一眼,再看一眼……”
    掛在朱元璋身上的三個人:“!!!”
    我家大帥義父看天書走火入魔了?!
    朱元璋:“標兒!”
    陳標一步一步往後退:“爹,爹,你冷靜,別嚇我,哎喲!”
    陳標的小短腿被身後門檻一絆,往後栽倒,咕嚕咕嚕滾下台階。
    “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