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給朱家當兵有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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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秀英隻要懷孕, 都是和陳標待在一起。
    而馬秀英懷孕特別頻繁,所以比起朱元璋,馬秀英向陳標求學的時間更多一些。
    在朱元璋還未察覺的時候, 他的夫人已經可以提筆用比自己更優美的字跡寫報告文書了。
    朱元璋翻看著馬秀英遞來的三封書信。
    一封是以“陳家馬氏”的口吻給兒子和陳國瑞寫的家書;一封是給朱元璋寫的家書;還有一封是非常詳實、可以給朱元璋手下一同觀看商量的報告文書。
    “陳家馬氏”的家書要和兒子一起看,先放一邊。朱元璋在家書和報告文書中猶豫了一下, 好奇地先拆開了報告文書的信封。
    報告文書很厚, 朱元璋看了足足一個半時辰, 才勉強看完。
    看完之後,朱元璋把報告文書放下,兩眼迷茫。
    馬秀英這次所做之事的框架與內容細節,是自己和標兒一同為馬秀英搭建。但實際效果出現,朱元璋還是迷惑了。
    這就像是造房子的工匠事先施工的圖紙上畫著的是個精美小樓,結果建造出來變成了金碧輝煌的大宮殿, 這擱誰誰不迷惑?
    馬秀英登台號召女子為朱家軍做事的時候,這一切還在朱元璋的掌控中。
    但馬秀英振臂一呼,百姓立刻響應,甚至還有女子千裏迢迢從福建、從河南江北趕來, 甚至來了好幾個女匪首,要來為朱元璋上陣殺敵……
    朱元璋撓了撓腦袋。
    現在兵荒馬亂, 從這些地方趕到應天, 需要幾日十幾日的時間,若腳程慢一些,甚至要月餘。
    以路程時間往前推, 有的女子是得到井田製的消息就立刻趕來;有的人恐怕是自己剛頒布放腳令,並因此與主流文人決裂的時候, 這些女子就從家鄉出發了。
    朱元璋撓了撓頭, 又撓了撓頭。
    他不是頭皮癢, 就是想做點什麽來緩解心中這奇怪的感覺。
    負責送信的李貞,順帶在書房裏幫朱元璋掌燈研墨。
    看到朱元璋使勁撓頭的動作,他不由想,標兒許多壞習慣都是被朱元璋帶的,比如間歇性發呆和遇事就愛撓頭。
    李貞問道:“國瑞,有什麽煩惱嗎?”
    朱元璋撓著頭道:“倒不是煩惱,就是……就是想不明白。不對,也不是想不明白。不習慣?我說不上來。”
    李貞道:“要不要問問標兒?”
    遇事不決問標兒,已經成這一家人的習慣。
    朱元璋訕訕道:“這種事也問標兒?總覺得有些沒麵子。”
    李貞失笑:“在標兒麵前,你沒麵子的時間多著,還差這一次?”
    朱元璋垮著臉道:“倒也是。罷了,先去睡覺,明日再和標兒一起商量。”想不通就睡大覺。
    大概是對之前暴戾情緒的觸底反彈,現在朱元璋的心髒莫名大。
    洗漱之後,朱元璋鑽進已經熟睡的陳標的被窩,摟著兒子美美睡了一覺。
    陳標早晨起來,迷迷糊糊要去上廁所,跨過朱元璋的時候,小短腿跨越的幅度有限,一腳踩在朱元璋肚子上,把朱元璋踩醒。
    朱元璋捂著肚子斥責陳標,陳標理都沒理被他狠狠踩了一腳的老爹,下床噓噓。
    輕鬆愉悅,呼……
    朱元璋揉著肚子:“你這孩子,是不是又重了?”
    陳標道:“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日比一日重才正常。”
    爺倆蹲在水井旁邊洗漱,然後幼稚地比誰把漱口的水噴得更遠。
    三位義子抱著沉重的文書路過,然後紛紛繞遠路。
    義父在外人麵前極其好麵子,如果被他們看到如此幼稚的一麵,事後肯定會找他們麻煩。
    洗漱用膳,離登基還早的朱皇帝抱著他的小太子,繼續坐在太師椅上處理公務,順帶向兒子請教昨日的奇怪情緒。
    陳標吃了早膳,還捧著個果子窸窸窣窣地啃,嘴裏一刻不停:“你感覺的異樣,是三觀破碎的聲音。”
    朱元璋:“哈?”兒子說話越來越難懂。
    陳標扯著朱元璋的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果汁,道:“天書你真的看了嗎?三觀就是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爹,我覺得你讀書效率太低,建議你讀五十遍抄五十遍再背五十遍。”
    清朝皇子是五十遍還是一百遍?陳標啃著果子想。讓他爹學習清朝皇子的作息,樂!
    朱元璋頭皮發麻:“再說再說,下次再說。標兒,我什麽三觀破碎了?”
    陳標道:“你發現,原來女人也是人?”
    朱元璋再次:“哈?”
    陳標舉例子:“比如咱們陳家這種豪富之家,天天壓榨夥計,夥計為了生存唯唯諾諾不敢反抗。有一天夥計突然暴躁,一刀把管事的砍了。陳家才發現,啊,原來夥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會爆發。”
    朱元璋黑線:“標兒,你舉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例子?”
    陳標又啃了一口果子,含糊不清道:“意思到了就成,差不多吧。爹你是富商,沒想到正常。朱大帥應該想到了,否則也不會讓馬夫人做這些事。朱大帥當過和尚,當過乞丐,肯定看多了底層女性為了自己和孩子活下來有多堅韌。”
    朱元璋:“……啊,嗯,咳,確實。”
    朱元璋仔細回想,還真能回想出許多底層女子艱難求生的經曆。
    但這些事,在他兒子提醒他之前,他從未去回憶過。
    誰在過上好日子之後,會不斷回憶曾經的苦難呢?
    朱元璋開始發呆,一邊發呆,一邊挼著他兒子的圓腦袋。
    陳標被朱元璋的粗糙大手挼得不斷小雞啄米式點頭,但這不耽誤他繼續啃果子,並把嘴角果汁擦在朱元璋衣服上。
    陳標很愛幹淨,現在造紙工藝落後,紙張沒有後世工業製作那樣廉價,小手絹又要隨時洗換,麻煩,還是爹的衣服用來當擦口巾剛剛好。
    朱元璋發了一會兒呆,憶苦思甜結束,道:“標兒,你說我們揚州城能用馬夫人的法子嗎?”
    陳標搖頭:“這種事,還得女性自己來做才有力量,急不來。若徐叔不是鰥夫,這時候讓徐叔的夫人出麵,就可以模仿馬夫人的做法。哦,如果我娘不是懷孕了,其實讓我娘來揚州也不錯。”
    朱元璋額頭開始瘋狂冒冷汗。
    對、對啊!秀英懷孕了!她能支撐得住嗎!
    朱元璋現在想立刻寫信告訴馬秀英,讓她安心養胎,不要管這些事。
    但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他想起之前兒子和他說的話。大帥夫人已經為了大帥做了許多事,大帥應該支持大帥夫人的事業。
    朱元璋捏了捏兒子鼓鼓的腮幫子:“你娘肯定已經跟著大帥夫人忙起來了。”
    陳標道:“也對。其實孕婦多走動走動,對身體更好。娘那麽穩重的人,就算幹活也會注意身體。爹不用擔心。”
    朱元璋輕笑了一聲:“自然。唉,早知道我就讓湯和來了。徐達真是……唉。”
    朱元璋就不明白了,徐達怎麽就不想成家呢?看他,一家人和樂融融多幸福啊。
    徐達這麽大歲數了,連個孩子都沒有,要是戰死沙場,將來還真讓標兒給他戴孝摔盆啊?美得他!
    朱元璋想,還是得趕緊幫徐達找個新媳婦。
    說起徐達,陳標小小八卦了一下:“徐叔一直未婚娶,大帥難道沒想過幫他找一個?他們關係不是很好嗎?還有,爹你沒說過幫他找個?你和徐叔感情這麽好。”
    朱元璋道:“說過了,都說過了,他就是不樂意。我都打算幫他強製安排一個了。”
    朱元璋頓了頓,黑著臉道:“我之前給文正定的媳婦有個妹妹,再過一年就能出閣。我還想讓他和文正當連襟呢。”
    陳標差點被果肉嗆著。
    我堂哥文正的連襟?難道是那個叛逃張士誠的謝再興的女兒?
    “爹你什麽眼神?”陳標樂了,“還好徐叔堅持單身,不然被你坑慘了。”
    朱元璋心虛道:“坑什麽坑?大帥肚量大,就算謝再興叛逃,也不會殃及他已經出嫁的女兒。”
    朱元璋不是給自己說好話,這個時期的他確實沒有濫殺的愛好。
    說來有趣,原本曆史中謝再興也叛逃了,還是在至正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朱元璋已經戰勝陳友諒,勢力暴漲時,帶著他整個軍團一起叛逃。
    謝再興的借口是朱元璋將他女兒嫁給徐達,但沒提前和他說,不尊重他。
    他叛逃的時候,謝氏已經為徐達生了一個女兒,要不滿早不滿了。謝再興叛逃的真實原因,是因為他屬下私吞軍中物資賣給張士誠,被朱元璋發現並誅殺。
    朱元璋給了親家麵子,沒有追究謝再興的責任,隻把這兩人的屍體送給謝再興,讓謝再興警醒,並暫時限製了謝再興的軍權。
    然後謝再興就帶著軍隊叛逃了。
    謝再興叛逃後,謝氏又和徐達生了幾個兒子。
    野史中寫謝氏因為是悍婦,被朱元璋砍了,此事子虛烏有。因為謝氏在洪武二十年,被追封為中山武寧王夫人。
    以朱元璋性格,他親手砍了的“罪婦”,還給追封?沒那麽好的事。
    野史中關於朱元璋殺臣妻的傳聞還有很多。
    常遇春之妻藍氏也在野史中被朱元璋殺過,還是肢解了給眾臣分肉,就是“悍婦之肉”的典故。
    但藍氏活著的時候就受封“開平王夫人”,“開平王”又是常遇春死後追封的封號。明顯藍氏死在常遇春之後。
    事實雖然是如此,但陳標並不相信如今朱元璋沒牽連愛好的事實。
    畢竟他對朱元璋的了解在於胡藍案,據說殺了幾萬人還是多少人來著,別說外嫁女,貓貓狗狗都遭殃了。
    謝再興在朱元璋最需要安全感的時候叛逃,說朱元璋不會牽連無辜,誰信?
    陳標給了自家爹一個白眼:“嗯嗯嗯,你家大帥樣樣都好,特別是那個心胸,寬廣得我都可以在上麵跑圈。”
    朱元璋黑著臉,扯住陳標的腮幫子。
    陳標在被扯著腮幫子的前提下,還能繼續啃果子:“揚州的士紳豪強已經跑光,田該分的已經分了,輿論戰這一塊,不用太著急。若爹你想弄,倒是可以派陳家主管戲樓和說書那群人過來踩點取材,用揚州分田的事創作些新的戲曲和評書故事。”
    朱元璋趕緊鬆開陳標的腮幫子:“標兒,還有呢?”
    陳標啃完果子,從朱元璋身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算了,爹你繼續管分田的事,宣傳的事我來做。”
    朱元璋樂道:“現在你不藏拙了?”
    陳標蔫噠噠道:“我都要被推舉成教導啟蒙的小先生了,除了神仙童子這個身份大帥可能不知道,我聰慧過人的事大帥早就知道了。你敢說,你沒和大帥吹噓過嗎?”
    朱元璋板著臉:“那哪能叫吹噓?我是實話實說!”
    陳標敷衍道:“嗯嗯嗯,實話實說。現在陳家管著朱大帥地盤上的商業命脈,所有宣傳口岸都在陳家手中,陳家不好好做出點成就,小心朱大帥會生疑。對了。”
    陳標從懷裏掏出一疊紙。
    朱元璋看著陳標掏出的那一疊厚厚的紙,有些震驚。
    他提起陳標抖了抖。
    陳標震怒:“幹什麽!”
    朱元璋道:“兒啊,你就穿了一件無袖小罩衫,東西藏哪的?”
    抖抖,再抖抖。
    陳標飛起一腳,踹朱元璋的下巴上:“放我下來,說正事呢!”
    朱元璋一邊揉下巴,一邊看陳標拿出來的紙:“這是……地契?!標兒,你要幹什麽!”
    陳標道:“陳家圈占了應天附近許多地,雖然咱們給佃戶的待遇很好……罷了,等你回應天,就把地契給大帥,讓大帥把咱們的地分出去。唯一的要求是,優先分給本就承包了咱們地的佃戶。”
    朱元璋大驚失色:“標兒!你在開什麽玩笑!你的地你自己拿著,怎麽能分出去?”
    陳標無語:“爹,你看了這麽久的天書,覺悟就這?既然要分地,咱們陳家多占的地也要吐出去。大帥現在那裏就缺一個表率,我們陳家靠著大帥賺了這麽多錢,井田製也是從咱倆手中拿出去的,我們不起領頭作用,誰來領這個頭?”
    朱元璋使勁搖頭,倔強道:“不行!別人是別人,咱們是咱們!”
    陳標掐了他爹的手背一下,道:“把多餘的田給出去,咱們陳家還是富商。我們又不靠種田賺錢。爹,你聽我的,我什麽時候錯過?現在是朱大帥最需要安全感的時候,也是咱們陳家最能博得朱大帥好感的時候。送一些田地出去,換個爵位,多劃算?”
    朱元璋被掐了還是使勁搖頭。
    換個屁的爵位!還有什麽爵位比皇帝和太子更大?!
    朱元璋快著急死了。他要怎麽和陳標解釋呢!
    陳標繼續道:“再說了,華夏的田地咱們不要,海外有的是田地。爹你喜歡地,我給你在新大陸跑馬圈地,或者給你在歐洲買莊園,你想要多少要多少。華夏的地,還是分給普通老百姓吧。”
    陳標摸了摸腦袋:“天書是我帶到這個世間。我原本準備等我快死的時候再刊印。現在它意外提前出世,連井田製都提前出現,馬夫人都變成了秀英夫人,帶領女子們爭奪活下去的權力了,我這個神仙童子不做點什麽,總覺得不太好。”
    陳標在心裏補充,朱元璋搞土地承包製度,馬皇後搞婦女解放運動。若他什麽都不做,總覺得對不起自己穿越者的人設。
    他真的很納悶。真的是自己穿越了嗎?他怎麽感覺朱元璋和馬秀英更像穿越者?
    雖然自己年紀還小吧,朱元璋又出了名的殘暴,他苟著很正確。可看到現在這情形,陳標總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好了,我才是陳家家主,就這麽說定了。”陳標拍板,“你要是不給,我就親自跑去和朱大帥說。你還能把我關在家裏不成?唉,其實朱大帥這時候拿出自家的田才最有用。不過以朱大帥的性格,分別人家的田可以,分自家的田不行。所以還是我們陳家頂上吧。”
    朱元璋眼淚都要疼出來了。
    陳家的田就是自家的田啊!
    陳標還在那裏叭叭叭:“你還要和大帥說,讓大帥推辭幾下,然後陳家堅持要奉上田地,說自家是商人,不靠這個過活。然後大帥收走咱們的田地,再按照功勞給咱們分配肥沃的田地。這樣大帥手下的將領肯定就會紛紛奉上田地,好求早分田。具體怎麽操作,爹你自己想,別什麽都指望我。”
    朱元璋忍著心疼聽完陳標之後的話,明白了陳標這樣做的含義。
    他地盤不穩,不可能強製征收下屬們已經強占的土地。
    陳家先這麽做,忠於他的人就會獻地,他犒獎這些人,就能帶動其他下屬主動獻地。當主動獻地的下屬占絕大多數的時候,少數不主動的下屬就可以讓他們“主動”了。
    當朱元璋的下屬們都“主動獻地”,其他士紳豪強便不得不“主動獻地”了。
    動刀都要從自己內部開始,才能取信於人。
    朱元璋看著那一疊地契,又看著陳標不在乎的表情,腦袋一陣陣發昏。
    在他腦袋發昏的時候,天書的內容卻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他曾經似懂非懂的字句,此刻逐漸清晰。
    怪不得他兒子說,這本書要待後世才能用於實際。
    在那之前,就算帝王看到這本書,也隻會嗤笑一句,將其當做類似“大同世界”“桃花源”之類的書生們的幻想,不會心生警惕。
    誰有了權勢之後,不想當那個占有很多資源的人上人呢?
    朱元璋自言自語道:“真的會有人在掌握了人間最頂尖的權勢之後,還能嚴格執行天書中的內容嗎?”
    陳標以為朱元璋在問他:“啊?有啊,我不都跟你說了幾百年後,生產力和思想都得到解放後,一定會有人這樣做,華夏大地終將走向這個方向。”
    朱元璋問道:“標兒,你會成為這樣的人嗎?”
    陳標斬釘截鐵:“不會!我才沒那麽高尚!我就是一奸商!”
    陳標看向他爹:“你也不行。所以咱倆能保證這本書流傳下去就算對得起良心了。”
    朱元璋突然心裏非常非常不服氣。。
    憑什麽現在的人就比不過未來的人?未來的人比我和標兒加起來還厲害?對了,還要加上我家秀英妹子!
    比我們仨都厲害?!
    我不信!!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我陳國瑞都把自家田地拿出來了,希望你們不要不識好歹!
    ……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朱元璋有再多的計劃,也要等揚州分田之事結束。
    待分田之事剛結束,朱元璋就要回到應天坐鎮,徐達和常遇春也要率兵繼續爭奪地盤。
    陳標卻主動要求,不準備回應天。他要在揚州大展拳腳,在朱元璋最沒安全感的時候,讓陳家立下更多功勞。
    應天中,秀英夫人之名已經遠播。
    在朱元璋麾下麾下多出了兩個女將。這兩個女將最初是護送女子運糧隊,往返與各個戰區之間。
    在打過幾次遭遇戰之後,朱元璋用一些將領換下這些女將,讓女將們去攻城了。
    被換下的將領中中,有一人名字叫又喝酒誤事的湯和。
    這個時代普遍認為女子不如男,特別是戰場上。
    結果剛加入朱元璋麾下的兩位女將居然領兵出征了,湯和這個跟著朱元璋一路走來的老心腹居然被丟去護送運糧。
    湯和:我真的,哭死……
    陳標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笑得在床上滾來滾去。
    不知道這次打擊,能不能讓湯叔叔戒酒,可笑死我了!
    朱元璋這兩位女將軍祖上不是無名之輩。
    當年南宋且戰且退,最後的戰場就是福建。直到至元年間公元1300年左右),福建莆田、清流一帶仍舊有轟轟烈烈地抗原起義軍。
    許夫人名陳淑楨,許夫人的父親和丈夫都為南宋戰死。公元1279年南宋覆滅後,許夫人繼續高舉抗元旗幟,招募義軍,於公元1282年戰死。
    之後許家族人被元朝圍剿,多數遁入山林中躲避。響應馬秀英的那位黑壯女子,便是許家後人,為承先祖遺誌,改名許淑楨。
    另外一位女將軍則自稱清流著名抗元英雄“火星女將軍”的族人。
    火星女將軍與陳淑珍一樣,先和丈夫一同抗元,在丈夫死後繼續高舉抗元大旗,壯烈戰死。因家人都被屠戮,導致姓名和生平都不祥,隻有一稱號流傳在世。
    這位女將軍與許淑楨結拜後,因仰慕許夫人,改姓陳,自名“陳火星”。她是不是火星女將軍真正的後裔有待商榷,但她繼承了火星女將軍的名號,也繼承了那位火星女將軍的事業和為將才華。
    兩位女將軍指揮才能一流,且極具個人魅力,否則也不能成為山寨主。
    湯和被“趕”去當運糧官反省的時候,居然生不出嫉妒和不滿之心,隻能抱著裝滿了醋的酒壇子哭唧唧。
    湯和跪在朱元璋麵前指天發誓:“我這次一定戒酒!”
    朱元璋全程冷漠臉:“哦。”
    湯和見朱元璋不為所動,訕訕爬起來:“大帥啊,你還真讓標兒一個人留在揚州?他怎麽說服你的?”
    朱元璋還未說話,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征,現在居然還跑來看湯和笑話的徐達道:“標兒拿出了他身為陳家家主的架勢,逼迫老大同意。哈哈哈,你沒看到那一幕,簡直樂死我了。”
    朱元璋冷漠道:“你不是被樂死了嗎?怎麽還不去死?”
    徐達趕緊捏了一下嘴唇,示意自己閉嘴。
    朱元璋道:“我命令朱文正和李文忠為揚州守將,宋濂和葉錚為屯田官,李貞也在揚州,他們都會聽標兒指揮。比起已經鐵桶一般的揚州,應天更危險。”
    朱元璋回應天後,立刻下令,因揚州之事的觸動,不忍奪別人香火,讓義子們紛紛改回原本姓氏。若不明自己姓氏的,可暫時跟自己姓朱。他會幫義子們尋找原本祖籍。
    這一舉措的理由太冠冕堂皇,再加上現在人人都在吵井田製,所以沒有掀起任何小水花,義子們都紛紛改名。
    比如朱文忠就改成了李文忠,陳英沒當多久朱文英又改回了陳英,就朱文正還是朱文正。據說是陳國瑞親口提議,這侄子姓朱挺好的,他們陳家子嗣興盛,不差這一個。
    懂的人都懂朱文正沒改姓的原因。不懂的人……好了,朱文正是陳家對朱元璋表達忠心的“質子”一事實錘。
    朱元璋頓了頓,道:“夫人現在事務繁忙,每日都會出門。雖然做了偽裝,但仍舊很容易被標兒撞破身份。”
    湯和訕訕道:“大嫂啊……大嫂真是太厲害了。”
    徐達鬆開捏著嘴唇的手指,道:“不隻是大嫂厲害,大嫂一號召,軍中弟兄們的媳婦們都變得好厲害。湯和,你媳婦不也很厲害?”
    湯和嘴欠道:“那是,比你這個沒媳婦的人厲害。”
    徐達:“嗬嗬。是啊,比你這個又喝酒誤事的人厲害。”
    湯和不說話了。兄弟就是哪裏受傷,就用刀子戳哪裏是吧?
    徐達又道:“其實可能她們之前就這麽厲害,隻是沒機會展示自己。”
    朱元璋輕輕點了一下頭:“的確如此。讓夫人全力施展拳腳試試。”
    在朱元璋的全力支持下,馬秀英更大膽了一些。
    她召集懂文字的女子走出了應天城,手持井田製的政策,在來往商道必經之路上建起免費茶棚,宣講政策,並發傳單。
    這是陳標給馬秀英出的主意。
    來往商人是這個世道傳遞消息的最主要渠道。無論他們是否同意這個政策,隻要他們知道了,井田製的相關內容就會跟著商人們的腳步,傳遞向華夏每一個需要商人的角落。
    陳標認為,朱元璋麾下不缺將領,甚至文官也不是現在所急缺的,可以臨時培養。
    朱元璋領地缺少的是能種地、能交稅、能充當兵源的百姓。
    隻要流民和其他領地生活過不下去的貧苦百姓知道朱元璋的“井田製”能給他們分田,他們就會湧入朱元璋的領地。
    特別是女性。
    這個時代青壯男人隻要從軍就能混口飯吃,但死亡率超高,經常一個村莊隻剩下老弱婦孺。
    老弱婦孺都要耕地,都要為占領那個地方的軍閥老爺們交稅。但她們都算“非法耕種”,別人想奪走她們的田,隨時都可以奪走。
    反正都要種田交稅,為什麽不去朱元璋的領地,至少那田地是自己的?
    亂世之中,女性地位低賤,不被當做人看,卻是重要的“資源”。
    若一個地方女性多,就會吸引更多的青壯年,也會有更多的人口增長。
    朱元璋原本沒發現這件事。
    分別領兵出征的常遇春和徐達來信,說途中許多山匪水匪和零散兵勇聽見他們是朱家的兵,納頭就拜,非要投奔。原因竟是天下貧苦女子紛紛往應天來,給朱元璋當兵就能娶到媳婦。
    納頭就拜的抱著常遇春和徐達的馬腿嚎:“秀英夫人說了,朱元璋的領地什麽不多,種田織布都是一把好手的女人多!朱元璋的兵隻要人老實,沒惡習,能善待這些好女人,媳婦她包介紹!”
    朱元璋接到常遇春和徐達書信後,學他兒子歪了歪腦袋。
    還能有這事!
    朱元璋再次傻眼。
    自從他家馬夫人變成秀英夫人之後,領地欣欣向榮,一掃謝再興叛逃的陰霾就罷了,怎麽還能有這種效果?
    更讓朱元璋傻眼的是,應天征兵處也天天有人問,什麽時候再招兵。
    “聽秀英夫人說!當兵立了功勞,介紹媳婦呢!”
    朱元璋撓撓頭,再撓撓頭。
    現在不急,等今年糧到位了再看看能招多少。
    唉!別急!你看徐達徐大元帥都沒媳婦,你們急什麽!明年再娶媳婦不也一樣!
    來人急了:“徐大元帥是心氣高,天下未平不肯成家。我們都是俗人!那能一樣嗎!”
    扮做征兵處小吏的朱元璋嘴張張合合,忍不住辟謠道:“屁!徐大元帥沒說過這句話,他說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肯成家!”
    來人紛紛鄙視朱元璋:“你懂徐大元帥還是我們應天人懂徐大元帥!聽你口音根本不是應天人!外來的人閉嘴!不準侮辱徐大元帥!”
    朱元璋氣笑了。我他媽當然不是應天人!我是濠州人!徐大元帥也是濠州人!
    怎麽連徐達那傻逼玩意兒,都能被神化啊!
    朱元璋非常期待地問道:“你們都很崇拜徐大元帥,那朱大帥呢?”
    來人敬仰道:“那是上天派下凡拯救咱們的神仙!”
    朱元璋樂了:“那你們就錯了。朱元璋可不是什麽神仙,他就是一地裏刨食的農民,當過和尚,當過乞丐,所以才知道咱們老百姓吃的苦,願意站在咱們老百姓這邊。”
    來人沉默。
    聽到朱元璋這句話的人統統沉默了。
    許多人發現這裏沉默,紛紛詢問原因。在聽了別人轉述的原因之後,也一同沉默。
    現場逐漸鴉雀無聲。
    那些人都用疑惑卻又明亮的眼睛看著朱元璋,看著這個疑似征兵處小吏的人。
    “大帥,你在這裏幹什麽?李先生到處找你呢。”湯和大大咧咧走過來,拉著朱元璋就走,“最近事情太多,可別惹李先生生氣。他要是生氣撂挑子,你從哪再找個任勞任怨的人幫你收拾爛攤子?”
    朱元璋被湯和拉走後,現場的聲音才逐漸恢複。
    人群喧鬧,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不知道從何人開始,有人麵朝著朱元璋離開的方向下跪。然後,現場就撲通跪成一片。
    那群人的臉緊緊貼著地麵,淚水和泥土混成一片。
    葉琛穿著一身短打,一手持著炭筆,一手持著冊子,就像是隨處可見的小吏。
    宋濂和葉錚留在了揚州,王褘、葉琛帶著葉錚的三個徒弟,留在應天給李善長打下手。
    在馬秀英號召女子們用實際行動支持朱元璋的時候,他們受馬秀英的請求,也加入了這場運動。
    那些曾經在青樓樂坊賣藝的女子如今口中所唱歌詞,多是他們所做。
    葉琛家中世代精通史學,從葉琛起,才修理學。
    但葉琛來到應天之後,卻細心的記載下應天的變化,主動成為這段曆史的記錄者。
    葉琛手握粗陋的炭筆,在粗糙的紙張寫下了今日的故事。
    “百姓曰:朱大帥乃神仙下凡,拯救萬民於水火。
    一小吏笑曰:朱大帥乃貧苦農子,曾為僧、為丐,嚐盡民苦,方知民苦,方解民苦。
    百姓啞然。
    此時,湯和到來,口稱“朱大帥”,將小吏拉走。
    百姓沉默,跪地麵向朱大帥離開方向,淚流不止,虔誠遠勝求神拜佛。”
    記好這段後,葉琛深深舒了一口氣,然後笑著喊道:“好啦,大帥都走很久了,趕緊起來。要當兵的先登記,等征兵的時候優先找你們!”
    百姓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不顧臉上泥濘,湧向葉琛身邊。
    “唉!排隊,排隊!別擁擠!來個人維持秩序啊!”葉琛差點被擠地上去,趕緊叫道。
    周圍紅巾軍趕緊上前維持秩序,將擁擠的人群排成一列,挨個登記。
    ……
    揚州城中,成功獨自留下的陳標坐在桌子上,看著麵前一堂哥一表哥,表情嚴肅極了:“你們倆能行嗎?要不讓宋先生和葉先生當主事,你們倆輔佐?”
    朱文正趕緊道:“標兒啊,這事你可要幫我們倆。這還是我和文忠第一次主鎮一城,關係我們倆的未來!”
    李文忠也難得請求道:“標兒……”
    陳標嚴肅地揮揮小短手:“好啦好啦,我幫你們就是。隻是宋先生和葉先生會同意你們亂來嗎?”
    朱文正立刻激動搓手手:“放心,宋先生和葉先生是好人,何況他們都忙屯田的事呢。”
    宋先生和葉先生都知道自家標弟是神仙童子了,絕對不會反對。何況他們倆也存了試探標弟這個神仙童子有幾分斤兩的心態吧。
    朱文正雖魯莽,但不蠢。
    特別是在打仗的時候,朱文正算得上心細如發,直覺敏銳。
    不過他一般不愛用腦子而已。
    現在朱元璋把陳標托付給他,朱文正趕緊把腦子撿起來,擦擦灰塞進頭骨裏。
    陳標捏了捏自己的肉下巴:“好吧,既然你們倆都這麽說了。那我給你們出主意,能做多少,就看你們本事了。”
    “吔!”朱文正和李文忠二人擊掌。
    有標弟幫忙,這次鎮守揚州的大功勞穩了!
    可惜陳英要隨徐元帥出征立軍功,熟悉軍旅征戰。這大功勞,他撿不到啦哈哈哈!
    兩個第一次被委以重任的小將樂得合不攏嘴。
    陳標盤坐在桌子上,開始給兩個傻哥哥下命令。
    “堂哥,你板著臉的時候很凶,你去負責勞動改造。”
    “表哥,你性格溫和,老百姓不會怕你,你負責老百姓中的輿論。”
    “我已經把陳家的戲班子師傅和曲藝師傅都叫到揚州來了,宋先生和葉先生也在閑暇時收集了揚州許多真實的故事。現在咱們的輿論戰要正式開始反擊了。”
    陳標露出軟乎乎的並不冷酷的冷笑。
    名妓唱歌,才女寫詩,文人們發文罵街就叫輿論戰爭?
    蘇杭那群人肯定以為秀英夫人那一出就已經是輿論反擊,現在已經開始鬆懈了吧?
    不好意思,那隻是開始!
    我穿越者被比穿越者更激進的朱大帥和大帥夫人一刺激,現在才剛要發威!
    樣板戲了解一下?
    陳家培養的藝術人才們背著自己的行當,來到不遠處的揚州,開始召集人教戲。
    他們召集的人,居然是青軍中的人。
    青軍的人傻眼。我屯田就罷了,怎麽還學戲?
    朱文正呲牙笑:“你們要攢工分換良民身份。唱一台戲算一個工分。種一天田才算一個工分。你們來不來?”
    青軍的人立刻變了臉色:“來來來!唱戲我最在行!我以前沒給張明鑒當兵的時候,村裏每次紅白喜事,哪次不讓我上去唱一首!”
    朱文正拍拍手:“好了,排隊,驗嗓子,開始選拔。”
    朱文正被陳標惡趣味的戴上了一頂鴨舌帽,手中拿著“開始”和“結束”的紙板,從朱小將暫時變成了朱導演。
    李文忠則來到了百姓中召集演員,特別是女演員。
    他本以為會耗費許多口舌,哪知道隻說了“秀英夫人讓人演的那種戲”,農婦們紛紛擦幹淨臉,湊上來問“我可不可以”。
    “演好了能去應天見秀英夫人嗎!俺不求啥,就想見一眼秀英夫人!”
    李文忠:“……我會安排。”
    然後,李文忠差點被一群粗壯婦女給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