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陳標初見假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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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原本打算曬得烏漆嘛黑, 留著滿臉絡腮胡子,再啞著嗓子冒充朱元璋……啊不,他就是朱元璋, 不需要冒充。
至於陳國瑞,就說這次沒來洪都,留守應天好了。
結果朱元璋剛攻克武昌,徹底摧毀陳漢政權, 還未回航,他就開始刮胡子。
知情人紛紛吐槽。
“果然如此。”
“讓主公見到標兒後不親近標兒是不可能的。”
“朱元璋可以不在,陳國瑞絕對不可能不去洪都。”
“我就說嘛,主公哪忍得住?”
“主公這也太誇張了,刮胡子修理頭發就罷了,見標兒的前一日還要洗澡熏香?”
“你不懂,朱元璋不修邊幅不拘小節, 但陳國瑞是頂尖的豪商啊, 可注重外貌了。”
“不能理解, 完全不能理解。”……
朱元璋可不管心腹們怎麽吐槽他。他以陳標怕生為由,遣散了大部分將領, 隻留幾個知道陳標身份的心腹陪同。
作為他替身的心腹親兵已經到位,背了許久的稿子。
平時朱元璋需要讓陳國瑞出現時,就讓心腹當陳國瑞的替身。平時行軍打仗的時候,心腹也會偶爾冒充朱元璋迷惑敵人。
這樣的替身,朱元璋不止一個。
作為主公, 不備幾個“替身”怎麽可能?
不過現在,大部分將領都以為陳國瑞是朱元璋的影子。雖然這也不算錯。自己給自己當影子, 怎麽能叫錯呢?
朱元璋焦急不安地在臨時元帥府來回踱步, 陳標哭著撲過來時, 他也忍不住哭了。
朱元璋把陳標抱起來掂量了一下,眼淚就像是開了閘的江水一樣完全止不住:“我的標兒啊,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了?”
陳標摟著朱元璋的脖子,仰著頭哭嚎,根本說不出話來,好像要把這幾個月心中的緊張、擔憂、害怕、痛苦、悲傷全部都哭出來。
朱元璋聽著陳標的哭聲,有些站不住了。
老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摟著陳標,也不住地哭。
兩人不僅是久別重逢,更是經曆了命懸一線的重逢。見麵時,兩人心中都是後怕。
臨時元帥府中的其他人本來看著兩人抱頭痛哭還覺得好笑,當朱元璋哭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們的笑容消失,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徐達揉了揉鼻子,哽咽道:“標兒沒事真是太好了。”
幾人點頭,眼淚終於忍不住了。
幾位文人用寬廣的袖子掩麵低泣,幾個武將則用不著遮掩,嗚嗚嗚哭出了聲。
陳標哭累之後,趴在他爹肩膀上,死死摟著他爹的脖子,根本不顧什麽要去覲見朱元璋,窩在他爹懷裏不肯下來。
朱元璋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從袖子裏拿出帕子給陳標擦臉。
陳英趕緊跑過來,拿著剛準備好的濕布幫兩人擦臉。
在朱元璋和陳標抱頭痛哭的時候,陳英就去打了水,等著給父子倆擦臉。
“英哥。”陳標嘴一癟,又想哭。
陳英勸道:“別哭了,你的眼睛已經腫得像個小桃子。我和你忠哥、正哥都沒有受傷,還立了很多功勞。”
李文忠和朱文正走出來,兩人眼眶都是紅的,但臉上都帶著笑。
“哥給你從陳友諒家裏扒拉了很多好東西,還有一張黃金打造的大床。”朱文正炫耀道,“你以後可以在黃金大床上打滾。”
李文忠笑道:“作為豪商,標兒有一座黃金大床也是理所當然吧?”
陳標不好意思地在他爹肩膀上擦臉:“我才不打滾,我又不是陳狗兒,就喜歡在床上打滾。”
徐達三步並做兩步跑過來,笑眯眯地揉了揉陳標的頭發:“有沒有想徐叔叔啊?聽說標兒在洪都可給叔叔我長臉了。”
陳標脖子一縮,把腦袋埋在了他爹懷裏,不好意思道:“我、我怕他們不聽我說話,就、就假托徐叔叔名義,對不起……”
朱元璋拿著陳英給的帕子使勁擤鼻涕,然後攥緊鼻涕帕子往徐達身上丟:“什麽對不起?他現在逢人就說你的兵法是他教的,不斷往自己臉上貼金,簡直不要臉!”
徐達身體一側,笑著躲開朱元璋丟來的鼻涕帕子:“標兒都說是我教的,我又沒說謊。”
朱元璋咬牙切齒:“標兒說是我教的!你是順帶!”
徐達無賴道:“那沒辦法,我是主公麾下第一元帥,你就是個商人。論用兵,你能和我比?”
其他擦幹淚水、整理好表情和儀容才慢悠悠地走過來的幾人,聽到徐達的話後,都給了徐達一個“你很勇敢哦”的眼神。
恭順謹慎謙遜徐達大元帥,怎麽在有標兒的地方,就喜歡在主公暴怒底線上來回橫跳?這是怎樣大無畏的作死精神?
朱元璋給了徐達一個“你完了,你等著”的眼神,道:“走,進去見大帥,大帥在等你呢。”
徐達道:“叫主公。什麽大帥,稱呼記好!”
朱元璋:“……”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派你去福建打陳友定,讓你沒空回家見媳婦?!
陳標這才想起,他這次是來見朱元璋的。
他趕緊拽了拽他爹兩鬢的長發:“放我下來!”
朱元璋托著陳標的屁股顛了顛,大步往裏走:“大帥……主公這次是以我老兄弟的身份來見你,見他和見你其他叔叔沒區別,你緊張個什麽勁兒。”
陳標更緊張了:“那不一樣!”
和皇帝稱兄道弟的,除了一個李二鳳是真的善待老夥計們,其他的皇帝的兄弟們都完犢子了。
陳標臉埋在朱元璋懷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知道要見朱元璋,他應該打起精神。但他一見到爹,不知道怎麽就困了。
陳標揉了揉眼睛,又在朱元璋胸口蹭了蹭,努力瞪圓眼睛。
朱元璋一邊往前走,一邊用眼角餘光瞟著兒子。
陳標一會兒打哈欠,一會兒握著小拳頭洗臉,一會兒又瞪眼睛鼓腮幫子不知道在做什麽怪表情,小動作一套一套,還自以為藏在自己懷裏沒人看見。
朱元璋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心軟得一塌糊塗。
傻標兒哦,你周圍的叔叔哥哥們都在忍笑呢。你這些小動作,所有人都看到了!
陳標深呼吸,緩緩吐氣,縮起下巴,把渾身上下就剩下這點肉的嬰兒肥臉皺成真包子臉。
我,陳標,不困,也不緊張!
朱文正雙手捂住嘴。
李文忠和陳英一左一右伸出一隻手,把朱文正的鼻子也捂住。
“喂喂喂,你們想憋死我嗎!”朱文正怒道。
李文忠和陳英異口同聲:“閉嘴!”
陳標抓著朱元璋胸前的衣服坐直身體,從朱元璋肩膀處探頭:“怎麽了?”
朱文正立刻憨笑:“沒什麽沒什麽。”
“哦。”陳標把腦袋縮了回去。
朱文正的憨笑差點變成大笑,又抬起雙手把嘴捂住。
李文忠和陳英肩膀微微顫抖,忍笑忍得很辛苦。
其他人臉上也都帶著笑意。
陳標簡直是開心果。即使他自己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也沒有故意做出逗人開心的舉措。但隻要陳標在這裏,周圍人就會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開心果陳標並不知道自己被取笑了。
他躲在朱元璋懷裏讓自己精神了一點,然後拽著他爹的頭發,強迫他爹把他放下來。
“朱元璋”坐在上首處,滿臉絡腮胡子,又威嚴又慈祥,見麵就讓陳標快坐。
陳標立刻就要跪地磕頭,被他爹陳國瑞一把提著後領拎住。
陳標回頭:“爹!”
陳國瑞朱元璋道:“主公讓你坐你就坐。你這麽客氣,主公多尷尬。主公,不好意思啊,我這個孩子書讀傻了,腦袋裏全是讀書人禮儀那一套。”
在場的幾個讀書人都用眼刀子剜他們的混蛋主公。
主公,你罵誰呢?!
“朱元璋”笑道:“老陳說得對,標兒,你快坐吧。”
陳標狠瞪了自家爹一眼,對“朱元璋”拱手作揖:“謝主公。”
行完禮後,陳標乖乖坐在了凳子上。
凳子有點高,他腳習慣性地晃了晃,然後意識到現在是什麽場合,立刻乖乖將腳並攏。
“朱元璋”笑道:“老陳,你還是把你兒子抱在懷裏吧。我看他太緊張了。”
陳國瑞立刻抱拳:“謝主公。”
他把陳標從凳子上撈起來,自己坐到椅子上,讓陳標靠在他懷裏。
陳標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後緋紅慢慢爬上了臉頰,露出了羞窘的神色。
“朱元璋”大笑:“標兒啊,聽慣了你小軍師之名,看到你這麽害羞的小兒之態,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陳標支支吾吾,然後連連作揖:“讓主公看笑話了。”
眾人皆忍俊不禁。
笑過一場後,現場氣氛稍稍融洽起來。
他們雖分開坐著,但姿態都很隨意。
徐達不斷打趣陳國瑞和“朱元璋”,充當著調解氣氛的人。
陳標見“朱元璋”如此和藹可親,心中的慌張終於緩解。
陳國瑞湊到陳標耳邊小聲道:“我就說主公很好相處,你還不信!”
陳標瞪了他爹一眼,做了一個上勾拳的姿勢。
閉嘴!再瞎叨叨,我就打你下巴!
陳國瑞使勁揉搓陳標的腦袋,把陳標兩個小揪揪都揉散了,氣得陳標攥緊了小拳頭,想揍爹,又礙於“朱元璋”在這裏,不好不給他爹麵子。
於是陳國瑞更囂張了,把陳標瘦了也沒減下去的嬰兒肥腮幫子捏住,輕輕往外扯,扯成一個橫著的橢圓形。
“朱元璋”就像是一隻“哈哈”怪,見狀隻知道哈哈哈,完全不阻止陳國瑞當眾欺負兒子。
陳標:“……”忍耐!忍耐!不能在朱大帥麵前給爹一個上勾拳!
最後還是李善長看不下去,製止道:“國瑞!你怎麽能因為標兒懂事就欺負人?要是旁的小孩,現在已經哭起來了!”
李善長本不想打擾主公和小主公交流感情,但他家主公實在是太不做人,看把標兒委屈的!
他擼起袖子走過來,把陳標搶到自己懷裏,然後狠狠瞪了訕訕的陳國瑞一眼,抱著陳標回到了自己椅子上,心疼地摸了摸陳標的腮幫子。
可憐的孩子啊,臉上都留下拇指印了!
李善長又瞪了陳國瑞一眼。
陳國瑞攤手,一臉無賴表情。
爹玩兒子怎麽了?這是咱父子倆感情好的表現。
“朱元璋”還在那裏“哈哈哈”,看來是看足了笑話。
陳標摸了摸臉頰,對著他爹比了比小拳頭,才開始說正事。
他在此次洪都之戰中用了許多新東西。雖然他守住了洪都是大功勞一件,但私自扣下這些好東西沒有及時上報給朱元璋,陳標還是認為需要找一個充足的理由,打消朱元璋心中的顧忌。
陳標找的理由是“實戰試驗”。
一項新武器沒有經過小規模實戰試驗,他不敢直接呈現給朱元璋。
所以他這次來洪都,本就是想借著三位兄長的便利和鄱陽湖的廣闊,測試一下新武器和新材料。等測試完畢,他才敢呈給朱元璋。
陳標道:“沒想到會遇到陳友諒進攻洪都,我就隻能病急亂投醫,先用著了。幸虧沒有出差錯。此次我獲得了許多有用的數據,回應天後就能改良國瑞炮和小國瑞炮,給軍中配備上……”
“朱元璋”興奮地猛拍椅子扶手,“啪”地一聲巨響:“好!”
陳標被“朱元璋”這一聲大吼嚇得整個人彈了一下,背“蹭”地挺直,眼睛不由自主瞪圓。
陳國瑞立刻瞪“朱元璋”,其他人也紛紛怒視。
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
“朱元璋”腦門上開始冒冷汗:“……”
喂喂喂,別瞪我啊!我是嚴格按照主公的性格演戲!當替身,我是專業的!主公就是這副德行!要瞪瞪主公去!
陳標眨了眨眼,從驚嚇中回過神:“就,就能給朱家軍配備上……那個,主公,兩種火炮我遵循工匠命名的方式,用我爹的名字命名,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改成主公的名字?或者主公想好國號沒有,改成國號?”
“朱元璋”立刻道:“就用這個名字。‘國瑞’寓意好!”
陳標想說,“元璋”的寓意也好。但他和朱元璋不熟,不敢如此造次,隻默默想,等弄出更厲害的東西,就寫信讓朱元璋賜名,別擅自取名了。
這次是失誤。唉,我真是太不謹慎了!
陳標介紹完自家工匠發明的新武器後,絞盡腦汁想還能找什麽話題。
陳國瑞立刻給了“朱元璋”一個眼色。
“朱元璋”笑道:“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我今日就要回應天,現在隻是路過洪都,來看看你。你做得很好,立下了很大的功勞,但你還小,養好身體,快快長大,才是你該做的事。其他的不用擔心。”
陳標鬆了一口氣,從李善長懷裏跳下來,對“朱元璋”拱手道:“是!”
他腦袋歪了歪,露出調皮的笑容:“主公,你看我這麽聰明,要不要也收我當義子?我看我比我家哥哥更配當主公的義子,他們太傻了。”
眾人先露出恍惚的神色,然後恍惚的神色變成了恍然,之後立刻用隱晦的視線瞪陳國瑞。
陳國瑞:“……”
他看出來了,他兒子還是怕朱元璋忌憚,所以借著自己年紀小“開玩笑”。
如果朱元璋有這個意思,隻是礙於陳國瑞不好開口,正好可以趁著陳標這個玩笑收陳標為義子,將陳標在洪都打下的聲望收為己有;若是朱元璋沒有這個意思,也能以這隻是小孩子開的玩笑而一笑置之。
若不了解陳標的人,隻以為陳標年少氣盛,又崇拜朱元璋,故意炫耀自己的聰明。
但他們都了解陳標是怎樣的人,知道陳標做出這樣的決定,背後輾轉反側了多少夜晚。
以陳標對父母的依賴,他怎麽會願意當別人的義子?
都是你的錯!主公!你看把孩子逼成什麽樣了!
陳國瑞和“朱元璋”相對坐著狂冒汗。
啊,這七月的天氣真的是太熱了!
“朱元璋”在心裏捧著臉呐喊。主公這麽多將領和謀士推算了好幾日,推算標少爺可能會說什麽話,他要做什麽應答,但沒有一個人想到標少爺會說這話啊!
他要怎麽回答?!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主公你給一個暗示呢!!
陳國瑞最先回過神,他立刻把陳標抱起來,一臉警惕:“想都別想!標兒隻有我這一個爹!”
陳標臉上調皮的笑容凝固。
爹啊!你別在這時候突然任性啊!
徐達立刻配合:“哈哈哈哈,標兒,你知不知道主公早就想收你當義子,還想給你改姓,結果你爹找主公打了一架的事?這事別提了,再提,你爹又要找主公打架。”
陳標滿臉驚恐。
爹!你背著我幹了什麽!
徐達繼續胡言亂語:“主公可頭疼了,生怕力用大一點,把你爹打傷。到時候,主公還得屈尊求你爹傷快點好,否則你爹養傷積的活沒人幹。哈哈哈哈。”
“朱元璋”再次變身“哈哈怪”,大笑著道:“是啊,哈哈哈哈,標兒,可別再說這話了,你爹又要……”
劉基陰惻惻插嘴:“又要找打了。”
李善長頻頻點頭,開玩笑道:“其實我覺得把標兒收為義子也不錯。國瑞你看呢?”
心腹們紛紛打趣陳國瑞,隻有“朱元璋”背後都被汗濕了。
你們這群大佬互相開玩笑,能不能等我離開再開?我承受不住了!
“朱元璋”硬著頭皮道:“好了好了,快讓標兒去休息吧。他之前累得狠了,好好補回來。”
徐達道:“對對對,陳老大,你也先去和標兒好好交流感情。反正你要留在洪都府一陣子,不和我們一起回去。”
陳標仰頭:“爹,你要留在洪都府?”
陳國瑞道:“就留一會兒,然後和你一起回應天。中秋節之前就回去,你娘還在等咱們。”
陳標使勁點頭。他想娘,想弟弟們了。
陳標自請為朱元璋義子的事,被大人們打著哈哈岔過去。
真的朱元璋抱著陳標離開後,假的朱元璋癱軟在椅子上,喃喃道:“嚇死我了。”
周圍人都忍不住笑。
“演得不錯,有義父幾分氣度了。”朱文正笑著拍著那人肩膀道,“其實我覺得讓標兒給義父當義子也不錯。有了義子這個身份,他們就更不會想標兒是義父親兒子,且其他人對標兒會更客氣些。”
李善長道:“我也和主公提過這件事。但主公不知道相師所說的‘歸位’究竟是何等程度的歸位,回歸‘朱’的姓氏是不是也算歸位。所以為防萬一,就讓標兒弱冠之年與身份一同恢複姓氏。”
朱文正煩惱地揉了揉鼻子,道:“那相師也真是……說一句語焉不詳的預言就摔傻了,好歹把解決的話說完再摔啊。”
陳英道:“所以他說的才是真的預言。”
不遭天譴,那這預言肯定是假的。
朱文正歎氣:“和標兒姓氏不一樣,我總感覺怪怪的。要不我也請義父讓我繼續姓陳得了,不然每次和人介紹的時候,還要多嘴一句我被主公收為義子,才和標兒姓氏不同。否則其他人都以為我和文忠阿英一樣,是標兒的假哥哥。”
李文忠和陳英:“……”
兩人一人拽著朱文正一根胳膊往外拖。
朱文正使勁掙紮:“喂喂!你們來幹什麽!我告訴你們!現在我是你們上峰!你們想以下犯上嗎!嗷!你們還來真的?!開個玩笑而已!玩笑都開不起嗎!!”
屋中將領和謀士們聽著外麵的動靜,都忍不住笑著搖頭。
劉基道:“朱小將軍在外人麵前看著狂妄,讓我一度有些擔心。但回歸私下標兒的兄長的身份,他的脾氣立刻好了起來。看來我白擔心了。”
幾人露出了放鬆的神色。
朱文正這個主公親侄子的身份,隨著朱文正軍事才華的展現,立的功勞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尷尬。
朱文正已經成年,標兒還是個孩子。朱文正的聲望和權力越來越高,標兒的太子之位就越來越不穩。
若朱文正是個謙虛謹慎的人,知進退懂藏拙,未來可能不會與標兒起衝突。但朱文正性格狂妄囂張,凡事朱元璋第一他老二,就是徐達等人的麵子他脾氣上來了也完全不給。
更讓人頭疼的是,朱文正此番洪都之戰,恐怕麵臨封無可封的境地。若朱元璋不給朱文正封賞,以朱文正的性格,會不會被有心人挑撥。
他們都擔心朱文正會不會和朱元璋起衝突,卻都不敢和朱元璋提起這件事。
朱元璋的家人都餓死了,僅剩下朱文正這個侄子和李文忠這個外甥。侄子當然比外甥更親近。朱元璋給朱文正的權力地位,顯然如同親兒子一般。
朱元璋對家人血親有非常執拗甚至偏執的一麵,他們都不敢觸碰朱元璋的逆鱗。
現在看來,經過了洪都之戰的朱文正好像與以前沒多大改變,狂妄的時候是真狂妄,回歸私下身份後,也還是真……咳,真有點傻。
他們正在用眼神交流朱文正的事時,聽到外麵傳來陳標標誌性的小奶虎咆哮。
“都給我住手!你們怎麽能在主公府邸麵前打架!”
“我給你們搭個台子,你們仨去台子上慢慢打!我還能敲鑼打鼓替你們要賞錢!讓百姓看個熱鬧!”
劉基最先忍不住扶額笑出聲。
李善長以袖掩麵,肩膀不住顫抖。
幾個文人都抖了抖袖子,聳肩的聳肩,攤手的攤手。
徐達大步跨出,急匆匆去看熱鬧。其他將領都在原地大笑,準備等笑夠了再出去。
“罷了罷了,是我們杞人憂天。有標兒在,一切放心。”
“對啊,陳家家主可不是咱們的主公,而是標兒啊。”
幾人笑著,表情和心情都輕鬆極了。
……
“朱元璋”當晚就匆匆離開,徐達等將領和謀士也一同離開,隻有常遇春和葉錚、葉錚的三個弟子留了下來。
常遇春木著臉,在屋頂上吹了一夜的風。
他在鄱陽湖之戰中戰功就算算不上第一,也能算進前三。
他勇猛作戰,他拚死搏殺,他的血浸透了盔甲也不肯下戰場。
他都如此努力了,為什麽又被主公丟到大後方了?
主公說,陳漢的地盤現在都是咱朱家了,伯仁啊,又該你這個屯田元帥出場了。
常遇春很想說,他是“常十萬”“常太歲”,不是什麽“常屯田”。
但看著主公殷殷期盼的眼神,他隻能委屈抱拳領命。
常遇春知道打下地盤隻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如何讓這些地盤上的百姓們活下去,這樣這些地盤才會真正變成自家的地盤。
他明白朱元璋是真的重用重視他。
但猛虎隻想去戰場廝殺,不想和老黃牛一樣耕地啊。
常遇春看著自己清洗幹淨修補完畢的盔甲和武器,又去馬棚裏替自己的老夥計刷了刷毛,忍不住猛漢落淚。
他的盔甲武器駿馬,又要蒙塵了。
送別諸位同僚時,徐達笑得如沐春風。
已經知道徐達真實性格的常遇春,隻想攥緊他砂缽大的拳頭,狠狠兩拳捶下去,給徐達捶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主公下令徐達回應天短暫修整後,立刻率領大軍去福建打陳友定。
等打下福建,他們就把張士誠的浙西攥在了手心。
朱家軍終於露出獠牙,在這亂世之中,攻守易型了!
徐達哀歎自己絕對得罪了主公,才會連回家休息的機會都不給。
常遇春聽得更想揍人了。他總覺得徐達是在炫耀。
這混蛋絕對是在炫耀吧!
有仗打這麽好的事,標兒還把洪都府的大小國瑞炮與操控國瑞炮的工匠都給了徐達,徐達回應天補充了彈藥,在福建的戰場上就能用上。他還滿口抱怨,不是炫耀是什麽!
常遇春酸透了,卻無可奈何。
他回到了久違的洪都府,在百姓們“常將軍你回來啦”的熱情招呼聲中,露出了疲憊的微笑。
“嗯,我回來了。”
“是啊,這附近都是朱家軍的了,又要忙起來了。”
“好,這次收了不少陳漢的俘虜,我讓他們給你們幫忙。”
“傷不礙事……不用不用,雞蛋你自己收著。我是將軍,不缺吃的。”
“好了,大家別聚在一起,該幹活幹活,現在該補種稻子了。”……
常遇春進入了“屯田元帥”的角色,拉著俘虜的陳漢士兵,搞起了新的勞動改造營。
以前勞動改造營的人已經領了新的衣服和武裝,在分田的契約上按了手印,成了洪都城正式的守軍,朱家軍的一員。
陳漢攻打洪都府的時候,就地補充後勤,幾乎把江西這一片地給吃空了——幾十萬人的後勤,那幾乎比蝗蟲過境都可怕,至少蝗蟲不會殺人。
江西這一片地很多,能耕田的人很少很少,短時間內遷徙民戶來不現實。
在常遇春頭疼的時候,陳標提議常遇春去“剿匪”。
“陳漢滅亡後,他征的那些兵可不會老老實實去種田,大多仗著自己有著幾把武器,就上山成了匪。”陳標道,“咱們勞動改造營該補充人了。這也是常叔叔最擅長的事。屯田和分田,我和爹在這,我們會幫忙,還有葉大先生看著,常叔叔放心。”
常遇春忍不住抱起陳標舉了舉,感動道:“好!我剿匪去!”
看看,主公你看看!標兒這才是知人善用,知道我喜歡也擅長打仗,給我安排喜歡和擅長的活啊!你能不能學學你兒子!“
翹著二郎腿嗑五香西瓜子的朱元璋抬頭:“嗯?”
然後他低著頭,繼續嗑西瓜子。
好久沒嚐兒子的手藝了,他想得慌。
常遇春無語。
當主公不是朱元璋而是陳國瑞的時候,真的看不出一丁點雄主的氣勢。
常遇春領兵離開。不耐煩庶務的朱元璋也跟著常遇春當副將。李文忠和陳英老打擾父子相處,被朱元璋丟回了應天。
兩人回去給馬秀英報了平安之後,就去各自州府當鎮守元帥了。
李文忠原本就是鎮守元帥,現在隻是短暫“休假”;陳英終於也靠著在對陳漢這幾場戰役的功勞,躋身高級將領,成為獨當一麵的“元帥”。
陳標很為他們高興,認為是朱元璋慧眼識珠。
李文忠和陳英看著自家義父在陳標身後對自己陰搓搓冷笑,心裏都氣得不行。
慧眼識珠個屁!義父就是小氣鬼,覺得咱們的存在礙了他的眼呢!等他們一回應天,絕對向義母告狀!
待李文忠和陳英離開後,朱元璋與陳標開始在洪都優哉遊哉地種起田來。
“啊啊啊啊啊螞蟥!”
“哈哈哈哈標兒你穿著布防具,怕什麽?”
“惡心!!!”
“哇哦,是螺螄!爹,我給你做螺螄粉!”
“不能直接吃肉?”
“我怕有寄生蟲,所以隻喝湯不吃肉。”
“魚魚魚,爹,魚!”
“看到了,標兒,讓開,看爹……哎喲!”
“哈哈哈哈哈爹你摔得真好看!”
……
鄱陽湖平原一年兩熟,現在正好種晚稻。
現在的水稻已經需要在水田裏插秧,水田中有螺螄有魚,可惜沒有入侵品種小龍蝦。
沒有辣椒,陳標用薑絲和大蒜調出了辛辣的味道,將螺螄和魚熬爛,加入青麥嗦兒,吃得朱元璋胃口大開,滿頭大汗,疲勞一掃而空。
陳漢打來的時候,小麥正好抽穗,離成熟還早。
這些小麥等陳漢一來,都會變成敵人的軍糧,隻能燒掉。
看著百姓們痛苦的眼神,陳標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甘肅的時候,收到的當地縣領導送的“土特產”,青麥嗦兒。
青麥嗦兒又叫碾轉,是用夏至前未成熟的小麥做成的食物。
把未成熟的小麥磨成糊糊,做成麵條狀,掛在烈日下曬幹,可以保存半年之久。
沒有成熟的小麥產量極低,一般人不會這麽做,所以青麥嗦兒算是“健康品”和“奢侈有機食品”,在現代社會是用來送人的東西。
現在,青麥嗦兒好像能用來應急?
就算產量再低,也比一把火燒光好吧?
於是在陳漢來之前,陳標指揮軍隊和百姓把青小麥全部搶收,麥穗做成青麥嗦兒,杆子葉子成為馬匹的飼料。
現在馬可以割草喂養了,這些飼料也可以用來養雞養鴨養豬。
提到豬,就要說豬的閹割技術。
這項穿越者神技術,其實在商朝就有了,出土的甲骨文就有描繪閹割豬的事。
不過因為豬是雜食動物,太能吃。普通老百姓人都吃不飽,根本沒精力養豬,養豬也不願意給豬去勢,想讓豬多生幾胎,能有更多的肉,他們可不在乎什麽肉的味道。所以豬的閹割技術才沒有在民間流行起來。
陳標發現這個情況之後,便沒有去推行豬的閹割技術,隻是陳家酒樓中用的豬肉閹割了,以給食客們味道更好的豬肉。
他將豬的閹割技巧傳了出去,等百姓們能養豬的時候,想用就能用。
比如現在,有了許多提前割的“青儲飼料”,洪都府的一些百姓就開始養豬了。為了讓豬肥的更快,讓他們度過今年的饑荒,他們磨刀霍霍向豬的生殖器官。
可憐的豬,一定會長得很肥很好吃。
陳標這一舉措,在當地聲望更高了。
朱元璋驕傲地胸脯一直挺著,仗著自己在軍中都是絡腮胡子戴頭盔,且現在洪都舊將領已經調去其他地方打仗,現在將領全是從勞動改造營新提拔的人,以後也幾乎不會和他見麵,他逢人就自我介紹,“我是標兒的爹陳國瑞”,接受羨慕視線無數。
在應天,朱元璋可不敢這麽高調。
陳標看著自家爹天天在外麵炫耀,有點不好意思和朱元璋一同出門。
但他武力值比朱元璋差太多了,根本逃不掉,被朱元璋一撈就走。
所以他隻能被動跟著朱元璋一起,成為朱元璋炫耀的“工具人”。
陳標不住歎氣。
這個爹啊,沒看到的時候想得慌,處久了又好想把爹丟掉。
啊~去!
老爹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