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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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棉被他困在炙熱的身軀和冰冷的高牆之間,看著他眼底翻湧的隱怒以及眼角的淚痣,想起第一次在司家見到他的情形。
“桑小姐,請稍等。”管家微笑地帶著她進了會客廳,外麵天寒地凍,屋內溫暖如春,桑棉看著屋內價值不菲的陳設家具,沒有坐,站在窗前,靜靜地等方靜宜。
管家上了點心和茶水,便安靜地退下。
她看著窗台下插在高瓶裏的一株霜凍紅梅,內心焦慮且不安。
淩晨時她接到鄰居電話,說老家的房子被暴雪壓塌,姥姥在雪天滑倒,昏迷不醒,當地的醫院做不了手術,需要轉到省城的大醫院。
錢她有,她讀京大拿的是全額獎學金,還有高考是省理科狀元,學校也發了獎金,林林總總的有十幾萬,隻是她沒有人脈。
姥姥的情況緊急,她無奈撥通了方靜宜的電話。
電話是她母親臨走前給的,說遇到十萬火急的事情可以求助。
世間人情冷暖她自小就看透,她母親尚且為了自己拋棄她不聞不問,一個十多年沒有聯係的外人又能幫的了什麽?
方靜宜接到電話很是吃驚,慢條斯理地笑道:“你是阿媛的女兒?在京大讀大一?沒有想到你都這麽大了。
我白天的時間都有安排了,這樣,傍晚我讓司機去接你。”
她隱隱意識到這位靜姨是個厲害人物,掛了電話之後,先給鄰居轉了一些錢,拜托她照顧姥姥,然後打電話給省城的醫院谘詢。
半個小時之後,鄰居打來電話,說姥姥已經被人接去省城的大醫院,一應手續全免,手術室已經準備好,是省城最有名的外科主任醫生。
她喜憂參半,等到了司家別墅,看著這鬧中取靜的清幽地段、一路警衛巡邏,這才意識到,方靜宜的身份比她想象的還要厲害。
她似乎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進入了自己十八年來從未涉足的領域。
桑棉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到外麵天光漸暗,對方依舊沒有出來,直到窗外傳來跑車引擎熄火的聲音,以及少年肆意張揚的聲音。
“司哥,你別生氣嘛,你模擬考考全校倒數第一這事是我爸跟你爸說的,你爸去找老爺子告狀的,真不怨我,我怎麽能出賣你呢,借我十個膽也不敢呀。”
“這事我可以作證,盛時考了全校倒數第二,本來他爸要弄死他,結果一聽你考倒數第一,得,美滋滋地去顯擺了,我說盛桃花,你爸怎麽這麽小心眼呢,不就是當年跟司燼他爸競爭上位失敗,記恨了這麽多年,至於嘛?”
“鬼曉得,他們這些人加起來有八百個心眼,天天鬥的你死我活的,見麵還樂嗬嗬的,他們鬥他們的,我們玩我們的。嘖嘖,司哥,難怪你今天回你爸家,原來是怕老爺子揍你。”
“嗬。”冷嗤聲傳來,少年聲線華麗低沉,帶著一股子懶倦張揚,“怕老爺子?不能夠!偶爾也要回來看看,給老頭子和我繼母添添堵,最好氣死他們,這樣人生才有趣。”
桑棉乍一聽到這麽多的信息,指尖微微攥緊,有些慌亂地抬眼,一眼便看到了其中最醒目的司燼。
少年長眸懶洋洋地半闔,劍眉斜飛入鬢,菲薄的唇角勾著譏誚的弧度,看見她時目光微深,他個子極高,目測有一八五,穿著運動裝,拎著滑雪工具,寬肩窄腰,周身都散發著濃鬱的荷爾蒙氣息。
俊美、肆意、張揚,這大概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吧。
盛時率先反應過來,桃花眼眯起,吹了個口哨:“司哥,你家還有這麽漂亮的妹妹?以前怎麽沒見過?妹妹好,我叫盛時,以後叫我時哥就好。”
司燼冷哼了一聲,將手上的滑雪工具丟到了地上,一邊的和平也踩了盛時一腳,亂叫什麽妹妹,司燼跟他爸這邊關係近乎破裂,他所有的親戚都在他母親那一邊呢。
出現在司家別墅的,能是司燼的妹妹?
桑棉眼睫如蝶翼顫動,沒說話。司家的關係可能十分的複雜,她一個外人,今天以後,估計跟他們不會再見,索性當什麽都沒聽見。
桑棉對他們視若無睹,盛時和和平都傻了眼,赫,竟然有人能抵抗司哥的魅力?這些年北城那些小姑娘恨不能天天堵在司燼家門口來偶遇,好在司燼不怎麽住他爸家,懂事開始就跟著他外公住。
至於老爺子的住所,一般人壓根就進不去。
別說,這妹妹長得真的漂亮。縱然是盛時和和平打小就見慣了各色各樣的美人,依舊有些驚豔。
跟北城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不同,桑棉衣著素淨,肌膚雪白,五官精致小巧,站在霜凍的紅梅邊,清冷的像是山間的一彎冷月,烏檀色的大眼睛濕漉漉的,像是霧凇林間迷路的小鹿。
人幹事?
有個性!
“走了,上樓打遊戲,晚上你兩留下來吃飯。”司燼脫了厚厚的外套,丟到了沙發上,然後邁著大長腿上樓,從頭到尾沒看桑棉一眼。
盛時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漂亮妹妹,然後衝著桑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勾著和平的肩膀,飛奔上樓:“來了,今天我們要大戰三百回合。誰輸誰是孫子。”
“那你今天必是孫子。”
管家飛快地出來,收拾好一地的滑雪工具、書包和外套,然後吩咐傭人加菜,收拾臥室,點熏香,除濕氣等等一係列的事情。
原本安靜的別墅因為少年的回來,有條不紊地運轉了起來。
“桑小姐,我給您換杯熱茶?”
“好的,謝謝。”
桑棉隱隱察覺到管家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但是一時也想不通其中的緣由,便客氣地點了點頭。
冷掉的茶水換成了新的熱茶,淡淡的清香彌散開來,夾雜著紅梅的香氣,稍稍安撫了桑棉焦慮的心,也不知道姥姥的手術怎麽樣了。
新茶剛上沒多久,管家便來低聲說道:“桑小姐,夫人有空了。”
說話間,隻見方靜宜從樓上下來,穿著一身精致的旗袍,外搭了一件白色的羊絨大衣,妝容精致,似乎要出門,眉眼間還有著殘留的不悅之色,看見她時,微微笑道:“是阿棉嗎?讓你久等了。”
桑棉起身,客氣地說道:“夫人好,冒昧前來,打擾了。”
方靜宜示意她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道:“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一眨眼就長這麽大了。
你姥姥的事情不用擔心,手術很成功,已經請了護工,也不用你請假回去照顧,你京大的學業更重要。”
桑棉聞言鬆了一口氣,有些受寵若驚,覺得方靜宜未免考慮的太過周到,她們算起來不過是陌生人。
“多謝夫人,等姥姥痊愈,定要登門拜謝的。”
“喊我靜姨就好,嵐縣考京大不容易,聽說你是省高考狀元?”
桑棉點頭,在對方的視線下,渾身有些緊繃。
這位靜姨說話溫儂軟語,外表嫵媚精致,極具欺騙性,但是言辭之間透著一股強硬的做派,也許是不屑在她這樣的小姑娘麵前偽裝,也許是她們之間的地位懸殊太大,所以從頭到尾都帶著一種隱形的控製欲。
桑棉等著她說下去。
“我們家阿燼明年正好要高考,這一次他考了全校倒數第一,他爸和他外公為此大吵一架,全家都頭疼的不行。阿棉,你學習成績這樣好,又是京大的學生,有時間幫阿燼補補課嗎?”
方靜宜笑道:“也不指望他能考上京大,先補著課,回頭走一步算一步,免得高考落榜被人笑話。”
司家的太子爺模擬考一次比一次考得差,那些在司修明手上吃過虧的人嘴巴都笑歪了,就連盛家都敢來騎臉輸出,也不看看他兒子考倒數第二,半斤八兩而已。
司燼就算考0分,方靜宜都不關心,橫豎不是她的兒子,沒出息更好。但是他考得差,司修明跟老爺子吵完架,回來再對她發脾氣,這事就跟她有關了。
桑棉看著笑容親切的方靜宜,心中明悟,以司家的權勢地位,要多少名師沒有?那位司家少爺擺明了就是不想學好,誰來教都一樣。
隻是她不能拒絕,因為這是方靜宜的條件,也是那通電話的代價。
桑棉點頭:“我會盡力。”
方靜宜見她知進退,十分的滿意,起身笑道:“我晚上還有個晚宴要參加,便不與你多聊了,阿棉,你留下來吃晚飯,然後我讓司機送你回學校。”
方靜宜說完,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桑棉隱約聽到管家低聲說道:“我已經吩咐人去城西的別墅打掃了。”
方靜宜眉尖皺起,臉色不悅地上了車。
桑棉了悟,原來司家的食物鏈,司燼在金字塔的頂端,他回來,就連方靜宜都得另居別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