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十分激烈的攻防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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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友諒鳴金退兵後, 陳標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才守城第一天,要不要這麽激烈?!
陳標以為自己帶的軍火材料已經足夠多, 現在他已經懷疑自己帶的材料能不能支撐到一個月。
陳友諒的攻勢實在是太猛了,簡直完全是用人命在堆, 完全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標兒,餓了嗎?”陳英飛速跑上來, 擔憂道, “先吃東西。”
陳標木木地點頭, 看了一眼食物, 隻拿著白饅頭,就著涼白開吃。
連塞了幾個饅頭後, 陳標困意突然上湧。他就地一躺, 蜷縮在地麵,瞬間意識陷入黑暗。
在秒睡之前,陳標想, 怪不得報道中說抗災的戰士們有餐車,但在幹活之後隻想吃沒味道的饅頭。人累極了, 真是什麽都不想吃。
他還想,本以為今天第一次直麵血肉橫飛的戰場, 自己還吐了好幾次,恐怕會難以入睡。但神經一鬆懈下來,好像入睡並不難。
陳英見陳標躺下, 焦急道:“標兒!”
鄧愈趕緊拉住想去晃動陳標的陳英,小聲道:“他累得睡著了, 別吵他!”
關心則亂的陳英這才恢複理智, 觀察到陳標的狀態, 確實是睡著了。
他想把陳標抱進懷裏,但又擔心吵醒陳標,一時手足無措。
城牆上的士兵本來在歡呼,見陳標睡著後,聲音不由自主放低,也擔心吵到陳標。
他們都知道,今天陳友諒的攻勢如此激烈,他們卻無一傷亡,全靠小軍師陳標料敵先機,且準備了這麽多厲害的東西。
陳標用這場大勝,再次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工匠們或許是這群人中最冷靜的人。他們拿出較為幹淨的毯子,將陳標裹起來,抱到城樓小房間內休息。
陳友諒主攻撫州門的時候,也派了人騷擾其他城門。
澹台門所在的東麵區域較為廣闊,遭遇的襲擊雖零散,但最頻繁。朱文正白日一直領著他那支機動部隊支援澹台門。
還好陳標偽裝的幾個城門立了功勞,浪費了陳友諒那群傻子兵不少時間。
朱文正看他們砍著假城門砍了整整一日,直到傳令兵說鳴金收兵。他甚至懷疑,這群人恐怕知道這是假城門,故意做樣子給陳友諒看,其實是光明正大偷懶。
澹台門解圍,朱文正詢問了陳標所在處後,立刻衝了過來。
他大大咧咧道:“我陳家的孩子,哪需要這麽嬌慣?還抱到城樓裏睡覺。”
朱文正的聲音壓低得陳英不仔細聽都聽不清。
他圍著陳標繞了幾圈,然後蹲下|身體,愁眉苦臉地繼續嘟囔:“這小子就該多鍛煉鍛煉,經曆多了就不怕了。文英!他怎麽跑你這來了,你這不是最危險的地方嗎?!”
陳英小聲道:“標兒似乎就是專門盯著陳友諒主攻哪個城門,就來哪個城門幫忙。”
朱文正雙手搭在膝蓋上,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文忠也很快單人匹馬跑了過來,見到陳標無事後,鬆了一口氣。
三個傻哥哥,兩個蹲在地上,一個站著。
陳英在朱文正和李文忠的目光控訴下,也跟著蹲下|身體,三人正好把陳標圍起來。
鄧愈探頭看了一眼,立刻把腦袋縮回去。
他希望標兒現在千萬別醒,否則一睜眼,恐怕會被這三人嚇出好歹來。
朱文正最沉不住氣,率先道:“就不能想個法子把標弟關起來,別讓他亂跑嗎?”
李文忠:“你官最大,你關。”
陳英點頭。
朱文正橫了兩人一眼,哼哼了兩聲,當然不可能應下。
他們沒有一個人能狠下心做會讓陳標生氣和難過的事。
三人蹲在地上繼續看著熟睡的陳標,蹲得腿都麻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時歎氣。
陳英道:“先把標兒送到城裏休息。這樣他睡醒再過來的時候,說不準第二日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李文忠道:“不鎖門?”
陳英歎氣道:“你說陳家家丁聽我們的,還是聽標兒的?”
朱文正道:“我們仨一同開口,肯定還是聽咱們的吧?”
陳英道:“可能吧。但以標兒本事,他想出來,我們攔不住。”
三人再齊齊歎氣。
以前他們總是得意自家標弟的本事。現在他們覺得,標弟的本事太大了也不好。
三個又慫又傻的哥哥最終隻能悄悄把陳標送到將軍府的床上,讓宋氏看著標兒睡覺,希望舒適安全的環境能讓陳標多睡一會兒。
但陳標有非常良好的作息習慣,第二日該醒的時候立刻就醒了。
他睜眼看到的是床幔,還以為昨日激烈的守城戰隻是一場噩夢。但他抬起手,感覺到胳膊的酸疼時,才回過神,那不是噩夢,是現實。
昨日記憶湧回腦海中,陳標忍不住又趴到馬桶旁吐了一遭。
宋氏十分擔心:“標兒,今日留在家裏,不去城門了,好嗎?”
陳標洗漱完畢,笑道:“不好。那些武器操作起來太困難,我不親自看著,我怕他們操作不規範,把自己炸了。嫂嫂放心,我一定會把正哥完好的帶回來。”
陳標停頓了一會兒,撓撓頭,道:“完好……我不敢保證,反正肯定活著帶回來。”
他三個哥哥都是身先士卒的人。陳標即使再不樂意,也知道哥哥們難免受傷。
見陳標這麽小就要協同守城,宋氏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表情。她隻能承諾:“城中的事交給我,我雖不如義母,但也能幫得上忙。”
陳標拱手作揖,嚴肅道:“後勤上就麻煩嫂嫂了。特別是我教給嫂嫂的一些急救措施,一定要盡力而為。”
宋氏點頭:“好。”
陳標騎著自己的小馬駒,再次去了撫州門。
陳友諒昨日為了鼓舞士氣,又對自己過分自信,對撫州門進行了猛烈地連綿不絕的攻擊,試圖一天之內就拿下洪都城。
他的計劃受挫後,今日仍舊不肯放棄撫州門,似乎想一雪前恥。
陳標離開的時候,宋氏換上了一身粗布衣服,戴上陳標吩咐的厚麵紗好手套,繼續帶領城中留下的青壯婦女們救治傷員,運送物資。
城中所有將領的女眷們都出門幫忙,隻有曹氏被鄧愈軟禁,鎖在了小院子中不準出門。
陳標到達撫州門的時候,陳漢的軍隊剛結束了一次攻城。
昨日有陳標騷擾,陳友諒幾乎沒用到大型攻城機械。
昨天夜晚,陳友諒摸黑讓人組裝好攻城機械,並把攻城機械悄悄抬到了城門附近。
在封建時代的夜晚,攻城雙方不點火把幾乎都是瞎子。洪都城人少,不可能出城巡邏,隻能讓陳友諒得逞。
當然,陳友諒摸黑運送東西,也摔死砸死了不少人。但那些征發的民工,是陳友諒最不缺的東西。死幾個人,還能節省一些糧食。
陳友諒讓人運來了投石車、弩車和雲梯,又讓督戰躲在大盾兵的保護下,督促士兵們往城樓上攀爬,誰退後就砍死誰。
士兵們甚至用上了繩索抓鉤,將抓鉤丟到城牆上,直接通過繩索攀爬。
這種鉤索隻要割斷繩索,人就會掉下去,並不是好用的攻城機械。
但若要割斷繩索,守城方就要把身體探出城牆的女牆即城牆頂端外沿上的牆垛),這樣就會被石塊和弩|箭射中。
且如果對方攻城士兵太多,守城方割斷繩索的速度比不上攀爬的速度,就有士兵可能爬上城牆。
用上了繩索抓鉤,陳友諒就是用以多換一,甚至以十換一的比例來消耗撫州門上的守城士兵。
昨日陳友諒已經摸清了霹靂車的大概射程,又連夜築起土牆,讓城樓上的霹靂車和投石車的作用大打折扣。
工匠們雖然可以再次調試投石車和霹靂車,但接連不斷爬上牆的陳漢士兵,讓他們沒有時間計算和調試笨重的機械。
陳英冒著危險再次打開城門,在盾兵的掩護下,用火銃隊和對方早就安排在城門外等候的弓箭手互相射擊,依托小國瑞炮的優勢,終於衝散了對方陣型,製止了對方爬牆的攻勢。
工匠們這才抓住機會調試霹靂車,炸毀了對方的攻城機械。
“標兒,你怎麽又來了!今天太危險,趕緊離開!”陳英一回城樓就看到陳標,差點心髒蹙停。
陳標擺了擺手,讓陳英別廢話,拿著望遠鏡開始觀察對方的陣型和動作。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道:“馬上要下雨了。”
陳英:“啊?”
陳標對工匠們吩咐了幾句,工匠們立刻跑下城樓,吩咐人搬東西。
陳標道:“我等會兒會搬許多裝滿生石灰的瓦罐來,你們藏在女牆內,把瓦罐不斷往下拋就成,不用去砍繩子。生石灰遇到水就會變得和開水一樣燙。”
守城門的時候,本就有往下潑滾油、燒開的金汁糞水)這種守城方法。
但這樣的方法需要大量人力當場燒滾油和金汁,且在使用的時候容易傷到自己,不夠快捷便利。洪都守城人數太少,暫時沒有用這個方法。
與滾油和金汁相比,往下砸生石灰就容易許多。
陳標在燒製水泥的時候就備好了大量生石灰儲存在瓦罐中,用蠟密封好。等需要用的時候,就砸瓦罐,倒水,可以起到澆滾水一樣的作用。
這些原料都有限,需要用在刀刃上。生石灰很容易受潮,十分容易毀壞。陳標是個悲觀主義者,擔心事先告訴其他人,人多口雜,城中有奸細,讓人悄悄把生石灰毀了。所以他連三個哥哥都沒告訴,隻說那是需要修補城牆的材料。
現在需要用了,陳標才把生石灰搬上來。
今日可能有雨,還正好節省了倒水的工序。
或許老天爺都站在陳標這一邊。當陳友諒重整旗鼓,再次攻城的時候,天空下起了中雨。
陳英和鄧愈指揮士兵們躲在女牆後麵,身後不斷有人遞來裝滿生石灰的密封瓦罐。士兵們偷偷伸出手,一個一個瓦罐往下砸。
城牆外爬滿了陳漢的士兵。瓦罐接二連三砸在他們頭上並碎裂,然後白煙噴發,陳漢士兵慘叫著從城牆上落下,很快就被蜂擁而上繼續攀爬城牆的陳漢士兵踩成肉泥。
陳標躲在城樓的小窗戶口,站在凳子上,拿著望遠鏡繼續觀察。
他見到陳漢士兵趁著雨幕,從樓船上抬著組裝好的小型攻城器械,想要靠近城牆,就從腰上抽出一杆小旗子,探出小窗戶晃一晃。
昨日陳標調試後,根據強大的記憶力和計算能力,已經記住霹靂車投擲到大致地點需要的角度。
他腰間不同顏色的小旗子,就代表著霹靂車不同的角度。
當小旗子一揮,城牆上仰頭看著城樓小窗戶的工匠立刻調整霹靂車角度,毫不猶豫地點燃引線,發射!
引線中有火藥、還浸了油,即使遇到雨水也不會熄滅。
當炮彈落下時,抬著攻城器械的陳漢士兵正好走到那裏,“轟”的一聲,被炸個正著。
從望遠鏡中看到這一幕的陳標再次胃中翻騰,立刻猛喝了一口水,壓下反胃,繼續時刻關注陳漢攻城軍隊的動向。
隻有他有如此強大的記憶力和心算能力,能夠通過目測敵人行進速度,預測霹靂彈的落點。
有陳標幫忙,守城再次輕鬆不少。但陳標並沒有為錯過了陳友諒第一波攻城,導致更多傷亡而自責。
他很清楚自己還隻是一個孩子,該休息的時候就必須休息。否則他若累出了事,不僅沒人能用自己帶來的東西,還會讓哥哥們難過。
待晚上的時候,他會再次回家睡覺,待養足精神之後,再來幫忙。
照顧好自己,他才不會給守城將士們添麻煩。
在陳標的指揮下,霹靂車再次輕鬆壓製住了對方的攻勢。再加上生石灰罐子這種在下雨天十分便捷的守城利器,陳友諒在傍晚時,再次無功而返,無奈鳴金收兵。
城牆上這次沒有爆發昨日那樣的歡呼聲。包括操縱霹靂車工匠在內的守城將士們紛紛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有些精疲力盡了。
陳標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著腦子,緩解用腦過度的一陣一陣的眩暈。
“標兒!”
陳英一邊衝上城樓,一邊脫掉自己染血的盔甲,然後一把抱住陳標:“趕緊回去休息!”
陳標抱著腦袋點頭,聲音沙啞道:“雲已經散開,氣溫在回升,今夜和明日應該都無雨。英哥安排人趁著夜色把外牆修補一下。明日若是大晴天,一天之內水泥就會曬幹。”
陳英道:“好,我知道,你趕緊回去休息。”
陳標晃了晃腦袋,暈乎乎地被陳英抱起來,交給一個工匠。
陳標為了保持精力,心算的時候就有不斷的啃幹糧,所以現在肚子不是很餓。他趴在工匠懷裏,待回到將軍府後,才啃了幾個饅頭,趴在桌子上睡著。
今日陳友諒用更多的兵力攻打撫州門,朱文正還是在到處支援,已經累得不知道在哪席地睡著。李文忠那裏恰好沒有陳漢士兵攻打,便獨自回將軍府看望陳標。
他見陳標趴在桌子上睡覺,忙抱著陳標洗了個熱水澡,把陳標塞進了被窩裏。
李文忠吩咐道:“標兒回來後,立刻燒水幫他洗澡。這樣他會舒服一些。不用等他醒來。”
李文忠又叮囑了一番如何照顧陳標,才匆匆離開。
宋氏今夜沒有回來。
今天撫州門的傷亡達到了上百人,傷兵營十分忙碌,她便宿在了傷兵營附近。
第三日,陳標怎麽也起不來。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艱難地爬起來:“今日陳友諒還在攻打撫州門?”
陳家下人:“是。”
陳標詢問了戰況後,卻沒有去撫州門,而是來到了薛顯和李文忠鎮守的北門新城門。
陳標來到新城門後,正在擦刀的李文忠嚇了一跳:“標兒,你怎麽來這了?你終於肯休息了?”
陳標白了表哥一眼,道:“今日陳友諒肯定會立刻來攻打新城門。”
薛顯撓頭:“真的?我聽說陳友諒正在打撫州門,打得很激烈啊。”
李文忠卻表情一沉,立刻穿戴沉重的盔甲。
金屬盔甲太過沉重,在休息的時候,他把金屬盔甲卸下,隻穿著一身皮甲。
薛顯見李文忠這模樣,想起陳標這個小軍師的“戰績”,也沒有再多說話,立刻吆喝守城將士們打起精神,準備守城門。
陳標拿起望遠鏡觀看了一番,道:“這裏地勢開闊,他們肯定會用呂公車。我猜測他們在攻打撫州門的時候,就已經用樓船運來呂公車的材料,會直接在城下拚裝。”
薛顯還是沒忍住,好奇道:“小軍師,你怎麽猜到的?”
陳標道:“今日陳漢士兵隻在撫州門不斷用鉤索攀爬城牆,沒有用攻城器械,連雲梯都沒有用。”
薛顯沒聽懂,李文忠聽懂了。
李文忠替陳標解釋道:“為防陳友諒就地取材,標兒把附近能用的木材早砍了。陳友諒隻能用自己帶來的攻城器械。所以他不在撫州門用攻城器械,就很明顯要在其他地方用。”
攻城的時候,除了火炮之外,攻城方不會帶現成的攻城器械,都是運材料到戰場上現場拚裝。
運送的材料有限,他們還會帶許多工匠,直接就地取材砍伐木材現做一些比較容易製作的攻城器械部件。
比如弩車,車架部分就可以現砍木頭現做,再把金屬部分安裝上去就能用。
所以守城方若早得知自己會被圍困,肯定會提前把周圍樹木砍掉,為對方搜尋材料製造難度。
有時候,他們還會一把火把周圍樹林農田全部燒掉。這就是堅壁清野。
攻城守城燒山挖堤是常做的事,這時候肯定沒有人有“不能破壞環境汙染環境”的念頭。
陳友諒短時間內無法補充木材,就無法在多個城門使用攻城機械。
他在撫州門不用攻城機械,肯定就會把攻城機械運到其他地方使用。
新城門地勢開闊,又離水岸較近,便於從樓船上搬運材料,是最適合陳漢使用大型攻城器械的地方。
果然,陳標等到正午的時候,陳漢的樓船出現在了新城門外遠處的水道中。
陳標冷靜道:“來了。薛將軍,你敢不敢出城?”
薛顯呲牙笑道:“我正有此意!文忠,你留下!”
李文忠看了陳標一眼,把頭盔戴上:“一起去。”
薛顯也看向陳標。
陳標捏緊了拳頭又鬆開,撇著嘴道:“你們把人都帶走,能上馬的一個都不用留。我給你們發烽火訊號的時候,你們就往回跑。”
薛顯點頭:“好。我相信你。”
他已經知道陳標在章江門和撫州門的戰績,現在非常信任陳標。
薛顯本就是個有腦子但不喜歡動腦子的猛將。他非常高興能不動腦子聽軍師指揮。自己隻需要拚殺,真棒!
陳漢的樓船剛靠岸,士兵和民夫們扛著沉重的攻城器械的材料剛走到一半,陳標讓人在城牆上往下丟了一塊石頭。
當石頭落地的那一瞬間,已經披掛上馬,在升起的城門口等候多時的薛顯和李文忠,立刻抖動韁繩:“衝!”
披著重甲的將士和馬匹如洪流一樣從城門浩浩蕩蕩衝出,瞬間就與陳漢的人撞在了一起。
雖然現在已經有了火銃,但仍舊屬於冷兵器時代。冷兵器時代中,重甲騎兵對步兵就是降維打擊。
薛顯手中有五百人重甲騎兵,李文忠護送陳標,帶來了三百騎兵。
陳標直接在洪都,用灌鋼澆築冷卻的方法,給李文忠的三百騎兵手搓了三百幅質量很差的重甲。但重甲質量再差,對沒有遠程兵種掩護的步兵已經完全夠用。
此刻陳漢上岸的已經近萬人。
他們根本不知道新城門早有準備,沒有列陣,弓|弩手的箭都還插在箭筒裏。當重甲騎兵撞過來的時候,他們的表情都很懵。
根本不需要騎兵劈砍,馬匹帶甲衝撞就能撞飛人。
重甲騎兵在萬餘人中來回穿插分割,如入無人之境。
陳漢士兵經過短暫的呆愣,終於回過神來,丟下材料撒著腳丫子四散開來,完全沒有反抗的勇氣。
在重甲騎兵麵前,這群沒有列陣、沒有遠程弓|弩掩護的步兵和手無寸鐵沒區別,都是一麵倒。
薛顯和李文忠的盔甲很快就被血水染紅,模樣越發猙獰。
當軍隊開始潰逃的時候,人數多寡已經完全沒有意義。
薛顯和李文忠就追趕著這萬餘人一路往岸邊跑,有的人往樓船上攀爬,有的人直接跳入水中,還有的人往別的方位跑趁機逃走。
陳友諒在樓船上大驚失色:“怎麽回事?”
逃回來的將領灰頭土臉道:“突然竄出來一支重甲騎兵,我們根本打不過!”
薛顯和李文忠已經把萬餘人全部趕到了岸邊,站在百步遠的地方大罵陳友諒,讓陳友諒出來單挑,氣勢囂張極了。
陳友諒當然不會上當。他立刻讓弓|弩手準備。
這時候,船隻劇烈晃動,居然開始漏水。
原來在薛顯和李文忠拚殺的時候,陳標就已經派人通知了章江門的趙德勝,讓趙德勝率領裝滿黑火|藥、油料的小船,趁亂偷偷靠近陳友諒的樓船。
在薛顯和李文忠吸引了陳友諒的注意力,撫州門又吸引住陳友諒其他將士大部分火力的時候,趙德勝從章江門水路偷偷接近陳友諒的樓船船隊。
當靠近樓船的時候,他們點燃火藥,跳下了船,潛水遊到岸邊。
小小的火船立刻引爆,點燃了陳友諒的樓船。
陳友諒的樓船太高大,他們又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岸邊的重甲騎兵身上,居然在小船起爆的時候才發現,立刻十分驚慌。
趙德勝爬上岸,叉腰大笑。
一個士兵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道:“將軍,別笑了,趕緊回去,小軍師說了,要謹慎!”
“哦哦哦。”趙德勝和渾身濕透了的士兵們撒著腳丫子往重甲騎兵處跑,準備從新城門回城。
薛顯和李文忠差點放箭。趙德勝從背上抽出旗幟使勁揮舞,才免於被友軍誤傷。
“小軍師讓我們把陳友諒的船燒一點。嘿嘿,我們先走了,你們繼續留在這,等有人上岸就揍他們。這也是小軍師說的。”
趙德勝“嘿嘿”笑著傳完話之後,繼續撒著腳丫子往城門跑。
薛顯目瞪口呆:“小軍師連這都算到了?你家標兒究竟有多厲害?”
李文忠板著臉道:“我也不知道。我以為標兒足夠厲害的時候,標兒立刻變得比我想象中的還厲害。”
薛顯長長舒了一口氣,回頭哈哈大笑道:“聽到沒有!小軍師已經把陳友諒的船燒了!我們就等在這!陳漢的人上來一隊我們殺一隊!小軍師給咱們送戰功了!”
騎兵們抽出馬刀舉向天空,嗷嗷大叫。
陳漢的樓船被燒,無論要轉移到其他樓船上,還是轉移到岸上,陳漢的人都得先下船。
事發突然,陳漢這支雜牌軍本就是臨時拚湊,沒有經曆太多訓練,所以亂哄哄地一擁而下,根本不可能保持什麽陣型。
弩|箭手要壓製住敵人,必須保持陣型。現在陣型一亂,弩|箭手相當於被廢掉了。
薛顯和李文忠策馬上前,就圍著岸上遊走,有誰上岸就砍一刀,把人往水裏驅趕。
於是這群人全堵在了水裏,水中跟下餃子似的。
陳友諒本人要換船當然不需要上岸。樓船上有小船。
但他上小船時,水中擠滿了被趕下河的士兵,船根本沒法開。
騎兵們的武器不僅有馬刀,弓箭更是必備。
他們見沒人敢上岸,就取下彎弓,往河中射箭。
能披重甲的騎兵力量都很大,弓箭射得非常遠。就算準頭不行,河裏密密麻麻的人,怎麽也能射中幾個倒黴鬼。
再加上樓船越燃越旺,熊熊烈火和煙霧將河麵覆蓋,不斷有燃燒的木料往河裏砸落,比流矢更可怕。
一時間,河麵就成了地獄。
陳標見河麵燃起火光,知道計謀已經成功。
正好朱文正也敏銳地察覺了陳友諒的動向,率領機動部隊來新城門支援。陳標就讓朱文正帶著小國瑞炮去支援。
朱文正比陳標想象中的更為激進。
他用小國瑞炮火力覆蓋上下遊,嚇唬樓船不敢亂跑。自己派人乘坐小船來到對岸,居然和薛顯、李文忠將陳友諒的船隊夾在這段濃煙滾滾的河岸中。
人天生畏懼火焰。
即使陳友諒大部分樓船還在撫州門附近的江水中,他隻率領了十餘艘先頭部隊過來運送呂公車的材料。但如果他們強勢地離開這裏,朱文正也阻攔不了。
可他們看到火燃燒起來,又聽見炮聲,居然慌神了,如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陳友諒的小船被河中哀鳴的士兵阻攔,無法回到其他大船上,差點被無頭蒼蠅一樣的樓船撞翻。
江麵上一度十分混亂。
如此混亂的情況持續了近一刻鍾,陳友諒終於上了另一艘樓船,才指揮樓船駛離了這段河流。
陳標用望遠鏡看到,陳友諒在其他地方的主力也已經趕來,立刻燃起烽火,下令退兵。
朱文正歎了口氣,遺憾地乘坐小船回到洪都城這一邊的岸上,與薛顯、李文忠等人回城。
此次一戰,陳友諒本想打新城門一個措手不及,卻沒料到居然被幾千人殺了兩萬多人。
陳標看著薛顯和李文忠卷起的刀刃,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們肯定今日不會再來,先休息吧。我讓工匠給你們磨刀。”陳標發現,這次比昨日還慘烈,但他居然不反胃了。
他這麽快就習慣了啊。
“標兒,你也趕緊回去休息。”李文忠擔憂道,“你這幾日太累了。”
陳標點頭:“好。我看陳友諒也會休息幾天,你們也好好修整。”
陳標揉了揉眼睛,沒有拿望遠鏡,隻單純地望向遠處。
這才幾日?他已經感到如此疲憊。守城的將士更是已經失去了上百人。
他真的能守住四個月嗎?
陳標心裏很擔心。但此刻他再擔心,也不會顯露出來。
他已經發現,經過這幾日的勝利,他在軍中的聲望空前高漲。別說士兵們,就是將領們看著他眼中都在閃爍小星星,好像有他在,就一定能繼續獲勝似的。
陳標知道,自己已經是士氣的一部分。他絕對不能顯出疲態。
這就是軍師嗎?好累啊。
他想爹,想娘,想弟弟們,想應天,想回家了。
陳標今日早早回去泡了個澡,縮在被子裏,默默拉起被子,蓋住了腦袋。
他吸吸鼻子,揉揉眼睛,不敢哽咽出聲。
當軍師很風光,但他一點都不喜歡。他好想回到以前無所事事的時候。
陳標無聲哭著睡著時,朱元璋正在包紮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他雖然渾身披甲,但因為衝得太猛,不小心變成先鋒,身上還是掛了彩。
張士誠的軍隊比朱元璋想象中的還要頑強。他約好了一月救援,是指一月到洪都城,而不是一月才往回趕。
所以朱元璋隻能更加拚命,希望早日把張士誠這支軍隊吃下。
這時候,對方是誰,有什麽樣的計謀和作戰習慣,朱元璋的腦子裏都沒在想。
狹路相逢勇者勝,他隻需要用最強硬的態度對付敵人,把敵人殺得丟盔棄甲。
“洪都那邊情況如何?”朱元璋問道。
他一邊作戰的時候,一邊讓人打探洪都的消息。一旦洪都守城有疲態,他就放棄所有戰略目標,哪怕丟掉浙西大部分地,也要回去救兒子。
傳信兵道:“洪都城局勢很好。我離開時,陳友諒已經修整了足足五日沒出兵,似乎想把洪都圍困死。不過洪都城內肯定早就準備好了足夠多的糧食,他的計謀不會得逞。”
朱元璋道:“以我對陳友諒的了解,他一定會猛攻洪都城,為何會修整五日?”
傳信兵將自己所見所聞告訴朱元璋,然後道:“我根據他們的動向猜測,陳友諒可能在樓船起火的時候受傷了。”
朱元璋眼皮子跳了跳,道:“文正還真是厲害。”
他聽到朱文正居然跑到對岸,用幾千人去夾擊幾萬人的時候,就眼皮子一直跳,心髒更是差點從胸膛跳出來。
這家夥,簡直太是朱家的種,和他一樣狂妄不要命。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標兒。
雖然傳信兵在外圍打探,並不知道城中防守的具體情況。但朱元璋太了解自己的侄子和手下的那些將領。他們絕對不是這種打仗風格。
洪都城裏朱元璋熟悉的人用了不熟悉的打仗風格,那麽這個變數隻可能是標兒。
標兒年紀這麽小,難道已經能夠指揮動所有人按照他的風格行事?
朱元璋很好奇。
他深深舒了一口氣,道:“他們這麽努力,我們也不能比他們差。下我的命令,夜襲!”
朱元璋把盔甲重新穿戴好。即使這個時代夜襲非常危險,他也不顧手臂上的傷口,再次親自率領將士們出擊。
朱元璋如此身先士卒,其他將領自然士氣如虹。
張士誠的軍隊經過了朱元璋多日猛攻,又本來就是進攻方而不是防守方。他們有退路,自然不會拚命。
如此下來,朱元璋的士氣越打越高,張士誠這邊則萌生了逃走的心思。
……
洪都城中,已經防守了半月。
陳友諒休息了幾日後,再次猛烈攻擊城門。
這次他選擇的是章江門,想利用漲水和樓船的優勢,直接用樓船充當攻城機械登上城樓。
陳標當然也早就已經預測到了陳友諒的意圖。
最近在下大雨,河水進入汛期,陳友諒有樓船,不用樓船,他是傻的嗎?
所以陳標早就讓人在岸邊豎立起柵欄,阻擋樓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