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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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妔扒著窗戶探頭往下看,這事正好發生在對麵客棧大廳門內,站在酒樓的一樓能將裏麵看得清清楚楚。
    白妔問蘇虞,“這人你怎麽認識的?”
    “我找人打聽過,她連中小元是今年的案首,”蘇虞靠著窗欞往下看,“又因為名字帶‘從鳳’一字,被不少人看好,就等她中個□□好能六元及第呢。”
    小元指的是縣試、府試、院試級考試中都得第一,而□□指的就是解元、會元、狀元了。
    安從鳳年紀輕輕不過十六、七歲,第一次參考就能連中元,雖然是小的,但也足夠讓人吹噓一陣。
    “案首啊,怪不得出來替學子們出頭。”蘇婉輕聲嘀咕。
    四人從樓上往下看,逐漸聽明白是怎麽回事。
    今天禮部派人來各個客棧統計考生名單以及發放考試費用,學子們格外期待,甚至有不少人已經想好拿著這五兩銀子給自己置辦一套好的筆墨紙硯了。
    工具好,才能心情好,心情好才能考得好。
    她們覺得這比吃什麽都重要。
    何況是朝廷給的銀子,又不是掏自己腰包,相當於一筆意外之財,不花白不花。
    結果禮部人員來了之後,是發銀子,隻是從原本的五兩變成如今的一兩。
    這還了得?學子們當場就炸了,攔著禮部辦差人員不讓她們走,勢要討個說話,問問朝廷為何次次都是五兩輪到她們這屆就變成了一兩?
    其他四兩銀子去哪兒了,是不是被什麽人給占用了。
    這些人中,帶頭拍案的便是安從鳳。
    安從鳳作為女人,皮膚白皙生的極為好看,個頭高挑纖細,因為年紀還算小肩背尚且比較薄,但依舊能看出來玲瓏的身形。她穿著並不華麗,但衣服幹淨布料舒適,絕對沒到衣不蔽體的地步。
    畢竟是京畿附近的考生,車馬費都花不了多少,考完直接回家根本用不了多少補貼。
    於是宋大人調查之後,往上遞了折子,將這貼補費用降為一兩。
    這事可是皇上跟長皇子都同意的。
    禮部辦差人員看著考生名單,“安從鳳?”
    安從鳳挑眉,“是我。”
    她站出來,其他人立馬跟在她身後,眨眼的功夫,個禮部辦差人員就被學子們圍住了。
    這瞧著不像是要講道理,而是要打人。
    禮部辦差人員吞咽口水,心裏有些慌,她們要是被學子們給打了,那可真是找不到地方說理去。
    這些人都是將來朝廷的棟梁,即使不打她們,她們也不敢輕易得罪。不然短短半年後人家平步青雲,說不定直接就是她們的頂頭上峰。
    “這事也不是我們定的,我們隻負責辦差,如果各位有什麽意見跟不滿,我們會向朝廷反映的。”
    此話一出,便有考生嚷著,“如何反映?到時候要是有學子因為缺了銀錢沒考好,你們負責?”
    “就是就是,好好的五兩變成如今的一兩,朝廷究竟是拿我們當棟梁還是當乞丐?我們懂了,學子不值錢唄。咱們不重要唄。”
    這話像是火星子碰在炮仗撚子上,一點就燃。
    學子們頓時更生氣了,紛紛高舉拳頭要個說法。
    “今天這事要是說不明白,咱們就宮門口見!”
    “對,宮門口見,我們倒是要看看是誰克扣了我們的費用!”
    學子曆來都是被捧著的,每次輪到科考,連水運官船都要為考生的船隻讓路,更何況別的。
    她們在家被母父捧著,是家族的驕傲跟臉麵。
    在外被百姓捧著,出去一說是今年考生,不少人都投來欽佩的目光,豎著大拇指說她們有學問,就連路上買菜都會多送兩根蔥。
    如今臨近應試更是會被朝廷捧著,學子的事情大過天,學子才是大司未來的希望。
    現在,她們這些希望就這麽被輕視被朝廷慢待。心理落差之大,大過五兩變一兩,這讓她們可怎麽受得了。
    與其是問銀子呢,還不如說是為自己的學子身份討個臉麵。
    在文人這兒,臉比命重。
    旁人叫囂的時候,安從鳳雙手抱懷,不再開口。
    此時也已經用不著她再開這個口,她隻需要站出來當個引子就行,給其餘膽小的考生找個宣泄口,讓她們敢大聲說話。
    所以在這群情激奮的考生中,倒是突顯出她的冷靜,也讓她順勢成為考生們的領頭者。
    見吵的差不多,安從鳳微微抬手,身後考生聲音不自覺慢慢弱下來。
    等徹底安靜,她這才出聲問禮部人員,態度也不是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而是有商有量,像是極其好說話的模樣。
    安從鳳道:“我們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實在是此事奇怪,以前從未有過先例。我們總要知道五兩變一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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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理由合理,我們也不是不能接受,”安從鳳扭頭問眾人,“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跟著附和,“對,我們就是想要個說法,為何往屆都是五兩,輪到我們就成了一兩,這是打誰的臉呢?”
    禮部辦差人員就隻是個小小文職官員,幹的都是這種跑腿的活,像考生們問的問題,她們實在是回答不了。
    可她們不給個答案出來,今天考生們勢必不會讓她們從這個門出去。
    如今隻是一間客棧就這麽難,更別提後麵還有好些家客棧。
    就在這時,門外有京兆尹府的衙役隊經過,大概有十幾一十人,凶神惡煞的,腰上都帶著刀。
    瞧見她們朝客棧裏來,考生們更激憤了。
    “怎麽著,給不出說法就打算用武嗎?”她們嘴硬腿軟,邊梗著脖子嚷,“有本事你把全天下考生的嘴都捂住,要不然我們定要去宮門口要個說法!”
    然後邊說邊往後退。
    結果——
    京兆尹衙門的人隻是路過辦差。
    禮部人員看著擠縮在一起的考生,眼皮抽動,覺得場麵一下子尷尬起來。
    學子們臉上更臊得慌,於是她們惱羞成怒,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禮部辦差人員鬧得更凶,說著說著甚至推搡起來。
    禮部人雙手護頭,“哎別推別推,這事也不是我們定的。”
    有人問,“那是誰定的,你讓他出來!”
    雖未指名道姓,但不少人心裏已經有個名字——
    司牧。
    這位長皇子殿下本來要搜刮民脂民膏的,奈何皇上跟其他大臣都沒同意這才暫時作罷,所以他急著花錢便把主意打到她們這些文弱的考生頭上?
    可真是大司的好、殿、下啊!
    眼見著事情要鬧大,趴在酒樓一樓的白妔擔心地皺起臉,扭頭詢問幾人,尤其是看向譚柚,“咱們要不要下去幫忙?”
    蘇虞桃花眼看過來,“幫誰?”
    “自然是幫禮部那人了,不然還能幫誰,”白妔說,“她們就是再不滿意,也不能對無辜的辦差人員動手啊。”
    “這不就是遷怒她人嗎,”白妔看不下去,“有本事讓她們去宮門口鬧!”
    蘇婉緩慢搖頭,撇嘴說,“那她們倒是不敢了。”
    除非有個能帶頭的,就跟剛才吵起來一樣。
    譚柚餘光瞥向客棧門口,示意人,“再看看。這本就是朝廷跟學子們之間的事情,是大司利益跟個人利益間的衝突,我們不方便插手。”
    她既不是禮部的人,也不是考生中的代表,沒資格沒立場幫任何人說話。
    蘇虞手搭在白妔肩膀上,示意她再看看,“聽阿柚的,準沒錯。”
    就在她們說話的間隙裏,宋芷茗已經站在客棧門口,冷聲道:“吵嚷什麽?”
    她身穿紫色官服,特別好認。
    一見到禮部侍郎宋芷茗來了,辦差的倒黴人組瞬間找到主心骨跟依靠,趕緊抱著手裏的名單薄奔向宋芷茗身後尋求庇護。
    “宋大人您可來了,考生們不滿補貼費用降為一兩,吵嚷著要朝廷給個說法,否則就要到宮門口鬧去。”人苦哈哈地看著宋芷茗。
    剛才推搡的厲害,有一個禮部辦差人員身上官服的衣襟都被扯開,光看著就覺得慘。
    她們跟這些“文弱”的考生們比起來,毫無還手之力,也不敢還手,隻能站著挨打。
    “要說法是嗎?”宋芷茗抬手輕震官服衣袖,單手虛攥成拳端在身前,就站在客棧門內以一己之力麵向眾考生,冷聲道:“來,誰要說法,我禮部侍郎宋芷茗給你。”
    她自報大名,絲毫不懼這些人將來如何。
    考生們瞬間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敢大聲說話叫嚷的,連安從鳳都是低頭摸著鼻子。
    等眾人將視線看向自己時,安從鳳才訕訕開口,“我們身為考生,原本應有五兩秋闈考試補貼,如今為何成了一兩?”
    “誰告訴你們原本應有五兩?”宋芷茗道:“從大司開朝以來,就沒有哪條律法條文明確規定,朝廷必須給考生發考試津貼。”
    “之前之所以每人給五兩,是因有一年春闈,一考生長途跋涉曆經寒冬來到京城,差點凍死在京城巷子裏,朝廷才給的五兩助考銀,幫她度過在京城的這幾日。”
    “後來國庫有銀子,便成了不管秋闈還是春闈,貧苦考生一律發五兩津貼。”
    這些事情不少考生真不知道,她們光知道隻要開出貧困的單子就能領五兩銀子。
    考生們覺得跟鄉紳富商比,跟京城本土考生比,她們可窮太多了。於是每次京郊附近的考生幾乎每人人手一份單子,就等著領錢。
    京城考生都住自己家裏,而她們要住客棧,拿補貼不是應該的嗎。
    可如今宋芷茗告訴她們,朝廷並沒有必須要給考生補貼的義務跟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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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是朝廷的情分,是執政者體恤她們不易。不給,是朝廷的本分。
    “今年黃河大水,沿河一帶百姓流離失所,朝廷本就在籌賑災銀兩,就這還需要挪出一部分銀子給你們做津貼。”
    宋芷茗目光在眾考生身上掃過,看著她們體麵整齊幹淨的衣服問道:“你們昧心自問,跟災民比起來,你們拿在手裏的這一兩銀子燙不燙手,壓不壓心。”
    “你們若是嫌少,大可以不要!你們手裏‘打發乞丐’的一兩銀子,在災民那裏,是能養活一家幾口人的救命銀!”
    此話一出,客棧裏徹底安靜下來。
    眾考生麵麵相覷,雖覺得被宋芷茗當眾數落很是難看,可又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她們剩餘的四兩銀子呢,現在有答案了,是被戶部拿去賑災救民了。誰有意見?誰都不敢有意見。
    這群人自稱天之嬌女,理應享受天下最好的待遇,可如今跟災民比起來,她們自己都不敢說自己比災民重要。
    正巧這時外麵京兆尹府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是誰,怎麽進的京城?”
    蹲在牆角的幾人說道:“俺們是從北麵來的,家鄉發大水,莊稼跟家都沒嘍。俺們來京城投奔親戚,隻是多年未見認不得了,走投無路才在這兒等。”
    等著看路上能不能遇見親戚,哪怕知道此舉等同大海撈針,可她們也沒有別的辦法。
    宋芷茗見考生們朝外探頭,便微微側身讓出一條路。
    考生們站在門口,就看見門外那個說話的人瘦到皮包骨頭,身上衣服髒汙不堪,頭發都打結了。
    她們先前蹲在陰涼處,考生們進進出出竟是沒一個往她們身上瞧的。就算有看見的,想的也是京城居然還有這麽苦的乞丐?
    有幾人路過時還往她們麵前拋過銅板,祈願自己今天的善舉能換來九月份的桂榜題名。
    如今想著她們也有家,也曾跟街上的百姓一樣有著體麵跟尊嚴的生活,幾個拋銅板的考生臉上火辣辣的疼,竟有些無地自容。
    這些難民收到銅板的那一刻,心裏得是什麽滋味。
    恐怕比她們看見考試津貼從五兩變成一兩還難受。
    “朝廷為什麽不為她們做點什麽?”有考生問,“賑災銀兩呢,國庫裏的銀子呢?”
    宋芷茗反問,“國庫哪來的銀子?每年地方收的那點稅,連官員的俸祿都不夠,哪裏勻出銀子救濟災民,又如何給你們每人五兩的考試費用?”
    考生們一陣沉默。
    當考生時沒有補貼就罷了,照這麽看,將來就算當了官也有可能發不出俸祿……
    因為國庫沒錢了。
    這麽大的一個現實突然攤在她們麵前,眾考生都有些茫然愣怔,在她們的認知裏,國庫的銀子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可如今宋芷茗告訴她們,國庫也跟米缸一樣,沒有新米進來,舊米總會被吃完的。而她們入朝為官後,很可能沒米吃。
    考生心裏突然有些恐慌。
    刀切實割在她們身上了,跟她們自己利益緊密相關了,她們才會拋開幻想,腳踏實地地細想該怎麽辦。
    國庫之所以沒錢是因為各地稅率過低,那如果重新定稅,國庫不就有錢了嗎?國庫有錢才能賑濟災民,國庫有錢春闈才不會有考生凍死街頭。
    想想她們先前一致排斥增稅,這會兒竟自己想著該如何增稅,一時間隻覺得臉疼。
    從今日之事看來,那誰增稅的提議也有可取之處哈。
    稅本就該取之於民,再用之於民。
    考生中有不少人一下子就悟了。
    門外京兆尹衙門的人確定這幾人是難民後,直接用刀背推著她們往城門方向走,“走走走,這是京城,不是你們老家。趕緊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災民本就餓的頭暈眼花沒力氣,被這麽一推直接跌在地上,那重重一摔,直接摔在考生心頭上,看著實在可憐。
    考生們瞬間提起心,下意識將目光投向宋芷茗。
    宋芷茗眼睫垂下,淡聲開口,“我隸屬禮部,無權過問京兆尹府的事情。”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被趕出京城啊,在城裏尚有一線活路,出了城豈不是隻能等死?”有人直接衝出去,攔在衙役麵前,抖著雙腿說,“你不能趕她們出去!”
    安從鳳跟著過來,伸手將地上的災民扶起來,同時把自己的那一兩銀子給她,輕聲說,“留著生活。”
    有她倆帶頭,越來越多考生出來,擋在災民們麵前。
    宋芷茗舒了口氣,眼裏總算露出一抹清淺的欣慰。希望大司的年輕一輩們永遠懷有熱血跟意氣,而不是被養成隻知道張嘴索取的缸內米蟲。
    如果大司需要,能有人像今天這般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哪怕害怕,也不退縮。
    這才是長皇子的目的。
    街上動靜鬧的越來越大,不少原本在店裏或者屋裏的人都探頭出來看。
    衙役領頭見事情不對,立馬抽出刀,恐嚇道:“京兆尹府辦事,閑雜人等讓開!官刀麵前,可分不清誰是考生誰是惡意流竄入京的惡人!”
    短短幾個瞬息,難民就被打成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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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吳嘉悅本來是來吃飯的,結果正巧碰上衙役朝考生跟災民揮刀,嗬斥道:“當街拔刀,京兆尹府就是這麽辦差的?你們領頭的是誰,讓奶奶我看看。”
    吳嘉悅兩手搭在身後,慢悠悠走過來,走到拔刀逼近考生的那個衙役麵前,伸手一把將那衙役推的往後連退幾步,“嚇唬誰呢。”
    她是當今協辦大學士吳思圓吳大人的嫡長女,宮裏唯一的貴君是她舅舅,最有希望成為太女的小皇女是她外甥女,吳嘉悅可以在這條街上橫著走。
    別說幾個衙役,就是品以下的官員,見著她都得下轎頷首打招呼。
    對麵一樓的蘇虞從來沒覺得走路跟隻猴子一樣的吳嘉悅這麽好看過!!!
    好看的吳嘉悅雙手抱懷,用下巴跟鼻孔看著麵前的衙役,“臉生啊,姓李的呢?”
    往常都是李衙役帶隊,今個倒是換了個生麵孔。
    作為這條街上的紈絝,認識京兆尹府的人很正常。她當初不懂事找夫子半夜約架時,帶隊過來的就是李衙役。
    此衙役姓徐,將刀收起來,走到吳嘉悅麵前行禮,低聲道:“屬下姓徐,幸得吳大人賞識這才混了個京兆尹府衙役的差事。今日衝撞了大小姐是屬下不對,等屬下辦完今日這差事,自請去吳府給您賠不是。”
    吳嘉悅微微頓住。
    她又不傻,自然能聽出對方話裏的深意。這人是母親的人,今日這事是母親授意的,因為秋闈在即,考卷未定,京中不得出現難民。
    要不是京城門口的守門將軍隻聽兵符行事,吳大人也不至於用京兆尹府的人。如果守門處有人可用,直接就能把入京的難民攔在外頭,哪至於上街來趕。
    徐衙役本就怕事情鬧大難辦,誰知道先是考生衝出來,後是吳嘉悅多管閑事。
    她現在隻求這個蠢貨能聽懂她話裏的意思趕緊讓開,免得大家一起被吳大人責罰。
    吳嘉悅頂著徐衙役的視線,緩慢抬手掏耳朵,吊兒郎當地拉長語調問,“你~說~什~麽?”
    徐衙役,“……”
    徐衙役想罵她娘!
    吳嘉悅伸手把徐衙役往後推,“滾開,別離我這麽近,擋著我耳朵聽聲了。”
    她看向眾人道:“今日這事我做主,這些人就留在京城,哪兒都不去。隻要上麵沒明旨說趕,誰也不能哄她們走。”
    吳嘉悅臉色認真,“她們與我們一樣,都是大司子民。隻要在大司境內,她們腳下所踏之處,便是她們的容身之所,沒有本土跟外地之分。”
    這話說完,宋芷茗帶頭鼓掌。
    萬萬沒想到啊,老吳家裏竟然長出了一根好筍!
    有吳嘉悅這個“看不懂”眼色的紈絝在這兒站著,徐衙役沒有半點辦法,隻能暫時收隊。
    考生們對吳嘉悅剛才那番話格外欽佩,忍不住過來搭訕。
    安從鳳朝吳嘉悅拱手,笑著稱讚,“閣下好魄力!”
    吳嘉悅微微揚眉,視線落在安從鳳的一雙桃花眼上。
    這人跟蘇虞一樣都是桃花眼,可能是看習慣了吧,吳嘉悅就覺得蘇虞眼睛裏透露出來的是瀟灑通透自有一股灑脫韻味,而這人的眼睛就多了些別的。
    她說不出來,但總覺得不如蘇虞的好看。
    “也就那樣吧,”吳嘉悅表示,“主要是我夫子教得好。”
    吳嘉悅出完風頭得意極了,邁著八字步進的酒樓一樓房間。
    蘇白蘇站起來為她鼓掌。
    吳嘉悅嘚瑟地抖腿,又故作淡定地張開雙臂,手往上擺動。
    蘇虞立馬懂了,扇子別在腰後,弓腰顛顛地跑過去,伸手給吳嘉悅捏肩,同時瞪向白妔跟蘇婉,“沒眼力勁的,還不趕緊過來扶著咱小吳大人上座!”
    “來了來了。”白妔立馬擺出小一的姿態,將手中的空氣當做巾帕往肩上一搭,伸出一隻手臂湊過來,“小吳大人快坐下,別累著。”
    蘇婉扯著袖筒,將吳嘉悅坐得椅子擦拭的幹幹淨淨。
    譚柚就這麽含笑看著四人鬧。
    吳嘉悅坐在譚柚對麵,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怎麽樣?沒丟夫子的臉吧。”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厲害爆了!竟然能脫口而出說出那樣的話,事後回想起來,吳嘉悅激動地指尖發顫。
    換做以前,她是不會跟徐衙役講道理的,因為她肚子裏就沒道理,所以沒法講,隻能揮拳頭。
    到時候她有理也成了沒理。
    譚柚頷首,毫不吝嗇地說道:“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有魄力有膽量,是大司未來的希望。”
    她說的話明明跟安從鳳說的很像,但吳嘉悅的反應卻跟剛才在樓下截然不同。
    吳嘉悅臉有點熱,抬手撓後頸,含糊說,“我也覺得挺好。”
    誰不喜歡被誇獎啊,尤其是她這種被打壓長大的,更想得到認同。
    “你剛才是真風光,”蘇虞站在吳嘉悅背後給她捏肩,悠悠歎息,“但你也就風光這一會兒,看你到家可怎麽辦,吳大人說不定要打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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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虞說起“屁股”的時候,手往吳嘉悅左右臉上輕輕拍了拍。
    玩笑的語氣下是對她的擔心。
    從剛才徐衙役朝吳嘉悅走近,幾人便能看出來她是吳大人的人。
    “滾!”吳嘉悅抬手揮開臉上的爪子,眸光閃爍,嘴硬地說,“反正風頭出了就行。你看,難民留下來了,考生們也沒危險。”
    樓下難民跟考生們一起進了客棧,禮部的人繼續辦她們的差事,一切表麵上似乎恢複如常。
    譚柚看向吳嘉悅,吳嘉悅知道她想說什麽,先開口道:“夫子別管了,我跟我娘總會有這一天,早點晚點沒區別,讓她對我死心也好。”
    這事譚柚能幫她一時幫不了她一世。
    吳嘉悅既然這麽說了,譚柚便沒再多問。
    她伸手拿公筷夾了個螃蟹放在吳嘉悅麵前的小盤上,溫聲道:“上次見你愛吃,便讓她們做了一盤。”
    吳嘉悅又笑起來,得意地衝蘇虞揚眉,故意說,“謝謝夫子。”
    她本是四人中最茫然的那一個,因為吳大人立場的關係,就注定吳嘉悅難辦。
    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好像成長了許多,不再是以前那個頭腦發昏容易衝動的吳嘉悅。
    譚柚知道,吳嘉悅今日之舉是她考慮清楚後才踏出的那一步。
    她已經知道如何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了。
    蘇虞多麽敏銳,看出吳嘉悅心裏做出怎樣的選擇,不由伸手搭在吳嘉悅肩上,輕輕拍了兩下,隨後語氣一轉,“呦,吳奶奶吃蟹還得自己剝呢?這麽沒有排麵!”
    她道:“小白子,還不過來剝蟹!”
    白妔拿筷子扔蘇虞,“演上癮了你。”
    蘇虞嘿嘿笑,“我開心我樂意。”
    蘇虞繞著飯桌跟白妔打鬧,以前她們吃飯吃不完剩就剩了,今天卻都打包帶走,留著晚上吃。
    今天譚柚給她們上了一課,很深刻的一課。
    蘇虞甚至已經開始想,她考功名能不能不隻是為了自己跟阿柚,而是為了盛世向上家國和融呢。
    她們這一輩,定能為如今的大司做點什麽。
    譚柚跟四人分別的時候已經是戌時末。
    臨近科考,四人依舊不願意放鬆,在吳府學到現在才離開。
    譚柚下了馬車抬腳進門,花青就在門口等她。
    “怎麽了?”譚柚看她等在這兒,以為有什麽事兒。
    花青說不出的高興,甚至有點激動。她連蹦帶跳的從台階上下來,湊到譚柚耳邊神神秘秘的跟她說,“主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譚柚笑,她今天已經收到了好消息,那便是大司依舊還有未來可以期待,以及吳嘉悅的成長。
    這些足夠令她欣慰。
    花青嘿嘿笑,“殿下今晚回來啦。”
    她替譚柚高興,因為這對小妻夫有大概五天時間沒見麵了。在司牧回來後,得到他的許可,花青便早早等在門口,就為了讓譚柚提前開心一下。
    然而譚柚的反應跟花青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以為主子會很開心,畢竟終於又能見到自家的小夫郎殿下了。結果譚柚臉上先是愣怔隨後便是皺眉擔憂。
    花青茫然,“您聽了不高興嗎?”
    才剛成親,甜甜蜜蜜的感情就因為五天見不到而冷淡了?!
    “不是不高興。”譚柚問,“殿下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花青愣,“我也不知道啊,人也才剛回府小半柱香時間。”
    譚柚抬腳往府裏走。
    她臉上雖未表現出驚喜之色,但往墨院邁的腳步的確比平時大很多。
    秋闈跟洪災趕在一起,司牧一直住在宮裏處理公務,怎麽突然回來了?
    譚柚輕抿薄唇,心裏頭回出現不安跟擔憂。她知道司牧是什麽性格,在他心裏向來大司比別的事情重要。
    所以他突然回府,還趕在最忙的時候,讓譚柚有些擔心。
    是他身體吃不消,還是宮裏出了其他麻煩。
    “都不是哦。”
    洗完澡後香香軟軟的司牧看見譚柚後,歡快地跳到她懷裏,摟著她的脖子親了下她緊皺的眉心,回答她的疑惑,“隻是因為太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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