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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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芸對於司牧的到來絲毫不覺得意外, 如果司牧不過來,司芸才覺得奇怪。
    殿外的那些禁軍從上午便守在那兒,名義上是保護, 實際上是監控。
    她堂堂大司的皇上,被長皇子給監控了。
    嗬,說出去都好笑。
    若不是母皇去世前執意將兵符留給司牧,現在她也不會落得個如此滑稽的場麵。
    司芸心裏清楚, 禁軍不撤,就是在等司牧過來“問罪”。
    “這麽晚了, 阿牧怎麽還沒去休息?”司芸將視線從門口收回,落在手中的書卷上。
    司牧輕笑, “皇姐不是也沒睡嗎,是在等我?”
    “茶喝多了睡不著,”司芸翻了一頁書, 緩慢抬眸看向司牧, “再說, 哪有姐姐等弟弟的道理。”
    兩人是一父同胞的親姐弟, 長相有六七分的相似, 尤其是眼睛。隻是如今這兩雙眼型幾乎相同的鳳眼裏麵, 加在一起都湊不出半分姐弟親情。
    門裏門外的氣氛像是一根緊繃的弓弦,在寂靜無聲的黑夜中慢慢拉滿。
    司牧忽地笑了,鳳眼彎起, 軟聲道:“皇姐, 我都來了, 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司牧將身上的銀白色大氅解開, 遞給隨行而來的胭脂, 一身清爽利落的翠青色棉衣, 抬腳要往殿內走。
    赭石上前試圖阻攔,“殿下。”
    司牧側眸看他,赭石心頭一沉,頭顱不受控製地低下,不敢跟他對視。
    “赭石,退下。”司芸開口,語氣輕鬆,“我們姐弟二人喝茶說話,不用你伺候。”
    赭石這才躬身往後退了兩步,“是。”
    殿內點著炭盆,隻是熱氣不夠。
    司牧進來後,往書案旁邊的炭盆裏加了幾塊炭,順勢坐在旁邊的矮凳上,修長骨感的兩隻手伸到盆上方取暖,“讓皇姐見笑了,我向來畏寒,如今還未寒冬,便已經手腳冰涼。”
    炭盆裏,新炭蓋著舊炭,絲橙紅色的火光。
    好在炭是好炭,沒有煙氣。
    “倒是我這個當姐姐的疏忽了,”司芸將書放下,“你既然身子不好,晚上就應該早睡,茶能不喝便不喝,傷胃。”
    她話雖這麽說,但手上卻是為司牧斟了杯茶,放在書案邊靠近司牧的位置。
    司牧捧著茶盞,笑,“謝皇姐。”
    兩人相處,倒是比在門口時融洽幾分。
    “你看看,我們還是可以跟尋常姐弟一樣,不是嗎?”司芸坐回書案後麵,絲毫沒有跟司牧一起烤火的打算。
    她身體好,不畏寒,所以殿內的炭盆很多時候就是個擺設,隻有冰天雪地的寒冬,她才需要在殿內四角點上炭盆。
    司牧眼睫落下,安安靜靜捧著茶盞,視線凝集在麵前的這盆炭裏,看細火舔舐炭塊四角。
    “阿牧,你為何非要幹政呢?你若是不幹政,我們姐弟關係該是多好。”
    司芸看向書案前方的弟弟,他坐在矮凳上,身板單薄清瘦,看起來小小一個,讓人不忍心對著乖巧柔弱的他說半分重話。
    可就是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看起來純良無害的小公子,手裏握著掌控全大司的兵符。如今他那雙手,正在慢慢滲透朝堂,意圖將大司完全變成他的囊中之物。
    司芸想,但凡他乖一點,聽話一點,兩人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姐弟不是姐弟,反而更像是仇人。
    “我若是當初不幹政,阿姐會如何待我呢?”司牧歪頭看司芸,漂亮的鳳眼微微彎起,笑著問,“會為我尋一門好的親事嗎?”
    “那是自然,你若是沒這般任性妄為,”司芸道:“何至於嫁給譚家庶女。”
    她說,“我定為你尋到這世上最好的女人,將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司芸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她自己信了幾分。
    一分吧?或許隻有半分。
    “騙子,”司牧眼睛依舊是笑的,緩慢收回目光,輕聲嘟囔,“你撒謊。”
    “我要是不幹政,你便會把我困在皇宮中,”司牧想了想,“能理解,對付猛獸,哪怕沒了尖銳的牙齒,也不可能把他放出去。”
    “最好的做法,自然是要折斷他的四肢,讓他永遠囚在你視線下的牢籠中,如此方能安心。”
    他看著炭盆,看裏麵慢慢升起的火焰,“是嗎,皇姐,我說的對不對?”
    司芸垂眸笑,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阿牧,你怎麽能這麽想我?”
    不是司牧這麽想,而是前世她便是這麽做的。
    先用誠懇真誠的態度加上太君後的誘哄,讓他交出兵權。後又覺得他依舊是個威脅,便讓他慢慢虛弱,直至臥床不起。
    司牧前世沒能等來他嫡親的姐姐為他挑選世上最好的女人,讓他紅火風光大嫁,隻等來滔天火焰,將他連同大司一並吞噬。
    “因為你本來就是這種人,”司牧用細棍將炭翻了翻,讓火見著空氣往上躥,“我曾想相信你,覺得親姐弟,怎至於如此。”
    可相信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跟自己身體日益病弱最後被大火淹沒相比,司牧更不能原諒大司亡在司芸手中。
    司牧至今都覺得,亡國他有一份責任。他身為大司皇族,沒能守護住自家的江山,沒能庇佑住大司百姓,這是他的錯。
    他對不起母皇,對不起天下,對不起他的子民。
    司芸聞言緩慢點頭,“是啊,親姐弟,怎至於如此。若是親姐弟,你怎會拿兵圍我。若是親姐弟,你怎會在秋闈時做手腳。若是親姐弟,你怎麽會妄圖動搖國本奪我江山?”
    司芸看著司牧,“阿牧,你野心太大了,母皇當初將兵權交付給你時,說的是守護好這片疆土,你看看你都在幹些什麽。”
    “翰林院改革,我沒意見,新政推行時,我甚至沒讓吳思圓給你使絆子。可你過於得寸進尺,將手伸向了天下考生。”
    “司牧,大司江山是大司女人拚死拚活打下來的,你一個男子,到底要做什麽?”
    司芸不是個沒脾氣的人,從兵圍養心殿起,她就壓著火氣,到現在算是慢慢爆發出來,像是司牧麵前的那盆炭,火焰上竄,吞噬新炭。
    “古往今來,就沒有比我更窩囊的皇上,母皇當初直接將皇位給你多好,何至於假惺惺的將位子傳給我之後又讓你參政涉政,要你用兵權製衡我。”
    司芸站起來伸手指向外麵,“你看看殿外那些人,她們是禁軍嗎?不是,她們是腳,一個個踩在我這個皇上的臉上!”
    “我,堂堂大司的皇上,被自己親弟弟拿兵捆在了養心殿。多滑稽,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司芸氣極反笑,雙手握緊椅子扶手慢慢坐回去,“何必這麽麻煩,你直接殺了我公然篡位多好,何至於一點點的挖我身下這把椅子,讓我如今日這般難堪。”
    “皇姐竟是這麽想我的?”司牧像是總算明白了,緩慢點頭,“你也隻會這麽想我了。”
    以司芸的心胸跟眼界,的確隻能這麽想他。
    “那你要我如何想你?”司芸譏諷一笑,“你至今沒動手,不過是想等個機會吧,等你有了孩子,等你生了女兒,再弄死我和桉桉,到時候整個大司的江山,便是你司牧的了。”
    “你不敢公然篡位,是因為你是個男子,你若當了皇上,天下女人都不服。”
    司芸靠在椅背上,“男權皇上,嗬,母皇倒是真縱著你,竟讓你生出這等妄圖吞日般的野心。”
    “我動翰林院,是能者上弱者退,為的是增強辦事效率。我動秋闈,為的是新稅,稅製不改,富的是富商窮的是朝廷跟百姓。”
    司牧皺眉看向司芸,“我哪一條,為的是我自己?”
    “隻因為我是男子身份,所以我做的每一件事,落在你們眼裏都帶有成分跟偏見。我動翰林,便是拉攏權臣。我動秋闈,便是把控新臣。”
    司牧垂眸笑,“是啊,都怪我是個男子。可阿姐,我若是個女人,這皇位,會輪得到你嗎?”
    司牧看向司芸,臉上笑意風一般淡去,黝黑的鳳眸靜靜地看著她,“我若是女人,你配坐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司芸有一條沒說錯,他若是當了皇上,天下女人不服。
    “可我從未想過篡位當皇上,也沒興趣如你所說建立所謂的男子政權,她們服氣與否,更不該因我的性別而決定。”
    “阿姐,你我同為大司皇族,你看到的跟做的,都隻是在維護司姓一族的女人地位,而我想要的是,是庇護我大司的子民。”
    司牧坐在矮凳上,瘦瘦小小的一個,可在這光亮微弱的寢殿內,身後的影子被麵前火勢旺盛的炭盆無限拉長放大。
    他聲音輕緩,吐字卻極為清晰:
    “我身為大司皇族,受萬民供養,擔的自然是守護天下的責任。”
    “所以我要我大司海晏河清萬象升平,我要我的家,不會被敵軍鐵騎踐踏。我要我大司的每一寸土地,都不被敵軍的火焰吞並。”
    “我要我大司,堅不可摧。有朝一日,在麵對挑釁時,能順勢出兵擴大疆土。”
    司牧手裏原本微熱的茶盞如今已經冰涼,他垂眸將茶澆在麵前的炭盆中。
    “滋啦”一聲聲響,往上躥騰的火焰瞬間被茶水壓下去,“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處。”
    司芸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你?就你?就你一個男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抬手擦了擦眼尾笑出來的眼淚,“司牧,你未免把自己的野心說得過於冠冕堂皇了些。”
    “從大司建立以來,為大司征戰的是大司女人,守護這片疆土的也是我大司女人,你們男子有統一的宿命,那便是嫁人生女。”
    “他們不配走到女人前麵,你也是。”
    司牧微微擰眉。
    他說的是家國責任,司芸執著的地方卻永遠是女男性別。
    司芸看著那盤被水澆滅後冒著煙氣的炭盆,聲音淡漠,“但凡母皇沒將兵符交給你,沒有你在旁參政涉政,我何至於將目光放在你身上。”
    “兵權給你,你又能如何?”司牧緩慢站起來,彎腰撣了撣自己褶皺的衣擺,“我曾給過你,你珍惜了嗎?”
    到今天,司牧才明白司芸治國失敗的原因。
    她眼前所能見到的東西過於狹隘,沒有足夠的心胸,擔不起這天下的責任。
    若是大司國泰民安國庫富裕,她可能是個守國的中庸皇上。可一旦大司陷入風雨中,她便是個失敗的掌舵者。
    所以前世在她察覺到大司邊疆不穩之後,首先選擇的不是捍衛疆土,而是將最有可能對她產生威脅的弟弟除掉。
    如此,她身邊無憂。
    “我今日其實是來尋個答案,謝皇姐替我解惑。我現在心安了很多。”
    司牧朝司芸走過去,“我沒跟你說謊,我參政以來,從未利用權力為自己謀過一分私,唯獨今天例外。”
    “兵圍你養心殿,的確是我‘濫用私權’。我想殺你,不是為了篡位,而僅僅是因為你傷阿柚。”
    司芸坐在椅子裏看向司牧,目露挑釁,“哦,那你想要如何?殺了我?”
    “怎麽可能呢,”司牧站在書案前麵,書案高度剛好抵到他胯骨處,他朝前傾身,說悄悄話一般,小聲跟司芸說,“你可知道阿柚傷在了哪裏?”
    他聲音太輕了,司芸沒聽清,下意識皺眉往前湊了些。
    兩人距離拉近,司牧忽然拔下頭上的白玉簪子,手指轉扇子一般,將簪子靈巧的在掌心中換了位置,隨後猛地揮手用鋒利的簪子尖劃向司芸側頸。
    司芸大驚,眼睛睜大,心髒險些停跳。她迅速往後撤,後背緊緊抵在椅背上,同時伸手捂住被劃破的脖頸。
    “你瘋了!”司芸呼吸輕顫,聲線緊繃。她垂眸看了下捂過脖頸的掌心,裏麵一片鮮紅血跡。
    同時脖頸處火辣辣的痛感在提醒她,剛才有多麽危險。
    若不是她反應快,現在指不定就被司牧手上的簪子插進脖子裏了!
    司芸眼睛警惕戒備地看著司牧,她萬萬沒想到,司牧會親自動手。
    她這個柔弱的弟弟,會為了一個女人親自跟他動手。
    司牧看著白玉簪子尖尖沾染的血跡,抬眸笑盈盈看向司芸,“現在皇姐總該知道,阿柚傷在哪裏了吧。慶幸的是,她傷的沒你深。”
    司牧握著簪子跟她比劃,“雖是淺淺的一條,但就這麽劃在我心上,比你現在疼多了。”
    “司芸,你怎麽能動她呢?”司牧很是納悶,“你怎麽敢動她呢。”
    “瘋子!”司芸氣極,手拍著桌麵站起來,嗬斥道:“你究竟姓司還是姓譚!”
    司牧不退反進,他忽然靠近,司芸被嚇得往後一仰,又跌坐回椅子上。
    司牧雙手撐著她麵前的書案,玉簪拍在上麵,聲音脆響,身後長發順著單薄的肩頭滑落身前,眼睛直直看著司芸,輕聲道:“隻是警告而已,你怕什麽?”
    司牧頭上隻束了根簪子,這會兒玉簪拿下來,滿頭烏黑順滑的長發披散下來。
    司芸感覺他像個厲鬼,在這光線昏黃的殿內極為嚇人。
    “若有下次,前腳譚柚出事,”司牧微微起身,俯視司芸,聲音清涼淡漠,透著股寒意,“後腳我便親手取你性命。”
    “就為了個女人?”司芸盯著書案桌麵上斷成兩截的玉簪。
    都不是為皇位,僅僅因為一個女人。
    “就為了個女人,”司牧輕撫自己被簪子硌疼的掌心,理由充足,“因為她是譚柚,是我妻主,不是其她女人。”
    “司牧,你個瘋子,”司芸視線從簪子上移開,落在司牧那張白淨乖巧的臉上,表情扭曲,“到底是什麽,讓你變得如此、如此麵目可憎狼子野心!”
    司牧眨巴眼睛,直勾勾看著司芸,笑,“你猜啊。”
    他輕輕軟軟的笑,像是一把羞辱的鋒利尖刀,割在司芸身上,竟比剛才被簪子劃過還疼,因為疼的是尊嚴跟臉麵。
    司芸暴怒,站起來伸手直指司牧,“司牧,但凡我活著一天,你的目的就休想得逞!”
    至今為止,她依舊覺得司牧要篡位,要以他自己的男子之身,建立男子政權。
    司牧目露憐憫地看著司芸,附和地點頭,如她所願,配合道:“對,你猜對了。其實我就是要登基當皇上,我就是要將大司變成我這個男子的天下,你又如何?”
    司牧抬腳往外走,司芸氣到砸了一地的茶盞。
    “你休想!”
    司牧走到門口還回頭氣她,“嘿,我樂意,你管不著。”
    司芸氣到恨不得衝出去掐死他,最後被赭石攔下。
    赭石也慌,“皇上冷靜,禁軍還在外麵。”
    司牧前腳從養心殿離開,後腳禁軍才收隊撤離。
    回勤政殿的路上,胭脂看著司牧披散的長發,柔聲問,“殿下可帶了其餘簪子?”
    “沒有,”司牧笑,“但我帶了發帶。”
    月白色的。
    他站在原地,將發帶遞給胭脂,“你快給我綁一下,披頭散發見阿柚多不好看。”
    今日譚柚難得願意留在勤政殿,司牧回去的腳步都是輕盈歡快的。
    養心殿的事情像是沒發生過,出了那個門,他又是鮮活的樣子。
    譚柚站在勤政殿台階下,抬眸看向朝她快步跑過來的司牧,眼裏露出笑意,“慢些。”
    司牧朝譚柚跑過來,蹲在譚柚腿邊的鬆獅朝司牧跑過去。
    狗子歡快極了,甩著舌頭跟尾巴迎向司牧,簡直就是父“子”二人的雙向奔赴。
    司牧茫然,“?”
    司牧被狗攔住,“!”
    “它怎麽也在?”
    鬆獅兩條前腿熱情地搭在司牧身上,快樂地搖著尾巴,踮著腳要跟他貼貼。
    “它還沒睡,便帶它出來等你。”譚柚朝司牧走過去。
    司牧眉眼彎彎伸手揉鬆獅腦袋,手指撓鬆獅下巴,耐心十足,像個慈父,“乖,躺下~”
    鬆獅聽話地躺下,四腳朝天,露出肚皮,等著被摸。
    結果它前腳躺下,司牧後腳就提著衣擺朝譚柚衝過去。
    鬆獅,“???”
    司牧騙了狗兒子,笑得好大聲,沒有半分愧疚跟心虛。
    他衣擺翻飛,大氅朝後揚起,像隻輕盈的蝴蝶,翩躚而來。
    司牧蹦起來,幾乎是飛跳著張開雙臂掛在譚柚身上,被譚柚摟著腰原地轉了一圈。
    銀白色的大氅因為旋轉蓬起來,像是一朵雪白的圓傘,露出裏麵翠青色的衣擺。
    司牧朝後曲腿,同時偷偷將手指上沾到的星點血跡在自己身上來回擦拭,然後才用他幹幹淨淨的手攀著譚柚的肩膀。
    “鬆獅好傻哈哈哈。”司牧扭頭朝後看,鬆獅還躺在地上。
    鬆獅歪頭看見了司牧,這才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狗子絲毫不記仇,比剛才還開心地朝司牧跟譚柚跑過來。
    司牧從譚柚懷裏滑下來,蹲在地上滿滿當當將鬆獅接了個滿懷。
    鬆獅都快有他重了,被鬆獅這麽一撲,司牧險些仰躺在地上。
    譚柚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司牧往後一靠,正好後背抵在她腿上。司牧仰頭看譚柚,譚柚垂眸看他。
    司牧靠著譚柚的腿,來回胡嚕鬆獅。
    “去找你皇姐了?”譚柚見司牧頭上的簪子換成發帶,多問了一句。
    司牧點頭,語氣輕鬆,絲毫沒把剛才當回事兒,擼狗的手都沒有半分停頓,“跟她拌了幾句嘴,姐弟嘛,拌嘴很正常。”
    “不過她聽說你因為陳家而受傷,便自責地拿著我的簪子劃她的脖子要向你賠罪。”
    司牧微微搖頭,很是苦惱,“攔都攔不住。”
    旁邊目睹一切的胭脂,“……”
    他看向譚柚,感覺以譚博士的腦子,應該不會相信殿下的鬼話。
    譚柚笑,“倒也不必這般賠罪。”
    胭脂沉默。
    譚柚撩起衣擺,跟司牧蹲在一起,溫聲道:“她若是傷了脖子,被人看見多不好。”
    司牧眼裏笑意更濃了,湊過去在譚柚嘴邊親了一下。
    沈禦醫說的對,這天底下恐怕也就隻有譚柚會這麽慣著他了。
    “不會,我皇姐要臉麵,定不會被人看見。”司牧拍拍狗子的後背,示意今天就到這兒了。
    鬆獅被硃砂帶回去睡覺,司牧挽著譚柚朝勤政殿殿內走。
    司牧小聲跟譚柚說,“我殿內的床,特別結實。”
    譚柚,“……”
    譚柚捏他鼻子,司牧笑著縮起脖子,“跟你說笑呢,我還有政務要處理,豈能光想著睡覺!”
    顯得他多不正經一樣。
    但是往上走了兩步,他抬手遮在嘴邊,聲音更輕了,“但床真的很結實。”
    譚柚薄唇輕抿,生生壓下嘴角的笑意。
    司牧用手指輕輕撓譚柚掌心,軟軟唧唧地問她,“你要不要試試啊?”
    譚柚攥住他的手,垂眸看他,聲音跟著放輕,“那殿下何時能忙完?”
    她又不是聖人,哪裏扛得住這般誘惑。
    司牧得逞地笑,“已經忙完啦。”
    譚柚目視前方,嘴角噙著笑意,“那便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