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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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跟京城周圍的考生秋闈統一在京城考, 地點設在貢院,由禮部統籌跟安排。
    監考人員則從翰林院內抽選,在考生之前入場, 在考生之後離場。
    考試時間是八月九日到八月十五日, 八月七日下午可提前進入考場,八月十五日上午也可以提前出考場。
    蘇白蘇三人連帶著吳嘉悅,其實都不是頭回參加秋闈考試, 但還是選擇八月七日下午過來。
    蘇虞給出的理由是, “我是那種臨時抱佛腳的人嗎?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
    白妔翻白眼, “你不是,那你倒是把你手裏的書放下啊。”
    “這都快進場了,你還在這兒蹲著看書。”白妔抬腳踢蘇虞, 蘇虞□□似的, 往旁邊蹦躂。
    “貢院門口, 文人聚集,你怎麽能動腳呢,”蘇虞昂臉用手裏的書對著白妔指指點點,語氣譴責, “不文雅。”
    蘇婉蹲在旁邊將三人要用的筆墨硯台鎮尺重新檢查一遍,又把衣服等物仔細理好, 將考生帖子放在最上麵,方便待會兒進場的時候直接遞過去。
    她們從小到大, 每次有什麽考試,都由蘇婉做最後的整理, 她心細, 不會丟三落四。
    蘇婉平時在小團隊中看起來不甚顯眼, 但在看不見的地方時常起著很重要的作用, “阿姐,你這扇子怎麽又帶過來了。”
    蘇婉將蘇虞的扇子掏出來,“不能帶的。”
    蘇虞指著扇子說,“沒字的,你看看,上麵是沒字的,我今年特意弄了一把。裏頭那麽熱,沒有扇子我不得熱死。”
    如今才八月份,天氣還是熱啊。
    “熱死也不行,”蘇婉毫不留情地將扇子掏出來,“不準帶額外的紙張進去,扇麵也是紙。”
    “你怎麽跟阿柚一樣軸!”蘇虞眼睜睜看著扇子被翻出來,滿臉不舍,宛如那扇子是她夫郎似的,硬是演出生死離別的感覺,“死倔。”
    蘇婉被罵非但不生氣,還抿唇笑了,語氣得意,“什麽老師教出什麽學生。”
    她將三個筐依次放好,蹲在旁邊拍了拍,“行了。”
    正巧吳府的轎子也到麵前。
    吳嘉悅被長隨扶著從轎子裏一瘸一拐地走下來,顯然是還沒完全恢複。
    “呦,我還以為你得被抬著過來呢。”蘇虞從地上躥起來,一手握書一手往吳嘉悅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還行,沒咱們想象中的那麽腫圓。”蘇虞覺得手感一般,還頗為遺憾地搖頭咋舌,將摸過吳嘉悅屁股的手在吳嘉悅後背衣服上蹭來蹭去。
    吳嘉悅,“……”
    吳嘉悅眼皮抽動,氣到要抬腳踢蘇虞,“滾。”
    她怎麽有這麽狗的好友。
    蘇婉趁著還沒從地上起來,手朝吳府長隨一伸,示意她將吳嘉悅的考生筐遞過來。
    長隨明顯遲疑起來,這東西跟別的可不同。
    “給她。”吳嘉悅倒是沒半分猶豫,跟長隨朝蘇婉努嘴。
    蘇婉接過筐,又從裏到外檢查一遍,最後將這個筐跟前麵三個並排擺在一起。每個上麵都貼有考生名字,倒也不會拿錯。
    吳嘉悅站著累,坐著疼,頗為難熬。
    “你娘也太狠了點,”白妔彎腰圍著吳嘉悅的屁股看了一圈,期間還要掀起她的衣擺,“這麽些天還沒好。”
    吳嘉悅頗為不自在地跟著白妔轉起來,“別看了,你們不要臉麵,我還想要點。”
    “你那臉上都能跑馬了,你還要什麽臉麵。”蘇虞伸手一把勾住吳嘉悅的脖子,嘿嘿笑,“阿柚待會兒過來送考,肯定又要再看一遍您這貴臀。”
    說著又摸了一把,然後哈哈大笑跑開,“你有本事生氣,你倒是有本事追我啊。”
    吳嘉悅沉默,吳嘉悅問白妔蘇婉,“她是不是學傻了?怎麽感覺這裏不正常。”
    她指了指腦子。
    白妔疑惑,“她那裏什麽時候正常過。”
    蘇婉就比較含蓄,輕聲道:“阿姐又胡鬧。”
    明明她才是妹妹,現在這副無奈的語氣,頗像一位長姐。
    三人不搭理蘇虞,蘇虞就覺得沒意思。
    她從地上將扇子撿起來,書別在後腰帶上,扇麵展開輕輕扇,“說到阿柚,你們聽說了嗎,主要是你聽說了嗎,秋闈考題泄露出去了,說是殿下為了斂財背地裏找人賣考題。”
    蘇虞對著吳嘉悅說的,畢竟她們三個幾乎天天見,有什麽消息都是第一時間知道。
    吳嘉悅翻白眼,“以為我是你們,消息那麽閉塞。”
    蘇虞瞬間來了精神,一雙桃花眼鋥亮,伸手抓住吳嘉悅的肩膀,“那你有考卷跟答案嗎?”
    “姐妹,親姐,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姐!把考題跟答題思路說給我們聽聽唄。”蘇虞道:“有這等好資源,可不得共享。”
    吳嘉悅嫌棄到上身往後仰,整個人幾乎都躺在長隨肩上,“誰稀罕當你姐。”
    她道:“我知道這事,但沒買。”
    “你也要買啊?”白妔驚詫,“我以為都是直接送到你麵前。”
    吳思圓因為這事還被皇上責怪了,誰敢把考卷送進吳府。
    “你們怎麽沒買,不就五十兩銀子嗎。”吳嘉悅疑惑。
    蘇虞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文數字,“就?那是就的事情嗎,就是我舅母,……她也沒有這麽多銀子給我買考題。”
    她們三個人身上湊不出十兩銀子。
    吳嘉悅,“蘇大人跟白大人也沒給你們買?”
    蘇白蘇表情瞬間一言難盡。
    白妔,“我娘說,她要是有這個閑錢,我家族譜第一頁開頭寫的就是她了,哪裏有我什麽事兒。”
    蘇虞苦著臉,“我那狠心的老母親讓我試試蹲街角能不能要來五十兩銀子,如果能,我買考題她就沒意見。”
    吳嘉悅看向蘇婉,蘇婉抿唇攤手,微微搖頭。她也沒銀子,更沒打算買。
    “看來,最終還是要靠我這滿身橫溢的才華才行。”蘇虞扇子又扇起來。
    其餘三人裝作沒聽見,蘇婉疑惑,“阿柚呢?”
    四人朝周圍看,“好像還沒到。”
    譚柚還沒來,但周圍考生越來越多。四人在貢院門旁邊等著,因為來的比較早,剛開始還沒幾個考生,如今考生慢慢聚集過來等貢院開門,人就多起來。
    人一多,議論聲也多。
    蘇虞正要去聽聽她們在聊什麽,有沒有跟考試內容相關的東西,結果腳尖還沒邁出去,譚府的馬車就到了。
    其餘三人瞬間無情地撇開她,直奔馬車而去。
    譚柚從車裏下來,手中拎著個東西。
    吳嘉悅對上譚柚溫和的眉眼,站直抬手行了個學生禮,“讓夫子掛念了。”
    她養傷這段時間,譚柚給蘇白蘇三人上課的同時,還會將筆記跟內容整理出來,著人往吳府送一份。怕東西進不去,譚柚還借用了老太太的麵子。
    基本蘇白蘇三人學了什麽,吳嘉悅就學了什麽,一點都沒落下。她將文章寫完又會送去譚府,譚柚有時會特意起早一會兒專門給她批考卷。
    “傷養的怎麽樣了?”譚柚看吳嘉悅自己是能站穩的,便知道應該好的七七八八。
    蘇虞立馬殷勤地湊過來,蒼蠅搓手,問譚柚,“阿柚,你要不要親自看看?”
    譚柚頓了頓,選擇婉拒,“那倒不必。”
    蘇虞遺憾,吳嘉悅偷偷鬆了口氣,並朝蘇虞飛了個眼刀。
    “阿柚,你手裏拿的是什麽?”蘇婉好奇,她實在是沒見過這種東西。
    “屁股墊。”譚柚將東西遞給吳嘉悅,“裏麵是棉花,塞的比較厚實,待會兒檢查的時候盡管讓她們摸。外麵的灰色外皮用扣子係著,可以解開方便檢查。”
    她準備的東西,吳嘉悅自然放心。
    她將東西抱在懷裏,得意地朝蘇虞等人炫耀,“你看看,多不好意思,就我一個人有。”
    “是不好意思,畢竟這麽大還被打屁股的,也就隻有你一個人了。”蘇虞嘖嘖搖頭。
    吳嘉悅,“……”
    嫉妒,她們這是嫉妒!
    譚柚見人越來越多,正準備讓她們去排隊等著進場,然而還沒開口,就聽到身後有人議論。
    “那考題真是長皇子賣的?”有人聲音立馬拔高,不僅譚柚等人聽見了,其餘考生也聽見了。
    蘇虞當場質問,“你這人說話怎麽張嘴就來,我還說那考題是你賣的呢。”
    那人也分毫不讓,“長皇子是何名聲,誰人不知,這考題往外泄露也就他能幹得出來。他為了錢財,不顧我們眾學子的前程跟努力,這種人憑什麽掌權?!”
    “我們寒窗苦讀數十年,如今辛苦打了水漂,難道連要個公道都不行嗎!”
    她一嚷嚷,譚柚跟蘇虞等人身邊圍著的考生越來越多,都在七嘴八舌說話,言語中全在譴責司牧。
    從考題到他掌權,從掌權到兵符,最後是他男子身份。
    蘇虞把白妔拉出來,指揮道:“去,咬死她們!讓她們說殿下壞話!”
    白妔,“……”
    當她是鬆獅呢。
    譚柚微微皺眉,感覺這些學子應該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才在此煽動言論,意圖搞考生心態。
    心中有氣時,人是很難冷靜下來做文章的。
    心不靜,文不成。
    譚柚環視一圈,找到最開始高喊的那人,走上前,問,“你說考題是長皇子賣出去的,此事可有證據?”
    那人梗著脖子大聲道:“還要什麽證據,這事除了他誰還能做出來!”
    譚柚聲音依舊平和緩慢,不疾不徐地說話,“既然沒有證據,便不能空口無憑汙蔑別人。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在場都是讀書人,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對方道:“讀書人?還沒開考,這考題就已經泄露出去,我們當什麽讀書人!”
    譚柚問,“既然沒有開考,還沒曾見過考卷,你如何得知市麵上所謂的考題就是秋闈真正的考題呢?若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也不無可能。”
    是啊,要是有人故意賣假考題搞她們心態呢?
    那人眸光閃爍,有些被問住了,聲音也沒有剛才那麽大,“那群世女們說拿到了考題,是長皇子賣的。”
    “她們說什麽便是什麽?”譚柚兩手背在身後,環視一圈,還是那三個字,“證據呢?”
    隻要提到證據,這些人就啞口無言,因為沒有證據,所有一切不過是道聽途說。
    有人說那考題是秋闈考題,說的人一多她們就信了。
    有人又說考題是長皇子泄露的,有理有據,加上她們本身就對司牧一個男子掌權存有偏見,於是又信了。
    因為這些言論,有多少學子內心浮躁,輾轉反側幾日未能好好休息。她們被怒氣衝暈,被她人言論所左右,恨不得拿刀進宮捅死長皇子給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
    可如今一女人,她就站在人群中間,溫聲問她們,“證據呢?”
    有人沒忍住說,“空穴不來風,既然流言四起,定是有原因,隻是我們人微言輕拿不到證據。”
    “你們為何拿不到證據?”譚柚伸手指向身後那扇緊閉的大門,“從這兒進去,等從這兒再出來時,你們便能知道真相。”
    “不過短短一夜時間,便能看見那考卷,你們都等不得嗎?”
    譚柚收回手,指尖收縮成拳背在身後,質問眾人,“爾等是讀書人,沒有證據,便輕信別人。難道諸位讀的書,都是讀給耳朵聽的嗎?沒半點流入心中,用心去思考?”
    “讀書能明理,讀書能明智,讀書要的更不止是一紙功名,而是心有信仰能辨是非,如此方能所向披靡。”
    譚柚皺眉,“你們若是連分辨真假等待真相都做不到,進不進這扇門,又有什麽區別?”
    “你們自稱讀書人,信過自己讀過的書嗎?跟那張所謂考題比起來,你們信過自己嗎,信過朝廷嗎?”
    “道聽而途說,德之棄也。”
    譚柚聲落,場麵一下安靜下來。
    大概過了幾瞬,才有人站出來,底氣十足地說道:“說得對!我們為何不信自己可以?而要執著於她們有考題我們沒有?”
    她們怨憎的到底是考題,還是這出身?
    “若真是考試不公,我們再來要公道,何須提前開始焦慮吵鬧,影響了我們自己的心態?”
    “朝中有宋大人,有馬大人在前,外加災民一事剛解決,我們都是親眼所見,為什麽不信朝廷?”
    此人身後,又有她人,“我們不妨先別下結論,等進了這扇門,等明日見到考卷,一切自有分曉。”
    眾考生一想也是,都等了三年,還差這一夜?
    原本心頭的憤怒跟戾氣慢慢平複下來,吵嚷聲漸漸消散。
    有人往前走兩步,朝譚柚拱手,“謝您開導,是我們執拗了。”
    就跟走進死胡同一樣,眼前隻剩牆,看不見半分路,被困得暴躁著急,慢慢失去理智。
    那人說,“今日礙於我們詆毀長皇子,但凡明日考題跟市麵所傳不同,等秋闈結束,我願帶頭去長皇子府門口跟長皇子殿下賠罪。”
    “身為文人,語言既是力量,我們不該這般聚集聲討他人。此事,不管真相如何,都是我們沒理在先。”
    有她帶頭,其餘人跟著附和。
    譚柚這才露出笑意,“好。”
    那人看譚柚胸有成竹,篤定長皇子沒錯一般,不由問,“敢問您是何人?”
    蘇虞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聽,到這會兒才開始眼皮跳動,伸手輕扯譚柚袖筒,示意她別說。
    譚柚像是沒感覺到一般,腰背比剛才還板正筆直,聲音清晰且緩慢,“譚柚,司牧的妻主。”
    司牧?
    在場不少人抽了口氣,再看向譚柚的眼神就變了。
    好家夥,她們罵人家夫郎罵到□□主麵前了!
    蘇虞抬手遮臉,她們就怕譚柚說完自己是誰,這群考生會連她一起懷疑。
    正巧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貢院開門了,大家快來排隊。”
    眾人立馬朝門口走去。
    有幾人躊躇片刻落在眾人後麵,她們又折返回來,站在譚柚麵前。
    白妔跟蘇虞立馬挽起袖子,擋在譚柚身前,“幹什麽,吵不過就想打架啊?”
    “不是,”剛才帶頭說話那人,拱手朝譚柚長作一揖,“您今日點醒我們,不管您是何身份,也不管您的用心,總歸受益之人是我等,我們理應稱您一聲夫子。”
    算是一日之師。
    “我們言出必行,若真是冤枉了長皇子殿下,我們願登門謝罪。”
    她們語氣不卑不亢,知錯就改,反而坦蕩磊落,有一股文人風骨。
    說完,她們才結伴離開。
    譚柚抬眸看,此次科考之後,應有很多考生會反思自己對長皇子的偏見,跳出原有的狹隘思維,重新去看這位為國為民的執政者。
    “你們不進去?”譚柚問身後四人。
    蘇白蘇吳剛才就圍在她身邊,生怕她被文人衝上來打了。
    譚柚笑,“我喜歡以理服人。”
    她頓了頓,又道:“她們也沒罵人。”
    蘇虞連連點頭,“對對對,最主要的是沒罵人,所以還能講道理。”
    這要是帶點髒話罵了司牧,道理可就不是用嘴說的了。
    吳嘉悅想起譚柚能空手接棍子,不由頭皮發緊。她當初是怎麽敢的啊。
    “阿柚,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蘇虞豎起食指,“你為何這般篤定考卷不同?”
    按譚柚避嫌的性格,應該不會主動問司牧。
    譚柚兩手又搭在身後,聲音含笑,“自然是因為我信他。”
    “莫說是他,換做旁人,隻要沒有證據,我便不會被大眾的輿論所裹挾,失去自己判斷是非真假的能力。”
    “讀書者,應當堅守自己的清明之心。”
    四人對這話感觸最深,畢竟都曾是被輿論否定過的人。
    蘇虞將後腰帶上的書抽出來,雙手遞給譚柚,“幫我拿著,等我得了狀元再來取。”
    白妔一巴掌呼在蘇虞腦後,“傻子,你這考的是秋闈,不是殿試,春闈就不用看書了?”
    本想裝一把的蘇虞,“……”
    她氣急敗壞伸手撓白妔,“要你管要你管!”
    四人氣氛重新回歸輕鬆,“那我們去了。”
    傍晚黃昏,滿天晚霞暈染天空,走遠幾步看,貢院以橘黃晚霞為背景,倒是真如一道天門。
    貢院就像龍門,魚貫而入的學子如鯉魚,能否一躍成功,不在於別的,隻在乎自己有沒有真憑實學。
    譚柚在考場門口站了一會兒,天色擦黑才回去。
    她以為司牧今日會過來,結果沒有。
    譚柚眼睫落下,坐在馬車裏,從袖筒中將老太太給的糖掏出來。
    她沒吃,就是留給他的。
    譚柚不知司牧此舉究竟是何用意,但她相信勤懇為民的他,不會拿天下考生的前途開玩笑。
    所有一切有理力爭,既是信他,也是信天下學子。
    譚柚將糖又放回袖筒中,靜心等著明日。
    翌日,貢院從天色蒙蒙亮便開始檢查考生入場。
    安從鳳便在這批考生裏,她進入考場時左右不動聲色看了圈,裏麵的考生已經起床,但氣氛平和,眉目舒展,跟她想象中義憤填膺的狀態不同。
    她們怎麽這麽冷靜?
    安從鳳掩下心底想法,待在自己位置上等著考試開始。
    辰時,發卷開考。
    所有考生都在等,這不僅僅是一份考卷,更是朝廷、是掌權者對考生的態度,對寒門學子的重視程度。
    考卷到手,考生第一時間去看考題。
    隻一眼,提了幾天的心終於穩穩地落在一塊叫做“公正”的地麵上。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這考題更務實一些,但又沒那麽刁鑽,更多考的還是學子們的基本功。
    考生心中不由一陣狂喜,她們甚至覺得這份考卷比市麵上流傳的那一套更好。不管是出題思路還是出題內容,都不是華而不實的空想。
    果然啊,市麵上那份就是個假貨,哪裏能跟這真考卷比,光這題目質量就不在一個水平。
    基本接過卷子的每一位考生,臉上都有表情。
    有狂喜,有欣慰,有了然,有震怒,有絕望。
    那些買了假考卷的人,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華麗的辭藻,對著這務實的考題,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好像硬貼上去都不合適。
    這些人,本以為花了五十兩就能得到一個功名,以為朝堂之門已經為她們打開。
    直到摸到卷子,才發現,是被騙銀子的大門朝她們打開了。
    考題是假的不說,還害得她們苦背一夜,尤其是虧了五十兩銀子。這會兒可謂是身心受創,幾乎是欲哭無淚,恨不得原地耍驢。
    考場百態,被貢院緊閉的大門留在四方院內。
    等在考場四周以為能鬧起來的百姓,等了一天都沒聽到裏麵有動靜,這才了然,考卷沒問題。
    那到底是誰在傳瞎話,說人家長皇子喪心病狂地賣考卷?
    拿這等大事造謠,還要不要臉啦!
    譚府中——
    譚柚睡眠向來不錯,可昨夜難得沒睡好。
    她捏著眉心從床上坐起來,緩了會兒神,才穿鞋下床。
    差不多應該辰時初,考生們應該已經開考了。
    花青估計一早就去貢院周圍,等著聽裏麵有沒有動靜。
    墨院裏也沒什麽下人跟小侍,譚柚今日有些懶,隨手拿起外衫披在肩上,將門打開。
    門朝兩邊敞開,譚柚抬眸,就瞧見坐在她門口台階上的司牧。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坐在那兒像是睡著了,雙腿蜷縮,雙臂搭在膝蓋上,側臉趴在手臂上。
    清晨光亮落在他身上,襯得那身明黃朝服格外的亮。
    他應該是早朝剛結束便來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譚柚將身上的外衫扯下來,抖開輕輕披在他身上。
    她的衣服罩在司牧肩上有些大,衣擺堆積在他身後的地板上。
    譚柚本來還有些懶散的情緒,但在看見清清瘦瘦的司牧坐在她門前等她睡醒的時候,便什麽都沒了。
    “阿柚。”司牧迷迷糊糊醒來,側頭看肩上的衣服,又看向無聲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他沒第一時間往她懷裏歪,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個桃。
    他壓著桃睡的,硬桃將白嫩的手臂硌出一塊紅印子。
    司牧雙手捧著桃,抿了抿微白的唇,軟聲說,“我給你削個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