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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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叢雲和楊忠發本以為去往北疆的一路, 所攜帶的糧食隻會越來越少,最後運到戰場上的能有五成就算不錯。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一路走來, 糧食不止沒有減少,反而變得越來越多。
一路上,他們按照劉驥辛的辦法,每到達一座城池,便率先找到當地的宗族豪強, 半強迫半請求地與他們換了糧。
這樣還不止, 他們將軍本想要將元公子的那批古董書畫也換成糧食, 卻被元公子阻止。元公子轉而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套叫做香皂的東西,這東西潔白細膩,散發淡淡清香,一拿出來便令不少宗族豪強心生好奇。
但元公子每到一個地方卻隻賣僅僅一兩套, 一套之中有梅蘭竹菊四種模樣, 件件雕刻得栩栩如生,精美華貴。這一套各個才掌心般大小, 卻賣出了令楊忠發他們瞠目結舌的價格。
尤其是當地宗族豪強越多,這一兩套香皂越能賣出令人跌破眼球的價格。
香皂是個稀奇東西,又是從洛陽帶出來的。這些豪強本來隻是看在軍隊的麵子上才想花錢買下,省得招惹麻煩,但等看到香皂的成品之後,卻一個個倍覺新奇喜愛。
尤其是, 元裏賣的很少。
宗族豪強們有錢, 有錢到一頓飯花上上萬錢, 還會埋怨無處可落筷的地步。有錢到上個廁所也有十個婢女伺候在一旁, 精美玉雕隨意摔著玩。
在宗族豪強之間, 炫耀自身財力已成常態。元裏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讓趙營和劉驥辛去打聽當地豪強的勢力關係,再根據這些信息進行饑餓營銷。
誰跟誰有仇,那就在這兩戶豪強中隻挑一戶販賣。誰與誰有姻親,那便借由一家傳遞開香皂的價值來。
元裏努力在讓香皂變成宗族豪強間新的炫富工具。
最後的成效很不錯,元裏也因此賺到了千百萬倍高於香皂成本的錢。
他當然沒有要錢,而是把錢都換成了可以長久儲存的糧食、布匹、藥材、酒水與戰馬。
這裏麵中,隻有酒水不是亂世所需的必需品,卻絕對是亂世之中的高奢品。
這樣的高奢品,會在特定的時候發揮出絕妙的效用。
元裏並沒有交換豬牛羊等畜生,因為這裏離幽州還有一段距離。一旦豬牛羊在路上生病染了瘟疫,那連馬匹都要被牽連,隻會損失嚴重。
在這些交換的東西中,戰馬能換到的數量最少,宗族豪強都擁有自己的私人武裝,他們同樣缺少馬匹,知道馬匹是重要的戰略物資。不過除了馬匹之外,其他的東西倒是輕易就能換到。
也就是他們越走,消耗的糧食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了的原因。
楊忠發一行人對元裏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們已經習慣在私底下用“財神爺”一詞來代稱元裏了。
他們同樣對元裏手裏的香皂很是好奇,看著香皂備受宗族豪強喜愛的模樣,他們心中也是癢癢,但卻不敢奢求。然而元裏好似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一樣,等獲得了足夠的軍餉後,在離開城池的前一天晚上,他給每個人都送上了一套香皂。
自然,因為數量有限,隻有幾位將領與元裏的身邊人才有。
拿到香皂的人都很手足無措,“元公子,這怎麽使得?”
“沒關係,本來也不是多麽貴重的東西,”元裏笑道,“如果你們用完了,我那裏還有一些。”
楊忠發與韓進麵麵相覷,韓進忍不住問道:“元公子,既然還有這麽多香皂,為什麽不拿出來全賣給那些豪強宗族呢?”
一想到手裏的香皂能賣出來的價格,韓進就緊張得手腳僵硬。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盯緊了元裏,對啊,為什麽不賣了呢?賣出來的錢那麽多,總比給他們用要有意義得多。
郭林三個小廝更是小心翼翼地捧著香皂遞到元裏身前,道:“公子,您給我們我們也不舍得用,就把我們這份也賣給他們換成銀兩吧。”
“給你們了你們就用著,”元裏哭笑不得,“即便我還有許多香皂,也不能拿出來賣給他們。”
袁叢雲不解地問:“為何?”
元裏耐心地道:“物以稀為貴。”
劉驥辛恍然大悟,忍不住讚道:“妙極!”
見著其他人一副極其肉疼的模樣,元裏嘴角抽抽,含蓄地催促道,“明日便要出城,我們要加快行軍速度,到幽州之前不會再停留於城鎮之中。趁著今晚有時間,諸位便用一用這香皂,看看效果如何吧。”
越往北走,天氣越熱。這些大老爺們每日風塵仆仆,汗流浹背,每日聚在一起,那味重的元裏都被熏得臉色發青。
但將領們沒聽出來他話裏的潛含義,一聽這話,再看看手裏模樣精致散發清香的香皂,立即便心動了起來。當天晚上,他們把院門一關,兩三人搬著一個大木桶,就著月光直接在院子裏搓泥洗起了澡。
元裏也端著一盆溫水拿著香皂施施然走了過去。
湊近就聽到這些人正在說說笑笑。
“將軍,這香皂真的還透著股香氣!”楊忠發湊到香皂上猛地吸了一口,愛不釋手,“元公子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袁叢雲舀著涼水往身上潑,勸告道:“你管元公子怎麽做出來的幹甚?能給你用就不錯了!”
“我這不是好奇嗎?”楊忠發咂咂嘴,又瞥了眼楚賀潮,頓時酸溜溜地道,“這麽些天咱們跟著元公子吃了這麽多好吃的,一個個都胖了不少,怎麽唯獨將軍你不見多一點肉?”
韓進擠眉弄眼地道:“那些小娘子就喜歡我們將軍這樣的。”
劉驥辛也混在其中洗著澡,他小心翼翼地摩挲著香皂的細膩手感,聞言跟著看了一眼楚賀潮,心中咂舌,忍不住道:“隻怕小娘子看到將軍反而會被嚇到!”
幾個人心領神會地一同笑了,楚賀潮也勾起了唇,懶洋洋地道:“那你同你娘子洞房,豈不是會逗笑她?”
劉驥辛黑著臉道:“將軍,您這話可就殺人誅心了啊。”
其餘人轟然笑開。
“哈哈哈哈。”
元裏忍不住在他們身後笑了出聲。
幾個人轉頭一看,見是元裏,也露出笑容,熱情道:“元公子也來洗洗呢?”
這幾個月的日夜相處,他們已摸清了元裏的脾性,對元裏越發親近和信服,做事說話間也帶上了將元裏看做自己人的親熱。元裏朝他們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走到了楚賀潮旁邊將木盆放下。
楚賀潮瞥了他一眼,嘴角笑容還沒有落下,猶帶戲謔地繼續調笑,“嫂嫂,在弟弟麵前脫衣沐浴,這不好吧?”
元裏在夜色的遮掩下翻了個白眼。楚賀潮這人雖冷又厲,但自小混跡軍營,兵油子的痞性一個不落,說混賬的時候那是真的混賬極了。
瞧瞧,他連這種混不吝的話都能說出口。
但元裏又不是沒在軍營裏混過,這種程度的葷話,對他來說就跟嚼豆芽菜一般幹癟無奇。
“將軍,在嫂嫂麵前光著身子,也不怎麽好吧?”
他用同樣的語氣還道,餘光還瞥了一眼楚賀潮。
楚賀潮的身材很好,寬肩窄腰,精悍高大,漂亮的肌肉緊實飽滿地鼓起,不過更引人注目的,是這具純雄性身軀上大大小小的傷痕。
傷疤中的大部分都是刀傷和箭傷,已是全部愈合好的模樣。傷痕遍布胸口、腰腹與後背、大腿,或深或淺,都是楚賀潮戰場殺敵留下來的勳章,帶著淩厲而又猙獰的美感。
元裏還在楚賀潮身上看到了一個致命傷。
那是接近胸口的位置,足以想象這道箭傷有多麽驚險,想必這道箭傷就是曾經讓楚賀潮差點死在戰場上的那道傷。
元裏忽然有些感觸,他在心中想。
楚賀潮確實是個英雄。
楚賀潮被這句話給堵住了,他眯了眯眼,迅速用冷水衝刷掉身上的泡沫,拿起衣袍揚手一揮,整個人便穿上了衣服。楚賀潮隨手鬆鬆垮垮地係上了衣帶,似笑非笑地對元裏道:“我現在穿了。”
元裏:“……”
他選擇收回上一句話。
楊忠發幾人在旁邊憋笑憋的臉紅脖子粗,生怕笑出來惹得將軍生氣,連忙加快速度,洗完披上衣服就跑了。
楚賀潮還在等著元裏的回話,元裏故意無視他。低頭洗著頭發,還將楚賀潮當成了工具人用,“將軍,幫我拿一下頭發。”
楚賀潮上前幫他拎起了發尾,元裏在頭發上打著香皂,淡淡的花香味伴隨著水汽在院中彌漫。
楚賀潮若有所思,“這東西也能洗發?”
“自然,”元裏理所當然地道,他上輩子洗澡從來都是一個香皂解決全部,“一塊香皂能用上許久,將軍覺得香皂在幽州可有銷路?”
“有,”楚賀潮言簡意賅,“這東西難不難做?”
元裏慢悠悠地道:“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但我帶來了做過香皂的匠人們,隻要給足他們東西,再做出來就比第一次要簡單得多了。”
楚賀潮道:“什麽東西?”
元裏忽然一揚眉,側頭朝楚賀潮看去,水汽將眉眼打得潮濕,元裏嘴角彎著,揶揄道:“將軍,你這是在套我的話?”
楚賀潮不說話了。
元裏低頭洗著頭發,“將軍與我是一家人,自然要多信任我幾分。你若再這麽試探我,我早晚也會生氣的。”
楚賀潮扯唇,“是嗎?”
顯然不以為意。
元裏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洗掉發上汙濁。
他覺得他應該找個機會借機與楚賀潮生上一回氣了,這一路太過平和,怕是楚賀潮已然忘卻在洛陽的點點滴滴了。
既然要在楚賀潮麵前樹立威信,自然要讓楚賀潮知道元裏一旦生氣會有什麽後果,隻要給楚賀潮留下一個足夠深刻的印象,楚賀潮才能記到骨子裏,才會知道不能招惹元裏生氣,知道什麽是怕。
元裏意味深長道:“等你到了幽州,你就知道是什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