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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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鋪陳, 濃得耀目,均勻了自然和人為的一切色彩,餘暉染出玫瑰色的城市。目送盛棲離開, 柳成涓緩步往家去。
    以盛棲的性格, 以後不會來了。
    盛棲一直是個怕麻煩又愛折騰的人, 隨性而為,也叫想一出是一出。即便給她送東西, 也懶得提前通知。
    同樣的, 這次沒進她家, 下次就不會再進。
    還記得盛棲回來前夕,給她發信息說:“以後多多關照。”
    她去幫幫盛棲收拾新家,給她送了喬遷禮,此後隻吃過幾頓飯, 留她避過雨,這叫什麽“關照”呢。
    比起從前盛棲奶奶對她家裏的關照, 讀書時期盛棲對她本人的關照,她這樣很算狼心狗肺了。
    雖然盛棲大度, 不一定意識得到,但她自己清楚。
    從前盛棲朋友那麽多, 尚且能分出時間和關心給她。
    現在盛棲孤身回到禹江, 除了家人以外沒朋友,跟溫瀲也沒什麽進展, 而她卻在有意減少接觸。
    這樣想了一路,走到家門,她的表情不算太好。
    溫栩給她發了幾條消息才發現她的手機丟在家裏, 正坐在沙發上生悶氣。見她回來, “我以為你要送她到家。”
    “沒意思”三個字又從成涓腦海裏蹦出來, 她近來常這樣想。
    走近溫栩,冷聲說:“這是我家,如果你以後還要以你今天的態度對待我的客人,我覺得你沒必要再留在這裏。”
    溫栩冷笑,無所謂地往沙發上一靠:“心疼了,替她來教訓我。我今天在這裏,礙著你們事了?”
    這人在氣頭上,多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口,成涓今天不想慣她的毛病,“跟你說過很多遍,我跟她是朋友,她對我從來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
    “你對她呢,也從來沒有過?”
    溫栩不留情地點破:“她的一張舊照片,離開禹江前給你發的一條短信,你都要保存這麽多年。你是什麽心思?”
    柳成涓轉身就走,不想跟她吵。
    去倒了一杯水後又回來坐下,溫栩別扭地坐在原位,一動不動。
    “無論你怎麽想,我跟盛棲從小就認識,她一家都是很好的人,我不可能因為你疏遠她。”
    “兩小無猜。”溫栩點頭:“我算什麽。”
    她身上這套家居服,第一次過來留宿時帶來,之後就一直放在這邊。
    她來的頻率不高,但算算,也穿了近三年。成涓一直沒管她,她愛穿就穿。
    卻暗自在心裏想,她對衣服倒長情。
    成涓自小家境不好,多的是她要考慮和操心的瑣碎,所以從不浪費精力。要不是碰上這人,連架都沒跟人吵過幾回。
    “如果你一定要幹涉我的生活,我會重新考慮我們倆的關係,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問題不在盛棲身上,而在我們之間。今天你不讓我聯係盛棲,將來就有無數個盛棲,你要我的生活裏隻有你嗎?我不是你的私有物,請你尊重我。”
    “你忍氣吞聲幾年,把錢攢夠還我了,就是為了這麽來跟我說話?”
    溫栩不住地點頭,似笑非笑,原就略帶磁性的聲音低沉下來:“重新考慮,是,你現在自由了。”
    “我們當初說得很清楚,等我還清你借我的錢,我們就可以結束了。”
    那時溫栩不在乎那些錢,見她走投無路,便大發慈悲。笑吟吟地說:“不用還了,陪陪我就好。”
    她媽重病,家裏早就欠了一堆債,實在拿不出錢。她借不到了,隻能找到對她感興趣的溫栩。
    柳成涓沒清高到嚴詞拒絕,她答應了,但不願意一輩子欠人家的抬不起頭。她跟溫栩約定,等她攢夠錢還她,這段關係就結束。
    溫栩當時很不解,怎麽會有傻子,選擇白白陪睡呢。但見她堅持,心想這女孩更好玩了,爽快答應了。
    “好,不急,你以後工作了慢慢存,一次性給我。”
    “也許沒等你錢攢夠,姐姐就不找你了。”
    柳成涓深以為然,這幾年隨時等著溫栩膩了,兩人隻剩下債務關係。
    結果直到她今年春天把錢打過去,溫栩都閉口不談結束的事。現在還照常喊她去過夜,照常欺負她,折騰她,管束她的私生活。
    “你想跟我結束?”溫栩問完,手撐著,傾到她麵前,細致地觀察她的表情。
    多年養成的習慣,柳成涓做不到與她對視,隻將視線盯在她腿上。
    “我記得我們剛在一起時,你說不要想太多,玩得開心就好。我覺得你現在不太開心,你可以考慮……結束了。”
    “這不需要你操心,我樂在其中。”
    溫栩的氣不知何時消了,咬著她的耳朵開了句玩笑話,還委屈地皺起眉頭:“我餓了,中午就沒好好吃,你快去做飯。”
    又變成這樣,每次談到最後,她總這副不當回事的樣子。好像一開始招架吵的人不是她,剛剛的話都白談了。
    成涓垂著眸問:“你吃完得走了吧?”
    下午聽她接電話說晚上去一趟。
    搖頭,她將挺翹的鼻梁往成涓臉畔蹭,親她一口:“今晚還在這裏睡。”
    “我不想你在這裏睡。”
    “可以,那去我家睡,隔音好多了。在你這邊,你都放不開。”
    她語氣曖昧,見成涓蹙眉將臉轉過去,笑著說:“去開房也可以。”
    柳成涓簡直要被她氣死,溫栩不知什麽癖好,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帶她去她們第一次做的酒店住一晚。
    她對那地方沒好印象,溫栩卻很喜歡,說什麽故地重遊。
    都是混蛋話。
    從她大學在咖啡廳兼職遇見溫栩開始,一路糾糾纏纏到現在。這人對外裝得一副穩重嚴肅的模樣,隻有成涓知道,私下麻煩得要死。
    “餓,好餓。算了,別做飯了,我們出去吃。”
    溫栩的手放在柳成涓腰上揉,被惱羞成怒地甩開,低低地慵懶笑了:“我怕你還沒休息好,再累著。”
    ……
    盛棲看她備了許多食材,不單單是她點的那兩道,“隨便弄點就可以,就我們倆個,吃不完就浪費了。”
    “好,你不要站在這裏了,不是不喜歡看生肉嗎?”
    溫瀲低頭切菜,盛棲從小就討厭沒做熟的肉,聽她奶奶說過,她從來不肯陪同買菜。
    盛棲的確一直刻意地避開視線,不往魚跟排骨上瞟。但溫瀲對她的熟悉,讓她突然很不痛快,好像溫瀲違規一樣。
    正在低頭忙碌的人頭發都挽了上去,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後頸。
    盛棲目光膠著在上麵,趁溫瀲放下刀時,將掌心覆上去。
    她的手今天不冰,是正常體溫。但溫瀲在忙,本就有點熱,體溫差還是將她激得下意識躲開。
    盛棲在她的疑惑卻縱容下再次將手覆上去,摩挲那裏的肌膚,觸感很好。
    掌心順著領口往下,隔著衣服,溫瀲就吃不消地顫了起來。
    高二下學期的初夏,那時她們足夠親密了。穿回薄衣服,盛棲說話時隨意將手搭在她背上,溫瀲的反應讓她知道有人居然後背敏感。
    溫瀲不喜歡別人碰她背,就連有人站在她身後說話,她都不太舒服。所以她在理發店會不自在,更別提燙染了。
    但知道的人不多,盛棲是個壞小孩,找到了年級第一生理上的脆弱,有事沒事都要戳戳。還要從背後抱著溫瀲,感受溫瀲在她懷裏的反應。
    溫瀲以為她改掉了惡劣的趣味,結果隻是沒機會?
    她從盛棲身邊退開,“我要做菜,你出去等我。”
    “還早啊,我不餓。”
    “不早了,等做好你就餓了。”
    盛棲笑了一聲。
    看溫瀲臉都紅了,良心大發,“行,我在客廳,要幫忙喊我。”
    人離開,溫瀲呼了口氣,才有條不紊地忙起來。盛棲點的兩道菜都是她愛吃的,媽媽經常做,她早就學會了,所以沒有難度。
    中途她出去幾次,盛棲不是在逗小七,就是在打遊戲。
    她家沙發自從搬進這個新客廳,就沒人以這樣懶散的姿勢躺在上麵過。看來媽媽不在,盛棲比她還要放鬆。
    溫瀲說得果然沒錯,菜還沒做好,盛棲就餓了。把帶來的桃子洗了一個,“咱倆一人一半吧。”
    “你吃吧。”
    “我怕吃完就沒肚子裝晚飯了。”盛棲把桃子遞到她嘴巴,“咬一口,看甜不甜。”
    溫瀲怔然,沒做出反應。
    請盛棲來家裏吃,她不情不願,原本她隻想占盛棲四十分鍾。可是盛棲今天來得很積極,光是等都不止等了四十分鍾。
    還與她分一個桃子吃。
    這是她們以前才會做的事情,喜歡對半分東西吃,其實一人一個也吃得下。
    她這麽一愣,盛棲反應過來,臉上的笑淡了,“你忙,不打擾你了。”
    順手把魚端到外麵餐桌上,一個人啃水蜜桃去了。
    等菜上齊,溫瀲問:“你要喝酒嗎?”
    “不用不用,可樂就好。”盛棲客氣地拒絕。
    “喝酒沒關係。”
    她一本正經地招待人,盛棲好心提醒,“還是不喝的好,酒後容易做壞事。”
    溫瀲壓根不在意她這句話,再次詢問,“真不喝?”
    盛棲認真臉,果決:“不喝。”
    溫瀲去拿冰箱裏的可樂時,盛棲理智地想,人如果真想做壞事,不喝酒也能做。醉酒是一個幌子,醉酒後會幹的事,往往醉酒前就籌劃過。
    水蜜桃雖然不能當飯吃,但她現在沒那麽餓了,想做壞事的心就藏不住。
    她想,溫瀲也未必不壞,剛剛一遍遍問她喝不喝酒,在她給出回答後仍不放棄。
    既然這樣,欺負她也沒關係。
    她跟過去,在溫瀲關上冰箱門後,從後摟住她的腰。
    溫瀲身體都是僵的,偏偏又不舍得離開這個曾經熟悉的懷抱,聽見盛棲在她耳邊問:“緊張什麽?”