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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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洞中
    琉璃燈靜靜燃著, 壬申正用很平靜的聲音給蘇雲卿講述當年劍閣之事。
    包括劍閣如何“炮製”劍仆,如何對劍仆進行挑選和魔鬼訓練。
    “所有劍仆進入劍閣之後都要去劍閣中的劍山上曆練。劍山下的深淵都是劍仆的屍骨,他們都沒有自己的名字,隻有最後走出劍山的劍仆才能夠擁有名字。”
    “劍閣不想劍山的隱秘被外人發現, 也為了更好地訓練劍仆們的能力, 就作法在劍山周圍設下了巨大的屏障, 讓整個劍山被烏雲籠罩, 終日不見天日。你走進去,就是無邊無際的漆黑叢林, 血腥味從沒散過。”
    “劍仆們一開始會摸索尋找生路想要逃出去,後來都被這無盡的黑暗給逼瘋了就開始自相殘殺。當時……我和尊上偶遇過一次,我們便找了一個山洞, 躲了起來。”
    說到這, 壬申忽然沉默。
    他眸光靜靜透過眼前的琉璃燈看出去,似乎是又看到了一百多年前,劍山裏那些血腥黑暗的場景。
    燈火明明十分明亮,但映在那幽邃的瞳孔裏卻照不透那最深處磨滅不去的陰翳。
    看著這樣的壬申,蘇雲卿沒有繼續追問,隻是用一種溫柔如水的平靜眸光注視著他, 等待著他繼續往下說。
    壬申盯著那琉璃燈中悅動的燈火看了許久,方才繼續開口。
    “陸續有劍仆闖進山洞, 有求救的,有想殺人的,但後來……他們都不在了。”
    話音到此,戛然而止。
    蘇雲卿眉心輕輕一顫。
    壬申這話說得很含糊, 但他隱約聽出了幾分裏麵的黑暗血腥。
    那些劍仆不在了?如何不在的?
    無論是壬申主動動手, 還是被迫防衛動手, 又或者躲起來眼睜睜看著別人動手,都絕對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他忽然就明白為何當初魔尊會那麽容易就給蕭霽種下心魔了。
    在經曆過最鮮血淋漓的殘酷黑暗現實後,人心的深處絕對會留下一道十分致命的傷口,隻要順著那血腥氣探尋而上,就能找到那道傷口,然後撕開……
    蘇雲卿微微抿了唇——他沒想到壬申為了開解他,居然連這些都願意講給他聽。
    倒是有點意外。
    也,莫名有點感動。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壬申忽然道:“所以夫人,尊上其實也不是完全的光明磊落之輩。你若是了解,也該知道他的劍尊之位實際上並不算名副其實。那隻不過是各方為了製衡巨劍神闕,做的一個權宜之計罷了。”
    “若是除去那些意外際遇,他可能現在也隻是劍閣內一個無名劍仆,甚至連前十都排不上號那種。夫人不必把尊上太過神話,他也是從最底層爬起來的人,你有什麽心裏話同他直說便是。”
    “若夫人都不能對他坦誠相待,他隻怕也不會開心。”
    說完,壬申抬眸,靜靜看了蘇雲卿一眼。
    四目相對,蘇雲卿看到了壬申眸中深處那抹隱忍的火苗,長睫顫了顫,他便垂眼輕聲道:“師兄我明白了。”
    壬申:“嗯。”
    又過了一會,蘇雲卿忽然低聲道:“師兄,可不可以閉上眼。”
    壬申眉頭微蹙:“什麽?”
    蘇雲卿抬眼看他,眸光清潤誠懇:“可以嗎?”
    壬申:……
    最終,壬申默默閉上了眼。
    雖然不知道蘇雲卿要做什麽,但自從遇到蘇雲卿之後,他便逐漸對很多事情有了好的期待。
    現在也是如此。
    壬申閉上眼之後,隱約聽到周圍有窸窣作響的聲音傳來,十分清晰,弄得他有些好奇。
    又過了一會,那些窸窣的響動消失。
    安靜了片刻,壬申才聽到蘇雲卿再次開口:“師兄,可以睜開眼睛了。”
    壬申疏落的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眼。
    但睜開眼之後,並沒有他意料之中的驚喜,而是一片黑暗,極為濃稠深邃的黑暗,撲麵而來——
    這感覺,頓時讓他又仿佛回到了那個曾經被鮮血和噩夢浸透的山洞。
    一股扭曲的陰暗殺意從胸腔湧起,壬申的呼吸不自覺深沉急促了幾分,肌膚繃緊,身上也散發出一種宛如被螞蟻爬過一般的戰栗感。
    他下意識攥緊了拳,瘋狂壓抑著自己想要出手的想法。
    直到——
    一隻極為細膩溫熱的手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腕。
    壬申呼吸一滯。
    他被那隻軟玉一般的手觸碰到的肌膚在一瞬間就仿佛被溫熱的水流撫過一般,舒緩了下來。
    接著便是蘇雲卿帶著一點微笑的輕柔嗓音。
    “師兄,把手張開。”
    壬申幾乎是下意識便張開了方才因為黑暗猝然而至緊攥成拳的手。
    接著,一隻溫潤玲瓏,又熠熠生輝,散發著珠光的器靈小鳥便出現在了壬申掌中。
    壬申訝然,緊接著他的神色便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蘇雲卿微笑凝視著他,催促道:“師兄快滴血認主吧。”
    壬申遲疑了一下,默默照做。
    而在壬申給這隻夜明珠和諸多珠寶做成的器靈小鳥滴血認主之後,這隻小鳥就拍打著翅膀,輕輕飛了起來。
    繞著兩人飛了一圈,瑩潤的明光頓時將周圍都照亮了。
    一股溫馨安靜的氣息悄然在整個山洞裏彌漫了開來。
    壬申心頭那股陰暗的殺戮之氣隨著這小鳥的上下飛動,悄然而散。
    而蘇雲卿這會仰頭看著那隻漂亮的小鳥,就輕聲道:“這是父親生前送給我的一件玩器,小時候我很喜歡,晚上去哪都帶著它,也就不用怕黑了。”
    “現在我用不上了,就送給師兄吧。”
    壬申聽著蘇雲卿的話,回過神來,不由得眸光有些複雜地看向蘇雲卿。
    他沒想過蘇雲卿會把這樣一件珍貴的東西送給他。
    不,送給他也就罷了。
    偏偏是“壬申”。
    壬申嘴唇動了動,正想說什麽。
    蘇雲卿卻忽然又笑了笑,補充道:“師兄這麽英武,肯定不會怕黑,隻是我覺得師兄待我真的很好,才送這小鳥給師兄的。”
    壬申:……
    欲言又止,直言又欲。
    過了許久,壬申隻能垂眼低聲道:“多謝夫人。”
    蘇雲卿偏偏還要再問:“師兄喜歡這小鳥麽?”
    壬申啞然。
    但這時蘇雲卿就這麽認真看著他,玉白的精致麵容在小鳥身上柔和珠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聖潔空靈,一雙黑眸仿佛浸著水,盈盈脈脈。
    看著這樣的蘇雲卿,壬申心頭一顫,胸口處不自覺就燃起了一陣難以滅掉的火。
    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這一刻,他忽然……很想親吻蘇雲卿。
    想用大手把那一襲柔軟的白衣揉碎在懷中,或是抵在這裏某一處緊窄的牆角,讓那帶著笑意的盈盈濕潤眸子變紅,哭出來……
    隻是想想,便覺得呼吸急促了幾分。
    然後,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眼看著,那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就要觸碰到蘇雲卿細膩如玉的側臉——
    蘇雲卿茫然:“師兄?”
    壬申瞳孔緊縮,驟然回過神,接著他手指一縮,便迅速往外轉向,伸手一把抓住了飛回來的器靈小鳥。
    將小鳥默默攥在了掌中,他倉促回過頭,用一種略微帶著幾絲喑啞和發抖的嗓音低聲道:“我很喜歡,謝謝夫人。”
    他臉頰滾燙,也將那方才湧出那一股宛如岩漿一般的灼烈情緒盡數憋入了心底。
    蘇雲卿仿佛沒有覺察到壬申方才的異常,隻默默笑了笑就道:“師兄喜歡就好。我也困了,師兄也早點歇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壬申微怔,一時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等他回過臉時,蘇雲卿已經起身轉了過去。
    壬申心口一跳,喉結滾動片刻,悄悄就攥緊了掌中那隻溫潤如玉的器靈小鳥。
    但很快,他又意識到什麽,掌中力道倏然鬆開。
    然後他便略帶喑啞地輕聲道:“好,夫人早些睡吧。”
    蘇雲卿:“好。”
    之後,再無聲息。
    壬申一人立在原地,在黑暗中異常仔細地將掌中的器靈小鳥拿起來看了看,在確認小鳥確實沒有損傷之後,他方才將小鳥靜靜放入了儲物戒中。
    自己則是走到不遠處的一角,取出一個蒲團,開始打坐。
    此時,壬申以為已經睡下的蘇雲卿並沒睡著。
    而是正靜靜躺在石床上一邊瀏覽係統商城一邊跟係統對話。
    係統:“你咋回事啊,剛才差一點就上本壘了。”
    蘇雲卿淡淡:“雖然我知道他是蕭霽,但他不知道我知道是他,這麽輕易地就ntr了他,以前營銷的真愛人設不就崩了?”
    係統迷惑:“……可不都是他麽?”
    蘇雲卿笑了一下:“男人心海底針,你隻是係統,不會懂的。時機未到,不可妄動。”
    係統:“哦……”
    但忽然,係統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在認真閱讀係統商城商品說明的蘇雲卿道:“對了宿主,你是不是瞞著我買了什麽人物補充插件包?”
    蘇雲卿眼都不眨:“那是什麽東西?”
    係統:……?
    “可你沒買這個插件包怎麽知道那隻小鳥是蘇愈送你的啊,還把細節說得那麽清楚?”係統開始懷疑蘇雲卿的身份不簡單了——又聰明還懂得這麽多,會不會是什麽主神親戚啊?
    蘇雲卿點擊商品的手微頓,先是略顯詫異,接著又不甚在意地道:“小說裏不都是這麽寫的麽?”
    係統:?
    難以置信。
    就在這時,蘇雲卿選定了一樣商品,購買了下來。
    係統看了一眼,是一個掃描儀,可以主動探測方圓十裏之內書中的主要角色。
    係統隨口道:“你積分都這麽多了,給自己買點洗髓丹啊。”
    蘇雲卿:“不了,我還得攢點積分下來買融靈丹。”
    係統:“你不是有融靈草了麽?”
    蘇雲卿垂眼笑笑:“還要給我哥留一份,而且等仙府秘境崩塌,融靈草便再難尋到,用它去拉攏各大勢力再好不過,也是一份大人情。更何況,修真界丹師不好找又風評成謎,誰知道你把融靈草給人家去煉人家會不會私吞你的?還是自己兌換最保險了。”
    係統嘴角抽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蘇雲卿摳門好還是太算計好。
    但不管怎麽說,有這種宿主它倒是自己省去了很多操心的機會。
    也挺好的?
    就在係統漫無邊際地找心裏安慰的時候,蘇雲卿輕輕打了個嗬欠,微笑著低聲道:“小係統,晚安。”
    係統:“……晚安。”
    算了,還是暫且收回對宿主的吐槽吧……
    ·
    次日清晨
    蘇雲卿被壬申喚醒,二人啟程上路。
    沒了聞蒼朔打擾,這一路兩人倒是走得很順。
    因為融靈草都拿到了,壬申這兩日便沒讓蘇雲卿服易容丹——無論什麽丹藥,服多了總還是有壞處。
    而且,壬申也有些私心——他也想多看看蘇雲卿本來的麵容。
    那樣一張臉,一直被遮起來也太可惜了。
    大約午時,壬申怕蘇雲卿又磨傷腳,便還是停了下來,尋了密林中較為空曠的一處,開始煮水煎茶。
    蘇雲卿自從穿書過來之後,莫名就承襲了一點原身的嬌氣習慣——雖然已經辟穀,但每日也總習慣喝一點新燒的茶水,配著精致的小點心,就足夠讓他心情好上半日。
    這會滾水咕嘟咕嘟在小爐子上沸騰著,壬申找了白瓷杯,取了上好的君上銀針投進去,然後斟茶。
    給蘇雲卿泡好,再遞過去。
    蘇雲卿笑意盈盈:“謝謝師兄。”
    可經過昨夜的事後,壬申卻莫名有些不敢再看蘇雲卿,把茶杯遞過去之後,便又退回了自己本來的位置,正襟危坐。
    蘇雲卿悄悄瞥了一眼壬申的姿態,唇角勾了勾,卻又不予理會,慢條斯理地捧著茶杯開始品茶。
    他今日裏麵是絲綢做的暗雲紋雪白內袍,外麵又穿了一件銀紅色的紗衣,更襯得他明眸皓睞,膚如白雪,唇如點朱。
    溫潤又貴氣,還異常精致華美。
    微風靜靜一吹,拂起他耳畔青絲,飄舞間宛如畫中美景。
    係統看了都忍不住讚歎這實在是副好皮囊——若不是這副好皮囊,蘇雲卿在此間行事隻怕不會那麽順利。
    忽然,蘇雲卿淡淡道:“又在吐槽我什麽呢?”
    係統被發覺了心裏的小九九,立刻訕笑道:“沒什麽,我隻是在想宿主你這麽好看,活該那麽多人喜歡你。”
    蘇雲卿微哂,也不去拆穿係統,隻道:“除了臉,本質也很重要。”
    係統:“是是是!”
    就在兩人插科打諢之時,忽然一個機械的電子音出現在蘇雲卿腦海中。
    【提示:有重要度為a類的主角正在靠近,且正在遭遇危險。】
    蘇雲卿心頭一動,默默問:“是誰?”
    【佛子明無塵和道子林淵】
    蘇雲卿輕輕挑了一下眉,不說話了。
    係統:?
    “這可是大好機會去抱大腿,你怎麽不去刷好感啊?”
    蘇雲卿靜靜喝了一口茶水,目不斜視地悠悠道:“我又不能打,何必慷他人之慨?”
    說完,他又莫名笑了一下,托腮道:“老公保護我已經很辛苦了,我才不要給他找事。”
    被迫喂了一嘴狗糧的係統:“……”
    可很快,係統就知道為什麽蘇雲卿不主動去找事了。
    因為壬申那邊很快就覺察到了動靜,默默站了起來。
    蘇雲卿這時才恍若回神地抬起頭,問道:“師兄,怎麽了?”
    壬申眉頭皺了皺:“似乎有人遇到凶險。”
    蘇雲卿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壬申。
    壬申本意是想蘇雲卿給個決斷,沒想到蘇雲卿會看他,一時啞然,過了片刻他才道:“夫人希望我去救人麽?”
    蘇雲卿反問:“師兄想救麽?”
    壬申略有遲疑:“這二人師尊同我有故,不救說不過去,但救,又容易惹麻煩,我也不好保護夫人。”
    蘇雲卿自然知道壬申說的“有故”就是當年靈山寺的如來和道祖聯手為他壓製心魔之恩。
    想了想,蘇雲卿笑道:“既如此,師兄若是不想問心有愧,便去吧。我陪師兄,若不是遇到魔尊妖王,我想我還有一戰之力,不至於那麽弱。”
    壬申微怔,最終他在心裏把“問心有愧”幾個字咀嚼了一番,斷然道:“好。”
    ·
    蘇雲卿和壬申二人趕到之時,才發覺明無塵和林淵是遭人暗算了。
    他們在被一群劍閣傀儡圍毆。
    這些劍閣傀儡不少還穿著正道弟子的衣服,臉上滿是鮮血,但此刻已經暴露出傀儡的本來麵目,正在不計一切地對明無塵和林淵痛下殺手。
    傀儡不會痛,若不摧毀戰力便一直在巔峰境界。
    相同境界下,十幾隻傀儡明無塵和林淵二人還能應對,但現在來的是幾十隻!
    車輪戰,恐怖至極。
    即便是修為精純,天賦高絕如明無塵和林淵二人,此刻也變得十分窘迫,臉上身上都多了不少傷口。
    見到這一幕,蘇雲卿和壬申的眉頭不約而同地皺了起來。
    都知道劍閣餘孽會挑在這次秘境出手,沒想到如此大手筆。
    光圍毆明無塵和林淵的傀儡就有這麽多隻,其他隱藏在暗處的又有多少?
    上百?上千?
    簡直難以深想……
    不過當務之急是救人,壬申眸光一凜,率先出手,劍意瞬間迸發而出,隻是幾個呼吸間便斬掉了數隻傀儡。
    蘇雲卿也出手了,他並未直接斬殺傀儡,而是配合著壬申的速度,將那些傀儡都圈到一處,送到壬申手邊。
    壬申劍意鋒利無匹,勢不可擋,凡是被蘇雲卿送到他麵前的傀儡,他幾乎是立刻就能斬落。
    而且劍氣連貫,行雲流水,連招數都沒有過絲毫滯澀停頓。
    相比而言,蘇雲卿的招數就看起來十分蜻蜓點水,他出手也不如壬申那般快,隻是偶爾輕描淡寫地拋出一招,然後在傀儡要圍上來包圍他時又飛速退走,整個過程都如同舞蹈一般極度優雅好看
    。
    仿佛他掌中握著的不是軟劍,而是絲綢,是楊柳枝——
    但明無塵和林淵一看,便也看出其中精妙之處。
    蘇雲卿雖然慢,但節奏卻極好,可以說不浪費一分一秒,除了修為稍弱,再無任何弊端。
    跟壬申的配合更是天衣無縫。
    這二人一出手,明無塵和林淵的困局頓解。
    他們也不約而同地從退守變為了進攻,道劍無名和七寶禪杖一出,華光四射。
    四人聯手,戰局就以摧枯拉朽之勢反轉了。
    隻花了一盞茶的時間,這些傀儡便都被四人斬落。
    明無塵和林淵上前道謝。
    壬申此刻已經收劍而立,見到二人走來,他不自覺微微皺眉,正想說‘不必言謝,各走各路便是’,恰好蘇雲卿這時自空中翩翩而下,如一隻銀紅的蝶一般,輕盈地降落到了他身邊。
    軟劍輕收,蘇雲卿就對著明無塵和林淵微微一笑,道:“又和道長還有大師見麵了。”
    蘇雲卿笑起來時容光四射,有如春日裏最明豔牡丹上的那顆露珠,瑩然光潤,卻又不會過分灼燙人的眼。
    明無塵和林淵同時微微失神了一瞬,接著便是明無塵先反應過來,垂眼合掌道:“原來是施主,方才小僧竟一時未認出來。多謝施主和這位道兄出手相助。”
    林淵也道:“多謝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壬申眸光冷了幾分,正欲開口,偏偏蘇雲卿又道:“以二位的修為,方才為何會被那些劍閣餘孽圍堵,它們是設了什麽陷阱麽?”
    聽到蘇雲卿這話,壬申倒是微微回過神來,倒是不再想遣走明無塵和林淵二人,也看向他們,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明無塵見到壬申的眼神,便解釋道:“方才是他們偽裝成正道弟子被圍堵的模樣,我和林道兄出手相救才不慎中了埋伏。”
    頓了頓,明千塵又補充道:“我們此次奉師尊之命前來,一是為了輔佐有緣的正道弟子取得那處機緣,二也是我們師尊算出此次在秘境中劍閣餘孽會再次作孽,為了防止他們濫殺無辜,我們必須阻攔。”
    說著,又看了壬申一眼。
    壬申聽了明千塵說了這麽一車話,自然知道明千塵是什麽意思,卻絕口不提要把明千塵二人留下。隻等這兩人舍不
    卻不料蘇雲卿聽了明千塵的話,略顯驚訝了一下,便笑道:“二位高義,不知蘇某可否冒昧請二位去附近小坐片刻,也好互通一下信息。”
    壬申:……?
    然而還未等壬申出言拒絕,林淵和明無塵對視一眼,便同時開口道:“如此再好不過,多謝蘇師兄了。”
    壬申臉色都變了。
    係統這時忍不住說:“宿主你不是不打算管他們麽?劍尊不高興了。”
    蘇雲卿悠悠:“剛剛你也看到了,劍閣那些流氓不走尋常路啊,以後打群架,當然還是得多幾個打手比較好。”
    “再說,來都來了。”
    係統:“噗——”
    ·
    一刻鍾之後
    明無塵和林淵二人便坐在了蘇雲卿擺好的小茶爐前,蘇雲卿給他二人一人斟了一盞清茶,又送了二人一些療傷聖藥。
    模樣極度溫柔體貼,都讓知道了蘇雲卿身份的林、明二人有些受寵若驚。
    同時也對世人傳言中那個五靈根廢柴作精的劍尊道侶完全改觀。
    果然,傳言不可盡信啊。
    一旁的壬申自己坐在那,低頭,鬥笠壓得極低,默默拭劍。
    那劍鋒上閃爍著明亮凜冽的寒光,總莫名照得這邊跟蘇雲卿說話的二人隱約有些不安。
    但蘇雲卿態度實在是太過和悅,讓人如沐春風,林、明二人倒也暫時忽略了壬申那邊散發出的寒意。
    恰好這時,蘇雲卿忽然道:“方才我看林師兄使出的一招劍法似乎有些破綻,不知可否容我大膽指出?”
    林淵微怔,立刻道:“蘇師兄請講。”
    蘇雲卿笑了一笑,便起身給林淵演示了起來。
    等蘇雲卿演示完畢,林淵恍然大悟,不由得又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壬申,認為必然是壬申在暗中傳授。
    當即感激不盡,接受了下來。
    之後,蘇雲卿也隻出了明無塵一些佛音中的破綻,明無塵亦欣然接受。
    壬申的劍,磨得更亮了些。
    再之後,蘇雲卿又同林淵講道,再同明無塵論佛。
    越聊越契合,最後三人竟是宛如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互相稱兄道弟起來。
    一旁的壬申麵沉如水,眼看著他們都開始直呼蘇雲卿為“雲弟”,實在是忍不住了,豁然立起,便朝遠處走去。
    壬申這個動作倒是讓三人都回過神來。
    明無塵和林淵現在已經基本清楚了情況,知道劍尊這次是“微服出巡”,連蘇雲卿都不了解情況,互相對視一眼便微笑了一下道:“雲弟,方才你同我們說的那些,我們還需消化片刻,就先不叨擾了。”
    蘇雲卿心中自然明鏡一般,點點頭,也答應了。
    於是明無塵和林淵便各自走到一旁,開始演練自己的招式,揣摩方才討論出的奧妙。
    蘇雲卿則是看了一眼走遠的壬申,微微一笑,默默尋了過去。
    ·
    蘇雲卿找到壬申的時候,壬申正立在水邊磨劍,那劍鋒映著水流,散發出銀色的凜冽光輝,殺氣騰騰。
    蘇雲卿走過來時,他昳麗玉白的麵容正好映在壬申的劍鋒上,一雙剪水雙瞳,盈盈脈脈。
    壬申手下一頓,繼續磨。
    蘇雲卿輕聲:“師兄。”
    壬申不言。
    蘇雲卿笑了笑,柔聲道:“師兄生氣啦?”
    壬申磨劍的手微微一停,收劍,漠然起身道:“夫人不要胡說。”
    蘇雲卿想了想,認真道:“抱歉師兄。”
    壬申皺眉:“你何錯之有?”
    蘇雲卿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他才十分無奈地說:“我並不是不願同師兄探討劍法,隻是師兄的劍法太厲害,我竟一絲破綻也看不出來,所以才無話可說的。”
    壬申微怔。
    過了好一會,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地擰眉沉默了許久,才道:“我沒生氣。”
    像是在陳述事實,像是在辯解,也像是……死鴨子嘴硬。
    蘇雲卿默默笑了。
    然後他就伸出手指,指尖輕輕扯了一下壬申的袖子。
    “那師兄就當是我小心眼了,好不好?”
    壬申:……
    過了片刻,他垂眼靜靜看了一眼蘇雲卿拉著他袖子的細白指尖。
    蘇雲卿回過神來,靦腆一笑,默默收回了手。
    “冒犯師兄了。”
    短暫的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蘇雲卿起身欲走時,壬申忽然道:“這二人資質雖佳,但並未生死搏殺過,應變能力不會太好,帶著反而是拖累。”
    蘇雲卿想了想,柔順道:“我都聽師兄的。隻是我想,有他們在——師兄倒也不必自己老打前鋒了。”
    壬申遲疑片刻:“罷了,那就帶著吧。”
    蘇雲卿莞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