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陳標的學校被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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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和陳標在船艙裏劈裏啪啦打了起來。
陳標用盡了全力, 朱元璋用盡了嗓音和氣勢,兩人打得勢均力敵。
護衛們悄悄從船艙扣探頭,然後悄悄把腦袋收回去。
“看著大少爺, 我也想有個娃了。”
“自信點,回去就讓你媳婦生。”
“我能有個和大少爺一樣招人疼的娃嗎?”
“站崗呢, 你睜著眼睛睡覺嗎?”
護衛們紛紛歎氣。
和陳標相處久了,陳朱)家的護衛們一邊饞著陳標這樣的兒子, 一邊嫌棄自家的孩子, 心境難免陷入分裂。
回應天的時候是順流而下,沿江又已經全歸朱元璋所管, 不用擔心敵寇襲擊,朱元璋和陳標的船揚起風帆,隻兩日就到了應天, 其中半日還花在了上岸後回城的路上。
陳標為給娘親一個驚喜, 沒有提前派人通知。
他和朱元璋扮作普通行商父子, 大搖大擺回到應天城。
他們剛到玄武湖畔,就聽見吵鬧聲。
父子倆對視一眼,同時露出鬼鬼祟祟的表情,貓著腰往聲音吵鬧處走去。
走到牆根處,朱元璋和陳標一高一矮扒拉著牆邊, 伸頭看是誰在吵架。
這一看,朱元璋的火氣就噌噌噌往上漲。
有一方小孩中,居然有他才八歲的二兒子陳樉,和才六歲的三兒子陳棡。
朱元璋當即就想衝出去,把居然當眾鬥毆的兩個兒子按在地上揍一頓。
陳標拉住朱元璋, 壓低聲音道:“爹, 先看看他們在做什麽。”
朱元璋冷哼了一聲, 給了大兒子一個麵子,抱著手臂冷眼偷看著這群小孩在搗什麽鬼。
陳標豎著耳朵偷聽了許久,明白了這群家夥在幹什麽。
他們居然聚眾霸淩呢。
朱元璋麾下將領成分很複雜,除了朱元璋從濠州紅巾軍繼承來的將領、自己從老家招募來的人,有投靠的,還有投降的。
或許朱元璋自己將領圈子中也存在鄙視鏈,朱元璋的老鄉和老下屬地位肯定更高一些。
但朱元璋收攏的那些降將大多能征善戰,勞苦功高,朱元璋給了其不低的待遇。這導致一些朱元璋的老鄉、老部下心裏有點失衡。
戰場上論功行賞,他們心中再失衡也不好意思在外麵說什麽,隻回到家對家人抱怨一番。
朱元璋麾下將領大多出身不高,其家眷自然也一樣。他們又與朱元璋一樣長期在外征戰,對孩子疏於管教。蠢兮兮的將二代們就把自家老爹的抱怨信以為真,在孩子圈中也搞起了歧視圈。
應天小學建立後,把蠢兮兮的將二代們聚集在了一起。人一聚集,就開始抱團。
陳標在應天的時候,有無數的法子整治得他們腦袋裏沒空想這些。
但陳標不在,即使有季仁壽坐鎮,但這個時代對勳貴子弟的教育大多隻停留在書本,除非確立了正式的師徒關係,才會關心弟子私下的生活。
於是才半年多的時間,應天小學的小學生們居然開始拉幫結派打群架了。
當應天小學的教學成就凸顯,其他觀望的將領也將子弟送來時,估計這情況會更加嚴重。
陳標看著人群中自家那喊得特別大聲,神情特別激動的傻弟弟,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現在應該是勞動課時間吧?讓你們上課,你們打架?學校裏的老師們呢?就縱容著?
陳標仰頭:“爹,如果我把這群小兔崽子都綁起來抽一頓,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朱元璋揉了揉陳標的腦袋,道:“標兒,光憑你自己的功勞,就可以把他們吊起來抽了。”
陳標擼起袖子:“那我……唉?”
朱元璋拽著陳標的後領,把陳標拖回來:“你去幹什麽?你還想自己動手揍人啊?受傷了怎麽辦?!”
朱元璋一揮手,一群凶神惡煞的親兵撲了出去。
他們的身後、其他方位的街角、甚至屋頂樹上,都跳下來不少人。
被朱元璋拽著後衣領的陳標目瞪口呆。哎喲喂我的爹!這附近什麽時候藏了這麽多人!
應天小學的將二代們還沒開始打架,隻在對罵階段,就被一群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大人們給按在了地上。
陳樉大怒:“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我大哥是……!是……?是……”
陳樉聲調從高到低,逐漸變成了小顫音。
陳標從牆角處走出來,溫和道:“是什麽?”
趴在地上的陳樉揚起乖弟弟的微笑:“是哥哥你。哥哥回來了?”
陳標單膝跪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小臉:“嗯,我回來了,再不回來,學校都要被你們拆了。”
陳樉“嚶”了一聲,把臉埋在了地上。
他非常想念大哥,但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和大哥重逢。
“棡兒?”陳標起身,走到另一個趴地上的弟弟麵前,“還認得大哥嗎?”
陳棡:“嗯……”
他也學二哥把臉埋在了地麵上。
完蛋。早知道就不跟著二哥出來助陣了!
陳標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俯視著趴在地上的小學生們:“你們的校長回來了,開心嗎?是不是很激動?”
一眾見識過陳標的手段,從家中的小紈絝被陳標硬磨成勞動小能手的小學生們紛紛露出了激動的小尾音。
“校、校長,你回來了啊!”
“小先生,好、好久不見,嘿、嘿嘿。”
“校長,聽說你立了大功勞,你真厲害!”
“校長,你聽我解釋,不是你看到的這樣……”
“呃,校長?誰啊?”
“你他媽就算是新生,也該聽說過陳標陳校長陳小先生的名字吧!”
“哦……草!他就是陳標?”
“先生,他居然直呼你的姓名!我申請揍他一頓!”……
小學生們有歡呼的,有討好的,有趕緊求饒的,還有不知所措的……陳標微笑著看著他們,感受到了園丁工作者的喜悅。
“都站起來,排成一列,和我回學校。”陳標微笑道,“我才走半年多,還以為走了半輩子呢。”
小學生們老老實實排成兩列,垂頭喪氣跟在陳標身後。
別說早就被陳標磨得沒脾氣的老生們,就算是今年剛入學的新生,一想到麵前這人的豐功偉績,就不敢生出造次的心。
何況陳標雖然個頭小,但他剛剛呼喚出好多衛兵他們按住,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死對頭也在這,自己都要嚇哭了!
這裏的騷亂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特別是負責勞動改造課的老師們。
老師們一看到陳標,臉上表情立刻僵硬。
陳標臉上的微笑也垮了下來,冷冷的視線掃過一眾老師,他們立刻垂下頭,不敢和陳標對視。
“先回學校。”陳標道。
老師們膽戰心驚:“是!”
小先生上了一次戰場,氣勢更足了。
陳標帶著十幾人護衛離開,其他護衛一閃身,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
待人都離開後,朱元璋才從藏身處走出來。
他和陳標說,自己身份特殊,不好出現在有些孩子麵前,以免那些孩子多嘴多舌。所以陳標剛才是自己出來。
陳標要處理應天小學的事,朱元璋則臉色陰沉的先回了元帥府。
元帥府中,馬秀英正伏案小睡,神色特別疲憊。
朱元璋臉色稍緩,為馬秀英披上衣服。
馬秀英睡眠很淺,朱元璋為她披上衣服的時候,她就醒來了。
“重八?”馬秀英半夢半醒中,念出一個很久沒說過的名字。
朱元璋心疼道:“是我,我回來了。”
馬秀英聽到朱元璋的聲音,這才完全醒來。
她立刻坐起身,道:“你回來了?太好了,我……”
馬秀英話未說完,就被朱元璋攬進懷裏。
“秀英,辛苦了。我回來了,兒子也回來了。標兒身體好得很,本來說要給你一個驚喜,哪知道路上遇到了老二老三在打架,這兩個孩子……”
朱元璋絮絮叨叨,將一路上的事說給馬秀英聽。
馬秀英安靜地聽完,在朱元璋懷裏蹭掉了眼淚,道:“樉兒和棡兒在家裏的時候挺老實,居然在學校打架?老師竟然沒和我說過。這可不行!我得去問問!”
朱元璋鬆開懷抱,刮了刮馬秀英的鼻子,笑道:“你問誰?咱標兒就是小學的校長,等他回來直接問他。現在標兒領著一眾小學生回學校了,可能會晚些回來。咱們先回家,給標兒準備好吃的。標兒出門這段時間,可沒有吃到過好東西。”
馬秀英看著一桌的文書,然後果斷道:“好,我現在就回家。”
朱元璋把文書疊起來,讓人裝好:“今天就不說麻煩事了,好好給標兒接風洗塵。等明日,我聽你慢慢抱怨。”
馬秀英堅毅的眉目中露出一抹溫軟和脆弱,再次點頭:“好。”
朱元璋和馬秀英回家時,陳標沉著臉回到應天小學。
應天小學的創始人和實際的校長,回到了他忠實的應天小學。
別說應天小學轟動,應天的小學生家長們都心頭狂跳。
“小先生回來了?!”
“我那皮孩子的功課應該沒落下吧?”
“糟糕,小先生走後,兒子的家庭作業我都是讓其他人做,被小先生發現了怎麽辦!”……
家長們惶恐不安,有些人還琢磨著要不要給小先生送禮,求小先生放過一馬。
他們都聽說了陳標在洪都的功績,以布衣軍師的身份參與洪都之戰,用號稱四萬人的洪都守軍打退了陳漢六十萬人。
陳標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智,太過匪夷所思,讓大人們都感到害怕了。
應天小學的教職員工們也有些害怕。
陳標沒有立刻處置這群打群架的小學生們,讓他們回班上繼續上課。他先召開了教職工大會。
陳標掃了一眼人群:“季先生呢?”
陳標離開時,將學校中的事全權委托給季仁壽。以季仁壽治學的嚴謹,陳標可不信他能縱容這群小孩拉幫結派打架。
最早跟隨陳標來小學校任職的一人道:“季先生在三月時病了。”
陳標沒說話,隻伸出手。
那人立刻將一卷書冊遞到陳標手中。
底下人臉色大變。
陳標翻開書冊,將自己走的這半年情況一一過目。
陳標剛離開應天不久,朱元璋也率領眾將領親征。應天除了兩位鎮守的女將軍,所有高級將領和官吏基本全部離開。
接下來隻一個月的時間,應天城中出現了許多有名氣的文人,紛紛說要投奔朱元璋。
因朱元璋不在,他們又對應天城中唯一的官學很好奇,於是紛紛說要先在應天小學就職。
這些人都是由朱元璋麾下官吏、將領引薦而來,有他人作保,且確實聲名在外。隻是給孩子們啟蒙而已,應天小學本就缺教書師傅,將領和管理家眷們紛紛請求秀英夫人將這些有才之士留在應天小學。
更有甚者,應天城中流傳起對陳標不好的言論。
說陳標就一個剛啟蒙不久的小孩,來教人讀書本就是誤人子弟,隻是應天小學無人可用,讓陳標暫時應個急。
現在有真正的大文人來應天教書,他們終於不用擔心了。
陳標冷笑:“哦?”
他放下書冊,看著下方的人笑道:“應天小學是我創辦的,主公已經應許我,小學中一切事都由我來處理。居然有人能聯合小學生家屬施壓,架空季先生,改變我的課程,教壞我的學生?那幾個大文人來了嗎?”
遞上書冊的人道:“他們肯定是要讓校長你去請,才肯過來的。”
陳標道:“我聽說印刷機嚐試成功了?”
遞上書冊的人道:“是的,效果非常好。”
底下人不知道陳標為何突然說到印刷機上。
那印刷機是什麽東西?
陳標甩了甩手中書冊,吩咐道:“把這事前因後果印刷成傳單,散發給應天府每一個人,並讓陳家的商隊將其帶到其他城市,免費宣揚出去,為這幾個大文人揚名。”
陳標冷笑了一聲,道:“我隻聽說過來其他書院講學的大文人,我可沒聽說過哪個大文人跑到別人書院,罵走別人的代理校長,改變別人書院的課程,霸占別人的書院,整一個鳩占鵲巢啊!這還真是好大的文人威風!”
“我不管這背後有什麽利益交易,我也懶得管你們誰收了誰的東西成了誰的人,誰敢把手伸到應天小學,我就剁了誰的手!”
“把對應天小學施壓的家屬都請來,我要問問他們是不是看不上應天小學,看不上就帶著孩子滾蛋!”
“為這群文人擔保的名單給我一份,我會一一寫信詢問,他們讓一群人鳩占鵲巢是什麽意思!如果對我不滿,可以直接上書主公,讓主公重建一個官學。如此小人行徑,敢不敢當麵與我對質!”
陳標瞥了一眼禮堂門口,道:“藏在那裏幹什麽,都給我滾進來!”
一眾本該在上課的小學生灰溜溜魚貫而入,把大禮堂擠得滿滿當當:“校、校長。”
陳標挑眉:“我離開後,你們的課程變得很輕鬆,是嗎?”
小學生們:“……”不敢回答。
陳標拍了一下椅背。
“一群蠢貨!課程變輕鬆了是好事?那你們不上學就沒有功課做,是不是更是好事?!你們的腦子是豬腦子嗎??”
“一群居心不良還根本不掩飾自己惡毒的大人來搶咱們的學校,你們還傻愣愣地讓人搶了?”
“我花了這麽大的精力給你們經營的好名聲,應天百姓交口稱讚咱們應天小學的小學生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現在你們又變成了紈絝,你們都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嗎?!”
陳標罵人的時候,小學生們都把脖子縮起來。
“那、那我們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啊。”有人小聲道,“難道我們還能反抗先生們嗎?”
陳標漠然:“為什麽不能?正確就是正確,錯誤就是錯誤。你們認為錯誤的事,就該據理力爭,無論對方是師長還是誰,這才是曆史中優秀的文人武將共同擁有的風骨。這次的事我來處理。希望下次有誰想要教壞你們的時候,你們能自己站出來保護自己。”
小學生們垂頭喪氣:“是。”
陳標站起來,往外走:“停課五日。你們都回家告訴家中長輩,以後應天小學一切還是我說了算,這是主公承諾的事。如果他們看不上應天小學,想要更厲害的先生,可自籌資金在應天再建一座書院。下次誰敢打應天小學的主意,我就拉著對方家主,一同到主公麵前說去!”
小學生們腦袋揚了起來:“是!”
突、突然興奮!
陳標離開大禮堂,小學生們一哄而散,自家校長說放假,那就必須得放假。
回家回家,告訴家中長輩校長回來了!
“大哥……”陳樉和陳棡手牽手,小心翼翼地露出討好的笑容。
陳標對兩個弟弟笑了笑,道:“你們也先回家。爹也回來了,你們在家等我。”
他指著當時給他書卷的人道:“送我弟弟回去,順便把今日的事告訴我爹,讓他也給主公寫封信好好抱怨抱怨,怎麽我一走,應天小學就變成其他人的了。”
那人忍著笑拱手道:“是,大少爺。”
陳標離開應天小學時,李貞已經在門外等著。
“標兒!”李貞把陳標抱起來掂了掂重量,皺著眉道,“輕了好多。”
陳標無奈:“姑父,我辦正事呢。等我辦完正事,再掂量我好不好?”
李貞把陳標抱進馬車,親自駕駛馬車,道:“好。季先生養病時住在陳家別院,我帶你去。”
陳標問道:“季先生真的病了?”
李貞道:“怒急攻心,確實病了。”
陳標磨牙:“好,好極。幸虧我在洪都立了功,否則還真不好處理此事!”
李貞道:“大不了把應天小學給他們,我們重開一個書院,比比誰的學生多。”
陳標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他心裏雖不滿,但姑父的提議,確實是解決辦法。
此事在陳標看來,對方就是不安好心。但在其他人眼中,或許是陳標自己的問題。
原因無他,應天小學並非陳標私人創立的書院,而是朱元璋創立的“官學”。
陳標年紀太小,朱元璋讓陳標管理官學,本就名不正言不順。若有正經的讀書人來,陳標肯定是該讓賢的。
陳標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
他讓季仁壽成為代理校長,便是存了借季仁壽的名聲,讓應天小學在應天之外的風評更好一些,讓小學生們將來提起自己的師承,更有底氣一些。
沒辦法,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特別重師承。
再者,陳標在應天小學設置的課程與時人不同,太過標新立異,在外人看來頗有過家家的性質,不屬於正統教育。
所以有一隊師承優秀、聲名在外的儒生主動來應天小學教書,刪掉陳標的課程,替換成正統的四書五經,在世人眼中是理所當然的事。
即便他們做得有點急,別人也能理解他們對陳標誤人子弟的心急如焚。
再加上學生家中長輩施壓,就算是秀英夫人也無可奈何。
但這一切前提是,陳標沒有在洪都城立功。
洪都城的將領們實在是太耿直,連自己的功勞都不吹,非要把陳標這個小軍師捧上神壇。
陳漢才剛滅亡沒多久,陳標的名聲恐怕都已經傳到千裏之外的元大都去了。
師承和出身的確重要,但切切實實的功績可以把一切都摧毀。
現在若陳標說要辦個私人書院,恐怕門檻都要被人踏破。
年紀小?那不是更說明陳標的神異嗎?
課程和其他書院不同?這就是天才的與眾不同啊!
陳標下馬車時,季仁壽披著衣服,已經在門口等候。
陳標蹦跳著撲過去:“季先生!我回來啦!”
季仁壽微皺的眉頭展開,伸手接住陳標,哽咽道:“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陳標揚起笑臉:“季先生,我從洪都回來的時候,偶然遇見一位老先生,可能是大元致仕的官吏。他托付給我賈魯的治河心得。季先生要不要一同看?季先生要看,我讓人先複刻一份!”
季仁壽本以為陳標要問書院的事,沒想到陳標開口的卻是賈魯的書。
季仁壽立刻有了興趣:“賈魯賈友恒的治河心得?!”
陳標使勁點頭:“聽說主公去征伐福建了。等主公回來,我就把書交給他。在他回來之前,我們好好觀摩賈魯的真跡。是他親手寫的哦!”
季仁壽立刻帶著陳標往裏走:“真跡?那我一定要看看。對了,你爹看了賈魯的治河心得,有何感想。”
陳標苦著臉道:“我爹說,他的腦子就是我,讓我想。我不想要這個爹了!他能不能上進一點!”
季仁壽先是一愣,然後啞然失笑。
他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治河確實很必要,但要先等亂世平定、秩序重建、百姓勉強能不餓死凍死後,才能想著治河,否則就和大元一樣,功績變成災禍。
朱元璋認為,他能做完前麵的事已經很了不起,治河的大難題,估計會留給標兒。
季仁壽道:“你爹不想看,你就多看看,然後說給他聽。”
陳標嘟囔:“也隻能這樣了。我爹是沒牙的孩子嗎?吃飯還得我咀嚼一遍後喂給他!”
季仁壽大笑,臉上鬱氣消散不少。
季仁壽的夫人見到此幕,心中鬆了一口氣。
“標兒,回來了?”季仁壽的夫人摸了摸陳標的小臉,心疼道,“瘦了好多。”
陳標道:“不是瘦了,是長高了。就和柳樹一樣,抽條了。看,我是不是高了許多?”
季仁壽的夫人笑道:“是,是高了,褲腿都短了,回去讓你娘給你做身新衣服。”
陳標點頭:“我娘肯定早就準備了。季先生,我今天來這裏隻是看望你,順帶謝謝你幫我扛著小學的事。接下來交給我。”
陳標拍了拍胸膛,露出了超凶的表情:“無論是舌戰群儒,還是直接耍橫,我都應戰!”
季仁壽愧疚道:“我沒做什麽。”
陳標道:“季先生做的可多了。若不是你最初阻止他們進入小學,之後又堵著他們罵,我也不會占據道德製高點。現在他們沒能完全拿下應天小學,還隻是外聘的先生,我才能一回來就掌控局勢。”
陳標又拍了拍胸膛:“季先生趕緊養病。那群小兔崽子們拉下的課程,我要加倍給他們補回來!這是他們自己護不住自己學校的代價!”
季仁壽心中很是感動,又更是愧疚。他揉了揉陳標的頭發,道:“好,我一定好好養病,盡快回來幫你。”
陳標壞笑道:“等我把賈魯的治河心得整理出來,也加入課程中。雖說貪多嚼不爛,但多了解一些,才能知道他們誰更擅長什麽,好針對性教導。我都能守城了,他們也該早點獨立起來幫襯主公。”
季仁壽道:“好,就依標兒的。”
陳標在季仁壽家中吃了一盞茶,約好明日還會來後才離開。
陳標離開後,季仁壽的夫人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標兒真是好孩子。他話裏話外都在暗示咱們,要為你出氣呢。”
季仁壽歎氣:“他們以我沒有歸服朱元璋為由,說我沒資格來應天官學授課,還侮辱我來應天官學上課是別有用心……我……”
季仁壽揉了揉胸口,氣仍舊有些不順。
他一直隱居,很少與人爭執,麵對這些無恥的文人刻意抹黑,他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季仁壽的夫人一邊幫著季仁壽順氣,一邊咬牙切齒道。
季仁壽道:“不能把事都交給標兒。他們不是說我不是朱元璋的人,沒資格教導朱元璋下屬的孩子嗎?哼。”
季仁壽的夫人驚喜道:“你……你肯了?”
季仁壽道:“若不是知道劉伯溫不會做讓標兒傷心的事,我都懷疑這群人是伯溫請來的戲子,專門來激將我。”
說完,季仁壽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激將法老套,但有用,非常有用。
季仁壽的夫人忍俊不禁。
……
劉基現在被朱元璋丟給了徐達,一同去福建吹台風。
一同征伐福建的還有元朝降將胡深。胡深為元朝打仗的時候,正好是章溢的同僚。章溢正在朱元璋打下的幾塊福建飛地中當鎮守文官,與胡深再次當了同僚。
因章溢的長子章存道就是洪都知府,他自然十分關心洪都的事。
胡深見章溢急洪都急得嘴角長泡,感歎章溢和章存道父子情深。
他根本不知道,章溢急的是陳標,而不是兒子。
當得知洪都守城成功,第一功臣的名字叫陳標時,胡深一頭霧水,身為朱元璋高級將領邊緣人物的他根本不知道陳標是誰。
章溢則欣慰地哭了一場,看得胡深頭上的霧水更多了。
胡深這才開始打探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軍師陳標是何方神聖,然後心裏臥了個大槽。
徐達與胡深匯合後,胡深向徐達進一步打探陳標的事。劉基和章溢也正在說起陳標。
劉基陪著徐達匆匆回了一趟應天,自然知道應天小學的事。
章溢皺眉:“有這事?你居然不管?”
劉基捋著文人胡須道:“管什麽管?應天小學的校長是標兒,我可不會越俎代庖。”
章溢不讚同道:“你想用這件事磨礪標兒?標兒才剛從洪都回來,連口氣都沒喘,你怎麽忍心?”
劉基道:“難道陳國瑞看著傻乎乎的,咱們的主公朱元璋就真的是個傻子?應天城中的事,你認為主公會不知道?”
章溢愣了一下,然後眉頭緊皺。
劉基冷笑:“不是我要磨礪標兒,是主公……”
劉基頓了頓,道:“主公也不會故意磨礪標兒,他舍不得。我猜主公隻是想用這些人為標兒樹立更高的威信。”
章溢皺著眉道:“如此小道,主公不該用。”
劉基道:“主公本就是不拘泥手段的人,你以為他有多光明磊落?不過此次我倒是站在主公這一邊。比起我們出手,不如讓標兒出手。無論是對標兒,還是對主公麾下的勢力,標兒出手才更有利。”
章溢歎氣:“確實如此。”
劉基笑道:“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和師兄對上,哈哈哈哈。”
章溢見劉基難得不顧形象地開懷大笑,忍俊不禁:“我本以為山甫會當一輩子的教書先生,不會出仕,頂多給標兒當幕僚,沒想到……唉,若不是知道你不會讓標兒難過,我都猜測這群人是你誆騙來的了。”
劉基繼續大笑:“這可和我沒關係,是師兄在外儒雅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很少人知道他是個經不起激將法的爆炭脾氣,哈哈哈哈。”
章溢笑著搖頭:“若不是你反複提起,我也不信。”
身在應天的朱元璋,得到了一個驚喜。
季仁壽主動來求官,官不需要太大,主管經學的就行。
朱元璋被嚇到了,先搬出了一堆官職讓季仁壽自己選,然後勸慰季仁壽趕緊養病,養好身體再說,別和人置氣。
“有標兒在呢!標兒會為你出氣!”朱元璋拍胸脯的姿勢和陳標如出一轍。
季仁壽無奈:“主公!標兒年紀這麽小,應該多休息!趁著我還能動,我想多幫幫標兒啊。”
朱元璋訕訕道:“季先生,你說得對。”
確實,趁著自己還是壯年,應該是自己替標兒出頭,讓標兒休息。
但看著標兒氣鼓鼓地擼起衣袖找人算賬,真是可愛了!我想多看一眼!就一眼!
朱元璋就喜歡看自己兒子大展神威,他在後麵嗑著西瓜子鼓掌。
這比他自己打勝仗都高興!
朱元璋繼續勸說道:“這次的事,標兒都說要自己處理,咱們就在一旁看著,待標兒遇到麻煩再出手,這也算磨礪標兒了。”
季仁壽狐疑:“主公舍得磨礪標兒?”
朱元璋斬釘截鐵道:“舍不得!但這點小事,哪算得上磨礪?我就是讓標兒出氣!”
季仁壽扶額失笑。
陳標本打算回應天後就躺平當鹹魚。但有的人都欺負到頭上了,他這小爆炭脾氣一下子就冒起了火。
張士誠那邊的?元朝那邊的?還是其他發現朱元璋可能有成龍之姿,跑來應天找存在感的文人?
我管你是誰呢!
你們仗著名氣大,想要壓我一頭是吧?我讓你們出名!
無論雕版印刷還是活字印刷,其工作量和人力耗費都十分巨大,除非進入機器時代。
陳標知道最初的印刷機的原理,但知道原理,陳標摸索合金活字的金屬比例、改良印刷油墨和紙張、設計類似螺旋壓機的印刷機……從陳標能指揮陳家人做事開始,到如今都已經接近六年了,陳家工匠才終於做出了第一台印刷機。
常用漢字比英文字母多太多,做出印刷機之後,活字和排版仍舊會耗費許多人力物力,但印刷的時候,已經比之前直接拿著印版“蓋章”輕鬆許多。
陳標不差錢,他將這件事圖文並茂的印刷成冊,不計代價地在應天城傳播。
陳家酒樓茶樓中的說書先生也換了故事,聲情並茂地講述一群不要臉的文人,如何趕走應天小學的教書師傅,罵病應天小學的代理校長,借他們的小神童小軍師陳標年齡小為借口,鳩占鵲巢霸占陳標創立的學校的事。
有人向陳標求情:“你是想逼死他們嗎?!”
陳標冷笑:“他們堵著季先生的門罵時,有想過會不會逼死季先生?自己做了初一,就別怪別人做十五。何況,我可不相信他們敢去死。要不要賭一賭?”
那人沉默半晌,深深歎了一口氣。
陳標也沉默了半晌,道:“朱先生,抱歉,但是我一步也不會讓。”
前來說情的朱升苦笑著揉了揉陳標的腦袋,道:“不讓就算了。我隻是怕髒了你的手和名聲。難道我還會同情他們不成?”
陳標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