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生氣(為溫梨400雷加更+營養液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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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鍾後, 黑澤終於打完了電話,將手機捏在掌心思索了幾秒,重新放回口袋裏。
他拉開移門,正好對上夏樹的眼睛, 發現這小孩又一臉懵, 淡淡問道:“怎麽了?”
北條夏樹回神, 縮了縮脖子:“……沒什麽。”
好在黑澤陣沒有深究, “嗯”了聲,又說:“雨停了, 把傘也帶上。”
他拿起車鑰匙,帶著北條夏樹下樓。
意識到終於能離開黑澤領地的緬因貓安分了,不再鬧個沒完, 眼不見為淨地縮在包裏假寐。
今天是休息日, 晚上四五點的車道不算擁堵,黑澤陣很快將他送到公寓樓下。
北條夏樹關上門,才忽然想起來手中還捏著黑澤給的雨傘。他回頭,卻見黑澤的車飛快地開走了,速度快得如同肇事逃逸,生怕他追上找麻煩似的。
北條夏樹:“……?”
他隻好給黑澤陣彈電話, 結果響了兩輪,沒接。
於是北條夏樹又摁掉, 重新打一遍,這下卻聽見電話那頭的女聲用沒什麽起伏的機械音說“您撥打的電話占線中……”
這也太不巧了,黑澤先生可真忙啊。
他回到家,將沾了灰的傘套擦淨, 期間緬因貓咬著他的褲腳, 弓著身體往房間方向走。
不得不說, 這貓的力氣大到不可思議。北條夏樹擔心褲子被扯壞,跟著它走到主臥的衛生間門口。
緬因貓尾巴啪嗒啪嗒抽地,扭頭。
【去洗澡。】
北條夏樹:“?”
什麽意思?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想洗澡了呀?”
貓咪是對氣味很敏感的動物,它討厭黑澤先生,所以想洗澡。
北條夏樹自以為理解了貓的意圖,轉身去雜物間,把新買的寵物澡盆拿出來,高高興興地放好。
他捋了捋袖子,對著門口一臉嫌棄又無語的貓咪招呼道:“快來。”
貓:“……”
一人一貓僵持著,幾分鍾過去,北條夏樹把不情不願的貓抱進澡盆。
不知道為什麽,這隻貓明明在第一次洗的時候又乖又聽話,這次卻撲騰甩毛,讓他跟著半身濕透。
北條夏樹也洗了個澡,出來之後,緬因貓終於滿意了點。
他擦著頭發,給黑澤發消息。
【夏樹:[雨傘照片.jpg]】
【夏樹:黑澤先生,你的傘在我這裏】
“我寄給你?”、“我把傘的費用轉給你,就當我買下它吧。”……
應該選一種最省力的處理方式,但他此刻猶豫了。
維修費賠付了,把傘還給黑澤先生,賬麵上兩清。
那是不是以後就沒有機會見麵了?
北條夏樹說不出這是什麽感受,他遲疑許久,等到了黑澤陣的回複。
【黑澤:下次見麵還我。】
寥寥幾字,卻讓北條夏樹頓時鬆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他聽到客廳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大概是貓在用抓板磨爪子,除了這一點,它完全不像一隻貓。
它對逗貓棒毫無興趣,對貓薄荷也無動於衷,不喜歡睡貓窩反而喜歡床,甚至會用智能馬桶。
北條夏樹趿拉著拖鞋走到客廳,看到地上那把破破爛爛的雨傘,笑容立刻從臉上消失了。
“你在幹什麽啊?”他驚異地看著緬因貓,“這是黑澤先生的東西!”
貓咪正在旁邊悠閑地舔爪子,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誤。
夏樹檢查了一
傘骨居然也折了。
他理所當然的把損壞傘架的過錯也歸咎到貓身上,沒細想為什麽一隻小貓咪能輕鬆折斷材質是鋁合金和玻纖的傘骨——因此真正的罪魁禍首黑澤陣本人完美隱匿,全部罪責由不懂事的小貓咪抗下。
“我本來要還給他的。”夏樹有點氣憤,試圖和貓講道理,“萬一他生氣了呢?”
貓舔爪子的動作輕輕一頓,古井無波的臉上似乎在說:【還有這種好事?】
夏樹:“……你很過分。”
他又給傘拍了張盡可能雅觀的遺照,給黑澤發過去,尷尬地說:【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沒看住家裏的貓。】
黑澤:【?】
黑澤:【貓?】
夏樹:【對……】
夏樹:【非常抱歉,我會給你重新買一把的】
黑澤:【丟了,換個貓養】
夏樹:【??】
黑澤似乎在忙,回完這句又沒下文了。
北條夏樹也不介意,他熄了屏,半蹲和緬因貓平視,一本正經地說:“以後不可以搞破壞。”這樣似乎太沒威懾力,他又補了句威脅的話,“你這樣的小貓咪是會被我棄養的。”
貓僵硬了一秒,隨即喉嚨裏發出低低的警告聲。
“你害我要賠黑澤先生好多錢。”夏樹仗著貓咪沒有金錢觀開始胡說八道,“我快要吃不起飯了,明天要去工藤家蹭晚飯吃,都是你害的。”
緬因貓漸漸收起一身攻擊性,偃旗息鼓,連耳朵都向後背了。
“聽到了嗎?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哦。”
“……咪。”
……
吃不起飯是騙小貓咪的話術,次日去工藤家吃晚餐倒是真的。
久居國外的工藤夫婦難得回國,工藤有希子熱情地邀請他來家中做客。
次日放學,工藤新一和毛利蘭來到他的班級門口。
工藤剛踏進正門,就看見有個背著包的男生喊了句“那就拜托你了北條,謝謝啊我先走了”,接著從後門匆匆離開。
教室空蕩蕩的,隻留北條夏樹一個人。
“為什麽隻有你一個?”工藤新一看向黑板上值日欄的四個名字,“他們都有事嗎?”
夏樹含糊道:“可能吧,不知道。”
他從包裏翻出一台掃地機器人,摁下開關,然後悠閑地玩遊戲機。
“好過分,總不可能三個人同時有事吧,他們就是想把事情都推給你。”毛利蘭皺眉,將挎包放到講台上,拿起黑板擦,“我和新一來幫你。”
“謝謝,但是不用了。”北條夏樹阻止了她的動作,對著那台圓滾滾的掃地機器人頷首,“它會飛,能擦黑板。”
毛利蘭:“?”
“也能擦玻璃。”
毛利蘭:“……這樣啊。”
工藤新一在教室內轉悠一圈,若有所思地說:“我說你啊,是不是又被霸淩了,但自己沒有察覺到?”
北條夏樹:“什麽?為什麽是‘又’?”
工藤新一大驚:“你完全不記事情的嗎?就是你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有幾個人故意撕你課本……”
“我也不看課本啊。”
“往你櫃子裏的運動服和運動鞋上倒飲料……”
“上體育課太累了,我開了個哮喘證明,並不用去。”
“還約你去學校後門的小樹林裏打架……”
北條夏樹想了想:“那其實是我約的。”
工藤新一:“?”
他剛轉學過來不久,就很快成為了學校小有名氣的人物,同時在女生中極受歡迎。這個年紀的男高中生大多人憎狗嫌又自戀,跟異性相處也常把事情搞砸,於是通過自身的反麵例子,將北條夏樹的禮貌妥帖襯托得閃閃發光。
這必然會引起一部分人看不慣,其中就包括幾個學校裏喜歡尋釁滋事的刺頭兒。
有個人的女友因為受不了他的脾氣怒而提出分手,分手時怒吼了一句“但凡你有北條同學的脾氣一半好我都能忍下去!”……然後北條夏樹就成為了這幾個人的眼中釘,實在是無妄之災。
不良少年的報複手段低劣到可笑,幼稚程度上和國中生沒有任何區別。
從前北條夏樹對此這件事的處理方式閉口不談,大家隻知道後來這幾個人都轉學了,於是校園裏開始流傳“北條同學拿槍恐嚇,告訴他們要麽轉學要麽死”、“北條同學的父親其實是帝丹高中校董”,但工藤新一知道他沒有父母,所以對於這些流言蜚語一個字都沒信過。
見他似乎有意披露,工藤興致勃勃道:“你把他們都教訓了一頓?”
北條夏樹沉思:“沒有,我和他們講道理。”
工藤新一格外迷惑:“真的嗎?和不良少年?這能說得通嗎?”
北條夏樹點頭,肯定道:“對。”
——雖然是用槍和載著武器的無人機講道理。
幾個和平年代長大、最多也就用鐵棍打架的不良被槍聲嚇得麵色蒼白,旁邊被機載霰.彈槍攔腰掃斷的大樹更是預示了某種悲慘命運。
當北條夏樹慢條斯理地念出每個人家庭情況,向他們展示私家偵探跟拍的家人照片的時候,色厲內荏的幾人都抑製不住顫抖,爭先恐後地道歉。
“其實他們態度還蠻好的。”夏樹回憶了一下他們的神情,平和道,“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都是主動要求轉學,想要重新開始人生。”
工藤新一總覺得他隱瞞了至關重要的部分,但遵紀守法還是限製了他的想象力,半信半疑地說:“是這樣嗎?”
夏樹:“是的。”
毛利蘭感歎道:“你幫了他們呢,真好啊,希望他們能真的改邪歸正,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夏樹:“我也這麽想。”
工藤:“?”
總感覺哪裏不對,這倆人是認真的嗎?……小蘭你為什麽一臉感動啊!
三個人插科打諢的功夫,掃地機器人已經完成大部分使命,搖搖晃晃地飛到窗外準備清洗外窗。
北條夏樹眼見著教室打掃得差不多,摁了兩下屏幕,給機器人下歸位關機的指令。
他挎上包:“我們走吧。”
……
時間似乎格外鍾愛工藤有希子,她依然擁有光潔的額頭、笑起來沒有魚尾紋的眼睛,性格也像少女般活潑。她熱情地擁抱了三個人,絮絮叨叨地說:“新一又長高了呢,小蘭越來越漂亮了,夏樹也……”
北條夏樹注意到玄關處有兩雙亮閃閃的鑽麵高跟鞋,而且尺碼還不一樣。
工藤新一當然也發現了,問道:“媽媽,家裏來客人了嗎?”
“……哦,對,我差點忘了。”工藤有希子恍然大悟,“是我的朋友水原小姐,也是最近影壇大勢的女明星哦。”
毛利蘭雀躍道:“是演《玫瑰色生活》的那位嗎?”
工藤有希子:“對的對的!”
毛利蘭:“她好漂亮,我好喜歡她。”
“演技也很優秀呢。”
“是呀,她23集演的那段姐妹分別戲,看一次哭一次……”
兩人有說有笑地聊起來,工藤新一耷拉著眼睛,完全不明白她們二人為什麽能這麽興奮,他碰了碰夏樹的肩膀,小聲問:“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北條夏樹堅決道:“完全沒有。”
工藤滿意了,心想幸好有你啊夏樹君。他對娛樂圈的了解程度如果是4,那夏樹就是5,放幾張明星照片在夏樹麵前,他唯一能分辨出的也隻有性別。
然後他們走進餐廳,穿著黑色香o兒套裝的年輕美人朝他們點頭示意,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工藤君,夏樹君,晚上好。”
北條夏樹愣了幾秒:“……是你啊。”
工藤新一:“??”
之後的一頓飯中,工藤總覺得自己像混進這個家的局外人,餐桌上盡聊些他一知半解的娛樂話題。
據他觀察,盡管夏樹態度溫和疏離,但水原麻衣對他展現出了相當程度的關心,仿佛兩人是相識許久的朋友,最後還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夏樹君,未來再見。有麻煩可以找我幫忙,你有我的電話。”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個陌生的女明星,工藤關上門,一本正經地質問北條夏樹:“你不是說你不認識她嗎?”
北條夏樹茫然:“之前在加州偶然認識的,我並不知道她是女明星啊?”
不過他也覺得水原麻衣的熟稔態度有些奇怪……就和之前遇到過的鳶色眼睛神棍一樣。
“原來如此。”工藤新一吐槽道,“你怎麽什麽事都是在加州發生的,也太神奇了,你是在那念過加州職業技術學校嗎?”
“沒有,我上的是加州理工。”
工藤新一敷衍:“為什麽不去耶魯,是不喜歡嗎?”
夏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和黑澤先生問如此相似的問題,認真答道:“我不喜歡康州。”
工藤沒把夏樹的話當真,因為阿笠博士忽悠過他。
阿笠博士說夏樹因為過分天才性格孤僻一直和同齡人格格不入,希望工藤能在學校裏照顧他,話裏話外暗示北條夏樹從前沒上過學。
雖然見到本人之後,工藤新一覺得博士在騙自己——這個人完全知道如何高效社交、維護好和同學的關係,但他也從夏樹身上察覺到了某種違和感。他似乎很合群,對誰都喜歡,對誰都漠然,實際上並沒有在乎的事情。
因為沒有去過學校,所以擁有這種冷漠中透著傲慢的微妙氣質,再合理不過了,況且北條夏樹也從不提自己以前在學校裏發生的事。
工藤新一就這麽從邏輯上說服了自己。
毛利蘭在廚房裏幫有希子洗碗,男人們承擔打掃餐廳和客廳的工作。北條夏樹倍感後悔,他就應該把掃地機器人一起帶回來,省得現在如此費勁。
等收拾完,外麵天色也暗下來,他獨自回到家。
緬因貓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來回踱步,滿臉不高興。
“沒有在外麵找別的貓。”夏樹哭笑不得,“去工藤家吃飯了。”
緬因貓身體一僵,也許是想起他說的‘賠了傘吃不起飯’,一時間,連微妙的嫌棄都從臉上褪去了。
“滴——滴——”
北條夏樹接起電話:“喂?”
“是我。”黑澤語氣散漫,“吃過飯了嗎?”
夏樹頓時有些緊張,老老實實答道:“吃過了,在朋友家吃的。”
黑澤低笑了聲,不置可否道:“嗯。”
他沒再說話了,呼吸有些重,拂得人耳畔酥酥麻麻。
北條夏樹能幻想出他的樣子,薄咬著根煙,目光虛在空氣中,整個人冷冰冰的,像是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他感到臉頰刺癢,收攏手指:“……黑澤先生,有什麽事嗎?”
黑澤語氣淡淡,反問道:“沒事不能打給你?”
“啊?”
他又譏笑:“不熟?所以不行?”
用這種問責般的語氣,十分強盜邏輯,簡直莫名其妙。
北條夏樹卻驀然變得心虛:“沒有啊……我就是問問……”他有些擔憂地問,“黑澤先生,你是喝酒了嗎?”
“……嗯。”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玻璃相碰的脆響。
於是北條夏樹放鬆下來,忍不住笑了,並不知道喝醉對黑澤陣這種極為克製的人來說無疑是天方夜譚。
夏樹慢吞吞地走到陽台,今晚沒有雲,月亮清晰如銀盤。
他說:“那你打給我,是想聊天嗎?”
黑澤:“不是。”
夏樹:“……啊?”
對方又不說話了。
夏樹耐心地等著,醉鬼總是多話且莫名其妙。
他支著下巴數星星,一陣夜風過來,拂得樹林沙沙,像是鬆濤聲,遠處的蟬鳴絮絮不絕。
夏天又回來了。
電話那頭,依然隻有黑澤先生平穩的呼吸聲。
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輕輕的。
夏樹剛想開口詢問,卻突然噤了聲,一個堪稱荒謬的想法浮上來。
也許,黑澤隻是想聽他的聲音,呼吸、說話、笑,什麽都好,他想要確認‘北條夏樹活著’這件事。就像他的貓,會半夜趴到胸口,聽他的心跳。
“……黑澤先生?”他問,“你睡了嗎?”
“沒有。”
“那我們來聊天吧。”
“哦。”
“你的工作內容有趣嗎?”
“不。”
“我覺得也是,工作怎麽會有意思,除非我是資本家。”夏樹說,“我以後想當自由發明家。”
“嗯。”
“我總感覺我的貓可能力氣比我大。”
“丟了它。”
“那不行的,我得對它負責,如果棄養,它就隻能流浪了,萬一遇到什麽虐貓的心理變態……”
“心慈手軟。”
夏樹反駁:“不,我非常無情。”
他以為對方會嘲笑這句有些孩子氣的話,但黑澤沒有。
良久,他咬牙切齒地說:“好。對貓倒是心軟。”
夏樹:“啊?”
為什麽是這種譏諷負心漢的語氣?
“我困了。”黑澤冷酷地說,“先掛了。”
夏樹:“哦,好的,晚……”
“嘟——嘟——”
掛斷的忙音從擴音器中傳出來。
北條夏樹甚至連一句完整的晚安都沒說完,完全不能理解黑澤為什麽忽然發難,說生氣就生氣了,這脾氣變得比貓還快……真的好奇怪啊黑澤先生!
然後他回頭,隔著玻璃,看見銀毛大貓咪也一臉看偷腥貓的表情。
它十足慍怒,尾巴緩慢抽打著地麵,仿佛在說【怎麽有我了還去找他!你怎麽敢?】
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