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以小勝擾亂他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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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友諒號稱六十萬兵眾, 實際上加上後勤民兵,估計有三十萬左右,精銳士兵估計不到二十萬。
    洪都城中, 朱家軍有將近兩萬人, 勞動改造營有七八千人, 再加上征發的青壯百姓,實際人數三萬左右, 號稱四萬人。
    古代大城的城門,大多是包含鐵柵欄在內的千斤閘門, 並非影視劇中左右開啟,隻靠一根木頭栓的那種大木頭門。
    就算攻進了城門,城門中還有甕城。無論有多少士兵攻城,進了甕城就等於打巷戰, 守城方可以各個突破。
    至於城牆,若不是偷工減料,大城的城牆可以厚達十幾米。至少黑火|藥時代的大炮,是幾乎不可能輕易轟開城牆的。
    攻城方攻城時, 當然不可能像影視劇那樣,弄個長梯子或者繩梯就往上爬,那是送死。
    呂公車、雲梯、火炮、投石車……攻城就是大秀各方工程師技術的時候。
    城門雖然堅固, 但是城門和連接城門的城牆, 是整段城牆中最脆弱的地方。且攻城的目的不僅僅是占領城池,還有剿滅對方的有生力量。
    無論從堵住守城方退路出發,還是從破城的角度出發, 攻城方的攻城機械都會集中在城門處, 集中擊破一處。其他幾處隻是佯攻, 消耗守城方的兵力。
    洪都在這時候算不上大城, 但因為處於水陸交通樞紐,兵家必爭之地,即使沒有甕城等大城守城配製,城門和城牆都算堅固。
    可洪都城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足足有八個城門。
    洪都城中兵力本來就少,分守八個城門,還守住了,簡直不可思議。
    陳標不知道曆史中他堂兄每個門分兩三千兵力,自己帶一兩千機動部隊支援,居然守住了洪都城。
    他拍拍腦袋,覺得沒法守,於是他決定,用水泥堵住四個小城門,隻留四個大城門。
    陳標被陳英抱在懷裏,就像是以前和陳家仆人上課一樣,拿著一根小棍子,在掛在牆上的城池地圖上指指點點。
    因為顯露出自己極強的用兵和謀算天賦,又有三個哥哥鼎力支持,陳標已經一躍成為洪都朱家軍的小軍師。
    “以往守城門為什麽不堵城門?這其中有三個重要原因。
    第一,守城一般而言不會死守。
    當城快守不住的時候,守城一方就會看哪個門敵軍最少,進行求援或者突圍。所以堵住城門,就是封住自己的退路。
    曆史中有封堵城門的守城戰,除了南宋釣魚城之戰,守將在城內種糧,堅守三十六年,換了將領才舉城投降之外,其他封堵城門的守城戰幾乎都是慘烈結局。
    第二,大部分守城將領接到敵軍將會攻打的消息時,頂多有時間調兵遣將,沒空改變城門布局。
    守城戰城牆被攻破的時候,都是用木柵欄、鐵棍、沙袋等堵漏洞,不是重新修築。若拆城門修城牆,耗費時間至少以月計算。
    第三,城門一多,攻城一方也得分兵。
    守城方支援各個城門的路徑比攻城方繞著城牆支援短太多。如果攻城方戰略失誤,守城方更容易各個擊破。”
    將領們紛紛點頭。小軍師說得對!
    “但我方時間充足,又有水泥這等利器,且已經提前求援,那麽封堵城門就利大於弊。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在我方兵力和對方兵力中取得平衡。”
    陳標說了城門多和城門少各自的優劣,報出一連串數字來佐證自己的判斷,最後得出隻留四個大城門,更有利於守城的結論。
    除了為首幾位將領,其他人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城門多也不好,城門少也不好,如何取中間值,好難判斷啊。還好我們有小軍師在!
    朱文正點點頭,摸摸下巴:“確實,標兒你算得很準。這麽算來,八個門我也能守住。我帶兩千人隨時支援就好。”
    李文忠忍不住道:“你說什麽大話。”
    朱文正抱著手臂,道:“不信,你把城牆拆了恢複成城門,讓我守著試試?”
    陳標擺擺手,製止兩個鬥嘴的傻哥哥:“確實,如果要守八個門,就要選一員最悍勇的將領帶著最精銳的士兵隨時支援,成為機動部隊。隻要那個將領打得夠快,城門就守得住。不過這就是走鋼絲……走鐵絲橋,出一點錯都會死。”
    朱文正立刻拍胸脯:“那員悍勇戰將就是我!”
    陳標道:“我相信我就算沒來洪都,正哥你這麽厲害,肯定能守得住。我來後,也就是讓你們少死幾個人而已。若洪都守住了,你戰死了……”
    陳標頓了頓,道:“你們誰這次戰死了,每年清明我都去你們墳前偷吃你們的貢品,讓你們在九泉之下餓肚子。”
    一眾大人們都被陳標孩子氣的話逗樂了。
    陳英笑道:“標兒放心,我不會給你偷吃祭品的機會。”
    朱文正笑得直不起腰:“不愧是你,標兒,太有你風格的威脅。放心放心,隻有你哥我偷吃別人東西的份,沒有別人偷吃我東西的可能。”
    李文忠嘴角微抽:“請把你口中的‘別人’換成我。”
    眾人再次大笑。
    探子都回報,陳友諒的船快開進鄱陽湖了。他們卻還能在這裏大笑。如此樂觀的態度,陳標心中佩服不已。
    此事便如此定下。
    朱家軍以本身就很厚重堅固的城門為框架,用一天時間在城門前後左右砌水泥磚糊水泥牆。
    現在天氣已經到了二十度以上。為了預防水泥幹裂,陳標在新鑄造的水泥牆上覆蓋了草墊,每日噴水保持濕潤。隻三四日的時間,水泥也幹透了。
    陳標非常損的把四個小木門露在了水泥牆外麵。
    驗收的時候,陳標用手敲了敲硬邦邦的水泥牆,咧嘴一笑。
    不知道陳友諒的軍隊會不會眼瞎,朝著小木門使勁浪費他們的力氣。
    到時候哥哥們會安排青壯百姓在偽裝的小門上晃悠,盡可能讓他們白費力氣。
    包括勞動改造營在內的朱家軍們看著陳標背著小短手、邁著小短腿走來走去,都露出了笑容。
    守城戰雖然會很慘烈,但守住了城池,他們能得的賞也非常多。
    有陳標這個神奇的小軍師在,他們覺得自己活著守住城池的可能性非常大。
    萬事俱備,隻等陳友諒來。
    洪都守城方心中都很樂觀,唯獨鄧愈眉頭緊鎖。
    洪都城的四個大門分別是東門澹台門、西門章江門、北門新城門、南門撫州門,江水在西麵。
    因東門離江最遠,這一麵的琉璃門也已經被封堵,陳友諒所率領的是水軍,要搬運攻城機械到東門非常困難。這一道門隻有燕乾一人鎮守;
    西門靠近江水,以趙德勝為正將、牛海龍為副將鎮守。西門附近的宮步門、橋步門、寺步門三道小水門已經被陳標築成了城牆,這裏是唯一會遇到陳友諒樓船的地方,城牆上有兩尊陳標趕製的新火炮,用以砸陳友諒的樓船;
    北門外較為寬闊,以薛顯為正將、李文忠為副將,帶著城中唯一一支重甲騎兵鎮守此處。若有機會,騎兵可以出城打一波野;
    鄧愈和陳英帶著火銃隊鎮守南門。
    朱文正則帶著一支輕騎,隨時支援各處城門。
    陳標推斷,陳友諒可能會從南門進攻,因為曹家暗中做手腳的城牆,就在南門一側。
    雖然他已經放出消息,發現城牆問題,並及時修補。但陳友諒並不知道水泥有多厲害,更不會相信一個乳臭未幹的總角小子有能耐做什麽,可能還是會從南門進攻。
    按照常理,陳友諒率領的是水軍,理應以西門為主要攻擊對象。若陳友諒選擇在陸地上的南門,那就證明曹家確實和陳友諒有所勾連。
    如今對曹家所有的推斷,陳標都沒有證據。鄧愈心裏還抱著僥幸。
    如果陳友諒來了南門……
    鄧愈緊緊攥著大刀刀柄,心中緊張極了。
    他倒不是對曹家還抱有什麽奢望。而是他不知道要怎麽麵對自己的同袍同澤。
    陳英拍了拍鄧愈的肩膀,道:“把城守住,就沒問題了。”
    鄧愈扯了扯嘴角,道:“還好標兒來了。”
    陳英心道,他倒是寧願標兒沒來。即使標兒來了,增加了他們活下去的勝率,但標兒自己卻有危險。
    鄧愈見陳英的表情,就知道陳英的想法,趕緊道歉:“抱歉,我……”
    陳英道:“沒事。標兒來了,確實是好事。”
    鄧愈見陳英沒生氣,鬆了口氣,笑道:“不知道主公會不會給標兒封官。標兒年紀雖然小,但守城的功勞也足以他當個大官了。”
    陳英道:“應該不會。標兒年紀太小了,不適合太勞累。”
    鄧愈點頭:“也對。等主公當皇帝了,標兒一個爵位肯定少不了。陳將軍肯定也有爵位,到時候就是一門雙爵啊。”
    陳英使勁繃著臉:“嗯,肯定。”
    兩人在聊天的時候,在西門的陳標已經用望遠鏡看到了陳友諒的船隊。
    因做不出無色透明玻璃,陳標的望遠鏡鏡片是用水晶打磨而成,無論是原料成本還是手工成本造價都非常昂貴。
    陳標讓工匠們試了許久,也就做出一架倍數較高的望遠鏡。
    用於打仗的好東西自然自己留一個,給打仗的爹一個,再先給朱大帥一個,然後是哥哥們。
    娘不用領兵打仗,等哥哥們送完之後,再給娘留一個玩耍,之後再考慮叔叔們。
    隻做出一個望遠鏡,陳標要留著給工匠們做樣品,就沒有告訴爹,免得他爹把望遠鏡泄露給朱大帥,朱大帥心裏不舒服。
    但現在可管不了那麽多了。
    陳標道:“來了來了,準備好。”
    趙德勝摩拳擦掌,欲言又止。
    陳標笑著把望遠鏡遞給趙德勝:“趙叔叔,想看就和我說,你也是我爹老鄉,不用這麽拘謹。”
    趙德勝不好意思道:“我和你爹雖然是老鄉,但我不認識你爹,實在是有些……嘿嘿。”
    他嘴上這麽說,接望遠鏡的動作很利落。
    副將牛海龍看著羨慕極了。
    趙德勝原是元軍。得知朱元璋名聲後,他從元軍中偷跑,投奔朱元璋。
    他雖也是濠州人,但不像徐達、湯和等人一樣,和朱元璋是同縣同鄉的發小,與朱元璋感情上沒有這麽親近,自然不知道陳標的身份。
    不過光是知道陳國瑞也是濠州人,他們也能攀攀親。
    趙德勝原本以為陳標就算不躲在城中,也會跟著自己的哥哥們。沒想到陳標主動要求跟著自己。
    當時朱文正不同意。
    就算陳標要留在西門,也可以讓李文忠或者陳英鎮守西門。
    陳標據理力爭。
    趙德勝為洪都城經曆戰役最多的老將,且經曆多次水戰,最為了解水軍。由趙德勝鎮守西門最為合適。
    李文忠原本鎮守定州的時候,手下就是騎兵隊;陳英管的是火銃隊。他們都該在最擅長的地方守城。
    而燕乾也同樣身經百戰,獨自鎮守東門廣袤的防線最為合適。
    朱文正拍打著胸脯:“我可以鎮守西門!”
    陳標叉腰:“堂兄,你是半個帥才,眼光最為毒辣敏銳,隻有你能根據城中情況,準確預測去哪裏增援!”
    朱文正沉默了一會兒,道:“不,我是完完全全的帥才,不是什麽半個帥才,標弟你別胡說。”
    眾人皆無語。
    於是,趙德勝就戰戰兢兢地帶著小軍師陳標來城門了。
    趙德勝大呼小叫:“真的看到了!好清晰!這是神器啊!”
    陳標道:“不是什麽神器,就是望遠鏡而已。現在製作比較困難,我隻有這一架。等我摸索出怎麽大批量製作,我就獻給朱大帥……唔,獻給主公,讓主公給你們將領一人發一架。”
    趙德勝樂嗬嗬道:“好啊,我等著!”
    牛海龍的眼神更加酸了。
    陳標注意到牛海龍的表情,拉了拉趙德勝的衣角,道:“趙叔叔,你和牛叔叔一起看啊。你們一起看才好商量用什麽方式給陳友諒迎頭一擊。”
    趙德勝道:“對對對,小牛,來看看!”
    牛海龍:“……你叫我老牛行不行?”
    趙德勝道:“你比我小!”
    牛海龍:“……求求你叫我老牛,小牛好膈應。”
    趙德勝道:“你還看不看了?”
    牛海龍委委屈屈地接過望遠鏡。算了,小牛就小牛吧。
    陳標忍著笑,去調試新式火炮。
    他這兩座新式火炮,是來了洪都後現做的。
    陳標帶了原料和圖紙,但沒想到洪都這麽快就迎來守城戰,製作出來兩座新式火炮。
    這兩座新式火炮以黑|火藥為底料,極少的黑|索金為起爆劑,再加上穩定劑和鈍化劑製作而成。陳標命名為“國瑞炮”,讓工匠把字都刻上了。
    朱元璋想用陳標的名字命名炸藥,陳標用自家老爹的名字命名火炮。他們的確是親父子。
    區別是朱元璋被謀士們按住了,沒有讓陳標和大規模殺傷武器綁定。但陳標身邊可沒有什麽謀士提醒陳標。
    陳標不是不想直接用黑|索金當炮彈。但他會製作黑|索金,用黑|索金製作新式武器……抱歉,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理科生,不是工科生,更不是學製作軍火的。
    陳標和工匠們已經十分努力了,這就是他們目前努力的極限。
    這種炮彈,至少比普通的大理石蛋大鐵蛋要強一些吧?
    火炮威力不足,陳標就用精度來彌補。
    國瑞炮為前裝滑膛鋼炮,在試驗的時候,射程最遠高達一千五百米,在千米內的精度都較高,威力十分巨大。
    不過因為鑄造工藝影響,為了不炸膛,國瑞炮十分笨重,隻能作為定點火力。
    為了彌補國瑞炮的機動性,陳標還和工匠們設計了一種自帶推車、能靈活轉向的後裝炮。
    後裝炮炮膛炮尾在裝填炮彈的時候需要分開,還是因為鑄造工藝影響,小國瑞炮的密封性沒做好,超過二十米連重甲都打不穿。
    鑄造工藝問題現在陳標還在摸索解決的方法,於是質量不夠數量來湊,大小國瑞炮正好形成交叉火力。
    小國瑞炮陳標做了十台,陳英的火銃隊有四台,其餘城門各有兩台。
    現在的火炮射程威力精度皆不如國瑞炮,像小國瑞炮這種可以推著到處跑的靈活小火炮更是從未出現過。
    陳標就等著陳友諒來成為大小國瑞炮第一次實踐對象。
    希望陳友諒不要不識抬舉,當好移動靶子。
    陳標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製作的國瑞炮和小國瑞炮已經很接近原本曆史中明末的紅夷大炮和佛朗機炮。更不知道清政府迷信“射程即真理”,廢棄了更靈活的佛朗機炮,隻用紅夷大炮,完全不知道什麽叫交叉火力。
    趙德勝和牛海龍一邊吵鬧,一邊通過望遠鏡心算陳友諒的兵力和陣型,並讓旁邊文吏記錄時,陳標已經趴在地上,和幾個工匠用炭筆在地上寫算式。
    陳標已經將印度數字和豎式計算方法交給了工匠們,他們還人手一把算盤。
    陳標早就讓人測量好江岸離這裏的距離,現在他根據望遠鏡,目測出陳友諒行船的大概速度。
    現在他和工匠們計算,什麽時候開炮,炮身提高多少角度,打到樓船的可能性最大。
    看到陳友諒那群巍峨的樓船,陳標和工匠們心中的信心增加了不少。
    這麽大的目標,怎麽也能打中幾個吧?
    趙德勝和牛海龍算完大致兵力和陣型,他們倆正準備把自己得到的數據告知陳標,順帶教一教陳標小朋友自己的絕學。
    如果目測對方的兵力和陣型,是當將領必備的技能。他們很願意傾囊相授。
    他們轉身,沒看到陳標在哪。
    在身邊士兵的眼神示意下,他們低下頭,才看到趴在地上,和一群工匠撅著屁股,在地上寫了一大堆東西的陳標。
    趙德勝看著那天書般的文字,頭皮發麻:“標兒,你在做什麽?”
    趙德勝雖然沒讀過書,但他特別喜歡看戲劇和話本,陳家每次文藝團巡演,他都是常客。
    戲劇話本中常說厲害的軍師會用仙法,難道標兒也會?!
    陳標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道:“計算火炮角度和射程呢,別鬧。”
    趙德勝:“哦哦哦。”
    他和牛海龍去一邊,小聲安排士兵們如何駐守西門。
    雖然看不懂小軍師在做什麽,但陳標這段時日已經讓他們心悅誠服,他們隻需要等候就成。
    在陳友諒的船隊已經到了可以肉眼看清的程度時,陳標一抹額頭的汗,道:“算好了。”
    工匠們都站起來,臉上露出興奮到有點癲狂的笑容。
    這群工匠已經完全被陳標帶成了爆炸即藝術的技術宅,非常期待自己的寶貝火炮開門“砰”。
    陳標道:“我先開炮,等擊中後,趙叔叔牛叔叔你們就帶著小國瑞炮衝出去,借著我在岸邊修築的矮牆為掩護,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陳標在城外用水泥砌了多道矮牆,以防他們大型工程機械輕易上岸。而他們在城牆居高臨下,那些矮牆並不能起阻擋作用。
    趙德勝和牛海龍摩拳擦掌:“好,我等你訊號!”
    陳標親自指揮人調整炮彈角度,拿出量尺量好後,裝填炮彈。
    “轟”的一聲,炮彈在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物線,正中最華麗的一艘樓船。
    炮彈在砸到樓船的時候,因彈殼前段遭到劇烈撞擊,引發二次爆炸。
    即使有少量黑|索金,黑火|藥的威力還是太弱了,隻噴射出小規模火星,在樓船上點燃了一小堆火,很快就被船員撲滅。
    但船員騷動的這一點時間,足以讓射速不怎麽樣的國瑞炮再來一發。
    第二枚炮彈正中那艘華麗樓船的船身,第三枚炮彈正中華麗樓船的船尾。
    華麗樓船劇烈晃動了一下,好似終於有下沉的跡象。
    陳友諒正好就在這艘船上。
    其實也不能叫正好。陳友諒作為陳漢皇帝,現在又不是需要迷惑敵人的酣戰時刻,他當然乘坐最華麗的樓船。
    這艘樓船上不僅有陳友諒和其妻妾家眷,還有許多陳漢高官。
    船身晃動的時候,一些酒囊飯袋嚇得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一些人抽出武器喊著“救駕”,陳友諒也被巨響嚇得手中酒杯掉在了地上。船上秩序十分混亂。
    三炮後,華麗樓船開始漏水,陳友諒的臣子們請求陳友諒換一艘船。
    陳友諒臉色奇差無比。
    朱元璋的火炮為何射程如此遠,威力如此大?!難道他們把火炮藏到了岸邊嗎?!
    陳友諒軍中也有繳獲的火炮,但除了攻城的時候拖出來用一用,他並不依賴這種射程短、威力差、準頭更是全靠隨緣的武器。
    陳友諒罵道:“跑什麽跑!把船的窟窿堵上!沉不了!給我上岸看看,他們是不是在岸邊埋伏了人!”
    陳友諒膽氣十足,當即指揮將士靠岸。
    他們剛到岸邊,又是一陣炮響。
    趙德勝讓牛海龍留守城門,自己親自率領輕騎部隊推著小國瑞炮出城迎戰。
    對方有號稱六十萬人,西門守衛隻有四千人。
    陳標敢提議趙德勝領著三千人出城門迎敵的主意,趙德勝還真敢照著做!
    陳友諒的先頭部隊剛上岸,陳友諒本人還在船上,趙德勝軍中兩門小國瑞炮已經開火。
    小國瑞炮離岸邊有三十米,這種距離小國瑞炮的準頭和威力都一般。
    但陳友諒是水軍,並非重甲騎兵,無論是速度還是耐揍程度都非常一般,而他們人數眾多紮堆靠岸,小國瑞炮的炮手閉眼亂射,都能打中一堆倒黴鬼。
    即使隻有兩門小國瑞炮,也打得陳友諒軍隊慘叫聲不斷,火炮造成的殘肢血漿亂飛的效果,更是讓許多新兵瞬間失去了膽氣,丟盔棄甲逃竄。
    陳友諒這號稱六十萬的兵眾,大部分都是剛征伐來的百姓。就算是他本人的軍隊中,戰鬥素質也參差不齊。
    這支雜牌兵,有些人甚至不知道有火炮這個東西。
    再加上朱元璋軍中曾經傳出的“天降雷霆”神話傳說,讓這群蒙昧的人忍不住跪地求饒,請求神仙別殺他。
    陳友諒大怒,讓弓|弩手在船上朝岸上還擊。
    將領焦急道:“我們的兵也在岸上!”
    陳友諒推開將領:“我命令你放箭!”
    將領心中大慟,但無可奈何,隻能放箭。
    於是陳友諒剛上岸的千餘人剛被火炮嚇得亂了陣腳,就慘遭己方萬箭穿心。
    陳友諒雖樓船眾多,但船隻依次排開,這一小段隻有幾條船,能覆蓋到趙德勝所在地的箭雨很少。何況趙德勝還藏到矮牆後,再頂個盾牌,他們沒有一個人被流失射中。
    可那千餘人就慘了。
    他們正好在箭雨扇形覆蓋中,又沒有防備過己方,幾乎全軍覆沒。
    趙德勝都傻了:“陳友諒他瘋了不成?!”
    趙德勝帶來的士兵們也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即使對方是敵人,他們都不由同情,甚至有些憤怒了。
    從己方人背後射箭,怎麽會有這樣的將領?
    不過趙德勝很快冷靜下來:“陳友諒先派下來打探情況的應該是強征來的百姓和新兵。他發現岸上有埋伏之後,就選擇先清理岸邊,壓製我們的攻擊,給自己的船留下修補的時間,然後迅速離開埋伏地點,修整之後再登陸,對他們更有利。”
    陳友諒確實是如此打算。
    即使他人多,但倉促下船需要時間。
    既然已經知道岸上有埋伏,就算陳友諒能靠著人數眾多反吃掉埋伏的人,那損失也會較多。
    所以陳友諒冷酷地選擇犧牲掉這千餘人,壓製住伏擊著的炮火,迅速修好樓船,離開埋伏地點。
    趙德勝也的確被陳友諒壓製住了。
    他們頂著箭雨,無法再操作火炮,更不可能上前找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陳友諒指揮人快速推動船槳,離開這個設伏地點。
    陳標的火炮就沒停過。
    但國瑞炮射擊速度實在是太慢,眼睜睜地看著陳友諒船隊浩浩蕩蕩地駛過去,一架船都沒沉。
    陳標氣得直跳腳。
    “帶我去撫州門!”陳標氣鼓鼓道。
    牛海龍道:“火炮不帶過去?”
    陳標道:“不用。這裏靠近水岸,他們樓船眾多。當陸戰受挫的時候,他們還會回這裏來。”
    牛海龍立刻答應,然後派人送陳標去撫州門。
    陳標留下了兩個工匠保養火炮,帶著其他工匠快馬加鞭往南門撫州門奔去。
    趙德勝回來時,陳標已經離開。
    趙德勝埋怨道:“標兒怎麽哪裏危險去哪裏?你該把標兒留下來!咱們這裏比撫州門安全!”
    牛海龍訕訕道:“可標兒是小軍師啊,軍師都下令了,我哪敢阻攔?”
    趙德勝想想陳標直到現在的算無遺策,也隻能撓撓頭:“倒也是。哎,嘿嘿,雖然隻留下了千餘人,但陳友諒那裏的士氣一定被咱們打擊得很厲害吧?”
    牛海龍也跟著“嘿嘿”:“小軍師說,昔三國張遼領著八百人把圍城的孫權十萬部眾打敗,就是靠著孫權依仗自己人多勢眾輕敵,開城門趁著孫權戰陣未列便衝殺進孫權軍中取得小勝,擾亂孫權軍心後,固守到孫權缺糧退兵。咱們完成小軍師之策了嗎?”
    趙德勝呲牙得意:“我們沒完全完成小軍師之策,但陳友諒幫咱們完成了啊。他向自己人背部射箭,我就不信他那些將士不會心寒。”
    陳標原本謀算中,小國瑞炮炮彈用盡後,率先往回跑。
    趙德勝的騎兵砍殺一陣,待對方兵線壓到最中間一堵矮牆,立刻策馬靠著騎兵的高機動性回城。
    不戀戰的情況下,趙德勝恐怕能砍殺四五千人。
    四五千人對陳友諒號稱的六十萬眾,有將近百分之一了,對陳友諒的士氣應該是不小的打擊。
    沒想到陳友諒壯士扼腕,隻損失了千餘人。
    所以陳標才氣得跳腳。
    但趙德勝作為老將,對軍心把控比陳標更甚。
    陳標氣鼓鼓往南門趕去時,陳友諒比他氣得更厲害。
    他看著周圍將領的臉色,看著士兵們麵上的哀傷和膽怯,就知道剛才那中的埋伏對軍心打擊有多大。
    陳友諒很想罵人,但他好歹也是身經百戰的人,最終還是用獎勵來鼓舞士氣。
    撫州門有曹家的人動手腳,隻要能迅速攻下洪都城,這點小小的士氣損失不算什麽。
    陳標到達撫州門的時候,陳友諒的人剛下船排好陣型。
    陳標登上城門,嚇了鄧愈和陳英一跳。
    陳英焦急道:“你來幹什麽?!”
    陳標道:“你們用不來新霹靂車,我來操作。讓開讓開,你們去射你們的箭,別理我。”
    陳英:“……”
    陳英無奈。陳標來都來了,仗也已經開打了,他總不能在如此緊急的時候,和陳標在城樓上爭吵起來吧?
    他隻能擔憂地叮囑了幾句,忐忑不安回到了自己的指揮崗位。
    陳友諒在撫州門上岸後,雖然撫州門前方地勢較軟,且被陳標派人修築了許多水泥柱子,沒辦法用呂公車,但從元軍繳獲的火炮終於用上了。
    他們頂著盾牌,冒著城樓上的箭雨來到城門兩側,用攻城木和大錘瘋狂劈砍城牆。
    他們撞啊撞,砍啊砍,人死了一波又一波,城牆就掉了幾層皮。
    鄧愈的臉都黑了。
    媽的!他們撞的地方還真是曹家修築的那幾段牆!
    陳英拍著鄧愈的肩膀道:“別氣,陳友諒比你更生氣。”
    鄧愈嘴角抽搐,心裏居然詭異地被安慰到了。
    “好了!”
    陳標算完,讓人把一個小罐子放在了霹靂車上,往下投擲。
    霹靂車其實就是小型投石車,相傳為曹操發明。
    待有了黑|火藥之後,小型投石車上多投擲火|藥罐或者猛火油即石油)。
    陳標現在投擲的小罐子裏裝的卻是水泥。
    水泥很快就會凝結成塊,陳標往下投擲水泥,若兵士沒有洗澡,水泥凝結成石塊,會給他們造成巨大麻煩。
    但這不是陳標用水泥的主要目的。
    他隻是用相同水泥罐的重量,不斷調整霹靂車的彈道。
    當霹靂車的彈道調試完畢,落點正好在火炮附近,而火炮手發現投來的隻是泥,沒有太在意的時候,陳標把水泥罐子換成了有引線的炮彈。
    這種炮彈仍舊是以黑火|藥為基底,黑索|金為主要起爆劑,但黑索|金的含量占了五分之一。
    “發射!”陳標一聲令下,引線點燃,霹靂車操控手立刻壓下扳手,霹靂彈被投擲出去。
    連續“轟隆”巨響,霹靂彈在火炮附近爆炸,火炮手倒下幾乎一半。
    陳標看著血肉橫飛的場麵,立刻衝到一旁吐了一會兒,然後用腰間小竹筒裏的薄荷葉泡水漱口,回霹靂車繼續計算。
    他的彈藥有限,原始機械的精度更是極其有限。他每次使用之前,都要經過打量計算,大約找準位置後,再拋射霹靂彈,才能達到對霹靂彈的最大利用率。
    陳英看到陳標嘔吐的一幕,雙目瞬間充血。
    他和鄧愈耳語了幾聲,離開城樓。
    陳標繼續用水泥罐子調試射程,然後繼續給稍遠的陳友諒軍隊製造麻煩。
    陳友諒軍隊對城牆使了半天力,也沒有撞破城牆。陳友諒知道情況有變。
    他想起傳聞。那個叫陳標的神童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軍事目的。難道陳標真的已經在這麽短時間把城牆修補好了?
    他曾經派奸細來過洪都城,用錐子試過這幾段城牆,那時候城牆絕對有問題!
    陳友諒不甘心就這麽放棄。他繼續派人攻打城牆,然後派其他人去騷擾其他幾座城門,消耗城中守軍的兵力,讓他們不能救援撫州門。
    他倒要看看,這麽短時間,陳標能把洪都有問題的城牆加固到什麽地步!
    就在陳友諒發狠,讓士兵不顧地勢,抗來呂公車的材料,準備在撫州門安裝呂公車的時候,撫州門居然緩緩上升。
    正在使用雲梯的陳友諒軍隊短暫一愣。
    陳英麵無表情下令:“放!”
    四門小國瑞炮並排列在城門處,齊齊開火。
    於此同時,小國瑞炮後麵站著的一派火銃手也立刻開火射擊。
    小國瑞炮在二十米的距離內,連重甲騎兵都能炸翻,更何況這些步兵。
    小國瑞炮炸開步兵們防城樓弩|箭的大盾,火銃手手中火銃立刻收割這些步兵們的性命。
    “撤,上!”
    陳英下令,最前方的火銃手後退,後一排的火銃手上前一步,舉起火銃再次射擊。
    火炮手有條不紊地上炮彈,卻不急著發。
    “撤,上!”
    陳英再次下令,第二排火銃手後退,第三排火銃手上前。火力無縫覆蓋。
    這時候,原本的第一排火銃手已經裝填好彈藥,舉起火銃,隨時準備上前。
    與此同時,陳友諒軍隊也靠著前麵的人抵擋彈藥,組織起新的大盾手,還有人推出了弩車。
    “放!”
    小國瑞炮再次發射,將大盾炸翻。火銃手再次射擊。
    城樓上,陳標知道自家英哥要開城門,也已經做好準備,調試好霹靂車的彈道。
    待弩車推過來的時候,陳標的霹靂彈立刻落到附近,把弩車炸毀。
    鄧愈也已經指揮弓箭手箭雨覆蓋,讓沒有被炸到的弓|弩手無法操縱弩車。
    在元末,華夏大地上成編製的火銃隊僅有朱元璋手下這一支。
    在陳標的點撥下,未來的沐王爺如今就已經熟練運用了三段擊陣型。再加上陳標改良了火銃,讓火銃的威力更加強大,射程更加準確。
    若是元軍,靠著騎兵的高機動性,還能衝垮目前機動性極差的火銃隊。
    但陳友諒攻城的隻有步兵。步兵在三段擊火銃陣型前不堪一擊。
    即使現在火銃威力差到連大盾都能擋住,有四門小國瑞炮虎視眈眈,大盾一來就開炮。陳友諒的軍隊幾乎是排隊槍斃。
    陳英居然大開城門,用火炮和火銃打了陳友諒一個措手不及。
    陳友諒之前遇到偷襲,背刺自己士兵,本就士氣下降。現在更是士氣大跌。
    許多士兵都不肯再進攻,潰散而逃。
    陳友諒下令後退者格殺勿論,可他督戰隊的刀哪有火銃和火炮殺人快?
    潰逃的士兵腦海中權衡利弊,立刻繼續逃跑。
    最後陳友諒下令射箭,逼迫士兵們繼續往前,士兵們才停止了潰散,堅持到了陳英火炮炮彈用盡。
    隻是陳英在最後一顆炮彈發射之後,城門就同時緩緩下降。
    陳友諒的軍隊麵臨固若金湯的城池,再次回到了原點。
    雖然他們沒有再潰逃,但也幾乎沒有人再戰鬥了。
    陳友諒無奈,隻能暫時鳴金收兵,稍作歇息,再行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