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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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牧此話一出, 廳裏瞬間安靜,譚主君跟沈氏將目光放在譚柚身上,老太太跟譚母端水喝茶。
跟毫無經驗剛剛成親的譚柚比起來, 有夫郎的老太太跟譚母顯然都被問過這個問題。
司牧茫然了一瞬, 輕聲詢問, “這算家事嗎?”
沈氏都有些想笑了, 溫柔頷首,“算。”
司牧這才看向譚柚。
譚柚說她有錢, 司牧正好順嘴往下接了一句。
現在的問題都不是譚橙這厚厚的心意要不要收下,而是譚柚的小金庫怕是不保。
譚柚雖每日在吳府任教, 但隸屬翰林院, 現在屬於領了個教導的活兒, 等完成後再回去。
畢竟翰林院本就有稽查官學功課一職,她每天去吳府教學就跟譚橙每天去翰林院點卯一樣,都是上值, 所以這期間翰林院還是給她發俸祿的。
甚至連她每月俸祿多少幾時發薪,司牧都知道。
論上峰是自己夫郎,該如何藏私房錢……
老太太覺得這是小兩口關起門討論的事情, 於是說,“今日就到這兒吧,難得你倆休息就別陪著我們了。”
譚柚跟司牧行禮出去, 留在譚橙坐在椅子上頓了頓,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這個問題可太難回答了,簡直無解。
“等你成親你就知道了, ”譚母示意她, “把你那厚厚的心意收回去吧, 左右都到不了柚子手裏。”
到不了阿柚手裏啊……
譚橙把紅封揣回去, 那她先留著,日後“接濟”一下阿柚。
“說到成親,”老太太看向譚主君跟沈氏,邊剝荔枝邊道:“阿柚已經娶夫,是時候給阿橙選個夫郎了。”
一般情況下,都是嫡長姐先成親,後麵才能輪得到妹妹,長幼有序。
如果誰家的姐姐還沒娶夫,妹妹先把夫郎領進門,甚至孩子都出生了,外人會下意識覺得這姐姐怕是有什麽隱疾,至今才沒有娶夫成功。
譚橙跟譚柚的情況和旁人就不同了,譚柚尙的是長皇子,對譚橙沒有絲毫影響。
而且像譚府這樣的人家更不在乎這些,不說譚家勢力,但就譚橙這樣的朝中新秀,京中男子們排著隊想嫁。
隻是礙於譚橙曾被長皇子默認為準駙馬,雖說現在司牧跟譚柚成親了,但不少人家還是有所顧忌。
尤其是,如今的朝中局勢下,嫁進譚府,就會自發被歸為長皇子一派,因此越是身份高家世好的人家,越是不敢輕易搭上譚府的這條線。
這就好比一塊極其美味的糕點,但裏麵興許就藏著鴆毒,不少人雖心動,卻不敢張嘴品嚐。她們也都在觀望。
“我跟阿洲倒是把京中未出閣的男子都調查一遍,”譚主君微微皺眉,顯然也是被難住,“隻是有些事情還需要娘來把關。”
老太太拉長音調,“哦?”
她笑嗬嗬地將眼神遞到譚橙那裏,“這事不該是阿橙把關嗎,畢竟娶回來的人是要跟她過一輩子的。”
被長輩們當著自己的麵討論自己娶夫的事情,譚橙說不出的拘謹不自在,也不好意思多聽,於是選擇站起來行禮,“我還有公務在身,先回翰林院了。”
好家夥,直接銷假回去上值了。
“這橙子。”譚母噯了一聲,“本來還想問問她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她卻跑的比兔子還快。”
“論落落大方坦白承認心意這方麵,阿柚是比她姐姐幹脆很多。”老太太擦擦手,不打算繼續再吃。
如今孩子們都不在,幾個大人便能把話說開。
“講講吧,你們選了哪幾家?”老太太端起茶盞喝水漱口,“覺得哪家最合適?”
譚主君道:“我跟阿洲從多方麵權衡,最後覺得柳家庶子柳盛錦還不錯,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極好。”
沈氏跟著開口補充,“可惜身份不高,若是嫡子還可以考慮一二,如今是庶子,便擔不得譚府嫡長女主君一位。”
沈氏哪怕隻是側君,都是四品官員的次子,而非庶出。
柳家如今沒落,處境比四品官員差多了。
不過,如果柳盛錦能是個嫡長子,柳家即使身份不高,譚府都可以考慮考慮。畢竟譚橙未來夫郎背後的家世最好不要錯綜複雜,更不可身居高位。
隻是現在,柳家是那種局勢,昔日貴君柳氏又因為不光彩的事情被關在冷宮了,連帶著原本炙手可熱的柳盛錦也被牽連,甚至淪為靠顏色幫柳慧箐搭線的棋子。
譚家挑選的是譚府未來主君,可不是發善心因為柳盛錦處境艱難便讓譚橙將他娶進門。
“不過,做個側君亦或是貴侍倒是可以。”這是沈氏跟譚主君商量出來的結果。
“再看看吧,”老太太雙手插袖,“阿橙這婚事,可比阿柚複雜多了。”
“你們既然提了一嘴柳家那孩子,定是因為京中未出閣的男子裏沒人在容貌跟才情上比他更好,後來又說不合適,便是權衡到了家世。如此看來,當真不好選啊。”
比柳盛錦身份高的沒他長得好看,比柳盛錦身份還低的不在考慮範圍內。
“既要挑個好的,又不能挑個太好的。”
老太太話說的雖然不詳細,但譚主君跟沈氏心裏都清楚她是什麽意思。
譚府勢力本就錯綜複雜,因著老太太三朝太傅,導致朝中多半文官都是她的門生,這既是榮耀又是懸在脖子處的刀。
畢竟權勢過高,會給上位者造成威脅。
所以譚橙這一輩,又攤上朝中兩位掌權者,便導致譚家對譚橙的要求是隻求穩,能低調度過這幾年最好。畢竟這姐弟兩人不可能虛與委蛇一輩子,總有撕破臉的一天。
到時候朝中局勢明朗,譚家也會相對安全。
隻是現在一切因為譚柚尚了長皇子而發生變化,原本中立中庸的譚家站在了長皇子這一邊。
譚橙可以在朝中有所作為,但她的婚事卻又比之前難辦很多。
因為譚橙不能娶家世過好的男子,這會對皇權造成威脅。
並非譚家以惡意度人,隻是不能拿譚府幾百口人的性命去賭司牧容忍的底線在哪兒。
司牧作為長皇子,參政攝政,也有他自己的顧慮跟思量。如今他也是譚家的一份子,譚家能做的便是讓他安心,如此對彼此雙方都好。
如果將來他贏了,譚家定不能成為那棵讓他撼動不了的大樹。隻有樹大,才招風,才會讓站在樹邊的上位者忌憚。
要是將來他輸了……
老太太沉默,但就秋闈一事來看,要是將來他輸了,大司也就不過如此了。
譚府如今要考慮的竟是比之前還要多,以前想的隻是在長皇子跟皇上之間周旋,如今想的不僅是周旋中如何幫扶長皇子,還要提早為以後做打算。
像她們這種人家,家國早就一體,哪有那麽容易分得開。
“也不能委屈了阿橙,”老太太跟譚主君和沈氏說,“如果實在沒有更合適的了。”
她看著譚母,表情複雜,語氣沉痛,“長得好看勉強也算優點……”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譚主君跟沈氏,“……”
兩人不由看向譚母,譚母正在剝荔枝殼,茫然地抬頭看三人,“啊?怎麽了?”
之前譚主君說挑選男子的事情,她一個女人不適合多問。譚母便自動放空耳朵,專心吃自己的荔枝。
沈氏溫柔笑,“沒事。”
長得好看的確是優點。
如果不是過於看臉,他跟阿昀也不會覺得柳盛錦有一線可能。
“哦對了,”老太太想起什麽,問譚母,“你那份關於難民的折子交了嗎?”
“交了啊,剛回京就交了,”譚母才慢慢回過神,“怎麽朝上都沒有動靜呢?”
按理說百姓流離失所淪為難民這麽大的事情,朝上應該早就討論起來了,如今想想這麽平靜倒是有些反常。
老太太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說。
主廳這邊的事情是幾個長輩關上門說話,早就離開的譚柚跟司牧半點都不知道。
剛出了老太太院子,司牧就伸手扯上譚柚的袖子,軟軟地喊,“阿柚。”
他笑盈盈地問,“你有小金庫啊。”
跟在後麵的硃砂聽到這話瞬間興奮起來,眼睛巴巴看著身前側的兩人。
哈,駙馬的小金庫昨天晚上沒上交!甚至聽這語氣,駙馬像是都沒跟長皇子說過。
譚柚側眸看司牧,眼底帶著笑意,坦白溫聲回,“有。”
譚柚覺得錢應該是哪裏需要花在哪裏,但如果司牧想要,那便給他。
司牧聞言卻隻軟軟的“啊”了一聲,他眨巴眼睛,“好巧,我也有。”
他有的那個都不是小金庫,是大金庫。長皇子的私庫裏隨便漏出點銀子都比譚柚的多。
司牧兩隻手勾在身後,俏皮地往前跳了一步,超過譚柚半步遠,轉身看她退著往後走,“我的金庫給你好不好?”
硃砂,“?”
硃砂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跟他想的可不一樣。
譚柚抬眸看司牧,司牧說,“我又不缺吃喝,所以我所有的金銀珠寶都給你好不好?”
司牧這話是認真的,因為他算了一下譚柚的俸祿,然後發現少的可憐。
譚柚微頓,語氣疑惑,“為何?”
司牧說,“你有朋友跟學生,有必要的應酬,是需要有點銀錢,而這些人我都沒有。”
都說拿捏住女人的錢袋子,才能拿捏住女人。司牧是沒安全感,但他索要安全感的方式不是掌管譚柚的錢袋子。
他忽然往前湊半步,站在譚柚麵前,譚柚順勢停下,兩人腳尖抵著腳尖。
譚柚沒往後退,司牧沒往前走,而是就這麽隔著兩個拳頭大小的距離輕語。
“我的銀子都給你好不好,”司牧輕聲說,“你管著我。”
他扯著嘴角彎著眼睛,像是在笑著說話,“母皇離開後,都沒人管過我。”
沒人在意他每天吃沒吃飯,又或是吃了幾口吃的什麽,胭脂跟硃砂和他最是親近,卻不敢真管著他。司牧熬夜看折子,胭脂心疼又勸不動。
司牧想要人管著他,管他一輩子,這樣他才會好好的。因為有人疼愛的鮮花,才開得最漂亮最長久。
司牧看著譚柚,想的是長久。
譚柚抬手,掌心搭在司牧腦袋前麵,輕輕揉了一把。司牧瞬間就跟塊融化的奶糖似的,軟乎乎地跌趴在她懷裏,兩隻手抱著她的腰,“好嗎?”
譚柚笑,“好。”
她不是個喜歡在人前做親熱動作的人,便借著低頭垂眸的舉動,輕輕在司牧額前說話,“先起來,硃砂盯著看呢。”
她明明隻是在說話,呼出的氣息卻拂在司牧皮膚上,溫溫熱熱的像是在細細碎碎地吻著他。
司牧嘿嘿笑,偏頭朝硃砂眨了下右眼。硃砂立馬給他回了個“放心”的眼神。
三天婚假轉眼即逝,司牧這三天裏也沒真閑著,該他看的折子依舊在看,沒漏掉半個。
他住在譚府這幾天,胭脂一直留在勤政殿守著,宮裏有什麽消息都第一時間傳給司牧知道。
於是這幾日吳思圓進了幾次宮,司牧心裏都清清楚楚。
司牧婚後明顯是不打算住進彰顯他尊貴受寵的長皇子府,畢竟那兒清清冷冷的,不如譚府熱鬧。
而且司牧如今坐的位置,在乎的早就不是外人眼裏的尊貴不尊貴,受寵不受寵。
他跟譚柚商量過了,為了讓他多睡會兒,司牧忙的時候直接住勤政殿,不忙再回譚府住。
皇宮畢竟不是別的地方,不留外女過夜。譚柚哪怕身為駙馬,也沒有資格宿在皇宮的勤政殿裏。
兩人新婚沒幾天,就開始暫時分居兩處。
主要是最近朝中實在是忙,如今已經是七月底八月初,離秋闈僅剩幾天的時間。別說司牧,就連原本酉時就能散值的譚橙,最近幾日都到亥時才回來。
秋闈三年一次,可是大考,跟期間的恩科可不同。有時候翰林院內還存在歧視恩科進來的翰林的現象。
考題如今已經出完,但據朝臣猜測,具體用的哪一套考卷還沒定下,估計長皇子跟皇上還是沒談妥。
八月初,有京畿附近的考生陸陸續續往京城來,因為她們隸屬京城,秋闈要在京城的貢院裏參加。
考生進京,本就人員流動混亂,導致街上慢慢出現許多學子的同時,也有難民混進來。
其實七月底的時候,吳思圓曽就這譚母的折子說過洪災一事,采取的處理方式跟往年一樣,由國庫撥款賑濟災區,交給戶部督辦。
朝上無人有異議,畢竟早就老生常談。
這事就跟個定時發作的惡疾一樣,要麽徹底根治讓人把黃河填了或者把那邊的百姓全部移走,要麽隻能跟如今一樣,在它快發作時先預防再治。
吳思圓提議是不錯,隻是國庫銀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多,支撐不了她的想法。
大司富裕繁華,但這終究是表麵,有錢的是鄉紳富商,沒錢的是百姓跟朝廷。
稅率過低,部分這些年富饒起來的地方甚至因為舊的政策直接不交稅,就導致每年流入國庫的錢都是入不敷出。
若是沒有大事還好,可如今賑災銀子一出就是百十萬,戶部拿不出這麽多錢。
大司國庫如今擁有的隻是麵上昌榮富裕,其實底子裏快沒銀子了,這些端倪在先皇還在時便已經逐漸顯露出來。
這些事情長皇子都知道,但他光坐著看卻不開口。
戶部尚書沒辦法,隻能自己說。
結果她把實情闡述出來卻遭到吳思圓攻擊,說籌銀子本就是戶部的事情,是她該煩惱的事兒,總之苦誰都不能苦了百姓。
司牧坐在門內,饒有興趣地看吳思圓演,甚至跟著附和,幫腔道:“吳大人說的對。”
司牧聲音不大,吐字卻很清晰,字字如石板一般,積壓在戶部尚書清瘦的肩上,壓的她抬不起腰。
司牧道:“除賑災銀兩外,入京的考生還需著人去各個客棧統計登記。按著以往慣例,條件清貧的考生隻要拿出地方開的單子,便可領五兩食宿費。”
“這事,由禮部去辦,銀子找戶部要。”
又找戶部。
戶部尚書恨不得坐在地上哭給她們看,戶部是真的沒有糧了啊!
“臣……”戶部尚書今年也才四十,自從知道黃河一帶又發洪水後,鬢角都愁出幾根白發。
隻是她才開口,就被司牧打斷,“馬尚書,就如吳大人所說,苦誰都不能苦了百姓,窮誰都不能窮了學子。”
馬尚書,“……”
散朝後,禮部侍郎追過來,那窮追不舍的模樣,一看就是想要銀子。
馬尚書拔腿就跑——
可惜沒跑過。
她四十多,禮部侍郎不過三十出頭,哪裏比得過啊。
禮部尚書宋大人一把拉住馬尚書的胳膊,納悶道:“馬尚書,你跑什麽?”
“別叫我馬尚書,”馬尚書苦著臉道:“我覺得我這姓起的不是很好。”
宋大人細想,“也是,馬尚書,馬上輸,哈哈哈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
“什麽時候你還同我說樂子!”馬尚書跺腳,“我就不該姓馬,我就該姓驢。也就隻有磨坊裏的驢有我這麽累!”
“你不能這麽想,”宋大人無效寬慰她,“當牛做馬的馬,也是你這個馬,沒必要執著在驢身上。”
“滾滾滾!”
兩人平時關係也不算差,馬尚書便跟她倒苦水,“你給我支個招,你說我這上哪兒去籌銀子啊。”
“先是秋闈,隨後還有個春闈,這期間還有中秋跟春節。過節不花銀子?過節肯定又是一大筆銀錢。”
馬尚書兩手拍完往兩邊一攤,“你說說,我戶部又不是個集寶盆,銀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上哪兒變出這麽多銀子去。”
“要我說,這稅就是該改改了。”馬尚書小聲嘀咕。
可刀不割在誰身上,誰都不敢輕易提增稅。
宋大人左右看,見周圍沒人,才跟馬尚書支招,“窮誰都不能窮了百姓,但學子嘛,偶爾吃吃苦也是可以的。”
馬尚書眼睛一亮,“你禮部不要銀子了?”
“那怎麽可能!”宋大人幫她是幫她,總不能把自己搭進去,“我要是不跟你要銀子,尚書問我要銀子我上哪兒弄去。”
一聽說還是得要錢,馬尚書的臉立馬拉長,變成了驢臉,“要銀子就別跟我說話,我命賤,聽不得這麽貴重的東西。”
宋大人笑,“到時候我禮部派人去統計的時候,稍微打探一下學子們的情況。你知道的,京畿附近也沒多少窮學生,所以這銀子可以從五兩,變成二兩甚至一兩。”
把割在馬尚書身上的刀子,悄悄移到學子們身上。隻有切實割疼了,她們才能知道什麽是人間疾苦,而不是“滿書黃金屋”。
馬尚書激動起來,一把握住宋大人的手,“老宋啊……”
“姐,我比你小十歲呢。”宋大人微笑。
“小宋啊,”馬尚書感動極了,“你這個宋,絕對是雪中送炭的‘送’。之前那個禮部侍郎,二愣子一樣,跟你可比不得。”
宋大人是新政後提拔上來的能才,豈是走關係升上去的人能比?
她笑,“謝馬尚書誇讚,我受之有愧。”
“你別有愧,你再替我想想賑災的銀子怎麽辦。”馬尚書兩眼放光。
宋大人搖頭,神色認真,“有多少,給多少。哪怕朝廷發不出俸祿,都得給。”
馬尚書歎息,非但沒覺得失落,反而重重拍了拍宋大人的手背,“朝廷後繼有人啊。”
若是新選拔上來的學子也是這般,大司定會從底子裏富裕殷實起來,而不是如今虛有其名的花架子。
“我知道了,等忙完,明年年後,我請你喝兩杯。我夫郎自己釀的米酒,味道還不錯。”馬尚書跟宋大人並肩下台階。
今年從下半年到明年的上半年,她戶部都不會好過。這期間馬尚書自己都沒心情喝酒,更別提宴請好友了。
宋大人都懂,安慰性地怕拍她後腰。
眼見著秋闈近在跟前,其實最緊張的莫過於考生。
蘇白蘇吳也屬於考生之列,緊張得徹夜難眠。
她們以前可都是心態放鬆自由發揮的選手,今年因為譚柚跟自己付出了努力,便開始緊張起來。
越是臨近考期,她們越覺得自己學的東西還不夠,好像很多內容沒學完就要應考了。
畢竟這次考試,她們的成績不僅代表著自己的付出有沒有回報,也代表著譚柚的教學有沒有成效。
若是她們真的有出息了,譚柚定能從吳嘉悅的私人老師,進入太學院,從而變成所有京城世女跟少爺們的老師。
到時候看誰還敢瞧不起她們五人,看誰還敢非議譚柚是個靠臉吃飯的紈絝!
自己的前途跟譚柚的前途,成了她們四人雙肩上的擔子,壓得她們既焦慮又緊張。
譚柚想了想,便帶蘇白蘇吳出來吃飯,算是考前最後的放鬆。
隻不過吳嘉悅來的晚一些,人還沒到。
“我可是我家的希望,我家祖墳上的那層土就等著我翻新呢,”白妔說,“我娘連新族譜都給我準備好了,說隻要我前腳中舉人,後腳我白家族譜第一頁就是我白妔。”
“我也是,我娘說我能不能娶著夫郎,不在於我這張好看的臉蛋,而在於我能不能取得好功名。”蘇虞明顯長大了,知道想夫郎了。
她往桌上一趴,抬眼看譚柚,“我也想我夫郎把金庫交給我管。”
今天這頓,據譚柚說是長皇子請的,他開口,譚柚請客。
“你不僅是我們學習上的明燈,也是我們將來婚後的榜樣!”蘇虞朝譚柚豎起大拇指。
譚柚垂眸,抿著清香的茶水,明明這茶沒糖,但就是喝出了甜味。
她淺笑,“少貧,我今日來是讓你們誇我的?”
“是讓我們吃大餐的。”蘇婉舉手。
譚柚緩緩搖頭,“也不是。”
蘇虞疑惑,直起腰看向譚柚,靈機一動無師自通,“我知道了,難道是讓我們誇長皇子的?”
譚柚頓了頓,“也不全是。”
“哎呀你就承認吧,”蘇虞揶揄地跟譚柚眨眼睛,“我們都聽說了,你喜歡聽別人誇長皇子。”
沒什麽能瞞過她們這個吃瓜小隊。自從把吳嘉悅擴充進來後,她們的消息再也不用落後,甚至靈通很多。現在她們家裏的家長們都需要依靠她們得知很多宮裏宮外的消息。
譚柚溫聲道:“不是喜歡聽你們誇他,是他的確值得被誇。”
這話蘇虞不敢接了,因為稅務一事,最近罵長皇子的比誇長皇子的人要多。說他想搞垮大司,壓榨百姓,簡直是在逼民造反。
還有比較難聽的,說他男子家見識少,沒別的本事就知道花錢享受,如今這般奢靡的生活至高的權力都滿足不了他,他還想著喝人血吃人肉。
甚至有更難聽難以啟齒的,蘇虞等人聽完都想發火。
“阿柚,我們其實很好奇長皇子的想法,你聽了別生氣啊。”蘇虞第一個表示,“我們就隻是疑惑,不是排斥。”
譚柚眉眼平和,聲音不疾不徐,“你說。”
蘇虞舔了舔嘴唇,手臂壓在桌子上,“殿下為何執意要增稅?”
蘇虞條件比不得吳嘉悅,可跟窮苦百姓比起來好太多,她一時間沒想明白,增稅對於百姓來說有什麽好處?既然大司如今就很好,為何不這麽保持下去呢?
她都這麽想,更何況旁人。
蘇婉跟白妔也好奇,全都看向譚柚,等她解惑。
四人坐在尋常酒樓的二樓,一是一樓人多過於喧囂吵鬧,二是二樓位置高看得遠。
譚柚迎上三人疑惑的目光,示意她們看向窗外,“這便是我帶你們出來的真正原因,讓你們看看人生百態。”
街上有華麗的馬車經過,亦有挎著籃子身著體麵衣服進出店鋪的京城本土百姓,也有剛入京四處好奇的考生,還有蹲在牆腳陰涼處、衣衫襤褸臉頰凹陷的……難民。
為什麽一眼就能看出是難民,因為京城裏的乞丐,都比她們穿得好吃得胖。
蘇虞愣住,好像眼前那層一直遮住視野的華麗輕衫揭開,露出輕衫後麵的真實世界。
原來大司除了京城,還有其他的地方。
街上傳來喧嘩聲,是京兆伊府的衙役和統計考生的禮部同時在辦差。
得知今年的考費隻有一兩,考生們瞬間就炸了。
其中一道女聲喊的最為脆響,“才一兩,打發叫花子呢!”
譚柚等人順著聲音朝下看過去,蘇虞扇骨輕敲掌心,仔細回想了一下,認出對方。
“阿柚,這是今年京城的案首,安從鳳。”
蘇虞這個人,做事看起來沒譜,其實心很細。她在努力學習以狀元為目標的同時,還打聽了一下今年秋闈年輕一輩中最有力的競爭者,那便是各地的案首。
所謂案首,也就是秀才中的第一名。
譚柚視線落在安從鳳身上,微微皺眉。
安從鳳,本書女主,一個六元及第,八個夫郎的——
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