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還來得及逃走嗎？
    或許可以故技重施將腦袋切除, 將靈魂斬斷，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有可能逃走。
    可是做到這種程度的話，不用對方下手他也活不成了, 那可是靈魂的傷害, 這麽多的靈魂全部被切開——他也會死的。
    秒針往前撥了幾格。
    預想中可怕的傷害沒有襲來, 真人發現自己的腦袋還好好的待在脖子上，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
    黑川深人已經將手收了回去了, 蹲在岸上悠閑地看著他。
    真人愣了好一會, 然後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繼而摸了摸脖子，再三確認了它們都還完整的在原位。
    於是他又抬起頭看向黑川深人。
    少年眉眼冷淡，麵孔還帶著些許稚氣，真人突然覺得在他的視線內也不可怕了, 那股如蛆附骨的戰栗感已經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驚喜地發出了斷斷續續的笑聲。
    什麽啊！根本就什麽也沒有發生嘛！
    他先前為什麽會覺得害怕啊，現在一看的話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作為戲耍他的代價，他要將他的靈魂扭曲, 讓他成為巨大化試驗的改造人。
    這麽想著，真人的笑聲更大了些。
    黑川深人沒有著急,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金色的眼眸像是在看一場小醜的獨角戲。
    沒過多久，藍發咒靈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發不出聲音了, 手指觸碰到的腦袋觸感也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岸上的少年把真人的變化收入眼底，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觸碰過這隻咒靈一次的原因，真人沒有像之前那些咒靈那樣一言不合就爆炸, 而是有一個緩衝的後續時間, 在他接觸到他後過了一會他的腦袋才開始膨脹起來。
    就像真人平時對那些人類使用“無為轉變”時一樣, 他的腦袋被鼓吹起來，漲大，漲大，再漲大。
    直到承受不住，破開一個裂縫，開始往四處炸開。
    他能感覺什麽東西從靈魂裏逃走消散了，又有什麽東西重新填充進了他的靈魂裏。
    【每次看這種畫麵都會覺得很少兒不宜】
    【實在是太過分太血腥太殘忍……太爽了！再多來點爽死我得了！】
    【這是我進入反派直播間後看過最暢快的畫麵，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能在這裏體會到的】
    【不提我都忘記這個直播間是幹嘛的了，抬頭看看】
    【抬眼：哦，反派培育直播間】
    【低頭：嗯，反派糾正直播間】
    【反派糾正直播間笑死我哈哈哈哈哈】
    【可是，黑川深人現在這幅模樣真的很反派誒，有沒有可能是本性終於暴露了，我就提一嘴，你們別罵我】
    【知道會被罵就閉嘴，出來彰顯什麽存在感】
    【說這些之前也要看看對象是誰，這可是那個真人啊，我隻會覺得不夠狠】
    直播間日常在吵架，黑川深人懶得分神，係統也屏住呼吸看著真人分散在海平麵的肉塊。
    爆炸開後，藍發咒靈的身體很快就開始重新拚接。
    一直躲在一邊的貓狗咒靈不知什麽時候蹭到了黑川深人的旁邊，它安靜地趴在他的腳下，四隻眼睛直直地盯著正在組合的肉塊，瞳孔隨之忽大忽小地變換。
    另一邊平靜的海平麵上悄咪咪地探出一隻觸手，上麵密密麻麻地眼睛轉了轉，最後將視線停在了黑川深人的這邊。
    它們仿佛是在等待新的同伴的誕生，為之獻上了最虔誠的眼神。
    幾秒後，紛飛的肉塊重新組成人形。
    在重組得差不多後，隻見黑川深人口袋裏那塊被他撿起來的肉塊也從裏麵飛出來騰空，自覺湊上去將對方拚湊成最完整的時候。
    雖然都在吵架，但是注意力依舊放在黑川深人身上的直播間眾——
    【草，我說深人當時為什麽要撿這個呢，原來是為了這個時候】
    【這說明深人根本就沒想過抓不回真人的可能性吧，真是個可怕的人】
    【可惡，我真是愛死他這幅勝券在握的模樣了】
    係統看到這個後疑惑道：“深人，這個不撿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麽影響吧？”
    “這裏麵有一點靈魂。”
    黑川深人回複道，他微微眯眼，添上一句，“抓到殘次品，不太好。”
    他這話一出讓係統打了個冷顫。
    實不相瞞，它偶爾也會覺得自家宿主很可怕，不過這種時候一般就是它最滿意的時候，反派就應該是這樣才對！就是應該讓人覺得害怕！
    直播間的眾人可能不知道這次真人是怎麽被追逐折磨的，係統一路跟著黑川深人抓真人，看他調配咒靈，自然是知道這一過程。
    黑川深人完全就是出於興趣使然地在玩鬧，將小鳥堵截在罐子，再擰上蓋子看它在裏麵掙紮，最後看到對方頭破血流地在瓶壁內啄出能夠逃離的出口時予以最後一擊。
    要說黑川是故意看他人掙紮絕望的模樣，也並不是。
    他隻是覺得這種辦法能將對方困住，更快地拖住他進行回收而已，甚至沒有考慮過這種辦法會帶給被追逐者的絕望。
    他始終都帶著一股如同孩童般天真的殘忍。
    真可惜直播間的那群人隻有在最後世界顛覆的時候才能看到他這一麵了，係統暗自感歎，它都想直接快進到那個時候看觀眾們的反應了。
    還泡在水裏的真人已經恢複成完全沒有受傷的模樣，他的眼睛緩慢睜開，一灰一藍的異色瞳直愣愣地看向上方的黑川深人。
    【有點恍惚，竟然真的把真人收服了……】
    【和傑的咒靈操術不太一樣，我記得深人的似乎是能讓咒靈保留自我意識的吧？】
    【是的，而且他的每隻咒靈好像都非常喜歡他……】
    【那麽真人……】
        【上麵的怎麽回事，怎麽那麽毀氣氛！】
    【新的信徒？）要誕生了】
    藍發咒靈的異色眸剛睜眼時的茫然在看向黑川深人後一掃而盡。
    他的雙眼迅速地爬上了尊敬、喜愛、仰慕等亂七八糟的神情，最後整合為了控製不住神情的狂熱，臉部肌肉都忍不住抽動著。
    真人與那些自我意識較為薄弱的咒靈不同，他的自我意識體係非常完整，至少與人類是沒什麽不同的。
    在被黑川深人的異能力徹底破壞、重組之後，他完全記得之前的所有事情，包括他是誰，他做過什麽，黑川深人又是怎麽把他一步步逼入絕境的。
    可是，這並不影響真人此時此刻對黑川深人一切的正麵情緒。
    他原本那股對各種事物的好奇心現在全部集中在了黑川深人的身上，恨不得將眼睛粘在他身上。
    黑川深人給予了他完全不同的靈魂，真人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靈魂與他之間那微妙的的銜接，也能夠敏銳感知到黑川深人的情緒與指令。
    他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他，並且將他的一切話都奉為圭臬，不論何時，都想要靠近他。
    真人突然間站起來，水濕噠噠地從他的發絲沿著留下，他渾身裸露著，沒有一件遮擋物，他的衣服早在逃跑的時候就不見了。
    “深人——”
    藍發的咒靈發出了黏糊糊的聲音，他那張俊秀的臉上露出有些天真又爽朗的笑容，就算沒穿衣服也很顯坦蕩，往前屈了屈身想靠近黑川深人。
    “噗通”一聲。
    還沒湊近，就被站起身來的黑川深人麵無表情地踩著臉狠狠地重新踹回了水裏。
    【草，這是我不花錢能看的嗎？】
    【光天化日之下至少穿件衣服吧！直播間裏有沒有小朋友啊！聽姨一句話快點關掉】
    【我的寶，這一腳也太狠了，但是踩的好！】
    【在？可以踩我嗎深寶，我耐踩】
    被黑川深人強行壓回水中，過了一會，真人才從水裏冒出半個腦袋。
    他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黑川深人，不需要黑川深人多說，他就知道了是因為自己沒有衣服的緣故遭到了對方的嫌棄。
    真人在水裏咕嚕嚕地吐了兩個泡泡，眨了眨那雙下垂眼，解釋起來的語氣竟然還有點得意洋洋的自滿：“是因為深人太窮追不舍了，所以衣服才會在逃跑的時候丟掉。”
    “那你自己想辦法去找件衣服，反正普通人也看不見咒靈。”
    “萬一遇到咒術師怎麽辦？豈不是很丟人耶！我好歹也是隻特級誒！”
    “你剛剛逃跑的時候怎麽沒有羞恥心？”
    “還有，一會不準跟著我。”
    黑川深人居高臨下地看著真人，有著以前回收的那些咒靈的經驗，他例行公事般加上了後一句話。
    咒靈的價值對他來說無非兩種情況。
    一是尚未回收前的解悶，二是回收後有事的隨叫隨到，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價值。
    而對於那些被回收後的咒靈，黑川深人一向是放養狀態，從來不會去管它們去哪裏，又或者做什麽。
    可是如果他注意一下，大概就會發現他的那些咒靈在做什麽。
    比如說此時此刻，就在不遠處的海平麵泛起了海浪，有觀光船被擊得左右搖擺，險些翻下，兩隻觸手從海底升上來，勾住了船隻兩邊，使其在浪潮下安然無恙，零事故的本牧碼頭就此誕生。
    秉持著黑川深人的放養政策，真人他肯定也不會多管。
    再加上對方完全能夠正常溝通，黑川深人覺得話說到這裏，真人就足夠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了，至少不會像貓狗咒靈一樣傳達了好幾次才能理解。
    於是叮囑完這些後，黑川深人不管這位待在水裏的裸身咒靈，準備轉身離開。
    見他要走，旁邊的貓狗咒靈在他腿邊不舍地蹭了蹭後才乖乖趴下，就連海水裏的章魚也冒了個腦袋，將觸手蹭上岸偷偷勾了一下黑川深人的腳踝。
    不過它們都很聽話的沒有阻止或者跟上去。
    “等等——”
    真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年回頭看向他的一個輕飄飄眼神給打斷了。
    可惡。
    真人當然是想要直接追上去的，但他大概能想到自己站起來後又會被黑川深人踹下水的模樣，聰明地選擇待在原地，暫且沒有跟上去。
    等黑川深人離開後，他將視線看向一邊的貓狗咒靈，彎了彎眼睛朝它勾勾手指。
    “小狗……貓？算了，小狗，過來。”
    迫於特級咒靈的壓力，貓狗咒靈不爽地甩了甩腦袋湊過去，準備聽他能放出什麽屁來。
    真人半個身子從水裏露出來，用一隻手攬住它的腦袋，將頭靠向它，聲音溫柔地忽悠道。
    “你去幫我找件衣服，一會我帶你去找深人，好嗎？”
    它不情不願，但是聽見“找深人”後立刻支棱起了耳朵，腦袋也轉了過去，可接著又想到深人給他們製定的“不準跟上去”的命令，耳朵又塌了下去。
    真人順著它的毛摸了摸：“深人隻說不能跟上去，沒有說我們不可以去找他，對不對？”
    聽他這麽說，貓狗咒靈的耳朵又豎起來了，它猛地看向真人，四隻眼睛裏冒出光的小眼神好像在說“你也太聰明了吧”。
    “那就去幫我先找件衣服來吧？”
    怕它不理解，真人指著路過的那些路人身上的衣服，還用手改變形態變換出模樣讓它理解。
    “知道了嗎？”
    貓狗咒靈點點頭，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始去幫真人找衣服，不太能思考的小腦瓜子裏全部都是一會又能見到深人了。
    等它離開，真人在岸邊撐起下巴看著貓狗咒靈呆頭呆腦的背影，彎起眼刻薄地從嘴裏吐出一句。
    “——笨蛋，一會才不會帶你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